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第三部 大軍閥的狐步舞 第4332章 阿拉伯
    與此同時,卡拉奇城堡,坦然面對的那名老者辛巴達平靜的說出自己的名字:「我是曼薩.穆薩!」

    趙興咂巴了一下嘴,將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沉思半晌,答:「沒印象!」

    這個答覆讓辛巴達有點氣悶,然而令他更氣憤的是,趙興轉而問一旁的阿拉伯翻譯:「這名字你有印象嗎?」

    那名阿拉伯翻譯是蒲易安的族人,與其說他是阿拉伯人,不如說他是土生土長的宋人,雖然會自己的民族語言,但他終身大部分時間還是生活在大宋,只聽他沉思半晌後,說出的答案令辛巴達氣結:「不記得,似乎沒什麼名聲。」

    那老頭憤怒的鬍子都翹起來了,他怒氣沖沖的重複:「我是曼薩.穆薩!」

    趙興搖了搖頭:「如果你想用你的家世來威懾我,你錯了,我是征服者,你過往的家世與名氣對我毫無作用,我現在唯一尊重的是知識,要想打動我,請說出你擁有的知識!」

    那老者歎了口氣,站起來向趙興鞠了個躬,說出了他的另一個身份:「我是陴路支南方區的包稅官。」

    所謂「包稅官」,就是依仗自己的家財雄厚,向當地官府墊付當年稅收,而當地官府用該地當年稅收作為抵押,以償付商人墊付款的一種中古時期的行政方式。在中古時期,領主們常常不學無術,沒有專業的稅務知識與經營知識,同時,培養行政人才又不是小領主所能承擔的起的,所以領主們便把領地的稅收承包給專業地商人。而自己按照約定的額度,從商人那裡收取合同所規定的款項。

    這種中古時期地行政手段傳入中國後,曾引發了一場大地震。並由此誕生了兩個新詞:「承包」與「經營城市」。這兩個詞完全是商業文明的產物,沒想到在塞爾柱的遊牧文明下,竟然也頑強的生存下去。

    「耶歷1040年,塞爾柱之孫圖格裡勒伯克佔領呼羅珊;進而征服伊朗全境,並於1055年進入巴格達。哈里發卡伊姆感謝圖格裡勒伯克為他解除了什葉派布韋希王朝的控制,封他為蘇丹。號為「東方和西方之王」。他的父親,也就是圖格裡勒伯克之侄,阿爾普-阿爾斯蘭,繼承了封位。而他,就是塞爾柱唯一地王子。也是塞爾柱人民的英雄。

    馬利克沙-阿爾斯蘭,塞爾柱帝國的繼承者。於耶歷107年,只用了五千個人,就在曼齊克特大敗了拜占庭軍的五萬大軍,而且只花了三天時間,俘獲了拜占廷皇帝羅曼努斯四世,於是拜占廷所屬小亞細亞大部分地區盡歸其手。他在位時(10721092)是塞爾柱帝國極盛時期。八年前,也就是耶歷1092年,馬利克沙死去。諸子紛爭,帝國四分五裂。在敘利亞、克爾曼、小亞細亞等地先後出現了一些小王朝。他的第三子桑賈爾四年前(約1096年)受封於呼羅珊。目前是大塞爾柱帝國僅存地繼承人和其他各塞爾柱小王朝的宗主。他曾打敗中亞的喀拉國和印度邊境的伽色尼王朝……」

    曼薩.穆薩慢悠悠地講述著腳下這片土地地歷史。他所提到地「桑賈爾」目前正處於最輝煌地時期。然而卻是日落西山地輝煌。桑賈爾在位末年。吐火羅斯坦地烏古斯人反抗。他前去征討。戰敗被俘。1156年逃到木鹿。次年死去。國土後並於花拉子模王國。而花拉子模王國正是《射鵰英雄傳》中郭靖所使用地凍羊腿戰術爬上山峰。空降攻陷地那個城市。

    「陴路支現在也屬於塞爾柱地一個分支國。在下是南部行省地包稅官。這次巡視南部省核定稅款。沒想到……」曼薩.穆薩繼續講述道。

    趙興不知道曼薩.穆薩幾次驕傲地提到自己地名字。是因為他地家世還是因為他地科學成就。亦或是他因為數學成就而擔任地官職。等等。在他記憶中。這片土地所產生地文明最終都毀於蒙古人地鐵騎之下。以往地歷史以及科學成就都被蒙古人當作煮奶茶地燃料。扔進帳篷內簡陋爐子地焚燬。所以。即使曼薩.穆薩在當地。或者在塞爾柱歷史上多麼有名。他最終也不過是一把柴草。

    對於這樣地人物。趙興是站在居高臨下地地位俯視地。他對曼薩.穆薩地招待帶著屈尊俯就地慇勤。但他卻不能容忍曼薩.曼薩地驕傲。他打斷了對方地長篇大論。不耐煩地說:「辛巴達先生。我正好缺一個熟悉當地情況地差官。就你了……你說。我在這座港口待了足足五十天。卻沒見到俾路支王子前來征剿。難道他不在意這座港口。不在意你這個財務官哦。正確地叫法是包稅官。」

    趙興堅持稱對方為辛巴達。似乎完全無視對方原來地顯赫名聲。辛巴達無奈地歎了口氣:「元帥閣下。我原先得到地承諾是。用與身體等重地黃金贖還我地自由。我希望您能夠督促手下軍官履行諾言。允許我贖回自己地自由。

    為此。我甚至願意增加一部分贖金加上我地孫女。我願意付出三匹駱駝地金沙。怎麼樣?……五匹駱駝?……那麼。十匹怎麼樣?」

    趙興腦袋晃的像撥浪鼓,辛巴達將贖金增加到三十匹駱駝運載的金沙,趙興依然搖頭:「在我看來,你的價值值一座城市,值整個陴路支,原先那幫混蛋把你賣便宜了,幸好我有機會糾正他們,辛巴達先生,無需再爭了,你現在是我奴僕,你的產權屬於我,包括你的財產,你拿屬於我的財產來交換我財產的自由,豈不可笑。」

    稍停,趙興揮手命令麾下一名軍官:「去叫陳不群來。告訴他,他手下那位會唱歌的小妞歸我了,我要歸還他地祖父。讓他開個價吧?」

    綱首滿臉不悅,插話:「大人,你說過,這座城市屬於南洋公司,屬於我們這些支助人,但我剛才卻聽到……」

    「沒有衝突」。趙興微笑的解釋:「二者之間沒有衝突!最近以來,我一直在琢磨南洋事務的經營手段,要知道,維持一個如此遙遠地海陸,軍隊方面要花很大的氣力。我在這個位置上,還能保持軍官們的勤勉,但我退職之後,我不能保證繼任者不是貪官。

    如此一來,南洋軍費的窟窿就會變成貪官的無底洞,而你們這些人,失去了官府的支持,面對整個阿拉伯地反撲,只能是無根之憑。無本之木。

    但剛才跟這個人的交談卻給了我啟發,我準備將大宋海外事務一分為二。完全交給公司運作經營。斯里蘭卡那塊不妨稱作東印度公司,主要負責天竺、三佛齊以東的事務。而以斯里蘭卡為界,以西的事務歸西阿拉伯公司。兩大公司各自承包經營,有權組織起自己的軍隊維持與保障自己地商路暢通。至於我與我所在的海軍,只有徵繳稅款的權力,還有按你們的要求提供保護的義務,不再干預你們自己的經營。」

    稍停,趙興繼續補充:「關於東印度公司與西阿拉伯公司的承包事宜,我希望你們自己商議出一個章程,今後我只與這兩大公司的董事局打交道,如此,就避免了繼任者向你們伸手,好不好?

    而我這方面,不能不派出一名財務監督官,這名辛巴達先生曾經幹過包稅的事情,他就是我所任命地阿拉伯事務財務總監這事不用再商量了,你們現在要做的是,趕緊拿出自己地章程,而後投標競爭兩大公司的股東。」

    綱首懨懨地點點頭,但馬上他明白過來:「大人的意思是說以後大宋地海外領劃分成兩片,由我們商人各自承包經營,而官府方面不再插手干涉,他們今後只有核點我們稅款的權力?另一方面,我們交了稅,如果遇到**難以抵擋地危局,還可以要求朝廷水師出面幫助,是吧?」

    這番交談當然是用宋語進行的,裡面涉及的新詞太多,曼薩.穆薩從俘虜營學會的下層俚語顯然不能應付,他眨巴著眼睛,緊張的盯著交談的二人,那名綱首明白過後,立刻激動的詢問趙興的具體策略,在問清承包期為五十年後,他轉身與商人夥伴激烈的交流著彼此的想法,語速又快又急。

    不一會兒,派出的那名軍官帶著一名蒙著面紗的少女趕回,那名少女體型婀娜,一見辛巴達,立刻撲入辛巴達懷中,泣不成聲的哭訴著什麼,趙興對這女娘的遭遇不感興趣,他轉向那名軍官,以目示意。那軍官躬身回答:「陳督師說:既然老師要討要這名女子,談什麼錢不錢,老師只管拿去就行。」

    趙興搖頭:「也不能壞了規矩,這樣吧,我用一船的貨物跟他交換這名女子,你轉告他,碼頭上屬於我的商船,他隨便選一艘。」

    那軍官再次鞠躬:「下官也跟陳督師如此說了,陳督師回答:這名女子是他的珍寶,是他的眼珠。他不能為自己的珍寶開價,所以,她是無價的,但老師要要,即使要求他挖出自己的眼珠,陳督師又怎敢向老師開價。」

    趙興苦笑一下:「我聽得出他的怨氣,這樣吧,你把這裡的情況告訴陳督師……」

    趙興簡單的介紹了他的打算,聽到趙興不是想自己佔有這名女子,而是想把這女子歸還其祖父,那軍官有點喜色,回答:「如此說來,師兄還可以繼續追求這女子,啊,翻手從老師這裡取走一船貨物,還能繼續與這女子交往,師兄一點不虧……我這就去告訴師兄。」

    趙興點點頭,揮手命令那女子:「掀開你的面紗!」

    面紗掀開,一張清麗的面孔展露在趙興面前,在場的人發出輕輕的一聲吸氣聲,趙興也吃了一驚。

    難怪陳不群如此動心,這女子金髮碧眼。那藍眼睛像深邃的大海一樣令人癡迷,白淨地皮膚讓象牙般的臉龐散發出一種雕刻美,趙興自詡為見過無數美女相片。早就不為美麗而失神,那女子臉龐展露在他面前的時候,剎那間,他也迷糊了一下。

    「有點奧黛麗.赫本地那種貴族美」,趙興低聲嘟囔:「我竟然不知道,塞爾柱是白種人。竟然有這樣金髮碧眼的美女。」

    這嘟囔聲太輕,沒有人聽清楚,稍停,趙興揮揮手,又說:「你的歌喉一定像夜鶯般婉轉。難怪我的海軍司令也淪陷了……好吧,辛巴達,我把你的寶石歸還了你,該怎麼報答我的慷慨?」

    趙興這句話是用阿拉伯語說地,突然聽到趙興說出流利的阿拉伯語,辛巴達猶豫了一下,表情很迷惑,稍停,他微微鞠躬。用阿拉伯語利索的回答:「我的主人,你得到了穆薩家族的效忠!」

    趙興仰起臉。驕傲地回答:「我現在可以說,你得到了我家族的庇護。但這是我本來就擁有的。趙興與曼薩.穆薩這一問一答。屬於典型封建領主間的「效忠問答」。趙興最後那句話,意思是說:作為俘虜。曼薩.穆薩重獲自由後,本來就該交出自己的忠誠。

    穆薩再度鞠躬:「我的主人。你還有什麼要求?」

    「我的海軍司令希望得到與你孫女交往的機會請相信,我們的文明不遜於你們,而陴路支現在地主人塞爾柱人,不過是被我們先祖驅逐的罪民,既然你們能尊敬塞爾柱,我想,我地海軍司令與你孫女交往,絲毫沒有辱沒穆薩家族。」

    趙興省略的一部分事實是,陳不群已經有了正妻,所以即使他跟這名女子成婚,這名女子也是作為妾室嫁入陳家,而妾室是沒有地位地……然而,這對阿拉伯人來說不是難題,阿拉伯人可以擁有四名正妻,所以趙興即使忽略了這個事實,想必對方也不在意。

    陳不群與這名女孩信仰不同,這在阿拉伯人來說也不是問題。中古時代,阿拉伯將與他們戰鬥的十字軍看做勢均力敵地相稱對手,連帶著,對他們的信仰也比較尊重。比如薩拉丁就與司興王彼此尊重,與此同時,也曾有戰敗地阿拉伯貴族將自己的女兒與財產交給十字軍騎士,以贖還自己自由的記錄莎士比亞曾寫過一出這樣的戲劇,記錄當時的風俗。

    阿拉伯是奴隸制國家,阿拉伯女子非常溫存,嫁入丈夫家後,也常將丈夫視作整個世界,而中古時代,由於阿拉伯帝國的統治力量,也使得西方世界非常尊重阿拉伯敵手,許多人迎娶了阿拉伯貴族之女,反而以自己血統中有這樣的血裔為傲。

    因上種種,在這個血腥的十字軍時代,阿拉伯世界對通婚反而不像現代那樣固執。辛巴達稍稍猶豫了一下,也是人在屋簷下,他無奈的點點頭:「元帥閣下,我同意您的觀點,現在我想問,我可以跟我的家族聯繫嗎?」

    趙興摸了摸下巴,回答:「當然,我需要一批專業人士。辛巴達先生,我給你的任命遠遠超出了半個陴路支,它涵蓋整個阿拉伯世界,所以我需要大量的專業人才,負責幫我打理整個阿拉伯事務,你應該感到榮幸,這個職位,也許正是你家族難以想像的機遇。」

    辛巴達稍一猶豫,矜持的接過了趙興的任命。但馬上他又猶豫的說:「元帥,我聽說陴路支國相阿杜裡曾經與你談判過,您在這裡滯留了五十天,我擔心阿杜裡已經集結了軍隊。」

    趙興笑嘻嘻的,有點期待的問:「五十天了,我等的花兒都要謝了,為什麼他還不來進攻我?」

    有這樣期盼敵軍進攻的嗎,辛巴達翻了個白眼。

    但趙興的期待也正說明宋軍那強大的信心,聯想到宋軍手持的那種聲如霹靂,威力恐怖的管狀武器,辛巴達滿意的點點頭,為自己站對了立場而感到欣慰,他連忙說:「閣下,我剛才說過,塞爾柱國王不久前去世了,大塞爾柱正陷入崩潰,諸王子爭位,桑賈爾陛下雖然是公認的宗主,但他只能採取疏散的策略來統治他的邦國。

    在這種情況下,桑賈爾陛下不敢將他的軍隊消耗在為陴路支王子爭取利益上,而陴路支也不敢輕易消耗他們的軍隊,我估計,如果他們派出軍隊,那將是一場利益的爭奪與一連串陰謀、妥協的產物。

    這需要時間,我認為這個時間快到了,五十天的時間,無論如何他們應該商議出了結果。」

    趙興不知道,此時,陴路支的黑甲騎軍已經到了,在經過一連串勾心鬥角後,陴路支與鄰近的法爾斯邦國達成了互不侵犯協議,在法爾斯國王承諾絕不趁火打劫後,陴路支王子又得到桑賈爾支援的一批軍械物資,他集結了所有的軍隊,和十一萬大軍向卡拉奇城堡撲來,先鋒五千黑甲騎軍以被斥候發覺;次鋒三萬波斯甲步兵隨後也發覺了隱藏的宋軍斥候。

    「敵襲,敵軍來襲,黑壓壓的一片,數也數不清數目」,趕回城堡報信的宋軍倖存斥候氣喘吁吁的報告:「我們遇到了五千騎兵,潛伏哨隨後發來信號,說是後面還有無數的步兵,他們遮天蔽日,無法計算具體數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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