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矢如電,瞬息即至!三支狼牙長箭帶著淒厲的呼嘯聲疾速飛向馬超,箭身不住旋轉,異樣森寒的氣流在箭頭處凝聚。李通羽箭速度之快,遠非常人肉眼所能看清,連馬超也是如此。完全沒有想到李通竟然話也不回一句,就直接就以箭矢來招呼,但巨大的危險感來臨後,馬超僅憑感官直覺,身體自然而然地做出了閃躲格擋的動作。
「叮叮……」
兩支射向左右胸的羽箭被天狼槍奮力掃落,與此同時,馬超身體急向後仰,在千鈞一髮之機將另一支射向頸部的箭矢躲過。坐直身體,馬超鷹隼般的銳眼直直地看向李通,面無表情,但心臟卻不自禁地加速跳動起來——兩百步,應當已超出一般弓箭的殺傷距離,但李通這同時射出的三支狼牙,飛行了兩百步後,非但勁力強悍依舊,而且速度之快,角度之刁,也令馬超驚悸不已。城樓上,李通三箭立威之後,也沒有繼續攻擊,將強弓丟給身旁親兵,冷聲喝道:「喪家之犬,也敢亂吠!」
李通的聲音乍聽上去並不響亮,然而中氣十足,悠悠揚揚地傳出一、兩里遠,不但馬超本人,就連其麾下近半將士也將這八個字聽得清清楚楚。李通那冷冷淡淡的喝罵,在馬超適才有些狼狽的閃躲動作下襯托下,顯得格外具有諷刺意味。一絲戾氣自馬超面上瞬閃而過——虎落平陽被犬欺!接連受挫於張飛、趙雲,已讓高傲自負的馬超引為平生最大恥辱,而今連一個區區的李通居然都敢「戲弄」辱罵自己!緊握天狼槍的右手青筋突現,手掌與槍桿摩擦發出「嘎吱嘎吱」地聲響。如若李通此刻就在身前。馬超敢肯定不會讓他身上少於二、三十個槍洞,只可惜,對方根本連半點出城的意思都沒有!老練的李通輕而易舉地識破了馬超的激將法,並反過來回敬了一個。怒瞪了李通一眼後,馬超撥馬馳回了軍陣。李通雖將馬超充滿恨意的眼神看了個清楚,面上表情卻毫無變化,平靜地向城樓內側走去。馬岱、馬休等人見馬超面色陰沉到了極點,什麼也不敢說。只是靜靜地注視著他。
「準備攻城!」馬超將天狼槍猛力地插入身側土中。恨恨地喝令道。
「兄長,真的要攻城?」馬岱鼓起勇氣,略顯躊躇地詢問道。
馬家軍曾盤踞上庸一年有餘,上庸城是何等的易守難攻。馬岱自然非常清楚。而且為防曹操、張魯的進犯,馬超還特地對上庸城進行過工事加固。想不到今日居然反過來用來對付了自己。在正常情況下,憑借上庸如此險要地地勢和堅固地城防。守軍完全可以抵擋住5倍以上的攻城軍。而從馬鐵提供的情報來看,李通的守軍絕不可能少於4000人,但馬超這邊卻無論如何也湊不到20000人。馬超鐵騎地殘部,加上馬休、馬遼二人的步卒,總數也不過13000人左右,而且長途急行軍後,士兵們已是疲憊不堪,加之缺乏攻城器械,草率地發起攻城根本是拿士兵地生命開玩笑。
「上庸已是我軍最後的根基,沒了上庸,我們跟一條喪家之犬有什麼分別?」馬超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之色,沉聲說道。
很顯然,李通地話在馬超的心上留下了陰影。
「大哥,我們還可以向南退……」
馬休也不太認同馬超攻城的命令,出聲勸道。
「向南???」截斷馬休的話,馬超慘然笑道,「襄陽一丟,沒了荊州牧的印綬和劉琮在手,荊北除了上庸,沒一處是我軍可以去的。張飛、關羽、蒯越,還有那像狼一樣死纏不放的趙雲,都不會讓咱們南下的。」
頓了頓,馬超無奈地搖頭說道:「況且,南下後如若立不住腳跟,這一萬多人就只能等死了……」
「兄長,南下後,如果實在不行,咱們還可以從秭歸入蜀。益州牧劉璋是一昏庸無能之輩,咱們可以暫且投到他手下,而後再尋機奪取益州。益州向來富庶,比荊州差不了多少!」馬岱想起法正曾經介紹過益州的情況,急向馬超勸說道。
「入蜀?」馬超先是眼中一亮,但旋即還是搖了搖頭,「劉璋跟劉備、劉琦是同宗,肯定偏向劉備他們,根本不可能會收留我。而且蜀道艱難,當真要入蜀,戰馬都得扔掉……」
要讓馬超放棄鐵騎,簡直就跟要他的命一般。
「不用多說了,準備攻城!」馬超一擺手,揮止了馬岱等人的繼續勸說,決然說道,「分2000人去準備撞木、雲梯,其餘人就地休整,兩個時辰後開始攻城!」
「……是!」馬岱、馬休等人對視一眼,無奈地領命離去。馬超抬頭仰望蒼穹,面上現出前所未有的迷茫之色,悵然長歎一聲。時近黃昏,夕陽緩緩落下,天際一片血紅之色。鼓聲急促地響起,槌點準確而有力。在馬超的催促下,2000步卒持著簡陋的攻城器械向上庸城發起了攻擊。花費了兩個時辰,準備攻城器械的2000士兵才勉強趕製出了十餘根撞木和十七、八架雲梯,馬超便迫不及待地傳令攻城。後方的追兵不知何時就會追趕上來,一旦被追上,馬超軍將陷入腹背受敵的窘境。城上城下,箭如飛蝗,呼嘯而來。呼嘯而去。不時有攻守雙方士捽髮出中箭後的哀呼慘號聲。付出近200人的傷亡後,其餘攻城士兵成功地衝至上庸城下。隨即,兩根撞木開始對城門發起猛烈的撞擊,十八架雲梯也被搭上了城牆,手持盾牌地士兵沿著雲梯迅速向上攀爬。
「快,快!爬上去!」
「用力,用力,撞開城門!」親臨第一線指揮攻城的馬遼揮動著手中盾牌。格擋流矢。口中不住厲喝狂吼。
「擂石滾木,統統給我丟下去!」
「弓箭手,不要盯著城底下的,射後面的!」
「把滾油倒下去!」
「拒桿呢。撞開雲梯!」
李通在城樓上來回走動,面色淡然鎮定。大聲呼喝著守城士卒抵禦著敵軍的進攻。李通身經百戰,守城之戰也經歷過無數。眼前馬超軍的攻城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主將的鎮定自若,迅速帶動起了守城士兵的信心。在李通地指揮下,他們有條不紊地格擋著城下飛來地箭矢,並將羽箭、擂石滾木等物事奉還給自己的對手。數十名守城士兵,以兩人為一組,手持特製的拒桿,藉著前衝的力量,將一具具雲梯連人帶梯推翻。上百名正在攀城地士兵立時跌落下來,如同下餃子一般,人撞人,人砸人,甚至有人直接落在同伴的兵刃上,被刺死或刺傷。
「呼……呼……!」一根根被塗上牛油地滾木帶著呼呼風聲,被狠狠地扔下城頭。城下躲閃不及的攻城士兵被砸得哭爹喊娘,一道道血痕被印在城根腳下。然而最可怕地,卻是那些被燒得滾開的沸油。濕度極高的油料當頭淋下,只要沾上一點,無不體糜肉爛,火辣的疼痛感覺直讓人有速死的念頭。一些士兵臉面被潑上沸油,立時以手捂面栽倒在地,翻轉片刻後,在淒慘的呼號聲中死去。無數燃燒的火把、柴草被胡亂扔了下來,沾上地面的油科和被塗抹牛油的滾木,很快將城下變成了一片火海。一些攻城士兵見機得快,連滾帶爬地躲開,但也有不少人都被裹在火海中,慘叫之聲不絕於耳。少數全身著火的士兵,掙扎著往回逃,但跑到一半就力竭倒地,任火焰將全身包裹:還有些傷得不重,先脫了沾了油的衣甲,滾倒在地撲滅了火苗,一面躲閃著城上的流矢,一面向後退卻下來。馬遼身手敏捷,一看情形不對,早早地避開了敵方的火攻。望著成為一片火海的城牆根腳,馬遼清楚地知道這一輪攻城已徹底失敗。半個時辰的工夫,十八架雲梯全部被毀,撞木被焚燬三根,損失士兵近千。無奈之下,馬遼只能率領殘部灰頭土臉地向本陣退卻。馬家軍向來以騎戰聞名,步戰、尤其是攻城戰本就不是他們所擅長的。在精通諸般守城技巧的李通面前,馬超根本就是班門弄斧。見馬遼開始率部後撤,李通從親兵手中要過自己的強弓,迅速扣起三支狼牙羽箭,雙臂猛一發力,弓成滿月。在週遭嘈雜的聲音聲,清脆的弓弦震動聲不為人注意地響起。三支狼牙箭相隔少許時間,先後飛出,成一條直線疾速飛向後退中的馬遼。待馬遼察覺這巨大的危險時,狼牙箭距離其已不足十步。情急之下,馬遼急舉盾牌擋在身前。第一支箭擊中盾牌,發出悶響後被彈開,第二箭緊接而至,擊中的方位跟第一箭完全一樣,堅固的盾牌再一次拒絕了這支狼牙。
但隨即,第三支、也是威力最強的狼牙箭居然仍是擊中盾牌的同一部位。已遭兩次重擊的盾牌再也承受不住這強大的衝擊力,被生生地穿出一道小口,羽箭沿著小口飛入,直接刺中馬遼的頸脖。完全沒有料到這樣的變故,馬遼「咿呀」了一句後,盾牌墜落在地,右手緩緩抬起握住箭桿,驚愕地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但很快,他的眼光變得渙散起來,身體軟倒在地。馬遼的死,更加大了後退士兵的恐懼感,也不知由誰開始,千餘人發瘋似的狂奔了起來。擊斃一名敵將,李通也沒有太多的欣喜,彷彿僅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緩緩抬起手,李通止住了守軍的繼續攻擊,冷眼觀望起遠處的馬超來。馬超從沒想過守城戰居然也能被指揮成這樣的如此境界,在李通手中,守城的戰鬥簡直就是一門藝術。僅這一輪攻擊,就讓馬超清楚地認識到,想要從李通手中攻破上庸,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收拾住倉皇敗退的攻城兵後,馬岱回到馬超身旁,聲音低沉地說道:「丟了一半人,造出來攻城器械只剩下幾根撞木,仲全(馬遼)也……」
馬超面色鐵青,手指骨捏得咯咯作響,默然無語地盯著火光映照下的上庸城。
「大哥,向南撤吧!」馬岱沉痛地勸說道,「一時半刻內根本攻不下上庸,天色也已經晚了。後面的追兵可能隨時趕到,再不撤就來不及了!」
還未等馬超有所表示,一名騎兵斥候飛馳而至,帶來了一條噩耗——大批追兵已至上庸東面不足三十里處,至多兩個時辰就能趕到上庸。這條消息,徹底打消了馬超攻打上庸的念頭。
「哈哈哈……」
馬超猛然縱聲狂笑起來,狼嚎一般的空洞笑聲迴盪在天際「大哥,大哥……」
馬岱、馬休等人莫名地看著馬超,語中帶著幾分疑惑、擔憂和急切。
「撤,向南撤……」
馬超收斂了笑聲,語極蒼涼地說道。
有那麼一刻,馬超曾想率領剩餘兵馬與追兵決一死戰,乾乾脆脆地戰死了事。
但馬騰和馬家百餘口的深仇血恨,讓馬超不得不選擇「丟人」的撤退。兩個時辰後,關羽親率大軍趕到上庸。從李通處得知馬超業已率軍南撤的消息後,關羽在上庸休整一夜,凌晨率軍南下追擊馬超。
建安八年三月二十四日,我和二哥會師於昌魏。而此時,蒯越大軍一分為二——蒯越本人親率步卒5000抵達襄陽,以荊州牧別駕身份正式接管荊北大權。另一面劉磐、文聘率領其餘兵馬進抵臨沮。至此,我和二哥的大軍,與劉磐兵馬一道以鉗形之勢,將馬超殘部壓制在了南郡西南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