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說這是火藥與騎兵的「天下第一戰」,是因為趙興在這裡誤把火藥與炸藥混淆了這恰好是現代愚民教育的結果。
之前,宋軍曾有過大規模使用「火藥」與西夏兵會戰的經歷,但那種火藥是《武經總要》中記載的、含硝量少、只能燃燒發火而不能爆炸的老式「引火藥」,簡稱「火藥」,而趙興在河岸上使用的是真正的「發火炸藥」。
除了這場戰鬥外,趙興在以前的戰爭中也曾使用過「發火炸藥」,但那些戰鬥規模較小,地處南方,造成影響不大。而這次,卻是宋軍與華夏大陸上「千年第一強軍」遼人騎兵的對峙,戰鬥中,不僅第一次大規模使用了火槍火炮,且通過這次戰爭,宋軍的火器戰術正是成熟,並開始大規模列裝。
趙興觀察完炮擊效果,攤開手,不慌不忙對書記官指示:「記下:火炮必須形成火力梯次,才能達到戰場遮斷的效果……回頭讓參謀人員研製出一套火炮梯次的陣地布設方法,進行兵棋推衍,我希望知道火炮陣地的最佳射程配置。」
帥范喜動眼色:「這麼說,你答應從船上調更大口徑的火炮來?」
趙興點點頭:「前天下了一場雪。瞧這天氣,今明兩天還會有大雪,這場雪一下,黃河就要封凍了命令船上卸下五門大炮,我需要艦首炮兩門,甲板炮三門。」
趙興不知道火炮的口徑分類法,反正這時代玩火炮的也就他獨一家,所以他便依據火炮的大小,依次命名為「艦首炮」、「甲板炮」、「行軍炮」。其中。艦首炮並不一定裝在船頭,但當貨船上只配備一門炮的時候,他們配備的火炮往往就是口徑最大的「艦首炮」。在現在地口徑計算法,估計這種炮的口徑相當於十八磅炮,或二十磅炮。
「這數目不對」,帥范插話說:「我們應該調三門艦首炮來,甲板炮最多只添兩門。那種甲板炮比行軍炮口徑大不了多少,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大口徑火炮。才能構成長短射程的火力梯次。」
「按帥大人說的辦」,趙興轉身吩咐書記官:「戰船卸下大炮以後,請他們立刻退出河道。現在河中的浮冰越來越多,再待下去太危險。」
趙興接著轉向帥范:「黃河封凍後。我需要有個人在順保寨駐守,以保證我們的後路……我不相信曹煜,我不認為他在危急時刻能夠拚命趕來救援。源業平也不行,他沒有對抗天朝官員的勇氣,蕭氏兄弟更不行。他們地莽撞只會把事情搞砸。所以,我兩之中必須有一人回到南岸。坐鎮順保寨我認為,你去最好。」
帥范一挺胸膛:「怎麼可能,我怎麼可能躲到你後面,坐視你在北岸孤軍戰鬥。」
趙興擺手:「我們兩個都不太熟悉這種古董火炮,必須有一個人根據戰鬥情況,推導出火炮的火力最佳搭配,論推導計算能力,我比你行,還是讓我留在這吧……也唯有我留在這裡,才能保證朝廷不來個壯士斷腕。」
帥范沉思片刻。答:「我等江面封凍後再走。」
「現在就走」。趙興笑著說:「你瞧!我說我的推導能力比你強吧黃河剛開始結冰地時候,結的是薄冰。冰上壓根不能行走,需要等到冰面凍結實了,才能自由往來。在此之前,差不多有十幾天地時間,兩岸是徹底隔絕的,碎冰擠撞船隻會導致既無法行船,又無法在冰上走路。所以,你必須要在天黑前渡過黃河,否則……」
帥范掰著指頭算了片刻,回答:「今年冬至是十一月初二(陰曆),現在是十一月十八。按照一般的節氣慣例,從冬至開始就是數九寒天,一九二九關門閉首,三九四九凍死老狗,現在是二九的最後幾天,馬上就該最寒冷的三九天了。我過河後有十多天,你們完全孤立無援……一定要堅持住,要熬過這嚴酷地冬天、殘酷的戰鬥。」
趙興輕鬆地聳聳肩:「熬的過去!我每天持續炮轟半天,讓這個營地熱氣蒸騰,保管小伙子們連短衫都穿不住。」
帥范苦笑了一下:「迄今為止,我們唯一值得誇耀的就是炮兵的動作熟練了許多,火炮發射的速度增加了七成以上。除此之外,只是與遼人纏鬥而已。」
趙興重新舉起望遠鏡。遼兵這時又靠上來了,從望遠鏡裡看到,那些遼兵徘徊在大炮最大射程之外,偶爾分成個位數的小隊散佈開,快速催馬逼近幾步,但不等炮兵做出反應,他們又斜斜地返回本陣。
目前,這場戰事只相當於實戰操練,並不激烈。所以北岸的宋軍都神態輕鬆,趙興也語氣輕鬆,他舉著望遠鏡,邊觀察邊說:「估計,此刻天下最鬱悶的人正在我們當面……遼兵雖然糾纏不走,但他們只有挨揍的份:想打我們,夠不著!突的太近,會被我們地火炮轟退。
而我們屢屢調校射程,增添更大口徑火炮,所展現出來地最大射距,屢屢出乎遼人的意料。想必糾纏了這麼久,對面地遼將還一頭霧水。不敢確定我們真正的射程,鬱悶呀,我都替他鬱悶。」
帥范猶豫了一下,終於下定了決心:「大人,我這就走,你那武士團沒有什麼大用,我全帶走,再帶兩個都的火槍兵,好等冰封之後給大人保證補給我現在就動身。請大人保重!」
「我會保重的!」趙興傲然回答:「能打傷我的子彈還沒有生產出來呢,我可是主角喲。」
帥范乾笑了一下,開始指揮小船登陸向北岸走。
稍後,停留在黃河河道上的最後兩艘執勤船靠上北岸,開始卸炮。
趙興站在北岸高坡上,眺望著腳下那座臨時登陸點中,他看到帥范一路跑入營寨。詢問了幾句,開始帶著士兵頭也不回的登上小舟,向南岸進發……此後數天,趙興便一直留在高坡上,保持這個姿態。
這座高坡炮兵陣地修在黃河北岸、堤壩的最高處,佔地雖不多,但很堅固,居高臨下。鉗制了遼軍的進攻路線。
數日後,黃河封凍,遼兵採取圍一個打一個地措施。企圖對火炮陣地圍而不打,全力攻擊位於低窪處臨時營寨。但他們馬上遭遇了兩個寨子的交叉火力。遼兵損失慘重。
那次進攻可能是遼兵這段時間裡損失最大的一次進攻。自此以後,遼兵再也沒有去試探臨時營寨,而是專心致志騷擾位於高坡之上的炮兵營寨。
在接下來的幾天中,遼兵使用了誘敵,埋伏。迂迴,突然襲擊等種種戰術。甚至發動了幾次夜襲,但趙興每次都把遼人的誘餌吞下,乾淨利索的全殲遼人的誘敵小隊,而後龜縮在堡壘後面,利用自己地射程優勢欺負可憐的遼人。
最近幾天,估計遼人再也找不到願意擔任誘餌的士兵,戰局便僵持下來。使得趙興有閒情,站在坡上,悠閒地看著遼兵在射程之外展示精湛地騎術。
看了一會兒,趙興呼喚幾位參謀。指著對面遼兵吩咐:「經過幾天實戰。你們討論一下,重新調整火炮位置……還有……」
趙興壞笑著。道:「我們從從船上卸下的大炮一直藏著,也該給遼人一個驚喜了,說說,有什麼主意?」
坡上簡陋,幾個參謀就手在地上攤開圖紙,推演起來:「大人,火炮地發射頻率是三分鐘一炮到一分鐘一炮,我們口徑最大的炮涉及到炮管冷卻問題,時間要長些,小炮則射擊頻率快,可惜威力不足。
騎兵的奔襲速度是……在我們打一炮的時間裡,他最快可能跑過……丈,慢則為……丈,我們的炮火要覆蓋整個區域,這樣,無論敵人地騎兵採用什麼速度,都在我們火炮的持續打擊下。照這個方針佈署,如果沒有問題,我們就能靜等遼人踏入那片陷阱。
不過,我們應該給遼人一個更深刻地印象,讓遼人輕易不敢發動進攻我認為,對峙幾天遼人都鬆懈了,我們該讓火槍手來一次逆襲推進。」
參謀在圖紙上勾勾畫畫一番,答:「火槍手要排列成散兵線向前推進,才能顯示威力。我們的火炮火力遮斷區域在這兒,火槍手應該從這向前推進,如此,兩翼都在火力掩護下,他們推進時不用擔心側翼安全。
根據火力遮斷區域的縱深寬度,我建議派出的士兵不要多,左右各放五個都,以五十人為一條散兵線,排列成五隊橫列,他們的推進,應該到我們最大射程的邊緣就止步不前,否則的話,遼人的騎兵會兜轉過來,攻擊他們的背後。」
趙興點頭:「如果紙上推演沒有問題,就讓我們試驗一下吧,從寨牆邊抽下五百個人來,進行休整,等遼兵再次進攻的時候,就讓休息好地士兵投入戰鬥。」
參謀敬了個禮,轉身去執行趙興地命令。
趙興藏好了殺手鑭,然而,遼兵卻再也沒興趣攻打他,在寒冷的冬天裡,他們讓趙興等啊等,等地鬍子都白了,直等到十天過後,遼兵再度增兵,新來的倒霉蛋不知趙興的厲害,終於出動了。
首先來的是一名使者,他先在陣前高聲通報:「廣南東路轉運使、敷文閣學士趙大人,我道宗陛下已接見了宋國的告哀使,大遼陛下已決定派出弔唁使團前往宋國,祭奠宋國先王,並恭賀新王登基。
趙大人,別打了,再打下去毫無意義,你身後的黃河已經封凍,你回不去了,不如向我大遼投降,我大遼保證不為難趙大人,只要大人束手出營,我大遼保證高官後綠,榮養……」
趙興低聲嘟囔:「屁……參謀官。\調最好的炮手來,給我把五門艦首炮都裝滿火藥,瞄準那個囂張的傢伙。」
趙興這番話是在柵欄後說的,遼使並不知道。他一邊喊話,一邊催馬向這裡靠近,語言與神態都充滿居高臨下的恩賜。趙興見他踏入射程,眼珠一轉,伸手從侍衛手裡奪過一桿最新款的火槍。粗粗瞄了瞄,扣動了扳機。
「砰!」,平息了幾天的北岸爆發了一聲槍響。
這槍聲頓時打破了北岸地寧靜。緊接著,高坡炮陣三門大口徑大炮轟響起來……
三門大炮發射完畢後。像是一頭沉睡的火龍從睡夢中驚醒,整個炮兵陣地發出接連不斷的咆哮,眨眼間,趙興標定的火力覆蓋區域成了火海地獄。
遺憾的是,那片區域只有一名遼國使者。他沒有在這場風暴中倖存下去,等這一輪炮火平息。火力覆蓋區域內空蕩蕩的,除了深淺不一的大坑,連個人影子也沒有。
這是示威,也是極度囂張的挑釁。趙興用事實告訴遼人,膽敢踏過那片區域,我不憚把他送入地獄。
「準確率是多少?測算沒有?」趙興不慌不忙地問。
正在觀察彈著點的一名參謀興奮地回答:「打中了,我們第一門炮就落在他身邊,跳起的實心彈將那人打成兩截……接著,那匹馬也沒有倖存,大人。你瞧那兒。坑邊那團紅色地亂肉,就是那人與馬僅剩下的東西。哈哈。他身上其他東西,估計都在坑裡,我們這個位置見不到。」
趙興誇獎一聲:「不錯,有長進,打了二十多天了,炮手每人都開了幾百炮,總該有點準頭了就要這準頭!書記官,記下發射藥地份量,彈丸的重量,順便給我整理一份操作典範,今後頒布全軍,照此執行。」
對面又冒出一名騎兵,他聲嘶力竭的衝著這個方向叫嚷:「趙大人,別打了,我們真的是使者……該怎樣你才相信我們是真使者。」
高坡上,靜寂中,趙興笑嘻嘻的沖那名膽大包天地遼兵回喊:「回去告訴你家將軍,是韓將軍吧?告訴他:我是大宋的官員,遼國皇帝地命令對我無效。」
那名遼兵得到這個答覆,立刻撥轉馬頭,逃命似的向回跑。他身後,趙興笑嘻嘻,轉身與幾名參謀繼續討論火炮陣地的調整。
一名參謀感慨的說:「還是這樣好又有實戰氣氛,又能立刻檢驗效果……簡直是花錢也買不得到的機會,遼兵陪我們操練了這麼久,真委屈他們了。」
趙興斜著眼睛瞪了那參謀一眼,不滿的問:「怎麼,你在遼國有情人嗎?為什麼你替遼人擔心吶?」
那名參謀尷尬的一笑,馬上轉移話題:「大人,朱雀軍不能全交給范純粹,我們需要這些經過實戰的士官,幫我們培養下一批士兵,大人,不能放這些人走。」
趙興點頭:「不錯,朱雀軍給范純粹五百人,是因為我知道范純粹的為人,我相信他的品格;而交給官家五百人,是因為官家也不會虧待他們,至於剩下地人手,我壓根沒打算交出去誰要都不給。」
趙興說這番話地時候,想到了明代的滅亡。
明代末期,大臣孫元化傾力打造了一支全火器地部隊,然而,明朝的大臣在國家滅亡前夕,一如既往的保持「重文輕武」的傳統,他們對待這支全火器部隊,像對待普通士兵一樣苛扣軍餉,排擠陷害……,最終把這夥人逼的潛逃遼東,投奔了滿清人,而後,用他們被明朝訓練出來的火炮技術,滅亡了明朝。
在那些只會勾心鬥角,貪贓王法的「鬥爭學派」的黨徒手裡,哪怕送給他們一顆原子彈,他們也不會用這顆原子彈去轟擊自己的敵人。
這個時代,火藥技術實在太犀利了,它象徵著一個時代的開始,如果這支當世最犀利的武器落到呂惠卿手裡,弄不好會讓他轉賣給西夏人、遼人,或者任何大宋的敵人,以便能拿上回扣。
這也正是趙興此前想方設法隱瞞自己手頭的軍隊,隱瞞火藥威力的原因。
全火器軍隊是一支昂貴的奢侈軍隊,裝備這樣一支軍隊花費巨萬,而訓練他們也是純粹燒錢,趙興好不容易才訓練出幾千熟練的火槍手,現在,眼看他們逐漸成熟,哪怕天王老子來討要,趙興也絕不肯撒手。
那名參謀在圖上推演了一番,遺憾的咂了咂嘴:「遼兵自十日前退去後,主力現在不知隱藏在哪裡,若是我們有幾匹戰馬,出去偵察一番,那就更知己知彼了。」
騎兵!騎兵在這個冷兵器時代,不亞於戰爭之神火炮。
趙興記得,似乎直到機關鎗發明,騎兵才正式退出歷史舞台。在此之前,火炮陣地萬一過於突出,就會遭遇騎兵的逆襲。
「下一步我們就是發展騎兵,讓每個火槍手都長上四條腿,讓每門大炮都有兩匹馬拖曳,如此一來,我們的朱雀軍團就成了這個時代無敵的存在,無敵!」
參謀繼續說:「想必,這段日子對峙,遼兵已經看出端倪了:在我們的火炮陣地前,步兵脆弱的彷彿羔羊,唯有騎兵的速度可以稍稍抗衡,但,等我們的火炮新陣型研究妥當,連騎兵在我們面前,也討不了便宜……如果再給火槍手每人配上一匹馬,那我們就更了不得了,騎上馬的火槍手,只有他打別人的份,哪輪到別人湊近他。」
騎上馬的火槍手,現待稱之為「龍騎兵」,它像一隻噴火龍,既有速度又有難以想像的破壞力。
另一位參謀小心提醒:「大人,你瞧,順保寨來人了,似乎是帥大人親自來的,他還帶來了幾張冰耙犁,瞧儀仗,上面坐的似乎是朝廷大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