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世修行錄 【卷二】數定塵淵 第四章 故友相逢
    夜暮深沉,星月相輝。長街上行人稀少,各色路邊小販均皆收攤回家,道旁店舖也多數早已打佯。唯有酒家、客棧、花街柳巷等處紛紛挑起燈籠,開門納客,迎來一日中最繁忙的時刻,

    蕪城最大的酒家明月樓內此時正座無虛席,酒客多半已有三分微醺,猜拳行令之聲此起彼伏,吵吵嚷嚷,煞是熱鬧。

    明月樓李大掌櫃站在大廳內,眼中瞧著店內紛擾的人頭,以及櫃檯後忙得不可開交的帳房先生,樂得一對綠豆眼更是瞇得只剩兩條縫》序v文學峔粹湓茫o閾兄輛坡Ч磐猓竟r曛謝錛埔黃胗此屯^?br/>

    「劉大人!今兒個竹葉青如何?啊,不錯吧,那可是小的托人大老遠自山西杏花村運來的!您要嘗著喜歡,趕明兒小的叫夥計給您送兩壇到府上去?……好勒!下次再來啊——」

    「哎——張員外,您來啦——歡迎歡迎,樓上請!」

    「啊馬公子——馬少俠,今兒這麼早就回去啦?不多喝兩杯?」

    馬勃滿面紅光,步履微蹌,在一眾狐朋狗友簇擁下跨出門來,大著舌頭道:「……不啦!今兒個……還有事!」

    近旁眾人中,一名身穿綠色綢衫的年輕公子笑道:「咱這是給馬少俠接風,一會兒還要上望春閣趕場呢!」說著一面擠眉弄眼。眾人會意,均吃吃怪笑起來。

    李掌櫃自然知道,那望春閣是城內最有名氣的四家風月場所之一,便也跟著「嘿嘿」淫笑兩聲,問道:「馬少俠近日曾有遠行嗎?小的竟懵然不知,實在該打!」

    那綠衫公子睜大了眼睛,愕然道:「咱馬少俠前幾日赴杭州行俠仗義,救了陸家莊莊主性命。連臭名昭著的妖道桓楹都在他手底吃了大虧!這麼大件事,掌櫃的竟然不知?確實該打!」

    李掌櫃忙躬了身子唯唯喏喏,一旁那店夥計忍不住插口道:「是嗎?怎麼小的卻聽人說,是大俠漻清先生擊退了妖道?」

    馬勃眼睛一瞪,喝道:「胡說!那明明是我和我爹!……還有江湖上一些朋友,一起擊敗了妖道桓楹!哼,那漻清,根本一點力都沒出!」鐵刀門馬家,在江湖上聲威遠遠不及點蒼派,與少林武當更是天淵雲泥之別。馬勃不說這幾大派的名字,只以「江湖上一些朋友」一語以概之,倒似那次行動是以他鐵刀門馬首是瞻的了。

    店夥計心中不服,張口還欲再說,卻被李掌櫃狠狠一瞪,嚇得垂下頭來,反駁的話在喉嚨中「咕嚕」一聲,吞了回去。

    李掌櫃在一旁陪笑道:「是是是,鐵刀門馬家的家傳絕學天下無敵,江湖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那是小的一向欽佩的。那個甚麼漻清,只是沽名釣譽之徒,哪堪和馬大俠您父子二人相提並論!」

    馬勃酒醉三分,神智倒還清醒》序v文學徆x忻髦v約椅涔j蜐x清技藝相比,所差何止十萬八千里,李掌櫃這話反著說還差不多。但他年輕氣盛,為了面上好看,這時卻不出言澄清,只含含糊糊地「哼」了一聲。

    那綠衫公子又道:「沒錯!咱們馬少俠那日見到漻清,兩家說起來,對方還連稱久仰欽佩,恭恭敬敬地請馬少俠指教了幾招武功!那是甚麼來的?『長河落日』?哎呦小弟一介書生,對此一竅不通,這可記不得了,萬望馬兄恕罪!馬兄幾時若能得空,何妨也不吝為在下指點一二?」

    他說到「長河落日」,周圍眾人還不覺如何,不遠處南風客棧門外停著的一輛馬車內,卻有人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那「長河落日」是江湖上流傳最廣的粗淺刀招之一,乃是先高舉鋼刀過頂,再直直向下疾劈擊敵,便如夕陽直落河面,勢不能阻。與之相對的,劍招有「獨劈華山」,拳法中有「五雷轟頂」,均是以氣勢取勝,但若說到花巧變化,卻是一點也無,絲毫可指點之處也欠奉。那綠衫公子果然並非習武之人,否則定會換個高深些的招數說出來,將以取信於人。

    那綠衫公子不懂武功,馬勃卻是懂的。聽得友人說出這等言語來,饒是他臉皮厚比城牆,此時卻也忍不住面上一紅。心虛之中,竟未曾留意到遠處馬車中的笑聲,只匆匆四顧,見眾人神色如常,似都毫無察覺》序v文學徆x新運梢豢諂顆言^膊輝岡僭詿舜νA簦喻江迉桲隊Q刺擠鶭d鶾\禱埃隋Ж奎l鄭x鵲潰骸霸勖親擼北懍熳胖諶搜琉ゥ磈{?br/>

    那馬車中人亦再無動靜。

    直到馬勃等人消失在遠處街角,才聽有人在車廂後門之外忍笑低聲道:「這招『長河落日』想必非同小可,尊駕幾時若能得空,何妨也不吝為在下指點一二?」

    車門被倏然撐開,漻清神情愉悅,探出頭來,笑道:「原來你早便到了!卻不出聲招呼,倒教我好等!快請上來罷!」

    車外之人身型高大,著一件紫錦深衣,頭戴斗笠,垂下重重紗幕,遮住容顏。見漻清招呼,他微一頷首,欣然舉步登車。漻清在他身後關上門,坐回車廂內,笑道:「重離君向來事務繁多,可謂席不暇暖,今日卻怎有空到人界來?方才小弟在客棧之中忽見掌中刻印異變,差點以為是甚麼地方出錯了。好在想到寧可信其有,仍是出來相候,這才不致與君上失之交臂。」

    重離君此時已取下紗笠,露出如大理石雕成般的英挺容顏,答道:「正是有事在身,不得不來人界一行。」抬起頭,他明亮的赭色雙眸深藏笑意,與漻清同樣愉悅的目光相接,口中卻道,「哼,你若不出來,本君難道便不會作那不速之客,破門而入嗎?」

    漻清微微一笑,轉身推開馬車前門,屈指輕彈,一粒細小光珠自他袖中飛出,落在馬股之上,隨即隱沒不見。那馬兒被他法術所激,昂首輕嘶一聲,自行踏開四蹄,小跑著前行。

    他知重離君久居魔界,最不喜客棧、酒樓等凡人往來頻繁,體氣混雜之地,是以驅策馬匹馳往別處。

    漻清做完這些,隨手關了車門,問道:「不知君上欲辦之事,可有我能略盡綿力之處?」

    重離君傲然道:「小事一樁,不需要。」

    漻清笑道:「我原也如是想。世上怎會有事,能難住魔界八大君侯之一的重離君!」

    重離君微笑著「哼」了一聲,頓了頓道,「原來你掌中刻印尚在。我還以為它早給尊師消去了呢。」

    漻清微笑道:「當年家師見到,確曾傳我消除之法來的。」

    重離君深深看著他,半響道:「那年我一時興起,在你掌中留下印記。事後想到你身所屬的仙門一派和魔界一向不大和睦,只怕我那輕率舉動已替你惹來無數麻煩,心中常自懊悔,是以從不曾憑之與你聯繫,免你為難。今日路過此地,竟有所感應,倒是大為意外。怎麼尊師對你結交魔族中人,竟是不甚在意的樣子?」

    漻清微訝道:「那又有何不妥?早知仙門和魔界間有些舊隙,原來竟如此深麼?家師卻只曾說過奸邪之徒不可相與論談,除此之外,只需銘記『君子之交淡如水』,便再並無其他限制。」說到這裡,自然而然想起當日,師父見到自己掌中暗藏圖紋之時,的確曾經大皺眉頭。

    維泱那時不悅道:「好端端的,教人在自己身上亂塗亂畫作甚麼!」

    漻清只好訕訕笑著,不知該如何作答。

    維泱當即傳授了消除刻印之法,道:「玩得夠了,就自己將它消了罷。」

    之後他雖然一直未曾將之化去,師父卻也不再多管。

    想到這裡,漻清忍不住笑道:「家師雖然面上極冷,對我這頑徒卻是自來十分縱容慈愛的。」

    重離君歎道:「尊師非常之人,方能教出你這非常之徒。哼,我這可不是恭維你!」

    漻清失笑。

    這時馬車已緩緩停下,漻清推開車門,指著前面道:「今夜已深,馬車出城不便。這南湖已是城內最清靜之處,只好請離兄將就著看看了。」

    車外夜色如水。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映著細碎的星月微光。岸邊原植著整排柳樹,此時罩在沉沉夜幕之中,只隱約可見》序v文學南呂鏌黃q婷炸踧`谷馱挫贍跣R耄u炊l源說鼐燦摹?br/>

    重離君看了一眼道:「有心了,多謝。」

    漻清知他向來心高氣傲,一個「謝」字已是極至,於是欣然笑道:「那也沒甚麼。你……」忽然渾身一震,凜然與重離君相顧,失聲道:「好大殺氣!」出得車來,舉首北望,但見遠處天際一片黑氣密佈,狀極妖異,絕非尋常陰雲。

    此時黑氣之下隱現火光,怨靈慘呼哭號之聲直衝天際。一時間死氣聚會,沉沉壓在蕪城上空。

    漻清心神俱震,緊握雙拳,搶前踏出一步,卻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頓住腳步,猶豫不前。

    重離君來到他身邊,看了他一眼道:「哼!凡人生命脆弱,尚不若飛禽走獸,哪值得你為他們如此擔憂!」

    漻清歎息道:「再不值得,總是性命。若教袖手旁觀,我心實不願矣甚!唉,家師為此也時常教訓責罰於我,我卻始終不能改。每思及此,心中便很慚愧。」眼睛盯著遠處火光,心中矛盾已極。

    重離君哂道:「管便管了,雖不值得,卻也不算甚麼錯事,怎到『責罰』這般嚴重,更無必要刻意去改。你師門規矩倒也奇怪。武當亦是修道大派,門下弟子管起閒事來卻不見有這諸般顧忌。」

    漻清苦笑:「鄙派和武當雖為道家同宗,卻分屬不同流派。修仙方法大相逕庭,那也是有的。」

    重離君道:「縱然流派相異,最後卻總會殊途同歸的罷?既然你性子不合你本派清規,何不嘗試另覓他徑,重新修行?」

    漻清一怔:「諸人心中,不都認為自家學派優於別家麼?我亦如此。況且師恩深重,我決不願改投他處。」頓了頓,心中愧疚之情大起,「我兩位師弟均早得成大道,唯我總是控制不住自己性子,以致修至地仙之境便寸步難進。那是我自己資質魯鈍,可與師門絕學毫無關係。」念及全因自己之故,終令師門蒙羞,不由好生歉然。

    重離君道:「哼!總之你等修仙之人,無論何種流派,均是清規戒律一大堆,十分麻煩!不若我輩修魔,行為處事唯心是從,何等快意!」

    漻清聽了,唯有苦笑。

    重離君見他眼望北方,神色間仍甚是掙扎,哂道:「拖到此刻,該死之人早已死透,你再不能改變甚麼。若真想去,便去看看無妨。尊師想來不至為此便要怪你。」

    漻清精神一振,喜道:「離兄所言極是!如此咱們便一同前往觀之,如何?」

    重離君搖首道:「沒你那麼閒!我尚有要務在身,就此別過。日後有閒,再敘一聚。」

    漻清失望道:「即刻便要走了?自前次一別,數年不見,今日相會尚不到片刻。」

    重離君道:「這耽擱片刻,事情已不知有否橫生變化。再不走,怕真要難以收拾了。」伸手與漻清相握,微笑道:「尊師既不阻你與我結交,那甚好。日後我若得閒,亦可放心施術與你掌中刻印遙相感應,查你所在。你我二人到時縱然欲要時常相見,又有何難!」

    漻清笑道:「這可說定了,你卻不許食言!」

    重離君唇角上揚,道:「本君向無戲言!哼!偏你這般囉嗦!」放脫他手,退步揮袖,「再會」聲中紅光一閃,就此平空瞬移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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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宸說:

    終於……把最艱澀的設定和修圓矛盾的部分寫完了……先自己撒花慶祝一番~~~~~*^^*

    可惜最終仍是找不到機會交代漻清和重離相識的過程……只好留待以後得空再行插敘。好在這段前因也不是非寫不可,反正——他們就是認識了!而且交情很好!!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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