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淵與張任的激戰,在郿縣的太白山一帶展開。
北風勁飆,捲起漫天的草屑枯葉。深藍、墨綠兩色的戰旗在風中狂舞,旗面激盪出的尖銳聲響,猶如狼群攻擊獵物之前的厲嘯一般。
震撼人心的戰鼓,雄渾激昂的號角,在一瞬間響徹長空。伴隨著狂暴的怒吼喊殺聲,戰場上寒冷的空氣頓時熾熱了起來。
片刻之後,數萬人混戰在了一起,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弓箭手齊射,放,放,放……」強弩中郎將張翼不顧被狂風捲起的沙塵,眼睛睜得滾圓,聲嘶力竭地縱聲厲喝下令道。
依山列陣的川軍弓箭兵,憑藉著地勢之利,將箭矢斜舉向天,以拋射的方式進行攻擊。
密集的羽箭在空中化做一片烏雲,帶著陣陣厲嘯,朝蜂擁而來的敵軍迎了過去。
不過,強勁的北風,卻讓逆風飛行的箭矢射程大打折扣。
許多箭矢飛到半途中就已墜落,即便擊中了目標,威力也是大減……
張任垂下遮擋在額前的左手,收回眺望前方戰場的視線,轉頭朝弓箭兵陣地方向看了看。
「明知道是逆風,也不知道靈活應變!」深蹙起眉頭,張任沖身邊的親兵下令道,「傳令張翼,命他盡快調整陣地,佔據上風口再行射擊。」
「傳令給吳班,命他即引本部3000兵馬,寸步不離地護衛張翼的弓箭隊!不死到最後一個,決不能擅自撤退!」
「諾!」兩名親兵領命策馬飛馳而去。
「這狗娘的北風,這狗娘的夏侯淵!」下達完命令後,張任繼續將目光投向戰場,銳利的眼眸慢慢地瞇了起來。
夏侯淵的攻擊狂猛而不鹵莽。在地形不佔優的情況下,他巧妙地在張任軍的北面列陣,佔據了上風頭。這一舉措。令川軍弓弩的威力大減。甚至於,逆風迎戰地川軍士卒,還不得不忍受飛舞的沙塵之苦。
稍不留神,眼睛就可能鑽入風沙。
一看到夏侯淵的列陣,張任就知道不妙,但也能咬著牙關打下去。
當日劉瑰生亂時,張任原本是有機會獨自平定這場叛亂的,但由於夏侯淵的突然介入。使得局勢風雲突變。
張任極為痛恨夏侯淵禍亂西川一事,不過對於其用兵的老辣卻也有那麼一絲佩服…………
「傳令夏侯尚,命他領本部精兵,繞過主戰場,端掉張任的那幾千弓箭手,千萬不能讓他們佔據上風!」察覺到川軍所做的調整,夏侯淵臥蠶一般地濃眉微挑了挑,沉聲對參軍蔣濟喝令道。
「是!」蔣濟二話不說,當即打馬安排人去傳令。
沖戰場觀望一陣後,夏侯淵將目光轉移到了極遠處那的綿延起伏的山丘上。在那裡。仍停駐著6、7000川軍未有所動作。看樣子。張任是在等待最佳戰機鍥入戰場,以求一舉扭轉戰局。
輕捋著頷下略呈花白之色的虎髯,夏侯淵咧嘴笑了笑。在他身後。5000騎軍不動如山。但沒有人敢懷疑,這座靜謐的「大山」隨時都可能爆發出滔天的岩漿烈焰來。
先擊敗張任,再釘死呂蒙,最後集中軍力與馬岱決戰,徹底穩定住關西的戰局。這便是夏侯淵的計劃。
事實上,半個月前夏侯淵還在為如何迎敵而犯愁————據斥候回報,可能進擊雍州的敵軍有馬岱、張任、呂蒙三路,號稱有20餘萬之眾。就算實際兵力只有一半,十萬敵軍也絕非夏侯淵可以輕易抵擋的。
夏侯淵麾下可用地兵力不足5萬,除卻一萬騎兵外。其餘近四萬步卒不但要鎮守長安,還需要扼守青泥隘和武關等隘口要衝,以防敵軍奇襲。
屯駐在長安地實際兵力不過三萬來人。以三萬敵十萬,縱然夏侯淵對麾下士卒的戰力十分有信心,也不敢輕言勝負。
但張任卻送給了夏侯淵一個機會————兵出陽平關後,張任領軍經祁山道,直入涼州武都郡。由於武都郡處在馬岱的控制之中,全然不必擔憂途中會遇襲,而川軍又相當擅長山道行走。半個月時間。張任進抵武都郡上邦縣,隨即一路東進,攻克防衛薄弱地陳倉城之後,直迫郿縣。而此時,由於馬岱仍然遲滯於與鮮卑人的戰事,呂蒙則進軍受阻,在某種意義上說,張任居然成了一支深入的孤軍。
身經百戰、虎步關西的夏侯淵自然不可能放過這個絕佳的戰機。
一確認敵情後,他就毫不猶豫地統領精銳騎步軍兩萬出長安,西進主動迎擊張任。
夏侯淵曾攻入過西川,也與張任交戰過不止一次,對川軍戰力的強弱相當清楚。他很有把握在其他兩路敵軍構成實質性威脅前,解決掉張任。
不過,接戰時,夏侯淵發現稍有些低估自己的對手了————張任雖然孤軍突進,但並不像預想中的那般冒失。他充分利用川軍擅長山路行走的特點,盡量避開開闊的平原,選擇有些起伏地地形行軍。
如此一來,既可以避免夏侯淵騎兵的突襲,又可以在遭襲時利用地形迅速展開有效防禦。便如眼前這樣…………
張翼率軍佔據上風口展開陣形,才射擊了沒有幾輪,就被夏侯尚的精銳糾纏上了。
擔任護衛重責的吳班,立即領本部3000軍與夏侯尚拚死搏殺。張翼則繼續統領弓箭手支援主戰場……
戰鼓如雷,號角沖天,戰場上的各路兵馬廝殺得異常慘烈。黃色砂土地,很快就被鮮血染成殷紅色。地面上到處都是死屍,也有重傷垂死的士卒在做最後的呻吟。
隨著時間的推移,夏侯淵臉上自信的笑容變得越來越濃,張任地面色卻是越來越凝重。
主戰場上,人數佔優的川軍卻逐漸地被壓制住,局面變得越來越被動。尤其在面對曹軍騎兵衝突馳騁時,川軍的抵抗實在艱難。中堅將軍吳懿和稗將軍張疑已不止一次地請求增援。
吳班也在夏侯尚地強襲之下,被打得節節敗退。以至於張翼不得不放棄對主戰場的支援,轉而與吳班攜手抗敵。但饒是如此,依然扭轉不了局勢。
「張督,再這麼拖下去,此戰恐怕就難以扭轉了,請准許末將參戰。」統領預備隊的破鋒校尉馬忠面色焦急地向張任請命道。
張任的目光甚至沒有停駐在戰場上。他視線的焦點在戰場之外。
夏侯淵還有5000精騎一直沒動,他在等什麼?
不用說,自然是等張任全部兵力投入的那一刻,以聯脯騎發起最後的雷霆一擊。
預備隊投還不投?
「張督,張督……」見張任沒有應話,馬忠謹慎地呼喚了幾聲。
張任突然將手抬起,引起馬忠一陣興奮,但接下來話卻是出乎了意料,「傳令,全軍往太白山撤退。德信。你引2000軍接應張翼、吳班。其他人留給我……」
「張督……」馬忠一陣錯愕。但隨即還是領命而去。
撤退的號角沖天而起,戰場中地川軍微怔之後,開始潮水般退卻下來。
張任一聲長嘯。領著其餘5000預備軍朝尾隨追擊而來的曹軍迎了過去…………
風越來越大,天漸漸地黑了。
與曹軍脫離了戰鬥的川軍燃起篝火,開始埋鍋造飯。
安排好防衛後,張任將主要的將官召集了起來。
「這一仗打得實在窩囊……」相貌粗豪、鬍鬚枝杈著的雷銅用剛包紮過右臂重重一捶自己的大腿,極不甘心地說道,「夏侯淵那混蛋太奸了……」
「總不至於夏侯淵乖乖地呆在下風口讓咱們射吧……」張疑沒有那麼憤怒,臉上的不甘之色倒是跟雷銅差不了多少。
這裡的川軍將領,除了吳懿、泠苞等原先從附劉瑰的寥寥幾人外,多數人都在夏侯淵手中吃過虧,甚至是被其追趕了半個西川。
川中男兒多血性!一眾川將。包括張任在內,都將此事引為最大恥辱。此次出川參與北伐,幾乎每個人都憋著一口氣,想以擊敗夏侯淵來一血前恥。
但夏侯淵實在太過……強悍了!
「今天一戰就傷亡了6000多人……」吳懿輕歎了口氣,「而且看這樣子,夏侯淵恐怕還不會輕易放過我軍。這裡是雍州,論地形,夏侯淵要熟悉的多。就算在山裡面,也不容易對付他……」
今天這一戰。讓川軍將士見識到了夏侯淵麾下軍卒地精銳。別說騎兵,就是那些步卒也是相當強悍。
如果不是張任見勢不妙果斷下令撤退,並妥善地安排了接應,傷亡絕對不止6000這個數字。
「不如退回川中反正這北伐也與我等無……」泠苞低聲提議道。
「再讓我聽到這話,就自己砍下自己地腦袋吧!」張任看也不看泠苞,冷聲說道,「眼下雖然戰事不利,但我等並非孤軍奮戰。西涼的幾萬鐵騎隨時都可能南下,而且相信呂子明也不會欺騙我等……」
頓了頓,張任殺氣騰騰地說道:「不知道你們是怎麼想的,但我張任不想背著一個敗將之名,到死無法瞑目。當日誓師北伐之時,成都十幾萬百姓列道相送,難道是想看我們打了敗仗之後,灰溜溜地回到西川麼?朝廷幾十萬大軍北伐,如果人家全都打贏了,就我等敗了。咱們川中男兒地臉往裡擱……」
「啪嗒~」一聲,張任手中的一塊條狀石頭,竟然被他自中間捏斷。
「咱們川中男兒的臉往裡擱……」張任的最後一句話縈繞在每個人的耳邊。
「誓敗夏侯淵~!」片刻後,十數人的怒吼聲如同霹靂一般劃破了夜空。
一連四日下來,張任頑抗依然,曹軍方面卻產生了一絲動搖。
儘管傷亡相當慘重,但川軍所展現出的韌性,令夏侯淵也不禁大為動容,甚至懷疑與自己交手的是不是偽裝成川軍模樣的「荊州軍」
但夏侯淵很快打消了這個懷疑————眼前的敵軍雖然韌性十足,但真正的戰力卻與荊州軍有著不小差距。也就是張任靈活應變,憑借山嶺地形展開戰場,發揮出了川軍的長處,同時讓強大的曹軍騎兵無用武之地,才能夠支撐到這般田地。
但縱然是無法使用騎兵,夏侯淵還是死死壓制著張任,疾風驟雨般的強襲逼得川軍氣都喘不過來。
然而,夏侯淵本是準備在一、兩日內徹底擊潰張任,如今拖過了四日,卻仍然無法完全最後那一擊。作戰時間的延長,不免衍生出了一些問題————馬岱雖然還未能正式騰出手來,但誰也無法肯定這只西北猛虎會否突然出現在你眼前;呂蒙的行軍雖然受阻,但會否橫生出其他枝節來…………
「時至今日,川軍算是只有喘息之機,而無還手之力了。那張任似乎有故意拖縛我軍手腳的意思,再跟他糾纏下去,已經沒有什麼意思了。而且下官擔心敵軍別有詭計……」參軍蔣濟謹慎地勸諫道,「夏侯將軍,我軍莫如先暫且退回長安。」
「就這麼放過張任?」相貌威猛的武猛校尉韓德不太贊同地反問道。
「並不算放過張任……」蔣濟搖了搖頭,「張任如今藏匿山中,依靠地形與我軍糾纏。我軍雖有心破敵,卻也不免被地形束縛手腳。若我軍退回長安。張任將會陷入兩難之地————若他就此退卻,自是再好不過,我軍便可騰出手來應付馬岱與呂蒙;若他繼續進擊,則必須離開山嶺。一旦他等來到平原地形,便留予我軍強襲的機會。以川軍兵殘心疲的狀況,焉能抵擋得住夏侯將軍?」
夏侯淵擺手說道,「張任這廝自尋死路,我豈能不成全他。若是我軍撤回長安。張任很有可能利用這喘息之機安定軍心。莫要忘了,除了退兵和繼續進擊外,他也有可能就地休整,以等待馬岱南下。如果不能乘這個機會將他一擊而潰,只會遺留下一個禍害。」
頓了頓,夏侯淵冷冷一笑:「三天,川軍至多還能支撐三天。等馬岱那小子來到長安城下,就只能看到張任的人頭了……」
「叔父,蔣參軍之言倒是不無道理……」夏侯尚略一思索後,也對蔣濟的提議表示贊同。」長安守軍有限。馬岱、呂蒙這兩路敵軍都不可不防。」
當年在漢中之戰中慘淡收場後,夏侯尚整個人成熟了不少。為了能夠一洗前恥,他又主動向曹操請調回了夏侯淵麾下。
「馬岱結束和鮮卑人的戰事後。才剛剛回到武威,十天半月內不大可能出兵。而且他若是南下,也瞞不過我軍的細作。」夏侯淵一捋頷下虎髯,淡淡說道,「至於呂蒙那廝,一介吳中小輩,居然敢跟本督玩什麼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經子午谷直襲長安?玩這套把戲,若是他人倒也罷了,想以此欺瞞本督。豈不是班門弄斧。子午道道路險峻,極不利大軍作戰,行軍、輜重運輸簡直難比登天。而且一旦遭敵據險阻擊,惟有死路一條。
若真要經子午道進擊,需以少數精兵,偃旗息鼓輕師而進,以求達奇襲之功。
呂蒙這廝,麾下號稱五萬之眾,又大張旗鼓自子午谷進襲而來。似乎是生怕本督不知曉。如此行徑,豈不可疑?」
「叔父地意思是……」夏侯尚眼睛一亮,恭敬地詢問道,「呂蒙明走子午,實際卻是走得其他道路?」
仔細比照地圖看了片刻後,夏侯尚大聲說道:「是駱儻道……」
夏侯淵點了點頭:「張任拚死要將本督拖在太白山,正是為了策應呂蒙這廝……」
蔣濟雖然自負智計,此刻卻不得不承認夏侯淵目光的犀利。那是久經沙場、身經百戰的宿將所特有的……
「叔父,那您……」
「我已派4000精兵駐守駱儻道要衝,子午道也派了2000精兵,任他呂蒙玩什麼花樣,也休想得逞!」夏侯淵冷笑一聲說道。
見夏侯淵已經有了妥善的安排,蔣濟等人也不再勸諫什麼……
激戰到第六天,三萬川軍已傷亡近半。儘管依靠地形擺脫了曹軍騎兵的巨大威脅,但戰局卻沒有半點轉機。
楊懷重傷,雷銅、吳蘭、張疑身掛數彩。就連張任自己,左臂處也中了一箭,所幸只是傷及皮肉。
兩軍的傷亡基本保持3:1的比例。夏侯淵軍地強悍,已經不是川軍的血性和韌勁所能抵擋的了。而此外,雍州寒冷的天氣,也使得兩軍之勢此消彼長。
戰到此刻,川軍中已沒有人再言撤退。倒並非不想撤,而是夏侯淵不給川軍撤退的機會,他根本是想將川軍一網打盡……
黎明的晨霧裊裊娜娜,迴盪在山谷之間。帶著淡淡血腥味的霧氣加重了寒意,給人的感覺很不舒服。
「今天是接戰的第六天,我軍雖傷亡近半,身陷絕境,但與呂子明的約定差不多已經完成。縱然此次我等皆葬身於這秦嶺雍涼之地,也算沒有丟卻我川中男兒地血性……」張任神情堅毅,說話擲地有聲。
一眾川將雖然或傷或疲,卻並沒有流露出太多地沮喪失望。
「這一戰若是再打敗了,夏侯淵加諸我等的恥辱。便是永世難以洗刷。與其背著敗將之名芶且偷生,我寧願與敵一戰而死。」張任熠熠生輝的精眸掃視著眾將,語氣變得越來越高亢,「我意在今日……與夏侯淵決一死戰。夏侯淵兵卒雖然精銳,但其步卒畢竟有限,算上業已傷亡之人,至多還有萬人。我軍可戰之兵卒還能湊起一萬六千人,縱然是與其兩敗俱傷。也算不虧了。諸位可願隨我與夏侯淵決一死戰,洗刷前恥?」
「寧死不辱!」雷銅、吳蘭等將幾乎是同時以拳擊胸,厲吼說道,「戰~!」
「戰!」張任挺身而起,抽出長劍,齊柄插入身旁地一顆合抱大樹地軀幹中……
巳時,張任率部主動向夏侯淵軍發起了攻擊。
戰爭從一開始就進入白熱化。
身陷絕境的川軍,近乎瘋狂地與曹軍展開搏殺,完全是以命搏命。
夏侯淵則平靜而冷酷地指揮大軍進行抵抗,乃至反擊。
渾身浴血的張任。猶如一頭出山的猛虎。血染長槍帶著一抹抹的殘紅之色,破空刺出。長槍如電,翻騰如蛟龍上天入海。擋者披靡。
一蓬蓬的鮮血,沿著長槍刺出的洞口,激噴而出,隨即在空氣中冷卻……
凶悍的曹軍兵卒視張任地神勇為無物,完全不惜性命地圍上來,繼續強攻,意欲斬殺這位川軍主將。
「死開……」見張任受困,雷銅揮舞著手中大刀,領著百餘川兵強衝曹軍地阻攔。
劈飛三名曹兵後,雷銅的大刀被一柄大斧架住了。
「川狗。不要倡狂!」韓德厲聲暴喝,斧如驚雷,當頭劈下。
「恩~?」雷銅以粗重的鼻音哼了一聲,毫不示弱地與韓德拚殺在了一處。
百餘川兵也跟曹兵展開了瘋狂的廝鬥。
接連跟韓德硬拚了幾十擊後,雷銅知道受傷後的自己在氣力上遜了一籌,更要命的是,剛剛凝結了不到兩天的傷口也崩裂了開來。鮮血順著傷口外溢,巨大的疼痛讓雷銅額頭佈滿了豆大汗珠。
韓德並不管雷銅傷勢如何,手中大斧一擊猛似一擊。恨不得下一斧就能將對手劈成兩瓣。
情知難以久持的雷銅將心一橫,不閃不躲地迎著大斧而進,長刀疾刺而出。
利斧劈中肩頭,將雷銅小半個身子卸了下來,鮮血狂噴,但同時,刀身也刺中了韓德地肋部。
「寧死不辱!」如重傷瀕死地猛虎,雷銅發出最後一聲地動山搖的厲嘯。
「子嘯~!」遠遠地瞥見雷銅以命搏命的情形,張任目眥欲裂,狂嘯著踢飛了一名曹兵,勢如瘋虎地衝開敵軍阻攔,近至50餘步時,長槍脫手而出,直射韓德而去。
槍如疾電,瞬息即至。受傷後行動不便地韓德眼見無法閃躲,卻被一名曹兵奮不顧身地一身體擋下了飛槍。
「寧死不辱!」那一聲長嘯奇跡般地迴盪在山嶺之間。
「寧死不辱,死戰到底!」形勢漸弱的川軍齊聲狂呼,鬥志重燃,一個個咬牙切齒地與生死仇敵糾纏在了一起————九死一生也罷,十死無生也罷……重要的,是讓狗娘養的曹軍看看,什麼叫川中男兒的血性!
「殺!」
吳蘭紅著眼睛厲聲狂吼,張疑咬碎嘴唇厲聲狂吼,馬忠沙啞著嗓子厲聲狂吼,泠苞在被射成刺蝟的那一剎那厲聲狂吼……
面對沸騰如湯的川軍,夏侯淵軍猶如冷血機器一般,毫不動容而「迎接」著一波又一波的衝擊。
高高在上的諸天神明,並沒有因川軍的悲壯而動容,這場冰與火地戰爭,仍然是逐漸地朝著有利曹軍的方向發展著,直到…………
「什麼?」夏侯淵一抹臉上的血跡後,揪住傳訊士卒的衣襟,面色猙獰地喝問道,「你再說一遍!」
「啟…啟稟夏侯將軍……」戰戰兢兢的士兵艱難地回道,「敵將……呂蒙強行突破子午谷道,寇擊長安。張刺史(張既。田豫轉任幽州刺史後,張既繼任雍州刺史)請夏侯將軍回師救援長安。」
「這怎麼可能!」夏侯淵仍然無法置信,厲聲質問道,「我安排了2000精兵扼守子午谷口,呂蒙如何能夠突破?」
「小人並不知詳情,只知呂蒙似乎是用了什麼詭計,一舉突破了谷口……」
「為何一直沒有消息傳來?就算呂蒙強攻子午道,也不可能是從天而降,怎麼沒人提前向我稟報……」自己的謀算居然落空,夏侯淵一時間實在是無法接受,更無法想像呂蒙怎麼會在縝密的防範下一朝攻到了長安城下。
「小人不知……」傳訊士兵顫抖著回道。
夏侯淵知道消息不會有錯,告急的文書是出自張既親筆,而且還加蓋雍州刺史印綬————兵力相對空虛的長安,面對不少於萬人地呂蒙軍,能堅持多久存在很大的疑問。
長安一旦失陷,夏侯淵需要操心的,就不是如何破敵,而是怎樣才能安然退往潼關。
眼見與川軍的戰事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再有半天就可能撤退擊潰張任,卻出現這一聳人聽聞的意外,怎能不令夏侯淵暴怒如雷。
「……傳令,撤軍……」
望著撤退時依然軍容齊整的曹軍,自張任以下的川軍將士先是稍怔,隨後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狂吼。
任他軍容如何整齊,任他戰力如何強悍,不可一世的夏侯淵軍,終究還是被戰退了!
四個時辰的血戰,傷亡慘重的川軍————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