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持續的射擊使得機槍兵的肩膀承受著很大的後座力,輕機槍的槍身連同機槍兵的身體都在有節奏的顫動著,機槍前端雙腳支架的鈍角由於來回摩擦而在窗台上留下兩道明顯的劃痕,從槍膛蹦出的子彈殼像是斷線的珠子般成串成串落在地板上。
隨著一條彈帶完全被機槍「吞入腹中」,機槍手已經能夠感到槍管的炙熱,他迅速將機槍拖下窗戶放在地板上,戴著厚手套的副機槍手當即更換那根熱得快要變形的槍管。對於一個訓練有素的機槍手來說,這個過程只需要花上30-40秒,加上裝新彈帶的時間,1分鐘就能讓這挺輕機槍重新煥發活力,然而「火鳥」這種與劉易斯機槍相似的粗糙槍管在美感上遠無法和傳說中用沖壓技術製成的G-42機槍相比,受到射速和射程的限制,「火鳥」並不具備成為通用式機槍的條件。
當這挺機槍重新回到戰場時,英軍步兵仍在前赴後繼的衝過街口,在街口周圍的幾棟房子裡隨即爆發了激烈的爭奪戰,然而英國人佔有巨大優勢的數量使得這種逐屋爭奪的戰鬥毫無懸念。
樓下傳來大門砰然被踢爛的聲音時,樓上的這兩個機槍手大感不妙,他們的機槍雖然在之前的幾分鐘裡射殺了不下於50名英國和加拿大士兵,但英國人和加拿大人彷彿吃了興奮劑一般不顧一切的向前衝,即便不計成本的投擲手榴彈,德軍傘兵們仍有種抽刀斷水的感覺。
如果辰天看到這個場景,一定會想起某個遊戲裡面的狗海戰術。這裡的英軍的確已經陷入狂熱狀態,他們無視自己的生命,毫不猶豫的踏過死者或將死者的身體,很多人不再停下來瞄準和射擊,步槍上的刺刀成為他們眼中唯一的武器。
「小伙子們,該我們上場了!」
衝到街道上的時候,希爾茲左手持槍,右手拿著一枚已經旋開底蓋的手榴彈,緊跟在他後面的傘兵也是同樣的姿勢,更後一些的人則雙手緊握步槍。這些傘兵都是十里挑一甚至百里挑一的優秀士兵,在這個時候用他們進行刺刀戰是對是錯已經很難說清楚,畢竟他們過了他們身後的街道,福丁河大橋就觸手可及了。
在用牙咬出導火繩之後,希爾茲沒有費多大的力氣便將手榴彈甩進20米開外的英軍人群中,傘兵們投擲的第一波手榴彈讓英軍衝鋒的隊列頓時倒下去一片,陸續進入街道的德軍傘兵用身體和刺刀阻擋在英軍繼續前進的道路上。在德軍士兵們面前,後續的英軍也一個個無所畏懼的衝過手榴彈爆炸後形成的煙牆,他們斜端著的步槍上,尖銳的刺刀同樣散發著駭人的寒光。
「喔……」
兩軍相交之前,雙方隊列中都不約而同的爆發出一陣聲勢震天的吶喊。兩種截然不同的顏色瞬間交匯在一起,狹窄的街道頓時被兩片人潮擠的水洩不通。在冷兵器時代,兵力處於劣勢一方有時會選擇在地形不開闊地帶迎擊兵力佔優者,以利用對方無法充分展開之機彌補己方數量上的不足,這一戰術時隔多年在機槍大炮時代仍然能夠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
擁擠的街道使得肉搏戰根本沒有足夠的迴旋空間,希爾茲準確的格開面前那個英國士兵刺來的刺刀,然而對方的刺刀並沒有被格遠,希爾茲隨後的反刺也被對方用槍身格擋。兩柄刺刀當當輕磕幾下之後,希爾茲小碎步前進並用槍身格住對方的步槍,雙方都想藉著這個機會將對方推倒,兩張面孔隨即拉近到不到20厘米的距離,他們甚至能夠看清對方眼睛中因為暴怒而產生的條條血絲。力量略佔上風的希爾茲奮力一推,迅即右手一揚朝著英國人就是狠狠一槍托,被砸中者面部骨骼斷裂的聲音異常清晰。那個英國兵一聲慘叫之後捂著臉倒在地上,希爾茲毫不猶豫的一刺刀下去讓他徹底安靜下來,殺人者身上頓時沾滿被殺者噴湧而出的鮮血,站著的人面目猙獰,斷氣者死不瞑目。
就在希爾茲旁邊,殺人者換成了一個英軍士兵,被殺者的灰色軍服在染上鮮血之後顏色沒有太多的變化,然而那一瞬間的痛苦卻絲毫不減。
參加刺刀戰的士兵幾乎沒有開槍的機會,因而街道上槍炮聲和爆炸聲稀疏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勝者的嘶吼、敗者發出的聲聲慘叫以及將死者無助的哀嚎。儘管刺刀戰給雙方直接帶來的傷亡速度還不如一挺機槍掃射來得快,但英、加軍隊黃色的進攻潮流幾乎因此而停滯,為數不多的德軍士兵則像是一道灰色的堤壩死死攔在街道中央。
這個時候應該是狙擊手們發揮的最佳時機,暴露在街道上的進攻方軍官們按照軍銜由高到低一一被射殺,有時候一顆中距離射出的子彈在擊中的原定目標後,還能來個漂亮的串糖葫蘆。希爾德蘭第一槍便正中一個加拿大少校,然而旁邊的加拿大士兵卻發現了他藏身的地方,十幾支步槍拚命向著他所在的屋頂射擊,那種子彈擊中木板的噗啦噗啦聲迫使希爾德蘭不得不再次轉移,木質的閣樓和屋頂被那些子彈完全打爛只是時間問題。
數千名英、加步兵使得附近幾條街道像汛期的河道一樣滿的幾乎要溢出來,在路口附近殘餘的一些德軍火力點裡,防守方的士兵們已經不需要多作瞄準了,他們所要做的就是射擊、扔手榴彈、再射擊,對方士兵就像是秋天麥田里的麥子一樣等待收割。
終於,整個鎮子隨著這場惡戰而變得瘋狂起來,一天之前這裡還是個寧靜的地方,現在卻成為戰鬥者的聖殿和屠戮者的宰殺場。很快,德軍傘兵們手榴彈耗盡了,步槍子彈也打光了,他們紛紛拔出手槍朝下面連連開火,當僅有的幾排手槍彈也耗盡之後,他們毫不猶豫的操起步槍一面裝刺刀一面往外面沖。
終於的終於,英加聯軍在總共付出了近2萬人的代價之後,成功的清除了這片鎮區大部分德軍火力點,防守方的火力已經無法遏制聯軍前進的步伐。街面上的德軍士兵們仍在頑強抵抗,然而剩下的兩千多名聯軍步兵卻用身體組成一柄大錘,它漸漸開始撼動那道僅剩下不到300名德軍傘兵組成的血肉堤壩。
隨著代表撤退的3顆紅色信號彈冉冉升起,德軍空降部隊在福丁河大橋西面鎮區的抵抗宣告失敗。
「1連2連殿後!其餘人撤回大橋!」
儘管戰鬥的血液正在全身湧動,但希爾茲還是理智的遵守了撤退的命令,再說這裡的形勢已經相當清楚,英加聯軍在前進過程中不斷清理街道兩側的房屋,部署在這附近的德軍機槍和機槍手不是戰死就是被迫撤離原來的戰位,步槍兵大都直接加入到街上的肉搏戰,狙擊手們多數已經停止射擊並向更靠後的射擊點轉移。
值得慶幸的是傘兵們並沒有將這個撤退演變成潰退,畢竟鎮區只是守衛大橋的第一道防線,在百餘名後衛士兵的掩護下,這片鎮區殘餘的德軍士兵紛紛退向大橋,那裡有相對堅固的橋頭防禦陣地。
西面鎮區丟了,首位東面的鎮區的德軍傘兵部隊也面臨著非常艱巨的考驗。最先到來的兩個英國騎兵團發動了一次試探性進攻,在丟下百來具人和馬的屍體之後,英軍騎兵便放棄了進攻,他們轉而協助後面的步兵搬運裝備,以及在附近區域進行警戒。從第一列火車上下來的英國步兵人數不多,從他們行進的隊列來看不過10來個步兵連,然而他們火車上所攜帶的火炮卻是德軍傘兵們最不願意看到的東西。
從望遠鏡中看到英軍士兵們將一門門大口徑野戰炮推到鎮外3、4英里處,加裡斯中校的臉色非常難看,然而在步兵和火炮附近遊蕩的兩千多名英國騎兵斷絕了他任何想要主動出擊的念頭。
1點剛過,從海灘方向飛來的18架艦載轟炸機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現在福丁河大橋南面的天空,連續的起降和轟炸使得飛行員和飛機都漸顯疲態,但他們還是來了。
面對德軍機群,之前在附近盤旋的那架英國偵察機早已逃之夭夭,而剛剛佔領橋西鎮區的聯軍步兵則毫不理會,他們不等清理戰場便像受傷的野獸般不依不饒的攻向大橋,裡瑟將軍和他的加拿大盟友目的很明確,乘勝追擊,一鼓作氣將守橋德軍徹底擊潰。橋東的英軍沒有太多的表示,這些英軍官兵都是都是頭一次在戰場上遭遇對方飛機,附近也沒有掩體供他們躲避,他們最多是駐足觀望德國轟炸機群,或是在軍官們的叱喝下繼續推動沉重的火炮。
此時,轟炸機群對何處進行轟炸的決定權已經交到加裡斯中校手裡,是將標識信號彈扔到橋西,還是組成箭頭指向橋東,他必須盡快拿定主意。斟酌再三之後,加裡斯決定引導己方機群轟炸東面英軍步騎兵,同時將一個營的預備隊調往橋西的橋頭陣地加強防守。
很快,傘兵們在橋東的鎮口點燃十幾支紅色的信號煙火,從空中看來,一個並不標準的箭頭指向東面那條鐵路上一列已經停下來的火車,那附近還有數千英國騎兵、步兵和好些大炮。
看到地面的引導信號之後,轟炸機群的指揮官作出右轉進攻的手勢,他那架領頭的「鴕鳥I」率先轉向並開始降低高度。
看到此情此景,站在福丁河西面的裡瑟將軍一陣心酸,若不是遭遇德軍猛烈的轟炸,他的大炮大概早已用炮火摧毀了這片鎮區,現在鎮子裡滿地躺著的就應該不是他的士兵了。
和裡瑟所部當初遭遇轟炸一樣,東面的英軍也當場被炸蒙了,德軍飛機的炸彈大都投向那列火車,不一會兒,被炸壞的火車頭蒸汽四溢,後面的車廂也被炸爛炸倒好幾節,佈置在幾節車廂頂上的維克斯機槍拚命嘶吼,然而面對呼嘯而過的德國轟炸機,它們的子彈卻顯得勢孤力單。已經下車的英軍步兵紛紛拋下大炮分散躲避,騎兵則被炸得四處亂竄,地面在德軍航空炸彈和英軍彈藥的爆炸中不斷顫抖著。
當英軍好歹組織起像樣的防空火力時,德軍機群的轟炸也接近尾聲,火車附近一片狼藉,地面上依舊到處是零碎而令人作嘔的東西,潔淨的雪地上露出東一塊西一塊的泥土,附近幾座小山丘像是癩痢頭一樣難看。
德國海軍艦第2載轟炸機中隊的戰果是炸癱英國火車一列,炸毀英軍120毫米火炮2門、炸壞3門,報銷英軍彈藥35箱、英國步兵37名、騎兵29人、馬26匹,英軍蘇格蘭第13、17騎兵團和英格蘭薩利托步兵團的戰果則是擊傷德國轟炸機一架。
當德軍的轟炸結束之後,滿臉雪塊、泥污或是血跡的英軍士兵們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他們並不忙著收拾殘局,而是一個個眼巴巴的看著西面,看著那架拖著黑煙滑向福丁鎮方向的德國轟炸機。那架飛機上實在承載了他們太多的怨念,當它越飛越低並最終落在距離鎮子數百米的地面上時,英軍官兵們像是取得一場偉大的
勝利一般歡呼起來。這種氣氛甚至感染了橋西面的英加聯軍,他們乘勢組織起新的一波衝鋒,可惜在德軍收縮防守的橋頭陣地前丟下兩百多具屍體之後,他們再度敗退下來。
英國騎兵們此時好像一隻隻飢餓的狐狸,而那架躺在地面上的德國轟炸機就像是受傷無法飛行的鴿子,面對如此美味而難得的食物,狐狸們自然不想放過。不等重新整隊,騎兵們便三三兩兩的衝了過去。鎮裡的德軍迅即派出一小隊傘兵前往救援,而德軍轟炸機群並未急著離開,它們不斷用後部的機槍掃射英軍騎兵,騎兵們只得一次次躲避或是駐足用騎兵短步槍還擊。
當傘兵們趕到那架飛機旁邊時,他們發現裡面兩個飛行員都傷得不輕,飛機的發動機仍在冒著黑煙,緊急迫降使得它差點機毀人亡,還好它只是在滑行過程中向斜右側並折斷了自己的右翼。在將飛行員們救出之後,傘兵們朝機艙裡扔了幾顆手榴彈將其炸毀。
「在地面上俘獲一架飛機也沒什麼了不起吧!」
看著正在燃燒的德國轟炸機,酸狐狸們一臉不屑的互相安慰著。
在耗盡所有彈藥之後,德國轟炸機群踏上了歸航,它們在精神和物質上都給英國人造成不小的損傷,但這些遠不能遏制英軍的進攻。不久之後,第2列、第3列火車陸續抵達福丁河大橋東面,在正面的英軍炮兵陣地上,越來越多的火炮將炮口對準那座小鎮。
「傳我命令,鎮區裡的士兵全部退回大橋附近!」
加裡斯毫不懷疑英軍會夷平這座小鎮,儘管鎮裡還有不少的英國居民,畢竟區區數百人的性命遠比不上一場很大程度上決定一個國家命運的戰役重要。英軍唯一不會炮擊的,就只有這座對他們來說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意義的大橋。
果然,駐守在橋東鎮區的2個傘兵營還未完全撤離,英軍兇猛的炮火便劈頭蓋臉的砸了過來。在密集得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劇烈爆炸中,一棟棟建於上個世紀甚至上上個世紀的房屋變成廢墟,隨著英軍炮擊的持續進行,就連廢墟中的石頭和磚塊也逐漸被碾成粉末。守衛在大橋周圍的德軍傘兵們冷冷的看著這個場面,看著這個極不起眼的小鎮被摧毀,看著數百個生命在烈焰中消逝。
45分鐘之後,英軍的炮火停息了,那片鎮區已經看不到一棟完整的房屋,所有的殘牆斷壁都不超過一人高,爆炸的高溫蒸發了人們的血液,也烤焦了人們的軀體,以致於瓦礫堆裡根本看不到死亡的痕跡。
加裡斯為自己及時撤回部隊而感到慶幸,然而他知道接下來的戰鬥只會更加殘酷。
27日下午2點35分,由南安普敦來的第一批英軍步兵列隊向福丁河大橋發動進攻,20分鐘的激烈戰鬥之後,3500名英軍步兵死傷過半並被德軍擊退。在這期間,西面的英加聯軍發動了他們最後一次進攻,在損失了近千人之後,從湯頓而來的這兩個師已經無力再度發起衝鋒,在後續軍隊抵達之前,英軍在這一面的進攻暫時停頓下來。
下午3點25分,大橋東面的英軍發動第二波進攻,此次投入的兵力多達6700人,其中包括1200名騎兵,英軍一度推進到距離大橋不足20米的地方,最後德軍士兵們通過慘烈的肉搏戰擊退對手。次戰過後,守橋的德軍傘兵僅餘2000人,總體損失達到60%,德軍指揮官加裡斯中校再度做好炸橋準備。
下午3點50分,第8列從南安普敦方向而來的列車抵達福丁河大橋附近,這列火車上運來了18輛裝甲汽車,以及5輛英軍最新式的小遊民坦克,這個時候,古德裡安混合裝甲師的裝甲突擊隊已經成功穿過英軍防線,並在第2、3空降團的配合下推進到了距離大橋僅2英里的地方,人類歷史上第一場陸上鋼鐵碰撞將使這場大橋之戰成為大戰中最經典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