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評的稟報如同一劑強心針,讓鬱悶至極的袁譚立時興奮了起來。
「主公,消息確實無誤!」辛評也很激動,連連點頭,「從揚州剛剛抵達的運糧船隊裡,有劉征南的金曹從事糜芳,消息正是由他帶來的!」
「快快有請糜從事!」袁譚揮揮手,心急火燎地說道。
……
待糜芳將他所知的戰事經過大致地敘述了一遍後,袁譚欣喜無限地說道:「如此說來,曹操老賊非但在彭城連遭失敗,就連廣陵都丟了!」
糜芳面上也露出於有榮焉的笑容,點了點頭。
「妙啊,妙,妙!」袁譚激動地連說三個「妙」字。近三月來,面對曹軍的攻擊,袁譚幾乎處處被動,連袁軍最後的擎天柱——審配都在渤海殉城身亡。一連幾月的憋屈鬱悶,讓袁譚幾有度日如年的感覺,而今總算聽到了些好消息。
「糜從事,不知劉皇叔準備何時攻擊許昌?」袁譚最關心的是怎樣才能阻止曹軍對幽州的攻擊。而迫使曹軍撤軍最有效的辦法,莫過於請劉備揮師直搗曹操的中樞——許昌。
「軍務事宜由我家主公、關君侯和張將軍總攬,芳不在其位,不謀其事。主公何時北伐許昌,芳委實不知。還請大將軍恕罪……」糜芳躬身拱手,歉意地說道。
「袁某只是問問,糜從事既然不知,也不需介懷。請坐,請坐……」此時是有求於人,甚至說自家的命運就掌握在對方手中,袁譚也不擺什麼架子,顯得非常客氣。
「此次芳奉主公之命,運來糧食五萬石,以充大將軍軍用!」糜芳沒有忘記此行的任務。乘著袁譚高興,恭敬地說道,「此外,我家主公想向大將軍求購戰馬千匹。」
「好,此事不成問題!」雖然千匹戰馬對目前的袁家也不是個小數目,但心情大好的袁譚還是爽快地一口應允道。
「芳代主公多謝大將軍!」糜芳再度起身,向袁譚躬身施禮。
「以我兩家之誼,這等小事何必言謝!」袁譚哈哈大笑說道。「來人,在府中設宴!我要為糜從事接風!」
…………
是夜亥時,大將軍府長史、軍師將軍郭圖府邸
大將軍府上的宴席散後,郭圖密將糜芳邀到了自己的府上。
書房內,除郭圖、糜芳外,還有與郭圖關係密切的崔琰、李享、尹楷等幾人。
「糜從事,恕圖冒昧,敢問先前的徐州大戰中,貴軍戰損情況究竟如何?」郭圖面色肅穆,謹慎地詢問道。劉備與袁譚地糧、馬交易一直都是由糜家商會全權負責。糜芳本人曾數次造訪河北。與郭圖頗有幾分交情。
「公則大人,芳先前在袁大將軍座前所說的戰果並無虛假,全然屬實。曹軍傷亡不下五萬人。我軍傷亡大約為曹軍一半上下。」糜芳疑惑地看看郭圖,回道。
「曹操本人親征,居然只戰成這般光景?」尹楷將在坐眾人的疑惑說了出來。
糜芳這才恍然,笑著說道:「曹操也是凡人,非神非鬼,戰場上他豈能做到百戰百勝。況且,我家關君侯和張將軍也是勇冠三軍、知兵善略的名將。」
「糜從事說的不錯!」崔琰曾多次出使劉備方,對劉備軍情況多少有些瞭解,「且不說關、張二位將軍都是當世罕有的名將,皇叔麾下虎賁的戰力也絕不下於曹軍。」
郭圖神色稍緩。點了點頭,隨即略顯躊躇地說道:「圖還想詢問一事,也請糜從事據實以告。
徐州之戰後,貴軍還在與曹軍交戰麼?」
糜芳詫異地看了看郭圖。臨來幽州之前,徐庶曾交代糜芳,向袁譚通報完徐州的戰況後,要模糊劉備軍此後地動向,最好給袁譚造成劉備軍仍在進擊曹操的假像。
而事實上,糜芳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但糜芳能夠瞞得過袁譚、及大多數袁譚麾下的文武。卻無法瞞過郭圖。
思索了片刻,糜芳認為也瞞不過郭圖,便搖頭說道:「關君侯和張將軍挫敗曹操之後,便撤過了淮水。曹操派汝南太守於禁侵入壽春,君侯、將軍必須回師清剿於禁。而且徐州大戰中,我方損失也不小。」
糜芳的回答顯得沒有出乎郭圖的預料,他悵然歎了口氣。
「公則大人,袁大將軍的情況很糟糕麼?」糜芳也不是笨人,隱約猜出了些什麼。
苦笑了一聲,郭圖點了點頭,卻沒有說什麼。這多天來殫精竭慮,卻始終無力回天的境況,讓郭圖原本驕縱的性情也有了很大的變化。
「十日前,代郡已被夏侯淵攻破。如今涿郡也只剩下一半土地仍在大將軍手中……」李孚替郭圖回答道,「一旦涿郡淪陷,曹軍就可以直接攻入右北平郡。」
「大將軍手中還有多少兵馬?」糜芳很吃驚地問道。
「雖有八萬之眾,但真正可用的不足三一(1/3)!」李孚有些喪氣地說道。
「本初公待圖恩重如山,圖此刻自當為大將軍克盡全忠,雖死無憾!」郭圖正色道,「如今,圖最為擔心地就是家中老父與幼子。他日若圖不幸隕命,不知老父、幼子如此自處。」
站起身,郭圖長身朝糜芳施了一禮,語帶懇求地說道:「子芳兄,圖有一請,不知可否應允!」
「公則大人但講無妨!」糜芳慌忙扶起郭圖。
「子芳兄可否將圖老父、幼子送往揚州,托庇於皇叔治下!」
以郭圖身份,說出這話分明是極不看好袁譚了。而且,如此作為若為袁譚所知,恐怕也饒不了郭圖。
糜芳迅速打量了房內地其餘幾人,見他們面上並無任何驚色,心中有數了——崔琰其實早已知道此事,說不定他們也抱有同樣的想法。
「公則大人,這個不成問題!」糜芳點頭說道。「但大將軍那裡……」
「子芳兄放心,圖自有辦法不令大將軍生疑……」見糜芳應允,郭圖展顏笑道,「季珪他們也想將家小托庇到皇叔麾下……」
糜芳爽快地點頭。
…………
達成了心願後,郭圖顯得非常開心,對糜芳承諾道:「子芳兄,圖會在大將軍面前為皇叔多遊說些戰馬。2000匹如何?」
「如此多謝公則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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廬江,州牧府
我在前。於禁緩步跟隨在後,兩人一前一後步入州牧府的後堂廳。
「文則,一向可好!」早已等候在廳內地大哥迎了上來,爽朗地笑道。
「啊∼!」也不知在想什麼,於禁竟似不明身在何處,聽到大哥的聲音,才回過神來,愣了片刻後,才想到下跪向大哥行禮,「敗將於禁。拜見皇叔!」這幾日。於禁的精神非常委靡,甚至有些恍惚。
「文則快快請起!」大哥親自將於禁扶起。
大哥攙扶於禁時,我也向前邁了幾步。離兩人更近了一些。於禁雖然看起來委靡,但卻也不可不防他會驟起對大哥發難。五步之內,只要於禁沒有武器,我便可保證大哥萬無一失。
「見過君侯!」但於禁顯然沒有什麼歪念頭,拜過大哥後,又向大哥身後的二哥施了一禮。
也隱隱護衛著大哥的二哥,難得地放緩面色,捋髯朝於禁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文則,不必有太多禮數。此刻我等非是你死我活地對手。只是一般的故舊!」大哥笑了笑,拉著於禁朝廳內走去。
廳內,早已擺上了四案酒桌。案上,有各式肉食,和正燙著的熱酒。
大哥將於禁安排在了自己的對面,我和二哥陪在次列。
開席後,大哥毫不談及勸降、及於禁此次南侵之事,只是勸進酒,並問及一些於禁的家事。
逐漸地。於禁也稍稍放開了一些心緒,痛飲起酒來。但看起來,還是借酒消愁地成分更大一些。
不過這也難怪,由堂堂的一郡太守、護軍將軍,淪為俘虜,如此大的落差,換做是誰也難以接受。
大哥也不阻攔於禁地痛飲,只是讓一旁的侍女稍稍放緩些倒酒的速度。
飲了十數杯酒後,於禁已經有些上頭,面龐上一片赤紅。
忽然間,於禁放下了酒爵,站起身來,直直地看著大哥。
就在我們三人不知於禁所欲何為時,他卻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長身伏地道:「請賜於禁一死,而後將禁屍身送回許都。若皇叔肯應允,於禁來世願為牛為馬,以報皇叔恩德!」
「大丈夫寵辱不驚,奈何輕言死志。」大哥緩緩站起身,盯著於禁片刻,搖頭輕歎道,「文則正值盛年,以你之能,日後闢土開疆,博取萬戶之侯,青史留名,亦非難事。」
大哥走到於禁跟前,屈身緩緩將他扶了起來,歎氣說道:「輕身一去,一切成空,文則當真甘心?」
於禁眼神呈現出片刻的茫然,而後還是痛苦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迫你……」大哥拍了拍於禁的肩頭,寬慰笑道,「文則,先在廬江呆下吧!」
此時的於禁,跟原先歷史上主動投降二哥地於禁有所不同。那時的於禁,已步入暮年,銳氣盡消,而此時於禁正值中年,心中銳氣未失。短時間裡,想要讓他拋下一切,投降大哥並不現實。幸好,大哥對此也有清醒的認識,也不急噪。
畢竟,時間多的是!
「……」沉默了片刻,於禁低聲說道,「多謝皇叔!」
此後地十多日裡,大哥依然日日看望於禁,每兩、三日便邀他入府飲宴,我和二哥也是輪流作陪。
大哥做感化工作地同時,我也看準時機,適當地向於禁施加一些壓力。有些事,大哥不便去做,但又必須做,自然就由我代勞。
半月後,於禁答應以客卿身份,在丹陽在大哥秘密操練新兵。但在名義上,他並未歸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