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卷 天下·君臨 第四十九章 逼宮
    北疆戰事暫平,將士凱旋,外患暫解。三皇子安謹被禁足於宮中,無法出行,卻也有些許的風聲傳出,一時之間似乎人人都知道了三殿下失勢,加上慶功宴,更是再無人記得這位皇子。

    直到這夜過半,人們才驀然記起,原來人被逼急了,都是會跳牆或者咬人的。三皇子安謹領兵逼宮,整個皇城之中幾乎無人防備,幾乎便是在睡夢之中,皇城已被團團圍起,守城軍奮力反抗,御林軍卻有不少忽然倒戈,皇城一時大亂,雖勉強穩住了陣腳,卻也岌岌可危。

    伊呂作為春神祭負責之人,不必出席慶功宴,所以成了四方統帥之中唯一沒有被困於皇城之中的人。安謹的目的只在於逼宮,又不擔心他手上還有可以反圍的軍隊,因此圍住皇城之後一時無暇顧及外郭城,在伊呂府上的幾人反而成為如今最為安全的幾個。

    皇城之外原有護軍營拱衛,東西南北四方軍均在其中,伊呂發覺不對勁,連夜偷偷潛入南方軍軍營查看情況,卻發現南方軍士兵一夜之間都被卸了甲,在軍營之外行走巡邏的士兵所穿均不是南方軍服色,他兀自不信南方軍會在一夜之間悄無聲息地被完全打垮,豈料北方軍,東方軍,西方軍軍營也俱是如此。也就是說,如今的皇城根本沒有外援,只有守城軍,少部分近衛軍以及少部分御林軍在負隅頑抗,被攻下是遲早的事。

    他從軍營潛回,憂心忡忡地返回自己府邸。臨了總算想起自己出門的原本意圖,折回,往海良府上走去。1——6——K-小-說-網

    海良是文官。又是禮部尚書,也忙於春神祭之事。因此應該也未去參加那文武百官都參與的慶功宴。而往海良府上去原本的重要原因是,聽風也許在那裡,聽風若在那裡,也許他地授業恩師連惟弦在那裡。

    瑞香突然病發,昏迷許久之後雖然醒來。卻依舊昏昏沉沉,伊府的大夫把脈過後便問他可曾用過什麼藥,待瑞香取出了連惟弦所贈的藥,大夫驗過之後才道,這藥地確功效好得很,但是前些日子以來瑞香連續服用,短時間內使得他的身體忽然有了很大起色,彷彿很久沒有發作,甚至短暫地將痼疾壓制了下去。但也因為他身體本來虛弱。加上如此壓制得太久,所以一旦爆發起來,便有些不可收拾。

    既然是連惟弦地藥。自然最好的辦法是找連惟弦來解決。

    如今屋漏偏逢連夜雨,若是安謹轉而向外郭城進攻。拖著那樣病體的瑞香。不僅累己也累人,至少總不能讓他們無所顧及。然而要放下不管卻又更加不能夠。

    瑞香朦朧中聽到外邊的嘈雜之聲,迷糊道:「怎麼了?」

    雲翎猶豫了一下,京城的許多百姓發覺事情不妙,都紛紛外出避禍,如今外面正亂成一團,也只這伊府中還鎮定安靜著。她想了想,道:「沒事。」手絞了布巾遞給柳眉,再看柳眉輕手輕腳地放去他額上。

    瑞香半睜了一下眼睛,只覺視線模糊,幾乎看不清眼前景象,雖然心知這樣能透進伊府地嘈雜之聲絕對不會像雲翎所說的一般沒事,但自己又確實根本沒有那力氣自己去查看,只好閉起眼睛道:「莫嵐呢?」

    莫嵐實則是接到消息之後,還沒來得及與伊呂見上,已經到處去確認各處軍營情況了。但是這個也不能說,雲翎繼續頓了頓,實在想不到理由,只好隨口瞎編道:「他喝了點酒,現在還睡著。」

    瑞香閉著眼睛勾了下唇角,想這阿翎圓謊的技術實在有些不怎麼樣,憑著莫嵐那樣的急性子,既然阿翎會守在他床邊,莫嵐斷無跑去喝酒還睡著的道理。

    雲翎每次一見他那笑就發怵,忍不住要自己招認,被柳眉拍了拍手背,柔聲道:「我來說罷。」

    說著便轉向瑞香,道:「三皇子起兵逼宮,伊呂和小莫都出去了,伊呂原是要去找他的恩師連先生,不知現在如何,小莫去確認各處軍營,看是否已全部被三皇子控制。如今兩人都還沒有信兒,現今的嘈雜聲不過是百姓避禍逃亡之聲,你先別急,好好休息再說。」

    瑞香沉默一會,臉色卻還平靜,過了一會道:「我不急。」

    柳眉和雲翎都不知他是真話還是僅僅安慰自己,一時也不得說話,卻聽他閉著眼睛道:「呆會伊呂或者莫嵐回來……如果我沒清醒著,先記得告訴他們,三皇兄他沒有兵部職務,與兵部尚書也並不交好,如今卻能敢起兵逼宮,想來是有所準備。他手上並無可供調遣的軍隊,如今更不會忽然冒出來。那軍隊若是穎王相助,一時之間他不會完全信任,絕不至如此草率起兵,所以那軍隊,多半是早已暗地歸他所用……若是四方軍軍營皆已被管控起來,那麼與安謹勾結的多半是四方軍中地統領……不是浪炎,便是杜若疾……」

    柳眉與雲翎安安靜靜地聽著,他休息了半晌,又接道:「然……浪炎有妻室,昨夜慶功,他不會帶妻子進宮,一旦開戰,妻子在宮外,便會有所顧及,不會挑昨夜起兵……與安謹勾結之人,多半是杜若疾……他我瞭解不多,然……伊呂也許會知道怎麼對付他……為了不致沒有後路,照理來說,杜若疾應當不會顯示是他與安謹相勾結,那麼如果四方軍軍營都已被管控,北方軍定然是裝樣,軍營之中人員必然匱乏,可以以此為突破……能將四方軍一夜之間全都管控起來的軍隊是不存在的,除非四方軍本身內亂……若我是三皇兄,未將四方軍挾持住,不肯放心逼宮……」他地聲音越來越低,又頓了半晌,喃喃道:「其他的……我還沒想到……」

    柳眉憐惜地撫了撫他額上汗濕地頭髮,道:「這些就很好了。你先睡罷,我會轉告。」

    瑞香慢慢歎了口氣,輕輕吟道:「種瓜黃台下,瓜熟子離離。一摘使瓜少,再摘使瓜稀。三摘猶自可,摘絕抱蔓歸。」

    他念地原是前朝一位皇子所作的黃瓜台辭,詩寫瓜台,卻實是暗說宮斗使得至親相殘,手足凋零。如今聽在柳眉與雲翎耳中,自是更有一番淒涼。

    註:黃瓜台辭為唐高宗與武則天地第二子,曾受封為章懷太子的李賢所作,原是勸戒母親武則天不要對親生兒女趕盡殺絕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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