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明月 第一部 華麗的前奏曲 第2101章 驚世駭俗
    趙興向幾位上官拱拱手,趕緊先回答索迪的問題:「斯蒂爾先生,我想你已經大概聽懂了剛才那場爭執,我可以給你一個優惠,介紹你去杭州碼頭裝運糖霜。但你下次來宋國,我希望你能運回來一批素質更高的黑奴,最好是女奴,我依舊用糖霜付款——這將是一項長期貿易合同,怎麼樣?」

    索迪眼睛眨巴了一下,回答:「我隱約聽說,宋國的糖霜把持在趙程焦蒲四大巨頭手裡,我還聽說有人開闢了一條通往歐洲的糖霜貿易,難道你是其中之一……對不起,請恕我魯莽,這個問題算我沒問。

    爵爺,我船上還有一百多名馬來黑人,除了這批黑人外,我還有一些象牙、紅木、玳瑁、珍珠,如果你的承諾算數,我願把船上的貨物都送給你。但我希望你能給我一個憑證,讓我在杭州港直接運載糖霜。我希望這個憑證長期有效,如果我不能再來宋國,我希望我的代理人拿著這個憑證,依舊能在杭州取貨——他會用素質最高的黑奴付款。」

    這時代沒有電話,商業信息交流很貧乏,所以,即使索迪知道糖霜貿易線路的開闢,但他們不知道幕後運作的是誰,從哪裡收購足夠的貨物;當然,即使他們收購到了足夠的貨物,也不知道運到哪個港口,賣給誰。所以趙興的承諾,等於平白送給索迪一條新貿易線路——當然是銷售趙興商品的貿易線路。

    趙興稍稍考慮了一下,回答:「如果你回去。我希望你在越南與王元愚地船隊結伴而行,希望你能給他引薦一些當地商人。」

    索迪歡喜的連口答應,趙興藉機轉向了在座的官員們。回答王子韶剛才地問題:「這位藩商說,南洋的駐輦國重新崛起了,這個國家建立於東漢中期,當地人稱呼為Chla。

    這是個泰米爾國,唐代時他們征服了整個印度洋。前不久——大約20年前吧。這個千年帝國征服了三佛齊,使三佛齊承認他們的宗主權。

    最近駐輦國正式在南吐蕃設立行政機構,並在三佛齊首都巨港設立關卡,專門向宋商、以及通過馬六甲的大食船抽稅索貢。這夥人掠奪成性。索迪先生說。恐怕今後從南洋來的船隻會越來越少,這會影響我大宋地稅收。」

    「什麼?三佛齊不是向我們納貢稱臣嗎?怎麼……竟是個別人的藩屬國?還有……仁宗時駐輦國高僧曾來我們這裡傳過經,看起來他們倒是挺慈善的一國人,怎會有你說的那麼兇惡?」范鍔驚問。

    三佛齊向大宋納貢是有地,但「稱臣」是官員翻譯時做地手腳,他在翻譯時加上了「稱臣」內容,這是朝貢貿易的必須。而實際上,印度歷史、馬來西亞時都記錄做「與宋國通商交易」。而三佛齊向駐輦國稱臣則是雙方歷史都承認的。因為駐輦國在後者國土上駐軍收稅,新國王的任命權也在駐輦國。這是國際法意義上的「稱臣」。

    可這道理沒法向范鍔解釋。

    趙興苦笑一下。答:「佛亦有金剛獅子怒,更何況佛徒?人搶劫的時候拿起屠刀,事後,只要放下屠刀,就立即成佛了!所以。不要被他們的謙和騙了。他們的微笑可能是奔你錢包去的。」

    范鍔剛才想推薦趙興去京城,實際上是想拉攏蜀黨支持他地大運河計劃。但李之純的表態讓他知道,趙興不是一個願意在汴京城做官的人。李之純與蘇轍關係密切,他說的話基本上可以代表蜀黨的態度。雖然趙興不願當京官,讓范鍔很難理解,但李之純是在場地職位最高官員,他不便在這個問題上糾纏。於是他地注意力轉到了索迪身上,急忙詢問駐輦國的情況。

    趙興將翻譯地工作交給了喀絲麗,自己拉過王子韶,悄悄商議起密州石的問題:「大人,工匠們已經初步琢磨了幾塊石頭,這裡有塊石頭屬於上品,你看?」

    王子韶拿過趙興從懷裡摸出的一塊淡青色石頭,上面帶著一些黑紋。他琢磨半天,稍稍看出了一點意味,這似乎是一條大河,河上煙霞蒸騰,像是一副水墨畫。

    「你叫它什麼?」

    「一江春水向東流……大人你看,這淡青的石紋像不像一條奔騰的大江,河上幾個垂直的豎紋恰似岸邊楊柳,接著是若有若無的細紋飄在白霧中,江上一輪旭日,映照著江水東逝……」

    李之純湊過來,打量著王子韶手中的硯台,連連附和:「不錯不錯,頗有寫意味道。硯上幾個魚眼也很別緻,恰好可以洗礪筆鋒……」

    王子韶點點頭,站在他身後的索問道也頻頻點頭,接著,王知州發出一聲沉痛的歎息,說:「可惜硯上少了幾個題字,這事就讓老夫來辦,回頭我題上字,找工匠刻在硯上!」說完,王子韶若無其事的將那個硯台塞進自己的懷裡,這行為讓索問道直咽吐沫,讓趙興頻頻喘粗氣。

    「還有呢?」王子韶盯著趙興鼓鼓囊囊的懷裡,親熱的關懷說:「離人啊,吃那麼多飯,懷裡再揣那一堆硬邦邦的東西舒服嗎?快拿出來,先放在一邊。」

    趙興剛拿出來石頭,王子韶馬上親切地問:「離人,你剛跟那藩胡都說什麼?嘰裡咕嚕的!」

    趙興望了索迪一眼,發現對方正在心不在焉地回答范鍔的話,耳朵豎的老高,注意趙興這裡的動靜,他趕緊清了清嗓門,答:「我跟他說,下次來我們這裡。應該帶一些鴕鳥,那玩意我收,高價收……別。我的石頭!」

    石頭眨眼不見了。乘趙興在說話,幾名官員把趙興精心選擇的石硯瓜分殆盡,連其中幾個片狀地殘石也不放過。那位搶了殘石的索問道放下了判官臉,他左瞧右瞧,不解地問趙興:「這塊石頭方不方圓不圓的。你準備作甚?」

    「屏風!這石頭石紋雜亂,看不出什麼景色,我打算把它兩頭打磨光滑,鑲嵌在窗格架上。當作一個屏風立在院中。也別有一番味道……嗯,如果用紅木做格架……不妥,這石紋或為白色或為綠色,最好還是用綠檀做格架,那就更有古意。」

    王子韶很好奇,他一臉疑惑地伸出手去,想從索問道手上接過那塊石頭,仔細觀察一下。但索問道卻不給機會,他一翻手將石頭揣進懷裡。很有文化的說:「不錯,離人這麼一說,倒讓我閒暇時分有了消遣——讓木匠打好格架,將石塊切割成形狀大小相同的方塊。公務之餘可以自己學著拼拼圖案,也許能拼出來一副石頭畫……雅事!」

    李之純馬上接嘴:「如此說來。密州石一點一滴都浪費不了。王子韶與索問道相互看了他一眼。得意的笑了。

    不錯,這才是事物的關鍵。從雜亂地石紋裡琢磨出圖畫的意境。然後根據石紋設計硯台,這是件多麼雅致的事情。它裡面加了文人的創作,於是每一副硯台都代表著文人地品味。

    這說明,許多密州石不用打磨也能賣出去。因為即使那些石紋裡創造不出意境,也可以用那些低賤地石頭,拼接處規模更宏大的石頭壁畫。

    密州這下子發了!

    索迪這時突然甩開范鍔,回答趙興這裡:「除了鴕鳥,您還要什麼,需要徂蠟嗎?我一起給你帶來?」

    范鍔一頭霧水:「鴕鳥,什麼玩藝,你要這玩意幹嘛?徂蠟又是何物?也是蜜蜂產的物事?」

    「徂蠟這是大秦語(拉丁文)Zoology的讀音」,趙興回答:「晉代李石所著《續博物誌》,記錄中理國(索馬裡)沿岸撥拔力古國出產的異獸,身高一丈餘。但頸長九尺。狀如駝馳,而大如牛,色黃,前腳高五尺,後低三尺,頭高向上。

    這是一種鹿,因脖子太長,所以人稱長頸鹿……奇怪,李石怎麼知道的這麼詳細,難道他也去過非洲,若是他聽人傳說,那麼,又是誰告訴他的呢?」

    趙興後一句話接近自言自語,王子韶心滿意足,閒閒地問:「那麼鴕鳥呢?是跟駱駝一樣的鳥嗎?」

    「不,那是一種大鳥,體型大的像孔雀。不,比孔雀還大。鴕鳥皮可制柔軟、細緻地皮革;肉簡直跟最好的牛肉一樣鮮美,有營養;它下的一枚蛋足足有數斤重。而養起來也好活,吃草而已,且十分耐寒耐旱耐饑。」趙興輕描淡寫地回答。

    他故意忘了說,其實鴕鳥油才是真正有價值的商品。它是一種細胞、肌肉組織修復劑。現代足球運動員在摔傷、跌傷時,隊醫會在隊員的傷處塗抹或者噴一些東西,然後隊員在1到分鐘左右又能站起來正常比賽了,這就是著名地鴕鳥油地效果。

    此外還有鴕鳥羽毛,它既是一種婦女時尚裝飾品,也是做羽毛筆的主要部件。它是如此重要,使得鴕鳥貿易直到新式鋼筆誕生,才逐漸萎縮。

    王子韶也故意輕描淡寫地回答:「此物既然離人認為好,那我也要幾隻養養。離人,跟他說,我也要。」

    范鍔沒理這兩個貪心地官員,他急著去看硯台。

    剛才,范鍔匆匆結束了詢問,而索迪心中有所顧忌,老是注意趙興這裡的動靜,說話很不爽快。范鍔沒打聽出什麼,他聽到這裡的動靜,連忙結束話題,跑過來過來觀察石料。可惜他過來的有點晚,戰利品已經瓜分完畢,他只能在李之純、王子韶、索問道等人手上觀察石料。

    這些人太吝嗇,手抓得很緊,范鍔只能望著眾人變的鼓鼓囊囊的胸前,流著口水說:「密州原先只貢絹、牛黃,如今這麼一來。又多了一項貢物。離人下手快啊。」

    范鍔是前任密州知州,他對密州地情況甚至比王子韶還熟悉。所以他不愁找不到好石頭,唯一遺憾的是趙興下手太快。已經把現有的石料護住了,而且這消息也擴散地太快,使得人人都開始珍視自己的院牆。

    李之純對趙興這點倒是另有看法,他吩咐王子韶:「端硯一出,端州百姓苦甚。此次密州出了好石料。可不要落得端州百姓的境遇。如此看來,石料把持在密州團練與密州府衙手裡,也是件好事,王大人。可不要對百姓過分煎迫。」

    對於這位仁厚長者。趙興唯有欽佩。王子韶也是知道李之純的性格,趕忙起身離座,恭敬的答應下來。

    宴會地歌舞上來了,幾位上官在這裡竊竊私語,幾位上官都聚在這裡對客人有點不恭,王子韶首先醒悟過來,他招過自己的家僕,把懷裡那堆雞零狗碎交到家僕手裡,自己端著酒杯挨個找商人拼酒。

    索問道李之純也散開敬酒。范鍔將趙興揪到一邊,不談石料的問題,談起了貨物貿易:「離人,密州椎場去年的繳稅額是八十六萬貫。如今要升為市舶司,這交納地稅收一定要比去年強。

    可是我以前也隱約聽說南洋地商路出了點問題。剛才幾名藩商都說起這事。我本想把你叫來問問那藩商索迪,現在看來確實了。你說。今後這裡會不會逐漸萎縮?」

    趙興慢慢的,邊回憶邊答:「駐輦國重新崛起之前,我聽說吐蕃的國土深入到大海,但吐蕃並未在當地建立穩定的統治權,現在駐輦國等於趁虛而入,將原先屬於吐蕃的瀕海土地全部佔去,奇怪的是,吐蕃卻好像毫不知情,或者知情了也不在乎。」

    范鍔低聲回答:「你還不知道吧,我軍在青唐取得大勝,知岷州種誼復洮州,敵酋果莊被俘,正在押往京城,也許他們自顧不暇。」

    據說,宋朝對外戰爭的勝率超過70%,這一比率遠遠超過漢唐,至於其他,……,別提了!

    趙興搖頭:「不是這樣的,吐蕃是一個鬆散的部落聯盟,南吐蕃在喜馬拉雅山以南,南北雙方消息隔絕,每年只能有幾個月地通訊時間,但那條道路山勢極高,平常人走過去呼吸都困難。北吐蕃可能不在意瀕海土地的流逝,但我就奇怪,怎麼南吐蕃毫無動靜呢?」

    范鍔發現趙興岔話的能力超強,他本想問問趙興對密州市舶司前景的推測,但趙興一眨眼把話題引到了國外的局勢上,他決定糾正這個錯誤,便緊盯著又問了一句:「離人,你說明年密州前景如何……我問地不是石頭問題,我問地是板橋鎮的情況。

    因為我與李大人、王大人、索大人聯合推薦你為膠西縣縣令或縣丞,一般來說,朝廷不會駁回地方官員地推薦,所以……現在,你即將上任了,定要給我一個准話。」

    趙興望著范鍔,不慌不忙回答:「密州市舶司要想發展,不在於南洋,而在於高麗與倭國。而高麗與倭國敢來密州,卻需要強大的水軍來保證。登州水軍必須要加強,讓它有能力封鎖渤海,使遼人的船不能出港。而我密州團練……或許可以採取護航的策略,比如:將所有的藩船編隊,在某個固定的日期由水軍護送商船隊離港——這建議大人覺得怎麼樣?」

    范鍔考慮了一下:「如果將藩船編隊離港,這樣既便於管理,也便於徵稅,只是這樣一來,恐怕密州團練的船隻遠遠不夠,那前後該用多少船?朝廷養這麼一支船隊……」

    范鍔沉吟不語,趙興馬上補充:「朝廷養這麼一支船隊,甚至無需付款。只要允許民間自駕船隻,當作效用,由我密州團練統一調配。」

    讓民間自發性的武裝護送藩船——天下還有這樣的傻子嗎?范鍔剛想反駁,但看到趙興那意味深長的笑容,他馬上明白了。

    民間自願護航,當然不是毫無代價的,譬如他們可以夾帶一點私貨。不過,這屬於只能意會不能言傳的事。至於如何管理這群「效用」。讓他們不至於因為夾帶私貨過於猖獗而影響正常貿易,那——水軍管理上屬於密州團練地事情,稅收管理上屬於密州市舶司的事情。范鍔「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想到這,范鍔笑了,他一指在座的幾名女真人,向趙興介紹:「這群人是金州商人。他們地戰馬很不錯,朝廷還指望他們多多販來馬,可最近他們帶來的馬匹越來越少,如果離人有辦法能讓他們多往密州販馬。哪怕市舶司的稅收依舊是八十六萬貫。這市舶司開得也值了。」

    趙興瞥了一眼那幾個女真人,平靜的回答:「戰馬越來越少——我想,他們在備戰。」

    范鍔顯然誤會了趙興的話,他歪著頭想了一下,哦地一聲說:「遼東那苦寒之地,也會有人爭來爭去嗎?不行,我得向朝廷密告一下,若真是女真人受到騷擾,朝廷方面怎麼也得出力幫他們一把。」

    趙興歎著氣。搖了搖頭,將身子縮回了座椅中。

    他本想提醒朝廷,現在女真族在大宋的支持下兵強馬壯了,他們不是受到別人的騷擾,而是想來騷擾大宋……但這話他說不出口。兵部間諜機構都打聽不出來的消息。他憑什麼能以先知者地口氣說地那麼肯定?而且誰又會相信呢

    女真人確實在與遼國戰鬥。或許趙興擔憂的過早了,現在的女真人還沒有興起來搶劫大宋的念頭。但現在,他們已經開始準備稱霸遼東了。

    范鍔幾次慫恿,見到趙興實在不願與那群女真人發生接觸,他轉而談起另一件問題:「人都說離人多智,我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我大宋苦於錢荒許久了,今我為金部員外郎,朝廷鑄錢這塊想有所為,但我聽說藩錢的流入是你老師一力贊成的,對此事離人何以教我?」

    趙興眨巴著眼睛說:「范金部,我聽說百姓私自將銅錢溶了,鑄造銅器,一反手就是五倍以上的利潤,有這回事吧?」

    范鍔點頭。但他還沒表示意見,趙興馬上按自己的思路說了下去:「將銅錢中的鉛錫重新分離出來,再鑄成銅器,這樣花費不少力氣,但卻能得五倍利潤,按照這個測算,一枚銅錢地價值至少低估了十倍。如果我們將銅錢的價值升值十倍怎樣?如此一來,鑄造銅器無利可圖,誰還私鑄銅器?」

    范鍔聽得目瞪口呆,他被趙興的大膽嚇著了。但趙興還有話說:「我去遊歷南洋西洋,那裡的國家都不存在錢荒問題,怎麼我華夏屢屢出現錢荒問題。對此事我琢磨了很久,某一日豁然開朗。原來,我大宋的貨幣體系不健全。

    所謂貨幣體系,是說鑄成地錢幣應該有多級兌換率……這個詞,范金部能夠理解嗎?讓我說地更清楚一點,我大宋的鑄錢唯有銅幣,金銀雖可以用於買賣,但由於它們都存在成色、重量、體積問題,使兌換很麻煩,甚至需要專業人員運用專業知識才行。

    我大宋將很多精力花費到把雜色銀子提純上來,但提純後地官銀分發到民間,民間又會用各種手段往裡頭攙兌鉛錫,交還給官府,然後開始再一輪循環,有這一番折騰的功夫,何不把銀子直接鑄成銀幣呢?

    一個完整的貨幣體系,應該有金、銀、銅三級貨幣,但我大宋現在的鑄幣只要銅錢,這是唯一無可選擇的基準貨幣,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不鑄成錢幣的金銀不能算是貨幣,只能說是一種抵值貴金屬。如果鑄造成錢幣,當作交換的基準貨幣,那麼,整個錢幣體系就建立起來了。

    范大人,想想看,我們以前只有錢幣,沒有貨幣體系。一貫銅錢重**斤(宋斤),交易起來多麻煩。如果我們把銅錢升值,那麼一百枚為一貫,等值一兩白銀。然後我們鑄造價值一錢的銀幣,會出現什麼情況——十枚銅幣兌換一枚銀幣。交易中,大量的銅幣被銀幣所取代,而銅幣就成了一種輔助貨幣,那麼我們還會發生錢荒嗎?

    同樣,我們可以鑄造價值一錢的金幣,這樣可以大大降低銀幣的使用量。那麼我們最終地基準貨幣就是黃金。金銀銅三級貨幣兌換體系建立完善,我大宋馬上就可以不存在錢荒問題。」

    范鍔這回聽懂了,但他被這條計劃的大膽嚇著了。結結巴巴的說:「怎麼可能,讓銅錢立刻升值十倍,那豈不是讓百姓地家產一夜之間縮小十倍嗎?這是殘民之財,這樣的人要被千古臭罵……不過,離人說的前景確實誘人。照離人說的,我大宋真能永絕錢荒嗎?」

    「當然!」趙興說的是現代經濟學家對中國古代經濟研究地結果,這或許超過了古人的理解力,但它符合科學。「驟然升值貨幣。恐怕會引起民亂。那麼我們換一種方法怎麼樣?換用新技術鑄造純銅銀錢

    趙興一指那位索迪那,說:「范大人看過那些藩商帶來的藩錢沒有?在漢代時期,他們就有沖壓法製作的錢幣,金部不如從藩商那裡購買機器……這種方法朝廷難以接受,那就換一種方法,朝廷選求賢榜,或者在制舉裡尋找這樣地人才,一定會有人把這東西給我弄到大宋——那玩意都是千年老古董了,只要有心。一定能弄到手。」

    趙興這裡跟范鍔談地熱烈,幾位官員偶爾過來聽聽,聽到的全是一堆「錢」字,為了顯示清高,他們馬上又離開了談話現場。

    范鍔談到這裡。覺得今天收到的衝擊太多了。他需要慢慢消化一下,所以也匆匆結束了話題。最後叮嚀道:「離人,今天的宴會實際上是我的告別宴,此宴過後,我就要啟程了,希望能在天寧節前趕到京師,此後膠西縣就交給你了,你一定給我經營好。

    嗯,剛才我們談的東西,以後我還會寫信與你,我們慢慢交談。但此事過於驚世駭俗,離人不可四處張揚。」

    趙興爽快的答應了,而後便隨范鍔挨個去敬客商的酒。

    宴會在半夜結束,李之純臨出門的時候,特地找趙興致謝:「離人,你送來地靴子我試了……」

    李之純指指腳上的靴子,說:「很好,很輕便,而且輕軟。你有心了。哈哈,你送來的手杖也不錯,可你的手杖裡怎麼藏了一把刀呢?老夫平生活人無數,吾以仁義防身,何用的著兵器……不過,刀很好,蓑衣很很好。

    明日你來我家裡,范金部走了,老夫也該告辭了。不過最近我兄弟從京城來訪,他有點鬱鬱不得志,離人替我招待一下,他與黃魯直、秦少游交好,在汴京城時曾想結識你,可惜你是個大忙人。他安人也想見見你,明天你帶上孺人一起來。」

    帶孺人一起去,這意味著沒廖小小她地份,她嘟著嘴上了馬車,挑著燈往家走地路上,廖小小倒還沒忘自己的職責,提醒趙興:「李之純弟弟李之儀,妻胡氏,名淑修,字文柔,世為常州金陵著姓,其性高嚴,喜風節,通讀經史佛書,作詩詞頗有師法,尤精於算術。

    據說連沈括間有疑志都經常向她請教,並屢次歎息說:得為男子,我益友也。胡文柔卻不齒沈括為人,當沈括陷害蘇學士時,她曾對李之儀說:子瞻(蘇軾)名重一時,讀其書,使人有殺身成仁之志。君其善同之邂逅。

    蘇學士貶謫黃州時,胡氏曾親手為學士製作錦衣,並感慨說:我一女人,得如此等人知,我復何憾?!……」

    明白了,這位胡氏是又一位被蘇軾迷倒地狂熱蘇粉。

    這大宋還有不是蘇粉的女人嗎?

    看來,不是李之儀想見趙興,而是這位胡氏想見,所以他哥哥李之純特地提醒胡氏的存在。

    這一年李之儀49歲了,自從中了進士後,他一直沒有得到實授官,每日在京城裡等待朝廷的召喚,等的鬍子都白了。這次是到哥哥這裡散散心。聽到密州正在宴請胡商,便想來板橋鎮看看風景。他妻子胡氏是大家族出來的,禮節上做的很規範,倒顯得程阿珠有點侷促。

    今天的會面趙興的三位女人都在場,因為陳伊伊的郡主身份擺在那裡,他不好將其單列,伊伊來了,廖小小自然不肯一個人留下,所以她哭著嚷著也跟來了。

    胡氏與阿珠相互見過禮,又仔細打量著陳伊伊一眼,向廖小小點點頭,說:「廖大家出奔,滿京城都傳遍了,看來廖大家找著了安生立命的好去處,瞧,你官人走到哪兒都將你帶到哪

    李之儀尷尬的站在一邊,沖趙興拱手,李之純站在屋子的台階上,接受了趙興的拜見,然後呵呵笑著說:「離人,我這是借寓友人家中,房子侷促,今天就讓之儀隨你去……我聽說你的房子建好了。」

    胡氏那裡打量完趙興後,滿意的點點頭,說:「蘇學士選弟子的眼光確實不錯,離人雖然不以文章聞名,但為人處事自有一種雍容大度,也算是當世俊傑。」

    李之儀在一旁親暱的反駁:「誰說離人不以文章聞名,汴梁城都傳唱著三首新曲,還有那首人生若只如初見,好詩啊。」

    胡氏橫了李之儀一眼,牽著程阿珠的手往院裡走,經過李之純身邊時,她向對方行了個禮,落落大方的說:「伯伯,客人來了,也當請入廳堂,奉上一杯香茶。」

    李之純笑著讓開了門,連聲說:「理當!理當!」

    李之儀拉著趙興的手,邊向屋裡走邊自我介紹:「我聽黃魯直、秦少游談起過你,你走後少游還賴在馬夢得屋子裡,他已經把家眷接來了,吵得馬夢得痛苦不堪。

    你聽過我嗎?我平生作詩不多,不過最得意的一首是《卜算子》——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

    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願君心似我心,寧不負相思意,怎麼樣,這首詞還差強人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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