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敵襲消息傳來,在場的人都沒有顯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辛巴達左看右看,發覺商人們一副躍躍欲試的神情,軍官們顯得悠然自得,全沒有大戰之前的恐慌與緊張。
辛巴達眼睛一眨,想通了原來我面前站的是一名百戰名將,以一抵十,在他過往的戰績中不算什麼,所以那些商人對他們的統帥有近乎盲目的信任。
很好,很強大!
趙興笑盈盈的拿起了桌子上的頭盔:「諸位,我們等待了五十天的機會終於到來了,這是耶歷1102年二月,宋軍與陴路支軍隊戰於卡拉奇城堡,各位,用我們手中的戰刀來書寫這段歷史吧。」
1102年,這一年還發生一個令後世永世難解的謎團西班牙薩拉曼卡市伊諾尼馬斯大教堂落成,大教堂上竟有著神秘的太空人浮雕。這個太空人浮雕完全是現代宇航員形象,穿著一身宇航服,戴著宇航頭盔,成立體狀雕像做出太空漫步的飄浮姿勢……1102年的人怎麼可能一點不差的想像到千年後宇航員的形象,而且一點不差的記錄在浮雕上。
這個浮雕是如此神秘,以至於現代人懷疑可能是某位穿越人士出於惡趣,特地在教堂中留下的痕跡當然,這個惡趣與趙興無關,因為當時,趙興還在陴路支鏖戰。
1102年二月,具體日期人們已經記不清了,因為在陴路支這塊土地上,同時使用耶歷、回教歷,中國天干地支歷與中國農曆……。是一件很複雜的事情,趙興一時使懶,懶得換算當天的日期。結果這場戰爭具體發生的日子不詳,只知道這場決定性的戰鬥發生在二月。
陴路支騎兵推進地很快,宋軍斥候返回不久,他們已經兵臨城下,在趙興還沒有決定是出城迎戰,還是壟城堅守的時候。陴路支先鋒軍竟然按照中世紀的慣例向趙興遞達了戰書,這份戰書是塞爾柱王子、陴路支領主傳遞來地。辛巴達翻譯的時候,趙興懶得去注意這位在歷史上沒留下什麼名氣的小王子的稱號,他翻弄了一下戰書,發覺戰書是用阿拉伯人書寫的。他詫異的詢問辛巴達:「塞爾柱沒有文字嗎?怎麼它使用你們阿拉伯地文字?」
「塞爾柱陛下在進入巴格達之前,已經信仰了我們的宗教!」辛巴達驕傲的回答。
趙興好心的提醒:「記住,你現在名叫辛巴達,是大宋的辛巴達,是我大宋西阿拉伯公司稅務總監辛巴達。」
辛巴達被噎了一下。趙興這是在隱晦地提醒他現在,這片土地上的征服者是宋軍,他不應該還在為自己的文明而驕傲,應該對征服者的文明滿心欽佩。
稍停。趙興又問:「如果我現在進軍巴格達。我是說。不改變信仰進入巴格達。會怎麼樣?」
辛巴達喘了幾口氣。喃喃回答:「你會得到整個阿拉伯地仇視與追殺……我聽說。拜占庭君士坦丁大帝曾經誇耀說。他給拜占庭留下了一座大理石城市。我在這裡也看到了。你們在一月之內修建了一座石頭砌成地城堡。它巍峨、宏大。
這簡直是無以倫比地創造。原先到過這座港口地人。看到眼前這座城堡地出現。一定以為他們走錯了地方。這種創造力迸發。對於卡拉奇來說。也許是一種幸運。但巴格達不一樣。阿拉伯是結局不容許異教徒進
趙興點點頭:「沒錯。我來到這裡。是你我雙方地幸運我向來認為。對事物正確地判斷來自大量地信息。而文明想要發展。就必須讓自己盡可能多地掌握信息。並且不因自己地喜好而排斥信息。
我現在正引領著敝國走向了世界。瞭解這個世界。搜集這個世界地信息。你我有幸在此相遇。現在。出生於宋國地我是個主動地信息搜集者。而卡拉奇地幸運是因為我地到來。使它有幸成為大宋帝國信息搜集地前哨站。我將這個榮幸賜給了卡拉奇。千百年之後。我相信。此地必將因我而昌。
至於巴格達……它地命運。似乎還需要考慮一下!」
辛巴達鞠躬致敬,表示贊同趙興的話。他的孫女隔著面紗的大眼睛忽閃的,看著散發出不可仰視的霸王之氣的趙興,正在這時,門口處,響起了陳不群甜的膩人的說話聲:「寶貝,你祖父同意了,我真幸運。」
趙興頗堪玩味的望著陳不群,催促身邊的軍官:「把他們都叫來,讓他們看看自己的師兄,他也有今天,我竟不知道這廝還有這副嘴臉。」
陳不群畢竟才二十多歲,這時他就像一個被愛情沖昏頭腦的蔭動男孩,智商已經下降到十以下的水平,趙興的玩笑絲毫沒有引起他的反擊,他吐著舌頭,著臉,興高采烈的坐在那女孩的身邊,臉不紅心不跳的詢問趙興:「老師,我聽說來的人很多,數不勝數,是否需要海軍助戰?」
趙興搖頭:「陸軍要走的路還很漫長,現在讓你們去助戰,以後深入內陸,或者深入到海軍炮口無法抵達的地方,那就更惶恐了。此戰,海軍作為預備隊守城吧,我要出城而戰。」
說罷,趙興提起毛筆,不管對方認識不認識,在那份戰書上,墨汁淋漓的寫下了一個大字:「戰!」
你還別說,中國字就有這個優勢,阿拉伯字體彎彎曲曲,筆畫很細,趙興墨汁淋漓的大字直接覆蓋在對方的戰書上,將對方那份詞藻華麗的交戰書當作了花紋底飾,若干年後,給歷史留下痕跡的只有趙興這個「戰」字。陴路支王子那份費盡心機寫出的戰書,人們連一個都沒記述,它整個被當作此一事件的陪襯。
決戰約定在三日後進行。這三日,陴路支地大軍接連不斷開來,卡拉奇城堡外。陴路支大軍鋪開,一直到天際盡頭,全是身穿波斯鎖子甲的異**隊,其中,光騎兵就有足足三萬。
辛巴達此時已經完全認同了自己的身份,他不知道監稅官有多大。完全模仿阿杜裡那種國相姿態,指點著城外地大軍,向趙興介紹著情況:「陴路支實際上並沒有多少軍隊,王子殿下只有五千軍隊是他的親軍,其他都是臨時徵集的農夫。但我左算右算。光憑陴路支,恐怕還湊不足如此多的人數。」
趙興輕鬆的笑著,招呼左右軍官:「聽到了沒有,我們的真正敵手只有五千人,剩下地只是才放下鋤頭的農夫。」
辛巴達小心的提醒:「元帥,但你的正式士兵也唯有三千人,其餘的不過是些僕兵。對面足足有十二萬軍隊,哪怕是十二萬隻羊,屠宰起來也很費時間。」
「戰爭。永遠不能用宰羊來形容,因為羊類情緒波動。而人類,當恐懼戰勝一切地時候。再多的同伴也會崩潰,我們所要做的就是:摧殘敵軍的意志。讓他覺得我們不可戰勝,讓他們匍匐在我們的腳下。永無反叛之心諸位,各自回自己的軍隊,讓我們出戰吧。」
在後世人的記述中,這場兩大東方強國的碰撞簡直是一場典型的騎士戰爭,它充滿了紳士之間地那種彬彬有禮。
戰前,陴路支王子非常紳士的發出約戰書,邀請趙興出城戰鬥,而趙興居然響應了這個約定,答應放棄地形優勢,出城與敵軍野戰。
約定戰鬥地日子到了,這一天並不是戰爭的開始,因為按照規則,發出挑戰地是陴路支王子,那麼選擇戰場的權力在於趙興,這一天,陴路支王子命令手下地軍隊退軍五里,讓出城下,而後帶著他的國相阿杜裡單身上前,與趙興商談約戰地更確切細則。
陪同趙興的是曼薩.穆薩,也就是現在綽號為辛巴達的老者。除此之外,兩人的衛隊各自有十人,趙興的衛隊是五名參謀,五名都指揮也就是營長。陴路支王子的衛隊則是一群手持彎刀,身材強壯的黑甲騎士。
對面的陴路支王子在相距兩百米地舉起右臂,他的右手拿著一柄短短的金頭權杖,陽光下,權杖上面鑲著紅寶石一閃一閃的,見到陴路支王子舉起權杖,他手下的護衛立刻勒住了馬韁,陴路支王子左右看了看,滿意的點了點頭,催馬單身向前,阿杜裡則緊緊尾隨。
趙興見到陴路支王子的動作,他有樣學樣,一擺手,命令隨行的軍官止步,自己一點辛巴達,招呼對方一起上前。
陴路支王子有一副黑眼珠,眼窩深陷,讓他的兩個眼睛像是躲在洞穴的狼一樣,帶著陰冷的味道,趙興毫不懷疑,擁有這副眼睛的人一定也擁有一副鐵石心腸,他可能極端漠視別人的生死。
黑眼珠的主人面色很蒼白,幾乎完全是白人的那種蒼白,看不見一點血色,他下巴上留著短短的阿拉伯鬍鬚,那鬍鬚也是黑色,修剪的很整潔,上唇留了一條細細的黑線,讓上下鬍鬚連成一個圓圈,像是用濃墨在臉上畫出一個輪廓,他的嘴唇紅潤異常,彷彿摸了最時尚的唇膏一樣,只見這嘴唇開合,吐出一連串阿拉伯話:「閣下,我等待你的選擇。」
陴路支王子說完這話以後,左右轉動了一下眼珠,似乎在尋找翻譯,辛巴達上前,結結巴巴的用宋語翻譯著什麼,但他說的宋語,對宋人來說也是外國話,基本上聽不懂。
借辛巴達翻譯的工夫,趙興瞇著眼睛,繼續打量著陴路支王子,他穿著一身絲綢,這身絲綢染成淡綠色,這種綠色絲綢,在大宋是七品以下的小官穿用的服色,沒想到陴路支王子穿在身上,驕傲的像一隻大公雞,他見到趙興注意他的衣服,下意識的挺了挺胸,一臉鄙視的望著身穿蕃布軍服的趙興。
對方地衣服做工很精緻,衣服的接縫處幾乎看不到針腳。絲綢容易起皺,打理起來很麻煩。這人的衣服除了針腳細膩,幾乎看不出縫隙外,接縫處還顯得很平整光滑。而且整件衣服看不到一個皺紋,在伊朗高原地清風吹拂下,絲綢的特性被充分展露出來,它柔和的隨風跳動著,溫柔的像情人的撫摸。
辛巴達已經結結巴巴的翻譯完了,他知道趙興聽得懂阿拉伯語。求救似地望著趙興,趙興一指遠處那座小山坡,毫不在意的回答:「我的選擇就是那裡,我軍就在那裡與你展開會戰。」
趙興說得很慢,辛巴達連猜帶蒙。領悟了趙興的意思,他流利的用阿拉伯語翻譯說:「王子殿下,我們地元帥決定選擇那座山梁作為自己的陣地,他說,他會像那座山一樣,堅不可摧,也會頑強不屈,直到所有的戰士已無力戰鬥。」
陴路支王子盯了一眼辛巴達,阿杜裡催馬上前與他嘀咕了幾聲。王子說:「曼薩.穆薩,我竟然還不知道你懂得宋語。很好,你可以轉告你的主人。打敗他後,你將有權保住自己的性命。繼續為我效勞。」
曼薩.穆薩深深的歎了氣,用憐憫的神情望著陴路支王子。不等趙興做出指示,他自作主張的回答:「王子殿下,雖然你的軍隊像大海裡地水兵一樣,無窮無盡,但這位元帥的軍隊卻像磐石,大海雖然令人恐怖,可有誰見過海浪能摧毀磐石?」
陴路支王子挺了挺胸,答:「我們不是海浪,我們是鐵錘,再頑固地石頭,也會在鐵錘下粉碎,告訴你的主人,我帶來了附近五個行省地兵馬,正期待著接收一座新城,我很期待他的屈服。」
說完,陴路支王子撥馬返回自己地陣線,沿途他並沒有停留,只顧埋著頭向自己的大本營奔跑,微風吹拂下,那綠色地絲綢袍隨風飄起,顯得既瀟灑又中看。
趙興也返回自己的陣線,隨行的參謀不滿的嘟囔了一聲:「太尉,臨陣約戰,雖然頗有春秋之風,但自從前秦淝水之戰後,因自己退兵而導致大敗,我中原以不流行這種戰前退兵,以讓出陣地的舉動了。
你說對面這位王子是不是傻了,怎麼來跟我們玩這招。可惜我們沒有懂對方語言的人,否則也像淝水之戰那樣,在敵侵將退未退之際,大喊一聲前軍敗了,那麼,敵人豈不是也要崩潰?」
這名參謀的話貌似指責陴路支王子,其實在指責趙興。趙興居然要放棄堅城,與敵人野戰,雖然宋軍有火炮的優勢,但為人不可太囂張,怎能放棄地理優勢,把自己置於險地,單依仗武器的優勢來與敵人較真?
那軍官語氣婉轉,表面上聽是在慨歎陴路支王子的迂腐,竟然也像宋襄公、前秦苻堅一樣迂腐。但趙興明白他的意思,邊催馬往城門口走,邊裝模作樣歎息說:「看來,塞爾柱人逃到了這片土地上,竟然也莫名其妙的沾染上了這片土地上的封建意識。」
那參謀不解,反問:「太尉大人此話何意?」
趙興解釋:「陴路支王子約請我們出城而戰,不是因為他的迂腐,而是因為這片土地上的不同文化。
首先,封建制講究私人財產神聖不可侵犯,所以封建戰爭無論勝敗,封建領主的私產都不會被剝奪,比如領主的土地。因為這個意識,所以封建戰爭經常是征服之戰,它需要的是領主的屈服與賣身投靠,而領主屈服後,該領主所擁有的領土也就成了勝利者的領土。
基於這個理由,所以封建戰爭一般不會是極為慘烈的攻城戰,因為攻城戰會波及城裡的百姓,勝利者即使勝利了,也會在那片土地上播種仇恨,這不利於他今後的統治,以及徵收賦稅。而領主手下的子民喪失殆盡,他的那片領地也沒什麼價值,不能繼續為國王產生足夠的收益,國王佔了也沒用,於是,在封建下,慘烈的攻城戰就成了雞肋,傷亡既大,事後獲得的效益又很微譬如我們的春秋時代。
所以,封建戰爭常常是運用種種手段迫使對方屈服,只要對方答應誠服,答應向勝利者交納賦稅,勝利者就會滿意的收兵而去。因為這樣,勝利者發動戰爭後獲得的收益最大。
與此同時,另一方面,城市遇襲,守衛者也因為封建意識的約束,不願在自己的城中堅守至最後一兵一卒,因為封建領主對於子民的責任是一個庇護者。
眾所周知,自然界的力量龐大的讓單獨的個人無法**生存,為了應付自然的威力,於是人們就尋找他們當中身體最強壯者,或者最有能力者,投靠在他的門下,期望得到他的庇護,為此,他們向庇護者交納賦稅,服從庇護者的管理這些庇護者就是最初的領主。
領主的職責是保護自己的臣民,如果他要在自己的領地內,將全體子民拖入戰爭,讓子民與他一起承受戰爭的怒火,那麼他就失去了庇護者的身份,他的臣民對他發出的效忠誓言也就失去了約束力,為此,臣民有權力廢黜這位領主,重新選擇新的領主……
你們現在清楚了吧,陴路支王子向我發出的約戰請求,實際上是一種試探,他已經將我們這座城堡視為囊中之物,並打算在戰後利用它來發展海上貿易,為自己積累財富,所以他按照封建戰爭模式,約我出城決戰,這同時也是隱晦的向我保證,無論戰爭勝負如何,他絕不會迫害城中的百姓,因為這些百姓今後也是他的賺錢機器。
而我爽快的答應他出城決戰,就是告訴他:我不打算拖著全城百姓以及我大宋商人一起陷入守城戰,因為守城戰往往是生死之戰,由於攻城會誤傷城中百姓,為了消除城中百姓的仇恨,攻城者不得不進行屠殺,所以攻城之戰打到最後,往往是以剷除對方為目的的滅絕之戰。
這位陴路支王子藉著約戰的機會,在向我表示,他不想與我打一場拼盡全力的生死之戰。而我的答應告訴他,我也不想來一場不勝則死的生死之戰,我是來征服的,我只要求征服,對領土沒有野心。他戰敗後,我允許他保持尊嚴的投降。」
那參謀恍然大悟,半晌,才羞愧的說:「原來這一次約戰,竟然有這麼多道道。看來,判斷軍情的時候,不瞭解對方的習俗,做出的判斷往往是錯的……下官等知罪。」
那參謀拱手道歉的期間,宋軍先頭部隊出城了,最先出城的是僕兵,四人一排的盾兵手持一人高的大盾,小跑著走出城堡大門,前進兩三百後,第二排盾兵向左,第三排盾兵向右,如法炮製,不一會兒,一條由百名盾兵組成的陣線出現了看過現代電影的人,能夠從盾兵列陣中,依稀看出許多電影中的場景。
隨著盾兵列陣完畢,長槍手接著出城,他們手持長槍,在盾兵身後布成了散兵線,緊接著,另一隊盾兵出城,在原先的盾兵兩側列陣,剎那間,城下出現了一個倒U字型的空心大陣,緊接著,鼓手進行空心大陣中,敲響了自己的戰鼓,倒U字大陣隨著鼓點緩緩向前推進。
遠處,陴路支軍隊也向退潮的大海一樣,一層一層的向後撤退,他們撤退的非常有序,第一排方陣的士兵整齊的從第二排方陣間隙退下,等他們退到遠處,第二排士兵齊齊發出一聲吶喊,喊聲似乎是四個音節,聽起來似乎是「阿拉什麼」,而後一扭身,整齊的從第三排縫隙中撤退。
宋軍的參謀齊齊發出一聲嘶的吸氣聲,這聲音之大,連騎兵出城的馬蹄聲都掩蓋不住,為首的參謀帶著震撼的表情低語:「難怪他們不怕臨陣撤退,操練的如此成熟,強軍,簡直強悍的令人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