不稱職的獸醫 第六卷 渤海風雲 第二十三章 歷史舞台
    幾輛破舊的馬車,載著一支流浪藝人的隊伍,緩緩行駛在由山西通往河南的官道上,一路上飛揚的塵土,落滿了車逢,這支十來個人的隊伍,似乎個個都疲憊不堪。

    這年春天,陝西、山西一帶久旱不雨,饑荒嚴重,迫於生計,各地流寇蜂起,燒殺搶掠,鬧得雞犬不寧。這些流浪藝人原本是在山西境內周遊賣藝,如今當地人肚子都填不飽,哪裡有閒錢來打發他們,再加上烽煙四起,戰亂不斷,他們便只好收拾行頭,轉道尚且安寧的河南,這支隊伍的領頭人是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因常穿一身紅色表演裝,人們都稱她紅娘子。

    這幫藝人原是由她紅娘子的父親組織起來的,紅娘子從小失去了親娘,隨著四處流浪賣藝的爹長大,既然長在這種班了裡,她自小就接受了嚴格的訓練,七歲登台,九歲成名,十五六歲時便成了班子裡的台柱子,前年她爹累死在場子上,順理成章,她又被大夥兒推舉為班頭,領著十幾號人走南闖北,掙一口血汗飯吃。

    剛到河南不久,一切似乎還順利,可是還沒有安穩幾天,高迎祥的義軍突然渡過黃河,一舉攻佔了他們棲身的滎陽,亂軍之中紅娘子依然的決定留下來,沒有跟隨逃難的百姓逃走。其實逃走也沒有用,眼下身逢亂世,逃到哪裡是個頭呢,更何況她聽說這支義軍的軍紀不錯,還有一個即將舉行的滎陽大會,據說各路豪傑都會聚集滎陽。紅娘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她不會錯失這樣的機會一睹天下的群雄,所以她決定留下來,可是幾天過去了,囊中空空,一大幫人等米下鍋,她不得不帶著眾人出來賣藝,希望得些散錢好能維持。

    於是這天紅娘子帶著戲班子在滎陽縣城鬧市的一塊空地裡罷起場子,一陣激昂緊湊的鑼鼓聲後,場子周圍便很快圍滿了趕來看熱鬧的義軍,這些義軍都是濃密出身很難有機會看到這樣的好戲所以個個舉頭拭目,等看好戲上場。

    因為是在義軍佔領後的第一場演出,並且觀眾大多都是義軍,當中也不乏有些武藝的人,所以必須來個開門紅才能鎮得住觀眾,紅娘子略略化了妝,便第一個出場了,她的拿手絕活是繩技,場上早已豎起了兩支高桿,離地一丈高的桿頭上牽了一根筷子粗細的鋼絲繩,在陽光照耀下閃發亮。只見紅娘子穿一身鮮紅的短衣,一根銀色寬腰帶緊束腰間,把她細腰豐胸,窈窕健美的體態勾勒得鮮明動人,紅衣衫的襯托下,一張俏臉愈發顯得白哲生動,明眸閃爍處,引得周圍的觀眾耳熱心跳,眼光不由自主地跟著她轉。

    紅娘子亮相後,猛地一個燕子翻身,便輕輕巧巧地躍上了一丈多高的鋼絲繩,單腳立在上面悠悠晃晃;接著,只見她柳腰輕擺,在鋼絲上走了兒個來回,雙手則在空手優美地舞動著;稍稍停了一會兒,突然向上一縱,翻了一個漂亮的空中觔斗,又穩穩地落在鋼絲上;接下來是一串仙鶴獨立,乳燕展翅,蛟龍出水,綵鳳朝陽的技巧動作,惹得下面的觀眾驚呼聲一陣高過一陣,這時,空地裡刮起了一陣風,把高處的鋼絲繩吹得搖搖蕩蕩,似乎要把紅娘子蕩了下來,但她一連串的空翻,有時眼看就要失足落下,卻又總是能恰到好處地穩住,觀眾們不由得大聲叫好。

    又是一次驚險的動作,紅娘子聽到從觀眾的外圈發出一聲驚恐的呼叫,與四周的喝彩聲格格不入;稍稍站走後,她低頭向那呼聲處看去,原來是一位年輕的書生,正睜大了眼睛,驚恐地望著自己,看他站在離觀眾圈稍遠的地方,手裡牽著一匹白馬,似乎是剛剛來到。就在紅娘子低頭看去,四目相對的那一剎那,她不由自主地心中一悸,宛如觸電一般,表演經驗豐富的她為什麼會突然分神呢?只因那書生眼中流露出一種由衷關切和擔心的神態,是她極少見到的,何況這又是來自一位英俊儒雅的年輕書生,怎不讓她心神蕩漾呢!

    正當兩人雙目含情,大放電波的時候,一陣騷亂將觀眾驅散,只見一個面貌粗鄙的人帶著一隊士兵氣勢洶洶的衝進了場子。

    「下來,都給我下來!」為首的那人衝著站在鋼絲繩上的紅娘子吼道。紅娘子不明就理,只得從繩上跳下來,恭敬的問道:

    「這位軍爺,不知道小女子何處不對觸犯了軍爺。」那人用著色迷迷的眼睛打量著紅娘子,讓紅娘子渾身都不自在,彷彿被人看穿了一樣。

    「你知不知道這裡不允許戲班停留,更不許聚眾滋事,就憑這兩樣我就能治你得罪,不過麼,看你細皮嫩肉的也經不起皮鞭,所以你要是……」那為首之人越說越過分,竟然伸出一雙手來向著紅娘子伸去。紅娘子在江湖上走動也不是沒有遇見這樣的事,若是些潑皮無賴她就親自打發了,若是惹不起的惡霸則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也算是有驚無險。

    「軍爺,小女子也是迫於無奈,這一大幫人都要吃飯,就請軍爺看在都是窮苦百姓的份上放過小女子一干人吧。小女子一定銘記軍爺的大恩大德。」說著紅娘子一扭身躲過了那人的安祿山之爪。

    「嘿嘿,可以啊,我看你身手不錯,不如就投在我的營下吧,保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們說是不是啊,兄弟們!」

    頓時引起了他手下士兵淫邪的哄笑聲,紅娘子強忍羞憤,連連擺手。「軍爺高看我了,山野之人不懂規矩,怕壞了軍爺的大事。」

    「不要緊,我可以手把手的教你,不成的話我也可以在床上教你啊,你們說是不是啊!」此人明顯是見色起心,意圖不軌,就在這時人群中傳來一聲怒喝。

    「無恥!」

    「誰,是誰,給老子站出來!」那人聽到這罵聲立刻怒目向四周望去,將目光停在一個年輕書生的身上,書生牽著白馬再加上儒雅英俊的面孔,自然是鶴立雞群,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剛才為紅娘子驚叫的書生。

    那書生剛才似乎也察覺到了紅娘子含情脈脈的眼神,他先前是被她高超的技藝、矯健的體態、秀媚的臉龐吸引住了,現在卻更為那種勾魂攝魄的眼神而心蕩神移。此時突然橫插出這樣一個惡棍來,他關心則亂,自然是要為紅娘子鳴不平,所以「無恥」二字衝口而出,完全不顧後果。

    「是你小子,你活耐煩了是吧!」說著那人惡狠狠的向年輕書生走去,那書生屹然不懼,朗朗的說道:

    「虧你還是義軍的首領,這種行徑簡直連官軍都不如,還口口聲聲的說是為了百姓,不是無恥是什麼!」這話顯然將那人激怒,抽出腰間的寶劍就像年輕書生刺去。

    紅娘子早就看到那書生出言為自己鳴不平,心中暗自感激,可哪料到這義軍首領突然下此黑手,正想出手阻攔,卻聽得人群外一人大聲地叫道: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張獻忠張將軍啊,你不隨大將軍去偵查敵情怎麼在這裡為難起一個文弱書生了呢!」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李自成,我們一行人也是被這一群人吸引過來的,正看到書生怒斥張獻忠的劣行,李自成這才出言阻止。

    「原來是李將軍啊,我正準備教訓這出言不遜詆毀義軍小子呢,你來得正好,好做個見證!」張獻忠陰陰的笑道,向他的手下使了一個眼神,頓時將那書生圍在當中,以防走脫。

    「不敢,不敢,本不打算妨礙張將軍的軍務,可是大將軍有令這城內的防務交給末將,所以還請將軍將這不知好歹的小子交給我處置吧,大將軍還等著張將軍去商議軍情呢!」李自成見機的很快,出於保護那書生的目的想要將事情壓制下來。

    「不行,這小子居然敢當眾辱罵我!我絕對不能饒他!」張獻忠不依不饒的道。

    「是麼,敢問張將軍,他剛才罵您什麼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紅衣女子很有好感,就是對那書生見義勇為也頗為欣賞,所以此時插話道。

    「你是誰,憑什麼問我!」張獻忠不屑的向我問道。

    「好叫張將軍知道,這位是人稱白蓮張的張將軍,是白蓮教教主的部下。」李自成顯然不願意得罪張獻忠,他倆人都在高迎祥帳下,可是李自成是剛剛投靠,根基不深所以見我插手自然樂得清靜。

    「哦,你就是白蓮張啊,聽說過,這事與你無關,我勸你還是不要管閒事,以免為了不相干的人傷了咱們的和氣!」張獻忠仔細的打量我道,我同時也在觀察他,此人一看就是刻薄寡恩之人,雙目閃爍不定。

    「張將軍說的是,千萬不能為了這樣的小事傷了咱們的和氣,我只是好奇這書生說張將軍什麼,讓你如此動怒。」我笑嘻嘻的說道。

    「無恥!」張獻忠不情願的回答道。

    「無恥,原來是無恥啊,那張將軍您張開嘴讓我看看您到底有沒有牙齒!」我插科打諢道。

    張獻忠聽我這話十分不悅,「我自然是有牙齒了,這嘴就不用張了!」

    「這就對麼,張將軍既然有牙齒,那無齒二字也就說的不是張將軍了,張將軍還生什麼氣呢!你說對吧,李將軍!」我沖李自成笑道。

    「對,對,你說的對!」李自成強忍笑意回答道,沒想到我利用同音字來矇混過關,周圍的觀眾也都轟然大笑。

    「我說的對吧!眾位,你們都是當事人,自然知道這位書生說的不是張將軍,誰沒有牙就可能是誰,有可能還是我呢,你們看,我就少了好幾顆牙!」說著我張開大嘴用手指著缺少大牙的位置給眾人看,再次引起了眾人的哄笑聲。

    這些人多是同情紅娘子以及那書生,對張獻忠的行為十分不齒,可是張獻忠位高權重誰也不敢得罪他,所以惟有用這種方式表示自己的不滿。張獻忠在眾人面前出醜,偏偏又拿我沒有辦法,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一副走著瞧的神色,悻悻的帶著他的部眾走了,一場危機就此化解,眾人也送了一口氣。

    那年輕書生雖然膽氣十足,可是畢竟若是沒有我的幫助也難脫離險境,此時送了一口氣,客氣的向我抱拳道:「謝謝張將軍,我李巖銘記在心,今後有機會定然會重重感謝張將軍的。」

    「你是誰?」我大聲地問道。

    「李巖,李文治!」那書生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敢問李書生,令尊可是當朝戶部尚書李精白李大人?」我問道,李巖皺了一下眉頭,但是還是點了點頭。

    「不錯,家父確實是戶部尚書李精白,張將軍如何得知?」他奇怪的向我問道。

    「這就對了,這就對了,你是李巖,你是紅娘子對不對!」我笑著說道。

    「對啊!」兩個年輕人一起向我點頭,十分不解。是純屬的巧合,還是歷史的嘲弄,在這小小的滎陽居然不但可以遇見李自成,張獻忠,就是連後來投奔李自成的紅娘子和李巖也在這裡遇到了。

    為了避免過於驚世駭俗,我笑著說道:

    「令尊大人的名諱我早有耳聞,至於李公子你的名字我也曾聽說過,你現在已經是舉人了吧!我也是聽朋友說起的,聽聞你在祀縣埋頭苦讀以待來年入京應禮部會試,我曾路過拜訪,可是你的家人說你不在家,外出遊學了,不想在這裡遇到。至於這位姑娘,看你一身紅衣所以我就隨口稱呼,不想正中,真是巧了。」

    「好了,好了,我們也不要在這裡耽擱了,這位是我家教主,你們跟著我們吧,省得那張獻忠再來找麻煩!」我客氣的說道。

    倆人也確實擔心張獻忠再來找麻煩,聽我這麼說也就答應了,上前給王銘建施禮,王銘建這時還在裝醉,只是哼哈了兩聲就算過去,於是一行人在李自成的帶領下到了驛站。

    李自成將我們安頓妥當後還有些不放心,所以當先告辭,要回到將軍府向高迎祥稟報事情的始末。他一走後,我就開始和李巖攀談起來,要知道這可是未來大順朝最有名的謀士,對於他和紅娘子的傳奇故事已經在民間流傳了數百年,此時見到真人自然不能放過。據當時一些可靠的記載,李巖是1617年的舉人,其父李精白在天啟年間曾作過山東地方官,後因過分接近魏忠賢,為東林黨人所不恥。

    這李巖雖然沒有傳言中的那麼厲害,但是分析問題還是很透徹的,尤其是目前農民起義軍所面臨的困境以及政策上偏差都一針見血。

    「如今義軍只是一群烏合之眾,缺少統一的領導,更沒有嚴明的軍紀,四處靠劫掠發展,且不能協調統一互為犄角,這都是不可取的,更重要的是義軍缺少一塊穩固的落腳之地,這使得他們很容易被朝廷的軍隊收攏羅網各個擊破。」

    「好,說的好!」說話間李自成已經從外間走進,原來高迎祥還沒有回來,他白日裡對我以及李巖很有好感所以此時就不請自來了。

    「承蒙兩位將軍誇獎,李某也只是說出自己的一些想法,沒什麼可炫耀的,倒是二位將軍能脫穎而出,實在不凡!」

    「李書生誇獎了,李某不過是一屆武夫,若說英雄我看張將軍就比我強,單說今天市場上的事要是沒有他恐怕張獻忠不會那麼輕易罷休的,就是這樣他事後還會=找人追查你們呢,不過不要緊都被我擋回去了。」李自成為人豪爽,直言不諱。

    而李巖也不是做作的人當中說出自己的想法,紅娘子則在一旁露出崇拜的神色。看著這一對小兒女,我有心成全,既然歷史已經機緣巧合的將他們湊在一起,我何不當一次月老呢,於是笑著說道。

    「我今我部正是用人之際,二位都是難得的人才,我看不如就留下來輔佐我們教主,將來定然能做出一番大事來。」紅娘子被我這話說得有些動心,抬頭望了望李巖,她內心中自然是希望能和李巖在一起,可是李巖的回答還是讓他失望了。

    「多謝張將軍的好意,文治不過一屆書生,手無縛雞之力,怎能堪當軍務呢,再說老父尚在京中為官,若是被官府得知他一定難逃罪責,所以我還是回家讀書等著來年的會試吧。若是能博取一個功名同樣能為天下的百姓做些事情。

    見李巖婉拒了我的「好意」,紅娘子不禁失望,可是一時自己又拿不定主意,正是猶豫不決。

    「那紅娘子你呢,這樣漂泊何時是個頭,不如你暫時在我這裡棲身吧,等有了更好的歸宿再決定也不遲。」不管怎麼樣,我一定要留住這兩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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