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世修行錄 【卷二】數定塵淵 第三章 長亭之會
    古道長亭,綠柳成蔭。

    「哈哈哈!今次可多謝你啦!」發笑之人聲音粗獷,嗓門頗大,竟是當日聽雨樓上,武當五子之末的麥在冬。

    「老道知你門規嚴謹,戒酒茹素,否則定要請你暢飲三日三夜!此時只好以茶代酒。哎!大恩不言謝!師哥囑我跟你說,日後若有用得著的,只消著人帶句話,武當一派鞍前馬後,決不推辭!」麥在冬大馬關刀地斜坐亭中石几之旁,向他對面之人舉了舉杯,一飲而盡,便如杯中之物並非清茶,而是烈酒佳釀。

    石几對面坐著一位身著藍色直鋸深衣的青年。此人外表雖稱不上十分俊美,但雙眸清澈明亮,鼻樑高挺筆直,唇角含笑,神情高潔儒雅,行止間竟是說不出的灑脫好看。再配上一身質地優良、剪裁合度的衣冠,尤顯氣度不凡。

    這藍衣青年便是漻清。此時他微笑舉杯道:「麥兄客氣了。小弟並未出手,實擔不起這個謝字。」

    旁邊坐著的一位黃衣女子也舉杯道:「漻真人過謙了。真人雖未真正出手,但那妖道知難而退,卻是因著真人的三清符令。今晨鄙堡中傳來訊息,舍弟已安抵宅中。陸家堡上下,無不對真人感恩戴德!」話未說完,她臉上先自微微泛起紅霞,忙舉袖飲茶掩過。此女正是陸家堡大小姐陸澤蘭。

    她家中父母早亡,自小和胞弟陸澤漆相依為命。當日陸澤蘭聞知乃弟落入以吸人元氣而臭名昭著的桓楹手中,實如遭五雷轟頂,當下廣發英雄帖,求請往日與陸家堡有淵源的各派武林朋友出手相救。

    聽雨樓中,漻清以一紙三清符令使得原本大佔上風的桓楹自甘退卻,拱手將陸澤漆送回,陸澤蘭心中不禁對愛弟的這位救命端既感激又崇慕。因此當她得知麥在冬欲往見漻清之時,便再三央他帶她前來當面致謝。此時陸澤蘭見到漻清氣質風度,芳心之中更是一動:世上竟有如此人物!

    漻清見陸澤蘭如是說,忙道:「不敢。在下微末修為,且未曾出家,可當不起『真人』二字,陸大小姐折煞在下了。」

    陸澤蘭原見他一身俗家裝扮,便出言相探。此時聽他自承並未出家,芳心一陣暗喜。

    麥在冬大笑道:「漻兄弟未曾出家,可比俺這真正的牛鼻子守清規戒律得多啦!嘿!老道便向來不忌葷腥酒食!」

    陸澤蘭聽他說得有趣,舉袖掩唇,輕輕一笑,神態嬌媚不可方物。

    漻清卻猶如不見,失笑道:「在下實是自幼齋戒慣了的,懶得換口味,那也無甚大不了,倒教麥兄謬讚了。」

    麥在冬「哈哈」大笑道:「漻兄弟便是恁地謙虛!」霍地起身道:「老道原想和賢弟多聚幾刻,奈何今次雖得賢弟出手相助,事情得以圓滿解決,但派中經此一事,終需妥為善後。師哥他們尚在等我哩!咱們便就此別過罷!日後只要兄弟一句話,」他伸手往頸中作勢一劃,「老道水裡來,火裡去,萬死不辭!」

    漻清知他平素雖言語粗俚,卻是說一不二的好漢。見他聲音誠摯,此番言語純乎發自內心,便也肅然起身,拱手道:「在下不敢居功。得麥兄錯愛,先在此謝過了。」

    麥在冬側身避過,竟是不受他禮,笑道:「豈敢!老道不過嘴上說來好聽。這世間有什麼事能難為得了漻賢弟你?即便真有,老道一派之中,嘿,又有誰真幫得了手!」稽首道:「賢弟保重,後會有期!」

    陸澤蘭本不欲就便離開,可是麥在冬既走,她再無借口留下。於是只好也襝衽為禮,與漻清互道「後會有期」,臨去之時不免頻頻回首,秋波脈脈。

    漻清抱拳相送,面上微笑不變,心中卻暗暗歎息。這次又忍不住出手,可謂屢教不改。師父知道後定會大為不悅。

    想起師父清澈如秋水般的雙眸中滿是恨鐵不成鋼的挫敗和無奈,漻清心中便一陣慌亂難過。但是他天性仁俠,路見不平,實在忍不住就要出手。

    漻清坐回石凳之上,舉起茶壺,一面自斟自飲,一面怔怔出神。停了一會,歎息道:「兄台既已來此,何不現身相見?」

    亭旁林中便有人長笑道:「漻清先生真好耳力!」一道杏黃人影緩緩轉將出來,袍袖隨著他龍行虎步,在身側自然飄飛,姿勢瀟灑寫意,襯得他原本不俗的臉容更是英俊非凡。

    他行至亭前,臉上笑容未變,目光炯炯直視漻清,稽首道:「貧道桓楹,久聞漻清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貧道只是稍微喘粗了一口氣,便被你發覺了。」雖是腰身微曲,含笑而狂傲不羈的眼神卻一刻未曾從漻清身上離開。

    漻清起身還禮,笑道:「原來是桓先生,在下有禮了。不知道長此來,有何見教?」其實漻清在麥、陸二人未離去前,早已感到桓楹在側。但那時漻清不知他目的何在,便也不去理他。後麥、陸二人辭別已久,桓楹卻始終在逗留不去,漻清這才出言相詢。

    桓楹笑道:「也沒什麼特別的。便只是想看看這位,一紙道符便迫得貧道不得不知難而退的人,到底是怎樣一位人物。」他目光如電,在漻清身上上下打量。

    漻清微笑:「那是道長客氣。你我之前從未嘗得緣一見,道兄卻很肯給漻某薄面,在下感激不盡。」

    桓楹「嘿」聲道:「盛名之下,貧道難免顧忌三分。再見到你符中法術,桓某又非不怕死之人,怎還敢不如你所命,與那些人『化干戈為玉帛』!」

    漻清失笑:「在下委實汗顏。」

    桓楹眼中異彩閃耀,舉步行至亭中,卻不另覓石凳坐下,只站在漻清身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優美的菱唇邊升起一個惑的笑,低沉了聲音沙啞道:「漻先生可知自己風姿綽約,氣度不凡,令桓某一見傾心呢?」

    漻清並未因對方與自己的高度差,和逐漸貼近的距離而稍感侷促》序v文學淙謊鍪傭苑劍ヶL槿匆慌上惺首勻唬sOΦ潰骸盎趕壬睋^恕!?br/>

    桓楹見自己媚術並未奏效,這本在意料之中,當下也不在意,繼續踏前一步,鳳眼微瞇,伸手便去勾漻清下頜,一面邪笑道:「漻先生若同在下……」忽然如遭電噬,臉色大變,整個人向後疾翻而出,落地後又直「蹬蹬」倒退數步方才站定。

    桓楹穩住身形,略一定神,眼現嘲弄之色,譏笑道:「漻先生原來如此懼怕桓某,竟隨時罩著壁界!桓某幸甚!」

    漻清容色不變,微笑道:「道兄聲譽不佳,在下不得不多做防備。如今看來,果然並非白費功夫。」

    桓楹怔了一怔,忽而大笑道:「漻兄真乃非常人!有趣之極!」笑罷斂容,直直看進漻清眼中,沉聲正色道:「桓某在此立誓:今生必令漻兄傾心相許,如若不然,有如此石!」伸手凌空自地上抓起一快石頭,握在掌中暗運功力,捏成齏粉,隨即一揚手,石屑隨風飛散。

    一般武林中人,即使內力再深厚,也決無可能單掌握碎石塊。桓楹此時定是加用了土系法術,但能不動聲色做到此等地步,也是相當不易的了。是以漻清微笑喝了一聲彩。

    桓楹雙眼放電,向他勾去,笑道:「獻醜了。微末技藝,不值一哂。唯在下一片赤誠之心,天地可表,望得漻兄顧惜。」

    漻清正苦笑不知該如何作答之際,桓楹已雙目含情,靠近前來。看他神情架式,若非怕了漻清壁界,此時早已張臂將他抱在懷中:「桓某若得漻兄傾心,必會從此一心一意待你,決不再如前般處處留情。」不待漻清搭話,歎口氣接著道:「可惜在下此刻尚有他事,只好先走一步。但很快便會返來與你相會。珍重!」邊說已邊向後飛掠,最後一句「珍重」出口,身形已在數里之外。

    漻清目送他漸漸遠去,不由生出一股啼笑皆非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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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樞璇仙境。

    維泱房中傳來輕輕一聲「嗤」響。

    會弁抬頭,訝然看著如星推門走出,問道:「我方才似乎聽見瞬移之聲,難道師父竟不留在房中觀盤嗎?」

    維泱房中有一座九曜輪盤》序v文學抵皇恰熬抨住保耳廘扔且躍糯笮行俏u韉惱嗉蛘j漳E蹋胩焐閒淺皆誦邢嗾鍘W宰齔紗伺毯螅浸藷幢悴懷齜棵牛異鱆擏輪眲J費芩恪?br/>

    如星在他身邊坐下,笑道:「方纔師父瞬移去了種菜,著我出來自行修煉。」

    會弁一怔:「種菜做甚?又無人食用。」隨即恍然道:「生氣了?今次火頭很大啊,半夜三更的出來種菜。看來師兄怕不止又管閒事那麼簡單。」

    如星向他伸出一隻大拇指:「果然是我哥哥,真聰明。你且猜猜,今次發生何事?」

    會弁轉頭看他,如星忙搖手道:「不許讀我心思,你先自己猜!」

    會弁偏頭沉思一會兒,道:「師兄的紅鸞星又動了?」

    如星大為佩服,讚道:「哥哥神機妙算,小弟自愧不如!」忽而笑道:「這回倒也有趣,居然有一男一女兩人,幾乎同時對師兄生情。師兄真乃神人也,竟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

    會弁臉上表情向來淡漠,這回卻也不由莞爾,斥道:「又胡說!」

    如星笑了一會,歎道:「師兄也相當無辜。是別人喜歡他,他又並未動心,師父卻來生他的氣。」

    會弁也歎了口氣,半晌不語。呆了片刻,忽道:「師父這樣不行。」

    如星笑道:「不這樣又能如何。做了大羅金仙,從此歲月無盡。前段時日尚有島可建,現在樞璇仙境卻已連棵草都被修得完美無暇。師父除了整天盯著輪盤看師兄外,實在無事可做。」

    會弁皺眉道:「我們是否太令師父省心了?改天需弄出些事來,讓師父忙一陣。」他說這話時,神態十分認真。

    如星知他雖和自己一母孿生,卻從不喜歡如己般亂開玩笑,怔了一怔道:「哥哥竟是認真的?這樣……不大好吧?」

    會弁再次歎氣,不復說話,舉首望天。

    如星也學他般歎口氣,亦抬頭仰望蒼穹。

    夜空深邃如海,上有繁星點點,璀璨如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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