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全船上的人都知道我將阿巴亥給吃了,光看她容光煥發的樣子還有是不知道呢。我也是萬分得意,四個女人中現在就剩下銘嵐了,這個跟隨我最久的女人,她的命運也同其他人一樣逃脫不出我的手心,嘿嘿。
船一過揚州速度快了起來,經鎮江、常州、無錫直抵蘇州,一路上兩岸的景色不斷變化,往來的船隻也逐漸增多,真不愧是此時中國最富庶的地方,果然人煙稠密。
這蘇州可是名人薈萃的地方,尤其是明代有名的江南四大才子中的祝枝山、唐伯虎、文征明可都是蘇州人,當然了更有名的自然是蘇州的園林,我心裡打算趁著這次一定要看一看,現代的時候曾經到過一次蘇州,那次匆忙只是走馬觀花的看了獅子林和藕園,最有名的拙政園、留園以及滄浪亭都沒有去過,成為一時遺憾,不想這次有機會見到原始的真容自然是高興。
女人最好熱鬧,何況是這些來自關外和朝鮮的女人,跟本就沒有見到中原的繁華景物,光是在揚州就已經流連忘返,玩得不亦樂乎,到了蘇州就更是如同劉姥姥進大觀園,找不到東西分不清南北。我自己又何嘗不是呢,現代的喧囂和古代的繁華完全不同,各式各樣的商舖,琳琅滿目的商品讓人目不暇給。更讓人炫目的是街上的行人,這些人中有很多是文人,一看那衣著打扮就知道,只是這些人穿的未免誇張,一個個大紅大紫的,言談舉止也都浮誇,這讓我想起一首詩來:「昨日到城市,歸來淚滿襟,遍身女衣者,儘是讀書人。」這或許是此時江南的真實寫照吧。
見我東張西望,鄧希晨不禁好笑,他家就在江南,於這樣奢華艷麗的衣裝早就見怪不怪了。將我們領到一家酒樓,酒樓的掌櫃連忙上來打招呼道:
「呦,這不是二公子麼,真是好久沒有看到你了,最近您去哪裡了,小的們都經常念叨著您呢?」顯然那掌櫃的是認識鄧希晨的,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容,看來這鄧希晨在蘇州還是有些名望的,可是他家不是在嘉定麼?我心裡犯嘀咕。
「哦,只是出了趟遠門,不是和你說過了麼,家裡的事情我不再管了,也別叫我什麼二公子。」鄧希晨沖那掌櫃的道,隨後向我說道:
「這個松風閣的魚做的還是不錯了,先生到了蘇州不能不嘗一嘗。既然到了蘇州今日就由我做東來宴請先生和眾位夫人吧。」
「好啊,我就嘗嘗這個松風閣的魚。」我笑著道,那掌櫃的見鄧希晨對我如此尊重,還以為我是什麼富商對我加倍的慇勤,將我們引到了二樓的一個臨街的包間,舉目望去熙熙攘攘的街市盡收眼底。
鄧希晨點了幾道菜,那掌櫃的親自伺候跑上跑下的好不忙活,見我們不解鄧希晨解釋道:
「不瞞眾位,這松風閣是我家的產業之一,前些年家父曾經讓我來打理蘇州的生意,所以在蘇州住了一段時間。只是我生性好動,對這錢財之物又十分反感,沒到一年就放棄經商四處遊學了。」
原來是這樣,真是不明白還有人對錢財之物如此反感,我看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錢這東西自然是多多益善了。不過也幸好他出來遊學,而且這一遊就游到了朝鮮,要不我哪裡來的這樣的便宜保鏢,我就覺得鄧希晨的家世不一般麼,要不怎麼能還有家將和他到朝鮮呢,於是我問道。
「不知道鄧兄家裡是做什麼生意?」
「沒什麼,鹽商。」鄧希晨淡淡的說道,他全然不在意,我卻吃了一驚,說不出內心中是振顫還是狂喜。在這時代鹽是各行各業中暴利最大的,正所謂「人間百味鹽為上,各行利潤它最高。」沒想到鄧家居然是鹽商,我腦筋不斷亂轉,好你個鄧希晨啊,這麼大的事居然一點都沒有向我透漏過。
鹽,是人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因子,更是「開門七件事」中不可缺的一件。俗話說:「人間百味鹽為上」——嘴再刁也沒有聽說過,有誰不吃鹽的。
鹽比黃金貴的說法很實在,在農業經濟時代,在國家宏觀經濟、特別在財政收入中,鹽所佔比重都很大。所以,無論怎樣改朝換代,「鹽」的生產經營都是國家一級壟斷。歷代王朝在賦稅中把鹽計劃單列,專門設有司衙門管理鹽政,當時如果想要合法販鹽,商人必須先向政府取得「鹽引」。每引一號,分前後兩卷,蓋印後從中間分成兩份,後卷給商人的,叫「引紙」——鹽引;前卷存根叫「引根」。商人憑鹽引到鹽場支鹽,又到指定銷鹽區賣鹽。簡單的說「鹽引」就和我國計劃經濟時期的「糧票」、「油票」、「肥皂票」差不多。做一個不甚恰當的類比——明朝,拿著鹽引領鹽;當年,父輩們拿著糧票買糧食,就是這樣的一種關係。鄧家曾祖鄧子龍是明朝水師的將軍,這個水上的漕運還不是由他把持,至少是屬於那種說得上話的,弄些鹽引這樣的「內部股」自然是手到擒來。
「那鄧兄家族的生意一定很龐大吧,鄧兄就這樣一撒手,令尊恐怕不會善罷甘休吧!」我笑著問道,實際上是在套他的話。鄧希晨果然不是做生意的料,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防備我。
「他能把我怎麼樣,我出來也不是頭一次,他攔得住我麼,再說還有我大哥,他很善於經營,有他在,我就可以逍遙自在了。至於規模麼,我不太清楚,反正江浙一帶的鹽運大多都是大哥來打理的。」江浙一帶!!!我腦袋一下子像要炸開了一樣,這是多大的市場啊,整個中國最富的地區的鹽業居然讓他家給壟斷了。鄧希晨啊,你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居然放著這麼大的家業不管,卻到處晃蕩,我更是一個大傻瓜,身邊放著這樣一個聚寶盆居然還蒙在鼓裡。直到了人家的家門口才知道,不過也不晚。
這下該輪到我對鄧希晨大獻慇勤了,其實我原本就對他不錯的,只是此時對他更好了,酒菜上齊,還沒等鄧希晨致酒,我先站了起來。
「來,我敬鄧兄一杯,還沒感謝這些天來鄧兄對我的照顧之情,尤其是上次遇到劫匪,若不是鄧兄奮力保護,我的家眷又如何能得到保存,海蘭珠你也來敬鄧兄一杯。」說著我沖海蘭珠使了一個眼神,一張床上睡了那麼久,海蘭珠如何不明白我的意思,尤其是剛才說道生意上的事,她比我還敏感。
「是啊,是啊,上次多虧了鄧兄弟,若是沒有他我們沒準就讓劫匪搶去做壓寨夫人了呢。不過好像做壓寨夫人也不錯。」海蘭珠頑皮的笑道,其實眾人相識以久早就沒了約束,海蘭珠一說眾人都笑了,氣氛活躍,安龍煥也跟著湊趣道:
「福晉作了壓寨夫人,那豈不是先生也要去做山大王麼。那我安龍煥就跟著去做一個小嘍囉也不錯。」眾人聽了更是大笑,海蘭珠本來酒量就大,得了機會我讓她發揮,自然是盡施所能,不一會就將鄧希晨灌了一個六七分的醉。見時機差不多了,我開始發問:
「我聽說,要想販鹽,必須有鹽引,這個鹽引由官家控制,令兄若想弄到鹽引恐怕不容易吧。」
鄧希晨此時喝得醉眼朦朧,如何還會考慮我說的話,安龍煥是個武人,對這中原的鹽運更是不懂,所以由著鄧希晨發起了牢騷:
「先生有所不知,這鹽稅的收入佔了朝廷稅收的將近一半,所以,朝廷對鹽業的控制十分嚴格,商人若是越出規定的銷區售鹽,就以私鹽論處。這是除謀反外,最大的罪了,販賣私鹽,格殺勿論。而且對罪犯者不稱匪而稱「梟」,是說帝王以孝治天下,故不孝之罪通於天,稱之為「梟」,以示其罪大惡極。你說說這個罪過有多大。」
「原來這麼嚴重啊,李某受教,那令兄作鹽運的生意豈不是很危險?」我接著問道,鄧希晨不疑有他,回答道:
「我兄長可是少有的經商奇才,他才不會像那些販運私鹽的鹽販那樣和朝廷對這干,天下之鹽以長蘆(今天津)為最,長盧又離京城近,所以那些大官們若是想發財最好的辦法就是倒賣這些鹽引了,家兄正是京城最大的莊家,專門負責重金收購官宦手中的鹽引,有了鹽引自然是想把鹽運到哪裡就到哪裡,誰管得找呢!我兄長就是這樣利用漕運到京城的貨船回程時的機會把鹽運回江浙的。
難道先生沒有聽說過「官家貨少私貨多,南來載谷北載鹺。」這裡所說的「鹺」就是鹽。官方渠道不能到達淮河以南的長蘆鹽,就是這樣被我大哥源源不斷的運回南方的,那些倒賣鹽引的官宦也因此肥得流油。」
原來是這樣,我恍然大悟,這就如同計劃經濟時代的批條,誰手裡有了批條誰就能弄到緊缺物資,隨後一倒手還不是大發特發,鄧希晨話還沒完。
「先生有所不知,我正是看不慣家兄的這種做法,才不願意管家裡的生意,遠遊朝鮮,要知道這鹽稅是國家的主要收入來源,全是賴著這個鹽引的,可是鹽引被這些貪官賣了,國家哪裡還有充足的稅收,如何抵禦強虜。哎,你要我怎麼辦呢,那是我的哥哥啊!」
一說到這裡,鄧希晨鬱悶起來,難怪他從來不提家裡的事,原來是有這種苦衷,既然事情弄清楚我自然不好在他的傷口上撒鹽,雖然鄧希晨家裡就是賣鹽的,肯定是不怕我撒的這點,但是我還是留那麼一點點良心,放過他吧。於是我不再勸酒,這時天色已然晚了,於是結賬下樓打算回船上休息。
結賬時那掌櫃的小聲地對鄧希晨說道:「二公子你這次回來不去看看柳小姐麼,她這兩年可是越來越有名了,如今蘇州城裡誰不知道她的大名啊。」掌櫃的還要再說,被鄧希晨一把攔住。
「這些事不用你管,做你的吧!」說著推門而出,這個柳小姐又是誰呢,讓鄧希晨如此煩躁,我心裡暗自納悶,但是初次和掌櫃的見面自然不好冒昧的問他。
出了松風閣,被晚風一吹,眾人的酒意消散了不少,還沒到碼頭鄧希晨就說什麼也不走了,說有朋友要看,今晚不回船上了。這讓我和安龍煥都很不放心,鄧希晨今晚喝了不少,已經醉意朦朧,讓他獨自在外面過夜,當然是不放心了,從前也就罷了,可是如今知道了他這樣的背景,我如何能不特殊關照他一下呢,我告訴安龍煥先送幾個女人上船,我在後面跟著鄧希晨直到確認他沒事,到了朋友那裡再回來,雖然是不願意但是眾女還是答應了,囑咐我早點回去。應了一聲我跟著鄧希晨的身影追了下去。
夜晚的蘇州更是熱鬧,街上的行人仍舊很多,尤其是以那些文人為多。15世紀後半期,明朝政府開始出賣監生資格。到16世紀,許多有錢人都有了這種「監生」頭銜,因而可以參加鄉試和出任下層官吏。這直接導致了生員和秀才的數量上升了15倍,他們也前所未有地拚命要擠入大都市上層社會的行列。
至天啟年間,許多富裕的平民還購買最低一級的童試資格,成為生員。這些新興的下層鄉紳在本地並不很受尊重,因為那裡的鄉紳通常都有正式功名;但在外地,尤其在城市中,他們的身份卻大大高於一般平民,享有終身復除的特權,於是這些有錢的「讀書人」自然就成了社會上的一個特殊的群體,社會的風氣也日漸奢靡,這就是我所見到的明代後期的江南了,和史學家說的果然差不多。
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個大院落,只見洞開的大門外人來人往十分熱鬧,門前不斷有人吆喝,院子裡則傳來絲竹之聲。
妓院,我腦子裡一下子反應過來,不能這麼說,應該叫青樓,可是我怎麼也想不到鄧希晨會到這種地方來,他可是一向十分硬朗的,在我們面前更是從來不談風月,莫不是這一段時間長期在朝鮮,再加上近來我晚上各種喘息聲的不斷刺激也讓他寡人有疾,寡人好色了。又或是他原本就是一個風流公子,只是在我們面前裝作道貌岸然,我腦子裡閃現出無數念頭。
這時鄧希晨已經走近了大門,那個在外面不斷吆喝的,一定是被稱作龜公或者是大茶壺的人見到了鄧希晨連忙上前。
「呦,鄧二公子啊,可是好久沒見過你了,哪陣風把您吹來了,您最近在哪裡發財啊,可別忘了提攜提攜小的。」看來這個龜公根鄧希晨還是很數落的,否則怎麼能一下子就認出他來呢,青樓迎來送往,這人每天可是見得多了,若不是常客如何能這樣熟絡,好你個鄧希晨啊,和我裝正經,好色就好色了,男人好色又不是什麼毛病,我心裡想到。
鄧希晨從懷裡掏出一些散碎銀子扔給了他,不耐煩地說道:
「少廢話,如是還是在紅豆館麼?」
「謝謝二公子,您說柳小姐啊,她早就不在紅豆館了,如今她可是咱春風閣的頭牌,怎麼還會在紅豆館委屈呢,她在絳雲樓。」鄧希晨不再理他逕自向裡走去,我好奇心大起連忙跟上。
「這位大爺,您是從哪裡來啊!」那龜公將我攔住,上下打量我,由於不想惹人眼,所以我穿著的很普通。狗眼看人低的傢伙居然敢阻攔我,可是這時和他耽誤不得時間,我趕緊答道:
「我是二公子新收的隨從,你不知道麼,快閃開,我找不到了二公子了。」那龜公一聽這話果然放行,我追著鄧希晨向裡走去,心裡憤憤不平,鄧希晨你給我記著,今天為你我可是做了一次你的隨從,這筆帳咱們倆將來再好好算。我堂堂的一代神醫,朝鮮總督居然要淪落到做隨從才能混入青樓,說出來誰信啊!
一進這宅院我才知道為什麼叫青樓而不是妓院,這個春風閣佔地極廣,整個是由以小組建築群組成的,是標準的蘇州園林,裡面亭台樓榭一一俱全,若是沒人告訴我,我還真以為是進了哪家的莊院呢!不知從何處飄來聲聲絲竹,還有男女間的笑罵聲。鄧希晨顯然是輕車熟路,走過小橋穿過竹林,來到了一個僻靜的所在。只見一座高大的二層木樓樹立在青竹翠柳之間,小樓前是一個水塘,裡面還有假山,更有蛙聲陣陣。這古代人倒是滿會享受的,青樓就青樓了,還弄出這樣文雅的地方,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人住在這裡面,能讓鄧希晨如此甩開了朋友自己偷偷的來吃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