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唐 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方來還有英傑(一)
    「此人是誰?」魏元忠也緊張了,忘記國家安危問道。

    「不知道。肯定不是二弟,也與明崇儼無關。謀劃此局,眼光很長遠,需看穿劉李二位相公不和,以及青海戰局,甚至料定論欽陵會屢次挑釁我朝出動大軍決戰,不是今年,在去年秋後此風言就揚滿東都。二弟與他的同黨沒有這麼深遠的眼光。就是裴shi郎也到年關時才漸漸看出來一些。也不是母后,母后與我爭得只是權利的分配。孤做太子,對她可進可退。但孤去了青海,生死兩茫,對母后也不利。再說,舉朝上下,論權術母后當為最,卻欠缺軍事上的認識。所以一度,裴shi郎也認為是他錯覺。孤也曾認真想過,有這能力必須有足夠的智慧,還要有軍事上的見解,那麼只有裴shi郎一人。可裴shi郎萬萬做不出這件事。」

    魏元忠一邊聽,一邊在腦海想,也想不出任何的答案,喃喃道:「是誰?」

    「不管是誰了,但是魏卿一跪,讓孤慚愧不安。為了獎卿忠直之心,孤也會說的。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如果老天讓我活著,讓我登基,那麼這一場劫難就會化解,或能創造一個奇跡。若不能,我就再穿那麼一次」

    「穿什麼?」

    「你去吧,去對我父皇稟報,有一策,爭議很多,需大朝會商議」穿什麼,打死了可不能說的,連碧兒都不能向她說。

    ……

    第三次大朝會,哄動了朝野

    兩渠重要的,特別是對拱衛關中起了無可擬代的作用。然而沒有逃戶重要,看似逃戶,背後牽連到大戶兼併,貧富不均這兩個嚴重的課題。因此太子要大朝會獻策,朝會還沒有開,立即引起萬人矚目。

    洛陽全城轟動,有的人都說看到東宮夜晚冒霞光,有的百姓直接說李威出世時,滿室飄香,繁星似雪,長虹貫空,差一點就來了一個如來佛祖降世時步步蓮huā。

    聽到碧兒的議論,李威說道:「孤這一回真上了火架。」

    朝會開始,大大小小的官員皆來到朝堂。

    李治特地讓人搬了一個胡chuang,讓李威坐在他的旁邊,天漸漸開始明亮起來,大臣們魚貫而入。陸續到齊後,李治說道:「弘兒,有何策略?說出來。」

    李威jīng神不大好,也很不情願。遲疑了一會兒道:「兒臣是有一策,為什麼要在大朝會上說?外面的事,我過問過。一些州縣確實逃戶嚴重,還有一些州縣不是很嚴重。其實人口一直難以普查,逃戶多少,拭問那一個刺史能報一個準確的數字?」

    休說唐朝,就是後世,人口普查都有誤差。

    「轟動如此,梁金柱一案引爆的,又很側目,許多太守是因為逃戶壓力大,還有是隨聲附和湊熱鬧,還有……就是想使我不利,抱薪救火,乘機推動。但各州縣爭執如此,又要出兵吐蕃,此事需要解決。因此我要在大朝會上說,就是解決,大家必須放下成見。若還有什麼想,即使我策略有用,最後爭執之下,依然於事無補。」

    這才是問題的關健。休說是一個苟同的策略,就是一個好策略,朝堂分裂之下,也執行不了。或者就勢,變利為害。

    李治坐在正中,又有些下不了台。李威不會考慮他感受了,所有這一切,恰恰是父親引起的。說完,看著各位宰相,沒有繼續說下去,要等他們表態。

    李敬玄道:「殿下所言極是,國家邊疆未寧,我輩卻在內鬥不止,這讓臣羞慚不己。」

    李敬玄表了態,其他的人皆紛紛表態,但有幾個真心的,有幾個jiǎ心的,連武則天也猜不出來。

    李威輕聲歎道:「內鬥啊,不然這方土地,擁有世上最好的沃土,最勤勞最聰明的百姓,怎能屢次三番的衰落?」

    一個個沒有吭聲。

    「大家默認,孤就說說逃戶。逃戶原因主要是兼吞田產造成的,我朝立國之初,就立令嚴禁買賣田地,結果大家也看到了。此條律令成為一紙空文。魏御史上書說我朝還剩下二百年江山,若不問此事,也不過二百年基業。」

    李治還是沒有作聲,雖然對李威在朝會上說此話,有些不滿。可坐視不管,問題會很嚴重。只是無從去管,所以做駝鳥,當看不到。

    「孤為兩渠做了一些非常之舉,是為朝廷帶來了稅務,但是賣給外番的貨物多,作坊就會多。梁金柱產業裡有逃戶,可江南富足的作坊中,那有幾個沒有逃戶的?產業多,薪酬高,會有更多百姓因為貧困,離井背鄉,寧肯做逃戶,也不會生活在原來的土地上,雖不嚴重,卻加快了逃戶的增漲步伐。」

    這一條大多數大臣沒有想到的,說完後大殿裡立即竅竅sī語。

    等到議論聲小了後,李威繼續說道:「孤很早就在想這個問題。首先是產量,提高了產量,會有更多人能吃飽飯。但這不是問題之本,縱然產量再高,擁有的地少,賦稅jiāo租後,又怎麼辦?其實還有辦,遷往寬鄉,朝廷有過此舉,然沒有成效。不是所有百姓不願意離井背鄉的,地方官員不願意放百姓離開,一離開稅務少,政績不顯,執行不力。有的百姓確實是不願意離開故土,到了寬鄉良地皆是有主之地,只有貧瘠之地,百姓不樂意,水土民情不服。又遷往寬鄉,皆是貧困百姓,一無所有,路上無從就食,到了當地,農具牲畜,種子,渡日的餘糧,無處得來,朝廷來承擔,又沒有這個龐大的財政支撐。」

    又是一陣議論之聲,這一段話可謂一針見血。其實說到底,還是一個錢,若象宋朝那樣,一年收入能達上一億貫,什麼問題也解決了。可換一句話來說,宋朝從來就沒有為土地緊張發過愁,有本事你吞去,俺不在乎

    李威接著說道:「因此,孤與父皇母后在洛陽那個皇莊設了一個莊園,向山向水搶地。可各位也看到了,一些百姓稍稍生活好一些,卻不能使所有百姓受益。人口依在悄悄的流動,許多百姓為生活所迫,繼續想方設逃離家鄉。這是一種大勢雍州能容納幾百萬人口,可是商州呢?富裕的地方缺少勞力,貧困的地方壯丁卻連養家餬口都做不到。各位,孤問你們,水是往高處流,還是往地處流?」

    這是同意逃戶存在,可這一句話卻駁不動。

    「孤曾經與幾位大臣說過此事,增加朝廷收入,兩渠做了一些爭議的舉動,不但爭議,孤剛才也說過,加快了逃戶增加的步伐。然而卻帶來了大量財富,這些財富會減緩朝廷財政的壓力。若是大部賦稅減少,一畝地打糧三石,一戶七口人,十畝地就能活命,二十畝地就能溫飽。能溫飽了,會不會將地賣出去?還有,海外大家又沒有重視,但你們知道僅是南海一帶,有多少地方沒有真正意義的國家嗎?有可能比我們整個大唐疆域更大,不但這些地方沒有強大的國家反抗,百姓還十分稀少。孤不知道土地壓力從何而來?「

    原來太子已做了許多事,不但在搶地,還在搶錢。但張大安狐疑地問道:「殿下言之似有理,可眼下之計如何?」

    「孤正要說,前面的說那些,如張相公所說,太過長遠,有沒有效,要過很多年才能看到。孤說這些,是想說一個道理,治國與治水一理,堵不如疏。」說完了歎口氣,得罪人的話終於要說了。

    「其實逃戶很苦。因為害怕官府抓捕,在異地他鄉謀生,過得膽戰心驚,有時候受了不平的事,也不敢說。可以說這個群體,連部曲都不如。但不是沒有辦解決,朝廷可設一暫住制。」

    「何為暫住制?」李治驚訝地問。

    「朝廷下詔勒令除特殊情況外,比如府兵,或者其他一些朝廷需要的民眾外,各州縣皆放開百姓遷移。但百姓遷移時,需向各州縣討要相關的文書,註明去處,到了當地後,再由異地州縣發放文書,登記暫住時間。暫住民的稅務還在原處jiāo納。此舉後,若百姓還甘心做逃戶,那麼就是有意避稅,或者有人收留這些逃戶,那麼是縱容百姓避稅,就可以用律令處罰。」

    辦不高明,也就是後世的暫住證政策。不過在唐朝,這個想大膽又匪夷所思的,並且絕對是一良策。原來各州縣官員不讓百姓流動,正是因為了稅務為了政績,稅務不少,官員有可能樂見其成。原來的政策,逃戶不敢拋頭lu面,官員沒有辦管理,帶來種種弊病,甚至許多百姓佔山為王。但現在一來,朝廷可以將這些百姓納於管理之下。

    李治張大嘴巴,很簡單的一個方,為什麼全天下的人就想不到?

    但還是治標的方,若不是李威在大朝會上說清楚,也容易讓人下絆子。執行起來,也未必順利。許多人會不滿的,特別是大戶,用黑戶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價格便宜。一旦官府登記在冊,再像原來那樣用不大可能。可反抗,又從道義上佔不住理。憑借這一點,李威已是得罪了許多人。

    不僅如此,幾次大朝會,上到皇帝皇后,下到群臣,甚至地方的群臣,皆沒有想出良策化解。卻讓自己解決了,再加上兩渠,父親如何處之?

    這兩條官員一時沒有想到,皆在沉思。

    依然有一些麻煩的,比如會不會影響到農業生產?因此,放什麼人到他鄉謀生,又要細細斟酌。他州官員會不會配合,畢竟得不到稅務,人口增加,給他州會帶來麻煩。還有,大戶會不會願意配合?

    可作為逃戶本身,雖會jiāo一筆錢,但能正大光明的做人務工,也不是損失。至少這一策使眼下之局立即得到緩解。甚至會在很長時間,化解了逃戶大部分的壓力,朝廷增加稅務,逃戶可以有序管理。執行時也不繁瑣,不殘暴,體現了朝廷的溫情,對百姓的關懷。至少在眼下,是化解這場巨大爭議的最佳良策。

    李義琰大聲說道:「太子此策,是良策也,臣愧不如太子遠矣。」

    不但李義琰,許多大臣皆心折。事實是幾百億人幾千億人智慧對付唐朝幾千萬人智慧,但大家不知,成了李威一人智慧勝過幾千萬人,連雍王黨派的大臣都無言以對。

    更多的喝彩聲響了起來。

    武則天在簾後也是妙目晶晶,輕聲說道:「弘兒,本宮為你有這一子,感到欣慰。」

    「母后,治理國事兒臣不及父皇母后遠矣,可如父皇所說,兒臣無他長,只有一些歪才,有時候能替父皇分擔一二。」

    「這個歪才好,」李治低聲說道。

    「父皇的誇獎叫兒臣慚愧,」李威恭賀答道。但看著父親神情複雜的眼光,在心裡卻在盤算著,自己該什麼時候動身去青海。

    大方向出來,自有群臣商議細節。

    開始散朝,李義琰忽然抬頭看著天空道:「各位,看看天。」

    這一天天氣很好,寶藍se的天空純淨似水,略略dang著幾縷薄紗狀的浮雲。一年之中,這樣的天氣總會有那麼幾十天的。但偏要往其他地方引,也沒有辦,古時人還喜歡往其他地方引。比如李隆基兵變之時,史書記載四個大字,繁星似雪,讓後人讀起來立即熱血沸騰。所以李義琰這一句說完,所有大臣一起抬起頭看著天空。郝處俊忽然掉下幾滴老淚,哽咽道:「如此大事,天怎麼能不顯異象?」

    看著郝處俊在發huā癡,雍王黨的一群大臣心中不是滋味。看著天,心裡想到,不就是一個好天氣嗎,何至於天顯異象?你太誇張了吧。

    但不能言,計策是妙策,又碰上了這個好天氣,郝處俊又要往上引,怎麼辦?

    這畢竟是少數人,大多數人心裡還是不免胡思luan想的,連史官都恭敬地執筆寫道:三月丙午(是年是月初八),太子弘於大朝會議逃戶,出暫住奇策,群臣驚歎折佩,是日天晴空明,恍若浮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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