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樹葉在微風中擺動,劉磐軍士卒陸陸續續進到帳中,各自尋了個陰涼處坐下休息,並拿出隨身攜帶的皮囊一陣狂飲。在酷熱天氣下的長期行軍,消耗了太多的體力,令人疲乏不堪,不少士兵補充了水分後,立即靠坐在樹下打起盹來。
「呵∼呵∼!」劉磐一口氣喝了小半囊水後,暢快地喘了幾口氣,隨即將水囊遞給身邊的黃忠,「這鬼天氣,簡直要熱煞人……」
黃忠接過皮囊灌了兩口,沉吟了片刻說道:「公權,我越發覺得有些不妥……」
「漢升兄,有什麼不妥?」劉磐取下頭盔,用手嚓了擦額頭的汗水,疑惑地問道。
「咱們似乎……被周瑜那廝牽著鼻子到處亂走!」黃忠花白的眉毛微微蹙起,沉聲說道,「咱們先從廬陵郡北趕到廬陵郡南,又從廬陵郡南趕回長沙。短短5、6天,我大軍就已行進了兩百餘里。我有些懷疑,周瑜是在行疲兵之策,意欲乘我軍人困馬乏之際,一舉擊破我軍。」
「……」劉磐也不是不通兵法之人,原先被周瑜「戲耍」生出的怒火此刻也有所平息,再聽得黃忠的提醒之後,認真一思索,微微點頭說道,「漢升兄所言極是,我是有些意氣用事了……下面該當如何?上鄉還要不要去?」
「上鄉乃是我大軍糧草中轉要地,自是要奪回!」黃忠擰眉沉聲說道,「但奪取上鄉後,再不能為周瑜所牽制。」
「漢升兄的意思是……」
「周瑜那廝兵力有限,我等根本無有必要與其糾纏。待奪回上鄉後,再從長沙徵調兵馬糧草,而後傾全力擊破西昌,北上直撲柴桑!」黃忠正色說道,「如此一來。我等便可扭轉局勢!」
「……」仔細思量之後,劉磐緩緩點了點頭,正待說話……
「劉督!」軍司馬黃卓急步匆匆地走了過來。
「守風,何事如此慌張?」見黃卓面色頗不尋常,黃忠頗顯驚異地詢問道。黃卓是黃忠的親侄,其父是黃忠幼弟,已亡故多年。黃卓自幼便由黃忠收養,黃忠亦視之如同己出。授其一身武藝。
「劉督,伯父!」黃卓向劉磐、黃忠各施一禮,急促地說道,「適才有士卒在林西發現硫磺、硝石等物被埋藏於地下……」
未等黃卓說完,黃忠一躍而起,急聲追問道:「數量有多少?埋藏深度如何?」
「大約有一寸來深,而且似乎是沿林邊埋藏,具體有多少,尚未可知。但末將已命人四處探尋……」黃卓迅速稟報道。
「不妙!」黃忠面色大變,略一思索後。急對劉磐說道:「公權。速令大軍撤出樹林,遲恐不及!」
「……火攻?」在如此炎熱的天氣下,劉磐居然感覺身體有些發冷。
「轟!」「轟!」隨著兩聲巨響。樹林南、北兩面火焰沖天而起,濃煙四處瀰漫。也不知道是藉著風力,還是因為硝石、硫磺等物的緣故,火勢的擴散速度快的驚人,瞬間便席捲了近半個林子。
事實證明了劉磐、黃忠的猜測,不過,這代價卻太大了些!
「快,快!朝西面撤退!」黃忠提刀飛身上馬,氣聚丹田,縱聲狂吼起來。聲音雄渾有力,在整個樹林中迴盪,連樹木燃燒時的辟啪聲、士兵著火時地慘號聲也掩蓋不住。
祝融火神肆意地逞虐著自己的神威,將原本寧靜的樹林變成了滔天火海。任誰面對如此「神威」,亦難擋其鋒芒,避之惟恐不及。眾多荊州兵驚慌失措,擁擠著奪路奔突,失魂落魄地企圖逃出生天,刀槍弓矢等一應兵器被胡亂地丟棄在地。但儘管如此。仍有許多人因閃躲不及被火焰及身,化做一簇簇移動的火團,哀號聲此起彼伏,慘絕人寰。
劉磐、黃忠引著殘餘士兵絲毫不敢停留,一路奔離火海2、3里,才稍敢歇息片刻。回望著愈來愈旺的火勢,倖存者一陣心悸……
「周瑜狗賊!」劉磐目窒慾裂,恨恨地仰天罵道——很明顯,這場火攻必是周瑜設置的一個圈套。而先前的那一系列的動作,恐怕都是周瑜為這次火攻所做的準備。
若周瑜在眼前,劉磐恐怕能一口將其生吞下去。
但劉磐的詛咒沒能持續多久,因為——更大的危機已經來臨。
「殺!」西南、西北兩個方向,同時響起喊殺之聲。
「還有後招?!!!」劉磐只覺頭皮發麻,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
兩彪江東軍分別在督軍校尉呂蒙、領軍校尉賈華的率領下,瘋狂地朝驚慌不已的荊州兵衝殺過來。
成功脫出的大火的荊州兵約有7、8000人,僅從人數來看,仍比掩殺而來的江東軍多上一些。但只可惜,一則因冒暑行軍的疲乏尚未消除,二則突遭火攻、軍心大亂,任劉磐、黃忠如何呼喝,失魂落魄的荊州兵也無法組織起有效地抵抗。
以逸待勞的江東軍成鉗形之勢掩殺,不甚困難地便將荊州軍擊潰。
「鎮靜,鎮靜,不要慌!」劉磐厲聲狂喝,意欲收拾住局勢,「都聚過來,聚過來!」
「呼∼!」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突然自江東兵口中喊出——代表劉磐身份的「劉」字纛旗也不知被誰砍斷,轟然倒地。
「劉磐已死,我軍必勝!」有人乘勢大呼,更激起江東軍的士氣。相反,荊州兵更陷入崩潰的邊緣。
「休聽江東賊子胡言,劉磐在此!」劉磐奮起一刀斬殺一名敵兵,放聲狂吼道。
正在這時,一股凌厲勁風直奔劉磐後腦而來。
「鐺!」尖銳的金鐵聲後,劉磐險險地擋住徑襲而來的一刀,但卻禁不住連退了兩步。
「哼!」呂蒙突襲劉磐未果後,冷哼一聲,縱馬繼續前突,刀勢如風如雨。一刀疾似一刀,將劉磐籠罩其中。劉磐武藝本就遜呂蒙半籌,加之心慌且失去先機,更是被動不已,不到十合,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死去!」呂蒙斷喝一聲,刀勢愈猛。眼見劉磐岌岌可危。一支狼牙長箭破空而至,不住旋轉的箭身將周圍的氣流也帶得猛烈旋轉起來。
巨大的危險,幾乎令呂蒙汗毛直立起來。猛夾馬腹,呂蒙大刀疾速回收,斬向來箭。
「鏘∼!」一聲巨響,狼牙箭頑強地突破大刀的阻擋,僅只方向稍偏些許,繼續迫近。
情急之下,呂蒙僅以兩腿控馬,身形向左偏倒。
「噗!」銳利的箭鋒毫不費力地自呂蒙坐騎的頸部刺入。入體半尺有餘。熱騰騰地鮮血自傷口處激噴而出。被貫穿主動脈的戰馬搖晃了幾下,轟然倒地。
呂蒙及時躍下戰馬,拖著戰刀在地上連滾數圈。躲入士兵群中,才稍敢喘一口氣。
見呂蒙躲過自己的致命狼牙,黃忠冷哼一聲,收起強弓,提刀策馬來到劉磐身旁,急聲說道:「公權,不可戀戰,速速撤退!」在此情形之下,黃忠也知繼續抵抗絕無勝算,甚至可能全軍覆沒。
「好!」劉磐驚魂未定地點了點頭。「多謝漢升兄援手!」
「全軍聽令,跟上我,突破敵軍包圍,向西撤退!」黃忠高舉手中大刀,厲聲狂吼道。
黃忠在荊州軍中勇名卓著,而這支長沙兵更幾乎是由他親手操練起來的。殘餘的荊州兵聽得黃忠命令,立即向黃忠戰旗方向湧過去。
黃忠奮起武勇,大刀揮舞如疾風驟雨,刀下無三合之敵。所到之處敵盡披靡,硬生生地領殘軍護著劉磐殺出一條血路,朝西面方向逃逸而去。
「殺!」隨著賈華一聲斷喝,數百支箭矢激射而出,將最後頑抗的近百名荊州兵擊殺。
……
「娘的,終於勝了!」呂蒙拖著大刀,來到賈華身旁,面帶異樣的喜色,喘著粗氣說道。
「哈哈……」賈華點點頭,笑著說道,「子明,你小子沒受傷吧?」呂蒙地樣子灰頭土臉,而且渾身上下沾滿血跡,著實很狼狽。
「沒什麼,但被嚇得不輕!」呂蒙搖了搖頭,仍感心有餘悸地笑道,「黃忠老賊地箭技著實厲害,跟太史……」呂蒙的話忽地嘎然而止——原本呂蒙是想說「跟太史校尉不相上下」,但一想到已然陣亡的太史慈,呂蒙不禁心中一黯。
「……呵!」賈華也悵然歎了口氣,「子明,你派人去請都督過來,我讓人清理戰場!」
「好……」
……
在呂蒙、賈華的環衛下,周瑜策馬馳行巡視著橫屍遍地的戰場。不遠處的林火仍在熊熊燃燒,若無意外,一兩天內恐怕無法完全熄滅。
「元國(賈華),逃了多少敵人?」周瑜四下一張望,和聲向賈華詢問道。
「啟稟都督,逃掉的不足2000人!」賈華崇敬地回道,「只可惜讓劉磐給溜了!」周瑜初一復出,即施展手段連挫敵軍,此次更是以少勝多一舉擊破了劉磐萬餘大軍,令賈華、呂蒙等一眾江東將士敬服不已。
賈華、呂蒙等人如今士氣高漲,對周瑜能夠扭轉戰局充滿信心。
「嗯……」周瑜微微頷首,露出一絲笑意,「我軍傷亡幾何?」
「陣亡1000來人,重傷的也有400多人!」對比起所破之敵,周瑜軍的傷亡可說是微乎其微,此戰絕對可說是完勝之戰。
「呵∼∼!」周瑜仍是不甚滿意地歎了口氣——在周瑜看來,如此縝密的計劃,仍造成這般傷亡,卻是算不上完美。令人周瑜遺憾的是,麾下士卒的戰力比較有限,否則絕不至付出這般大的代價。周瑜麾下士卒並非鄱陽大營中的新兵,其中大部是孫權從柴桑駐軍中抽調出來的,但這些士兵仍與周瑜原先手中百戰精銳有較大差距。只可惜,那些百戰精銳在上次程普的大敗中,流盡了最後一滴血。
「都督,接下來該如何?是否尾隨追擊劉磐?」呂蒙急切地詢問道。
「咳咳咳……」周瑜忽地咳嗽了起來,最激烈時連身體都伏在了馬上。
「都督……」呂蒙等人面現憂慮之色,關切地詢問道。這些日,為能夠擊敗敵軍,周瑜殫精竭慮,精力消耗頗大。兼之在炎熱的天氣下南北轉戰、長途跋涉,對周瑜的身體也有很大的損耗。如今周瑜的形容更顯得消瘦憔悴,眼中佈滿血絲,名震江東的「美周郎」早不復往日瀟灑倜儻。
「……不妨事!」小半晌後,周瑜始平息了咳嗽,緩緩立起身來,無力地擺手說道,「不必追擊劉磐了……呵∼……經此一戰後,劉磐已無力進襲。當務之急,是回師柴桑,助黃老將軍擊退剻良軍,惟有如此,方可扭轉戰局!」
頓了頓,周瑜的氣息逐漸平復了一些,繼續說道:「子明,你速派快馬向主公報捷,並請主公將此戰消息散佈出去,振奮我軍軍心,並借此打擊剻良軍士氣。」
「是,都督!」
成功地擊潰劉磐之後,周瑜扭轉戰局的信心更增,心情也舒暢了許多。
翌日傍晚,周瑜率軍進駐西昌。孫輔、朱然得到大勝地消息後,也盡皆興奮不已。孫輔主動向提出,調朱然跟隨周瑜增援黃蓋。
但周瑜等人的高興並未能持續多久……
就在第二日清晨,一個直可驚天的消息傳至西昌——剻良大軍攻克鄂縣,鄂縣守軍幾近全軍覆沒,都督黃蓋死戰而亡。陳武、潘璋搶得黃蓋屍體,率領少部殘軍敗退柴桑。
如今,剻良大軍已對柴桑形成了包圍,攻打甚急,柴桑城已經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