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面地點安排在一艘租來的渡輪。
裡克爾與李廷軒不是第一次見面，只不過每次都化名易容，沒見過對方的真面目，甚至不知道對方的真實姓名。
只有一點可以肯定，雙方都是情報機構的高級官員。
高級別接觸，商討的都是重要事務，不存在防止對方竊聽的問題，要竊聽就用不著面對面的會談了。
關鍵還是安全問題，畢竟兩人的身份地位都非同尋常。
遊艇由軍事情報局安排，停泊地點則由I決定。兩人各帶一名隨行人員，附近的小艇有幾名軍事情報局的特工，空中的直升機裡則有幾名I的特工。因為是做了備案的正式會面，所以安全工作主要針對突發情況。
不管怎麼說，香港這段時間並不太平。
「對貴國軍艦發生的事情，我們非常惋惜。」李廷軒是情報界的老油條，知道I行動副局長也不是吃素的，所以開門見山，沒多寒暄。「因為事情發生在我們的地盤，所以我們會盡力協助貴方查明原委。」
「調查工作我們會全力以赴，也就不勞煩貴局了。」裡克爾也不簡單，聽出了李廷軒這番話的言外之意。情報界的基本規矩就是沒有白吃的午餐，幫了忙就得索取回報。「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查明是誰幹的，而是妥善安排善後工作。」
「對，肯定得妥善安排。」李廷軒言到即止，等著裡克爾開出條件。
「我們希望貴方能夠盡快解除軍事管制，釋放我們的人員與艦船，交還我方遇害人員遺體與被扣留的貨物。」
「我們可以立即放人、交換遇害人員遺體，但是艦船與貨物嘛……」
見到李廷軒沒有說下去，裡克爾就知道該唱戲了。
「聽說當晚的爆炸規模並不小，連續好幾次，槍戰也打了十多分鐘，至於貴軍戰艦能否安全駛出香港水域，我沒有發言權。」李廷軒笑了笑，話鋒一轉，說道，「只是貴方提到的貨物，我認為值得斟酌。」
「難道貴方不打算交還？」
「那得看交還給誰。」李廷軒仍然是一副笑呵呵的樣子，「聽說出事的『華盛頓』號航母幾天前攔截了一艘俄羅斯籍貨輪，恐怕與那些貨物有關？」
裡克爾的眉頭跳了幾下。
情報是由I安排在台灣的一條外線提供的，讓裡克爾信以為真，立即申請讓正在南海活動的「華盛頓」號航母前去攔截。
把船攔截下來後，裡克爾才知道，船裝的不是朝鮮出售給伊朗的導彈，而是俄羅斯賣給越南的導彈。
事情發生了，已經無法改變。
因為動用了軍事資源，所以裡克爾別無選擇，只能演黑吃黑的鬧劇，把那批導彈扣留下來，算是免費送給軍方的禮物。
當時裡克爾就覺得此事與中國的情報機構有關，因為只有中國能夠從中獲益。
情報界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誰獲益、誰主張。
問題是，裡克爾拿不出證據。
見到李廷軒，裡克爾不得不懷疑，I成了軍事情報局手裡的工具，幫助軍事情報局解決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裡克爾不開口，李廷軒接著說道：「如果貴方不願意承認，那也好辦，我們這就聯繫俄羅斯，看看那批貨與俄羅斯有沒有關係。」
「這對你們有什麼好處？」裡克爾回過神來，說道，「我們在現場找到了襲擊者使用過的槍支、彈匣與彈殼，其中不少都是貴國生產的。」
「哦？」李廷軒明顯有點驚訝，沒等裡克爾明白過來，他笑著說道，「這麼說來，是不是所有被斯通納步槍與柯爾特手槍打死的人，都可以算在貴國頭？」
裡克爾愣了一下，臉色顯得很難看。
「貴國是世界最大的軍火生產國與出口國，這麼算賬，太不公平了。李廷軒收起笑容，神色嚴肅的說道，「我看過貴方提供的資料，在貴國戰艦找到的槍支彈藥是我們在世紀五十年代生產的援越物資。幾天前，南氹灣越南船民的船塢被焚，香港警方在現場找到幾支同批次槍支，希望對貴方的調查工作有所幫助。」
「援越物資？」裡克爾是明知故問。
「貴方不知道？」李廷軒知道裡克爾是明知故問。
別忘了，美軍在越南戰爭中繳獲了不少槍支彈藥，全都備案在錄，一查就知道了。
見到李廷軒不接這個話題，裡克爾轉口說道：「到底是不是越南干的，我們肯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只是希望貴方不要把事情鬧大了，不然對我們都沒好處。」
「那我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李廷軒也把話挑明了。
「貴方可以留下一套。」
「一套？」李廷軒立即笑了起來，「閣下不可能不知道，別說那些貨物，貴國的戰艦與涉案人員都得我們點頭才能離開香港？」
裡克爾的眉頭連續跳動了好幾下。
雖然通過外交交涉，能讓「華盛頓」號離港，但是那些被中國駐軍收押的美軍官兵就沒那麼幸運了。
在香港殺了人，肯定得受到本地法律制裁。
哪怕死的都是美國軍人。
港口不是外交赦免區，別說臨時進港休整的軍隊，就算是有外交赦免權的外交官，也不能在使領館之外的地方亂來。
「那你說怎麼辦？」裡克爾手裡沒有王牌，只能任人擺佈。
「既然閣下如此大方，我也不好讓閣下難做，就送一套給閣下。」
「一套！？」這下，輪到裡克爾瞪大眼睛了。
「對貴軍來說，一套與十套有什麼差別呢？都是拿回去研究，吃透技術就行了，貴軍又不是靠彈道導彈打仗。」
裡克爾咬了咬牙，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條件。
「當然，貴方得拿五十枚『布拉莫斯』交換。」
「還要交換！？」
「那是當然，不然貴方就得欠債，而情報界可不講這個，是不是？」
「五十枚？」
「對，我們也不是很貪心。剩下的一半供貴軍做實彈攔截測試，應該足夠了。」
「那好，你們得立即放人。」
「一碼歸一碼，賬打亂了，就算不清了。」
裡克爾一愣，知道李廷軒還有條件。
「人可以放，甚至可以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李廷軒一直在觀察裡克爾的神色，知道這個副局長手裡沒有幾張牌。「你也知道，這件事情還沒有鬧大。局面由駐軍控制，香港警方沒機會插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說了算。」
裡克爾點了點頭，表示明白李廷軒的意思。
先把自己的底牌亮出來，表明李廷軒有足夠的信心。
「我們可以不走煩瑣的司法與外交程序，我相信，貴方也希望如此。」
「你有什麼條件？」裡克爾問得很直接。
「『華盛頓』號留下來，修好之後，過幾天再離港。」
裡克爾愣了一下，覺得李廷軒的這個要求太過分了。
「我這是在為貴軍著想。航母確實受損，就算不影響航行，也難以執行戰備任務，要是出港後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恐怕閣下也很難做。」
「這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
「閣下當然能夠決定。」
裡克爾皺起了眉頭，大概沒有明白李廷軒的意思。
「不管怎麼樣，貴國總得為『華盛頓』號的爆炸，還有那麼多死難者給出個合理解釋。當然，不用給我解釋，需要解釋的是貴國公民，特別是那些死難軍人的家屬。如果閣下能夠做好這件事，相信閣下將前程似錦。」
「你是說……」
「亞丁港，『科爾廷軒提醒了還在裝聾作啞的裡克爾。
裡克爾早就想到了，而且這也是I解決這起事件的必然選擇。
「需要我們提供協助嗎？」
裡克爾長出口氣，說道：「此事我得考慮一下。」
「沒問題，閣下可以慢慢考慮。如果閣下採納了我的建議，希望閣下能夠滿足我的一個小小要求。」李廷軒的臉皮也是夠厚的。就算他不提醒裡克爾，I最後也會以恐怖襲擊來結束這場鬧劇。
「什麼要求？」
「純私人的要求。」
「私人？」
「你也知道，我們的人鞍前馬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軍官兵一直非常羨慕貴軍的超級戰艦，如果能讓他們去參觀瀏覽，肯定能大大增進我們兩軍的傳統誼，還能促進我們的相互瞭解，是不是？」
「這事我做不了主……」
「閣下……」
裡克爾咬了咬牙，說道：「總得有個理由？」
「理由很簡單啊，為了酬謝我軍官兵，在貴軍戰艦辦個燒烤晚宴，就像貴國總統在白宮花園裡弄的那種，怎麼樣？」
「你……」
「如果貴軍戰艦缺少炭火，我們負責。怎麼說，我們也是東道主，得盡地主之益嘛。」
裡克爾被李廷軒搞得完全沒脾氣了，不答應都不行。
「那就這麼說定了。貨物盡快移交，等貴軍戰艦修好，貴方被扣押的人員肯定能夠趕聯誼晚會。」
因為確實沒有什麼好寒暄的，所以李廷軒說完這句，連握手道別都省了，叫等在船艙裡的隨同人員，登了前來接應的小艇。
等到李廷軒離開，接應裡克爾的直升機才飛了過來。
裡克爾不但被搞得沒了脾氣，還窩著一肚子鬼火，卻沒地方發洩。
同樣窩火的肯定不止裡克爾，還有被漠北狼纏著不放的劉威與周譽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