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三 第十八章 雙傷(二)
    一晚上,不僅梓繡沒睡好,其實就連易天遠都沒有睡身邊裝睡的那個女子,眼睫毛一直在微微的抖動的,也不知道是在害怕,還是在激動,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容易到了半夜,梓竹實在是累的很了,終於沉沉的睡過去了,易天遠看著她睡著的時候微紅的臉上那抹嬌憨。心裡就直發癢,好幾次想要把手伸過去,終究還是忍住了。他苦笑,明明是自己的女人,自己看著她的時候卻不忍心碰她,大概是因為她的腳傷了吧,自己不忍心讓她更疼。心裡想著,就肯定道:恩,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誰也沒發現,在點翠宮外面那棵高高的樹上,有一個白衣男子站了一晚上,臉色比身上那件潔白的長袍還要白上幾分,一臉的木然,目不轉睛的看了梓繡的房門一夜。衛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他只知道,再看見易天遠進了點翠宮再沒有出來以後,自己的心就已經麻木的一點感覺都沒有了,這個感覺,就好像當年那個小男孩,看見燒成廢墟的家,看見已經死去永不瞑目的爹娘和姐姐那樣,絕望和不甘。皇帝,我衛家與你,不共戴天!

    當梓繡醒來的時候,易天遠已經走了,梓繡揉揉眼睛,看著滿室的明亮,再一抬頭,太陽都已經好高了。一翻身,腳上立刻傳來一陣疼痛,雖不猛烈,梓繡還是輕聲的哎喲了一聲。只聽見玲瓏的聲音,隔著簾子傳了進來,道:「主子,醒了嗎?」梓繡恩了一聲。想問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玲瓏知道她想問什麼。便道:「皇上早朝去了,走的時候吩咐奴婢們不要叫醒主子,說下了朝再來看主子。」梓繡哦了一聲,看了眼身邊空白,似乎還留有那個男子身上地氣味,臉上一紅,忙道:「服侍我起來吧。我想去沁芳一趟,也不知道梓悅怎麼樣了。」玲瓏掀開床帳子,幫她換好衣服,又拿了水等她洗漱罷了。才和胭脂兩人一邊一個扶著坐在梳妝台前。胭脂今天很開心,昨天晚上看見主子傷著回來地驚愕已經被皇上的留宿而打破。她一邊幫梓繡梳著頭髮,一邊笑道:「主子今天戴什麼好呢,皇上一會還要來。前幾天賞賜下來的兩支金雀垂珠攢花的步搖,主子要不要試試。」說著也不等梓繡答應,就蹦蹦跳跳的找了兩支步搖出來。梓繡一看,那兩隻步搖做的甚是精緻。華美端方,就是戴一隻,都立顯富貴,胭脂一下拿了兩支出來,不禁笑道:「這個不戴了。你收回去吧。我這個品階是戴不得的,回來叫人看見,又是一番麻煩。」

    胭脂嘟了嘴。看了看玲瓏,只見她也輕輕的搖了搖頭,便十分不情願的又收了去。走回來繼續給梓繡梳著頭,道:「主子,你也太謹慎了,就戴一支首飾,雖然有點逾越,只是去悅主子那兒,也沒什麼的啊。」梓繡好笑地看看她,道:「難道我們走在路上,就不會被別人看了去嗎?」胭脂想想也是,便嘟了嘴不說話了。

    梓繡看著玲瓏在邊上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對著鏡子,道:「玲瓏,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這兒也沒外人,想說什麼就說吧。」玲瓏想了想,道:「主子剛說想去沁芳軒?」梓繡點了點頭,有點疑惑的道:「怎麼了,不可以嗎?」玲瓏道:「主子想去哪兒自然是可以的,奴婢不敢阻攔,只是,昨兒悅主子差點傷了命,主子只傷了腳,皇上卻抱著主子一路到點翠宮來。主子這一去,倒像是示威了。再者說,主子腳還傷著,行走不方便,要是再扭了,主子還要受疼,可要是坐了輦去,免不得讓外面的人說主子驕矜,才承了寵就如此。主子不如遲幾天再過去吧。」

    梓繡想了想,緩緩的道:「玲瓏,你說地都對。只是你要我在這兒躺著,我始終還是不安,外面的人怎麼想,我不知道,可是梓悅是我在宮裡唯一地親人,我不能不在意。」玲瓏聽她如此說,心裡雖知道不妥,卻也不能再說什麼,只能和胭脂兩個默默的幫她收拾好,梓繡今天著了一身淺綠色的綢衣,上繡幾朵蓮葉。頭上挽了三鬟髻,插了兩支東珠的釵子,腦後戴了朵寶藍色的鈿。看起來既不是很招搖又不顯得寒酸。收拾好,主僕三人便向沁芳軒走去。

    好容易梓繡一拐一拐地走到那兒,後背已經沁出一層薄汗。好在兩個丫頭小心,諾長地一段路,竟然也沒有再讓梓繡受傷。一進沁芳軒的大門,就聽見一聲清脆的笑聲,梓繡心一沉,走了進去,忙上來扶著,道:「繡主子到了,我們主子剛還說擔心主子地腳傷,過兩日去看主子呢,主子可就到了,快請進吧,岳嬪娘娘也是一大早的就到了。」梓竹笑道:「,不用通報了,我自己進去就是了。」應了一聲,還是叫道:「主子,玉主子

    了。」梓繡笑著進了屋,只見梓悅的精神已經恢復過色還有那麼點蒼白,正在床上半躺著和飛揚說話,一聽她來了,就要往地上蹦。岳飛揚忙把她按住,笑道:「梓悅你忙什麼,姐姐到了你就急成這樣了,我剛到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忙,真是親疏有別呢。」梓悅尷尬的笑笑,道:「誰叫你來的那麼早,我還在迷糊呢,都沒反應過來,不然也是一樣的忙。」飛揚也笑笑,道:「好了好了,聽你這話倒像是在怨我呢,還不是擔心你,怕你出個什麼好歹來,本來,昨兒晚上我就想過來的,後來想想,皇上肯定也在這,我來了,反而礙眼,所以只得忍到現在了。」梓悅臉色一黯,勉強笑了笑,道:「我哪有那樣的福氣啊,昨兒皇上沒有來。姐姐傷了腳,行走不便,皇上送了姐姐。總不能再累著過來看我。」梓繡笑笑。道:「你啊,皇上本來昨天送了我回去,就要過來的,後面太醫為我接骨,疼的我幾乎沒暈過去。皇上就沒走,結果在我那就一直問太監你這邊怎麼樣了,害地我睡到現在才起,早知道,還不如到你這兒來呢,也省地勞心牽掛著。」

    梓悅紅了臉。笑著,嗔道:「姐姐你就會打趣我,好吧好吧,總是大難不死,被你打趣兩句也沒什麼。皇上昨天和姐姐親近,哪裡能顧得上問我。姐姐你就會說笑。」梓繡搖搖頭,苦笑。道:「我的腳都成這樣了,還能怎麼樣,你這妮子,腦子裡都想的是什麼?」梓悅眼睛一亮,把頭埋了下去。臉更紅。嘴裡嚅嚅的說不出話來。梓繡一笑,對著飛揚道:「妹妹好精神,這麼早就到了。倒比我這個嫡親的姐姐還勤快呢。」飛揚看看她,責怪道:「姐姐的腳傷了,不好好的在自己宮裡養著,這麼大老遠的跑來,若是再閃一下,可就更難恢復了。」梓繡道:「哪兒就有那麼嬌弱了,太醫也說了沒事,我心裡老是擔心著,還不如親自過來看看,心安了傷也好的快。」飛揚一拍手,笑道:「姐姐這話說的和我爹爹一樣,我爹也說,若是病了傷了,只要心裡愉快安寧,就好地快。」

    梓繡笑笑,一語雙關的道:「是啊,人若是做事心安,自然萬事無憂。」飛揚笑笑,沒說話,梓繡走上前,坐在梓悅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笑道:「你啊,做事不小心的,嚇死我了。真是,不過還好,總算看起來沒事了,也沒發熱,太醫怎麼說?」綠柳笑吟吟的捧了杯茶上來,接口道:「奴婢給玉主子請安,我們主子昨天橫著進來了,沒把奴婢給嚇死,好在後來太醫施了針,又給了方子,吃了,今天才好起來。說是救的及時,好好養幾日就好了,沒什麼大礙。」梓繡搖搖頭,心裡略微放下點,想著綠柳在身邊,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事,就轉過頭去,那食指點著梓悅地額頭,嗔怪道:「你啊你啊,哪兒不好去,又不會水,偏跑到湖邊,要不是及時救上來,你這條小命啊……真是…」說著眼圈一紅,梓悅看著她,連連搖手,道:「好姐姐,你就看在我已經受到懲罰的份上,饒了我這一遭吧。我下回再也不敢了還不成麼。」飛揚也一臉歉疚地道:「姐姐,你就別罵她了,這事本是要怪我的,要不是我昨兒吃多了酒,非要拉著她去看什麼水中月,也不會害她掉進去。」梓悅忙道:「可不是麼,姐姐要打啊,該打飛揚才是,這臭丫頭,叫我看什麼水中月,我往前一走,裙子卻不知纏在哪了,一下就掉進去。說起來,那該死的裙子,裙擺那麼長,害死我了。」

    梓繡心裡明亮,只淡淡的笑著錯開話題,又和兩人笑談了一會子閒話,飛揚道:「好了好了,眼看著你好起來,我就放心多了,時辰也不早了,我可要回宮了,等你恢復了,再來煩你。還有姐姐,你也早點回去養著為是。」梓繡笑笑,道:「我也想著要走呢,正好你也要去,不如飛揚你送我回去吧,路上有個人陪我說說話,就感覺腳不那麼疼了。」飛揚無法,只得笑道:「姐姐要我送,哪敢說不呢。」梓悅嘟著嘴,道:「你們倆時間湊的倒好,一起都走了,我這就又安靜了。」她抬起頭,忽然笑道:「好麼,姐姐有飛揚送,我也放心點,快去吧,想來也餓了吧,我是窮人,可不留你們吃飯。」

    梓繡佯怒地瞪了她一眼,自拉著飛揚去了,行了不多時,到了沁芳軒外地小林子裡,梓繡擦了擦臉,笑道:「我真是越不中用了,走了幾步,腳便疼起來,飛揚,不如我們坐一下吧。」說著,也不等飛揚說話,逕自向一邊的石凳走去,玲瓏扶了她坐下,梓繡道:「玲瓏,你和胭脂回去叫幾個人把那個籐編的躺椅抬來,我在這兒等你們。」胭脂奇道:「主子,玲瓏姐姐去就行啦,奴婢還

    服侍主子地好。」梓繡笑道:「好遠的路,你陪她一岳嬪娘娘在呢,我不會怎麼樣的。」玲瓏知道主子要支人,便拉了胭脂,道:「是啊。這麼遠的。主子就是坐過去,也會熱呢,你和我一道去再找兩把扇子來。我可不知道你把東西都放哪了。」胭脂一笑,道:「那是,東西那麼多,是要妥善放好的。」說著回過頭去,不放心地叮囑道:「主子你且坐會,奴婢和玲瓏姐姐一會就來。」梓繡點點頭,兩個宮女就去了。梓繡看著兩人地背影走了很遠,方才回過頭。笑道:「飛揚妹妹,或者,以後要叫你岳嬪娘娘了。」飛揚一笑,輕道:「你們去那邊等我。」紫電道了聲是,帶了人退下去。飛揚才開口,道:「姐姐有什麼話。就直說吧,現在這裡就我們兩個人了。」梓繡轉過頭去。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飛揚,你還把我當姐姐嗎?」飛揚嘴角向上一揚,道:「姐姐怎麼忽然說起這個話來,我們姐妹四人。一起結拜過。在神佛面前起了誓的,怎麼能說不當就不當呢。」梓繡道:「飛揚你是個聰明的女子,但有些時候卻犯糊塗。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飛揚看了看她,臉色有點不好,笑便收了,道:「姐姐說的話,我不明白。飛揚一直是個笨人,若是什麼地方讓姐姐不高興了,還要姐姐擔待才是。」說著便福了一福。梓繡看著她,淡淡的笑了,道:「姐姐可受不得妹妹這樣的禮,叫人看見了,要說姐姐沒規矩。妹妹你不是想害姐姐吧。」飛揚心裡大怒,直起腰來,冷聲道:「姐姐今兒,就是想說這樣的話麼,看來,倒不是妹妹不把你當姐姐,而是姐姐人大心大起來,不想要飛揚這個妹妹了吧。」梓繡冷笑一聲,道:「飛揚,你在我面前,不用說這樣的話,姐姐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這幾次地事情,如果都是偶然,那未免太巧合了吧。」

    飛揚回過頭,狠狠的瞪著她,梓繡仍然淡淡的笑著看她,眼睛裡卻無一絲波動。飛揚忽然笑了起來,道:「姐姐,你真會開玩笑,妹妹要是存了歹意,現在這兒就我們兩個人,若是飛揚害了姐姐,那麼,只要飛揚再傷了自己,然後大叫有刺客,那麼,姐姐以為如何。」她心裡想著,暗道:這樣做,也未嘗不可。梓繡看著她眼睛裡忽然閃出的凶光,輕輕的搖了搖頭,笑道:「你不會做這樣的蠢事。」飛揚一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道:「為何,姐姐說這話,倒讓妹妹不懂了。」梓繡看著她,道:「因為你要為你那死去的孩兒報仇。但是,你不想讓人知道是你,即使要我們死,你還想在吊地時候哭出一片姐妹情來,是嗎?你不想叫你的爹爹為你蒙羞,不是嗎?所以,即使你認為我們該死,但是還不會這樣殺了我們。」飛揚後退一步,有點苦澀的笑道:「你都知道了。」梓繡點點頭,道:「飛揚,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次梓悅中毒,根本不是淑妃做的。她從頭到尾,只是想看個熱鬧,卻沒想到,把她自己給看了進去。那個毒,根本就是你下地,是嗎?還有,昨天梓悅落水,是你把她地裙腳踩住又告訴她看水,然後她向前一走自然會掉下去,是嗎?然後你哭的那麼傷心,叫人看了,自然不會想到別的,飛揚,你很聰明,這樣誰都不會懷疑到你。」

    飛揚後退一步,臉色慘白,虛弱地笑了笑,道:「姐姐,我小看你了,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聰明,既然,你都已經知道了,那麼,就把我交給皇上處置吧。」梓繡搖搖頭,道:「你又錯了,你認為,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皇上會信我嗎?就算信,你爹爹乃國之棟樑,你是岳將軍唯一的女兒,皇上安肯傷他的心。我今天說這些,只是想告訴你,飛揚,那個孩子,應該叫我們姨娘,或者母妃。我和梓悅都不可能對她下手,所以,請你仔細想想。我們姐妹一場,姐姐不想看著你越走越遠。」飛揚哼了一聲,道:「你以為我會信你,即使你說不是你,那麼就一定是梓悅,如不然,明明是我下的毒,怎麼會有小太監承認是淑妃的人。偏偏那個太監還是她沁芳軒的人。梁梓繡,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花言巧語,我一句都不會相信。」

    梓繡看著她,道:「飛揚,相信我,如果你心裡還有那麼一點姐妹之情,那麼等我,我一定會找出那個兇手,不管她是誰,我一定會要她付出代價。只要你等我,好嗎!」飛揚眼淚一滴一滴的掉下來,瘋狂的搖著頭,喃喃道:「不要再騙我,我不會再相信你。我不會再相信你們。」說著一個踉蹌,向林外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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