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八年三月十七日,聯軍七萬餘人進抵麥城。麥城,位當陽縣東南五十餘里處。麥城歷史悠久,東周時即為楚國重要城邑,但此地最為後人所熟知的,卻是那一曲「關公走麥城」的千古悲劇。在原先的歷史軌跡中,呂蒙白衣渡江、奇襲荊州得手,迫使正在北伐樊城的二哥回師自保。
但這一退,卻成了二哥輝煌人生的絕唱。被呂蒙瓦解了大軍士氣後,威震華夏的二哥也不得不率領殘部困守麥城,最後與關平兩父子突圍途中雙雙被東吳重兵擒斬,周倉、王甫等一眾忠臣志士亦與城同亡。二哥的故去和荊州的丟失,直接導致了其後的一系列劇烈變故,原本蒸蒸日上的蜀漢政權也就此逐漸走上衰微。可以說,麥城正是蜀漢政權的由盛而衰的一個重要轉折和見證。
但此刻的麥城,僅僅是一座無名小城而已,而且那些「歷史上」曾經在此發生過的事情,在今時今日恐怕也不會再有機會「重現」。大軍在麥城稍做休整時,我特地帶著龐統走上麥城城頭。曾經是強楚重邑的麥城,早已不復當年的模樣,破敗失修的城牆將其在荊州的地位顯露無疑,馬超甚至沒有在麥城屯紮半點兵力。當聯軍的前鋒初抵城下時,麥城令便果斷而「明智」地選擇了開城投降。扶著城牆壁,我舉目四望。由於蒯越心急趕路,聯軍並未進駐麥城,七萬多人就地屯紮在城外。士兵們正忙於埋鍋造飯,裊裊炊煙被春風吹拂。斜斜地飄上天際。更多的人則是席地而坐,恢復著行軍後被消耗的體力。看著眼前的一切,我腦中卻彷彿呈現出了這樣一幅景象——在數萬吳軍的包圍下,英雄遲暮地二哥略顯蒼涼地向王甫、周倉等人交代著什麼……「呵……!」目光變得游離,我悵然地歎了一口氣。
「將軍為何歎氣,莫非有什麼心思?」聽到了我的歎氣聲,龐統轉過頭,頗為費解地詢問道。
「來到這麥城。突然心有所感。並無什麼心思!」我直起身,擺了擺手說道。
「哦……?」龐統輕噫了一聲,隨即點頭說道,「浮華過後。終見滄桑!想麥城當年何等繁華,今日亦成如此破敗模樣!」龐統以為我是睹物思古。所以有所感慨。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我感慨的真正原因是不會有人知曉的。
「踏踏踏……」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城樓階梯處響起,郝昭急步匆匆地走到我跟前,躬身行了一禮:「啟稟將軍,風騎營快馬急報!」
聽到「風騎營」三個字,我眼中立時一亮,「報!」
「趙雲將軍率風騎營先擊潰馬岱三萬步卒,而後又會同無當飛軍在長板痛擊馬超鐵騎。馬超僅得3000餘鐵騎逃出生天,目前正向北面撤退。」郝昭迅速而簡單地稟報道。
「好個子龍!」我以拳擊掌,大笑了起來,「只此雷霆一擊,馬超三魂六魄便已去了一魂三魄!」
龐統也很興奮,略一思索後說道:「將軍,看來速平荊北之亂有望!」
「是啊!」我點點頭,對郝昭說道,「伯道,你速命人將這一消息知會蒯越,而後召集諸將議事!」
「是!」郝昭抱拳領命離去。中軍帥帳之中,除了我軍一眾將校外,蒯越聽到趙雲大破馬超的消息後,也領著劉磐、黃忠等人趕了過來。
「……只在趙將軍手中,馬超至少丟下了3500步卒(加上當陽的5000步卒)和4000鐵騎,加上先前在江陵的損失和被關君侯擊滅地萬餘人,至目前為止,馬超損失地兵馬不會少於63000人。根據原先估計,馬超手中兵馬總和約在95000人上下,這樣算來,他如今所能調用兵馬應當不超過32000人!而且,這其中還不算君侯隨後的戰果。」龐統細緻地分析道,「可以說,時至今日,馬超真正的實力十成中已經去了七成!」
聽到這裡,帳中眾人盡皆精神一振,相互間低聲談論了起來。頓了一頓,待帳中恢復了安靜後,龐統繼續說道:「此外,根據趙將軍所提供情報,關君侯大軍很可能已進抵襄陽,展開攻城之戰。如若襄陽亦被攻克,則馬超在荊北將無立錐之地,惟有退回上庸!」
「這樣說來,驅逐馬超的任務豈不是即將完成?」劉磐顯得有些不敢相信。考慮到馬超強橫地軍力,蒯越與劉磐等人願以為能在兩到三月之內光復荊北,就算是很迅速的了。沒想到,如今才過了半個多月地時間,局勢已日趨明朗,荊北的光復近在眼前。龐統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從目前情況看來,確實如此。不過,一旦馬超察覺形勢不對,將極有可能西退上庸,借地理之利負隅頑抗。」
「士元是想釜底抽薪,派遣奇兵直接奔襲上庸?」蒯越眼中精光一閃,猜測說道。
「麥城到上庸,有三百餘里之遙,而且途中還要繞過荊山和景山,耗費時日頗多,等咱們這邊地兵馬趕到時,馬超很有可能已先行逃回上庸!」龐統搖了搖頭,笑著說道,「而且君侯那裡也不可能看不出上庸的重要性。依我料想,攻克襄陽之後,君侯定會派遣兵馬奇襲上庸。所以,上庸暫時就不需我等操心了!」
龐統移步到到一幅被懸掛在帳中的地圖前,指著其中的一處說道:「統以為,我軍應當以一部精銳軍力控制此處!」
「秭歸?」黃忠、文聘等荊州將領迅速就叫出龐統所指的地名。
「正是!」龐統點點頭。從容不迫地說道,「如若君侯派遣奇兵襲取了上庸,馬超退往漢中的道路就被徹底封死。東、南兩面是我兩家地大軍,北面是曹操治地,再這三面皆不可退的情形下,馬超惟一的退路就是向西南退入蜀中。而秭歸正是荊北入川的要衝,只要控制此地,馬超想要入蜀便是癡人說夢。」
龐統眼中精芒微閃。肯定地說道:「屆時。縱然馬超能耐通天,也只能是甕中之鱉,任我等宰割!」
「士元所言甚是!」蒯越仔細思索後,點點頭對我說道。
「張平南以為如何?」
顯然,龐統根本不準備給馬超留下任何退路。他的目的已不僅僅是「驅逐」了!沉吟了片刻,我點頭說道:「就這樣辦!」
一個時辰後。黃忠率領5000精銳荊州兵先行出發,脫離聯軍大隊,朝秭歸進軍。再一個時辰後,聯軍主力動身啟程,繼續朝襄陽方向急趕。馬超率領鐵騎殘部急趕一日一夜,退至中廬縣城。中廬距襄陽城已不足40里,馬超擔心襄陽可能已被敵軍攻克,不敢貿然進軍,便暫時進駐中廬城,一面休整軍馬,一面派遣斥候往襄陽方向打探情報。不到一個時辰,斥候從一些從襄陽外逃的百姓口中得到情報,襄陽城業已被關羽大軍攻破,急將此消息傳回。得到回報後,馬超尤不願相信——襄陽城防堅固,守軍接近兩萬,更有法正主掌大局,在馬超看來,即便支撐一、兩月也根本不成問題。為確認消息真偽,馬超再加派斥候到襄陽城附近察看。
但是很可惜,馬超最後的希望也在兩個時辰後化為泡影一—襄陽城頭那醒目地墨綠色「關」字戰旗,說明了一切!前方襄陽已不可去,後面地趙雲卻追趕的越來越近。馬超仰天長嘯後,憤懣地率軍離開中廬,直奔上庸而去。然而,馬超的厄運還未終結。三月二十日,馬超領軍還未趕到新城縣,卻驚愕地與原本應在駐守上庸的馬休、及駐守南鄉地馬遼二人的兵馬迎面撞上。驚疑不定之下,馬超急喝問馬休、馬遼二人為何擅離職守。馬休、馬遼顯然也對在新城遇到馬超感到非常驚愕,聽得馬超地喝問,更是大惑不解。馬休疑惑地回道,他和馬遼正是因為接到馬超的命令,才率軍東進準備救援馬超。馬超聽後暴怒不已,直稱自己從未向二人下達過什麼求援令。馬休和馬遼立時面面相覷起來,隨即皆從自己懷中拿出一封軍令,交於馬超。馬超接過兩封軍令,發覺上面地內容幾乎一致,都是說因被關羽、張飛、蒯越三路大軍同時進逼,兵力捉襟見肘,命馬休和馬遼各領本部兵馬東進襄陽增援。最讓馬超震驚的是,兩封軍令文書上的筆跡,竟跟馬超的筆跡全無二樣,而且文書中的用詞造句、語氣口吻也與完全像出自馬超本人。如此一來,也就難怪馬休、馬遼會聽令行事了。不過可惜,連馬超本人,都渾然不知自己何時曾下達過這兩道命令。儘管不知道這兩封軍令是由何人偽造,但馬超卻清楚地知道一件事——上庸危險了!也顧不得叱罵馬休和馬遼,馬超當即率領匯合後的兵馬向上庸方向急趕,試圖挽回局勢。急行四個多時辰,距離上庸已不足20里時,馬超遇上了倉皇向東奔突的馬鐵。年輕的馬鐵一見大哥,當即痛哭不已,並將上庸失陷的噩耗說了出來—馬休率軍離開後不多久,一支偽裝過的敵軍便乘虛詐開了上庸城門,進而攻入城內。馬鐵見機不對,在親兵的護衛下從其他城門倉皇逃出,才免於被敵軍俘虜的命運。逃出城後,馬鐵也不知該往何處去,最後還是在親兵的提醒下才想起到襄陽去尋找馬超,不想竟在路上遇上。上庸的失陷,已將馬超逼上了絕路。與馬岱等人稍做商議後,馬超斷然決定實施反攻,乘敵軍立足未穩,重新奪回上庸。望著遠處忙忙碌碌、人來人往的城垣,馬超眼中射出一縷複雜莫名的寒芒。從馬鐵所提供的情報來看,從敵軍攻佔上庸到現在,應當還不超過三個時辰。照道理說,被新奪占的城池應該還處於一片混亂之中,應該有許多的漏洞才對。
但眼前的上庸城,卻看不出絲毫的混亂跡象——城門緊閉,城上士卒忙碌而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守城的準備。
「大哥,攻不攻城?」馬岱面色凝重,不太樂觀地向馬超詢問道。
上庸是座山城,依山而建,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想要強攻得手絕非易事。先前馬超能夠奪取上庸,完全是依靠守軍沒有防備和法正的計謀才能奇襲得手,所以沒有花費多少力氣。
但此刻法正不在,對方也不是沒有準備,想要憑借目前這支疲憊且缺乏攻城器械的兵馬攻下上庸,難度不言而寓。
「那姓李的是什麼人?」馬超指著上庸東城樓上飄揚的「李」字戰旗,沉聲問道。
馬岱搖了搖頭。馬超冷哼一聲,單人獨騎朝城池方向馳去,到距離城牆還有約兩百步時停了下來,厲聲朝城樓守軍喝問道:「奪上庸者是誰,可敢通報姓名?」
城上的弓箭手一齊開弓上箭,瞄準馬超,只要馬超敢再靠近一些,上百支羽箭便會毫不猶豫地將其覆蓋。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出現在城樓外側,凝視了馬超片刻後,昂聲回道:「江夏李通!」
馬超將李通的姓名低喃了兩遍後,忽地地抬頭,語帶嘲諷地喝罵道:「你便是背離曹操、投降劉備的反覆小人李通?我馬超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你這種反覆小人。」
頓了頓,馬超舉起手中長槍,直指李通,挑釁說道:「李通小人,敢不敢與我決一死戰?」
李通面上不喜不怒,只是眼中精光一閃,瞬間一把強弓出現在他手上。
「蓬……!」在極短的時間內,李通完成了上箭、開弦的動作,一連三支狼牙長箭帶著強烈的螺旋氣勁,成品字形電般飛向馬超的左右胸及咽喉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