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凝笑 卷三 第十七章 雙傷(一)
    何梓繡本就不擅長跑跳,平日裡又嫻靜,不像妹妹性喜歡四處跑著玩,再加上本就累了一天又昏昏沉沉的,是以,她跑起來,其實比別人走,也快不了多少。不遠的一段路,等她氣喘吁吁的跑到凝翠湖邊的時候,卻只聽見一陣隱約的哭聲。

    梓繡愣了,這哭聲,分明是飛揚的聲音,一瞬間,她只覺得身上一陣翻江倒海般的寒意。飛揚在哭,那麼梓悅呢,為什麼沒有聽見她的聲音?一急便想衝上去,卻不慎身子一歪,登時感覺腳踝處一陣刺痛,也管不了那麼多,只得咬了嘴唇,一瘸一拐的走過去,只聽飛揚一聲厲喝:「誰?」梓繡應道:「是我,飛揚,你怎麼也在這?」

    飛揚本以為是誰跟了來的,心裡大驚,再一聽是梓繡的聲音,更是有點慌神,卻心裡安慰著,她也是剛來,想來不知道吧。不然不會問我怎麼也在。心裡打定主意,便哭道:「姐姐,快來,梓悅掉進湖裡去了。」梓繡只覺得腦子裡轟的一下一片空白,便奔過去,腳上的疼痛一下子也感覺不到了。跑著,忽然她腦子裡靈機一閃,大叫道:「來人啊,快來人啊。梁充媛落水了。」這兒離絳雪宮很近,今天又是大日子,絳雪宮裡固然熱鬧,周圍的侍衛卻也比平時不知道上了多少心,飛揚的哭聲本來就有些動靜,再加上梓繡一番大叫,瞬間,身邊就圍了一大堆侍衛,梓繡指了飛揚那邊。急道:「快去救梓悅。快!」早有人看見湖水有異,會水的侍衛便撲通撲通的跳進去好幾個。

    不一會,梓悅就被打撈上來,腹部鼓得像個球一樣,想來是掉進去已經一會了,也不知道還能否活著。梓繡一看她臉色發青的被平放在草地上,渾身由於濕透了顯得十分孱弱,心裡一痛,便撲了上去,跪坐在地上。拉著她地手,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傻呆呆地看著,似乎害怕一轉眼梓悅就不見了。有一個侍衛看著她,有點不忍,便提示道:「娘娘。臣聞落水之人,要用力把腹部的水壓出來。救活的機會才大。」梓竹聽了這話,只覺得心裡一下子亮了起來,像是抓住了僅有的一線生機。想要去壓,要下手時卻又躊躇了,她從來就沒有遇見過這樣的事情。若是弄得不好。悅兒本來能活的被自己壓的不能救,那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眼前的這個侍衛看起來一臉堅毅,他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想必是會救的,當即,也顧不得什麼男女大防,一跳而起,這一下,只覺得那腳,似乎像是斷了一樣。

    梓繡臉上一白,倒吸了口涼氣,顫抖著道:「你,你快幫我救救她。」由於急再加上腳實在疼地受不住,搖搖欲墜的就要再跌下去。孫茂看著眼前這個比落水女子好不了多少的狼狽娘娘,心裡忽然閃過一絲說不出的情緒,不自禁的扶上她,把她扶著坐下,回過頭去看了梓悅一眼,歎口氣,道:「娘娘不必著急,已經有侍衛去請太醫了,微臣不能碰充媛娘娘,男女授首不親,臣死不足惜,但是若帶累了充媛娘娘名節,臣萬死難恕。」梓繡一把抓住他,怒道:「什麼名節不名節,這裡這麼多的人看著呢,你又能做什麼?你怎麼能見死不救,若是人死了,你這一生,都需記得,有一個人因為你地漠視,而沒了命。」說了一氣甩了他手,又要過去。孫茂看她剛一動,便疼的臉色唰白,忙按住她,道:「娘娘腳傷了,還是不要動了,微臣……微臣去救。」說著,便扭頭大步走了過去,他家本有杏林中人,這點急救地常識,對他來說也輕車熟路,一會工夫,梓悅腹部的積水就被壓的吐了出去,人雖然還在昏迷,但似乎已經有點意識了,在微微的***光下,梓繡看著妹妹的睫毛似乎微微地動了下。

    這邊一陣忙亂,早驚動了絳雪軒地眾人。宮妃落水本不是什麼大事,可這個宮妃偏偏是今日剛剛受了封的,再加上皇上太后都在,是以,早有人報了上去。易天遠嚇了一跳,怎麼好好的,梓悅又掉到湖裡去了,真是多事之秋,一點不假。太后有一點不悅,沉著臉,道:「真是不吉利,想是那丫頭命裡沒有那麼大地福氣,進封的位子太高,她消受不起吧。才行了禮就丟了命才真是現世。」易天遠聽了這話,心裡有氣,也不搭茬,只大聲道:「起駕,朕去看看。」說著大袖一甩,就率先走了出去。太后見自己的話出口,皇帝卻是這種反應,心裡更是不快,便也道:「雪兒,跟哀家一道去看看,為了得到皇上的憐惜,有些人連命都不要了,這樣下三濫的手段,也只有那起子村婦才使的出來。」這句話分明說梓悅根本就是自己故意的。殿

    位妃子如何聽不出來,心裡更是幸災樂禍,嘴上卻沒來。開玩笑,她梁梓悅正當隆寵,死了倒好,若是不死,回來聽誰說了自己的壞話,她們這樣沒有多少榮寵又沒有高份位的嬪妃,還不知道要怎麼樣呢。當即,不管是存了看熱鬧還是存了別的心,眾人便都跟著走了出去。

    就這樣,一大群人浩浩蕩蕩的向凝翠湖走過去。等皇上太后到那的時候,太醫院的太醫早就氣喘吁吁的到了。易天遠看著地上躺著還不知道死活的梓悅,急道:「她怎麼樣?」為首的太醫暗中歎了口氣,這個主子,還真不是普通的麻煩,一下子中毒一下子又落水,心裡想著,便趕緊回道:「啟稟皇上,梁娘娘沒事,還好被救上來的時候採取了急救,不然拖到微臣來的時間,就算是大羅神仙下凡,怕是也沒救了。」易天遠聽說沒事,點了點頭,還沒說話。就看見岳飛揚。對著自己一跪,叩下頭去。

    易天遠一呆,道:「飛揚是怎麼了?有什麼話直說就是,不必行大禮了。起來吧。」岳飛揚卻不動,直直的跪著,哽咽道:「臣妾求皇上降罪。」易天遠奇道:「朕為何要降罪與你?」飛揚道:「是臣妾,覺得大殿裡悶了,便拉了梓悅出來陪我透透氣的,想著這邊凝翠湖邊舒服些,就央著她過來了。哪知道,剛到湖邊,梓悅就一滑掉了進去,臣妾不會水,六神無主的不知道該怎麼辦,要不是梓繡姐姐叫來侍衛。恐怕梓悅她……她就活不成了。臣妾想著,心裡就後怕。要不是臣妾任性,姐姐她也不會受這樣地罪,臣妾心裡不安,求皇上治罪。」太后看著她,忽然溫聲笑道:「飛揚。起來吧。這個事故,也把你嚇地不輕,梓悅掉下去是她不慎。不該怪你。皇上是明理的人,怎麼會治你的罪。」易天遠點點頭,道:「母后所言極是,飛揚,起來吧,朕知道,你們情同姐妹,她掉下去,你一定是想救她的,不會水,不是你的錯。再說,現在她不是也沒什麼事嗎,朕又為何要責罰你。說起來,朕還該賞你才是,剛才太醫也說了,要不是有急救,怕現在梓悅已經回天乏術了。」易天遠見她離的最近,理所應當的想到梓悅是她救了的。

    飛揚搖了搖頭,道:「皇上是該賞,但該賞之人不是臣妾,而是繡姐姐。第一,是繡姐姐見機快,叫來侍衛才把梓悅姐姐救上來。第二,是竹姐姐聽了侍衛說要急救,拉了侍衛的手求來那人救了梓悅姐姐。否則,就是救上來,那侍衛關著男女大防,也是斷然不肯出手的。」易天遠一震,眼光銳利地向梓繡看去,只見她一臉緊張的看著還睡在地上的妹妹,坐的卻是很遠。再看看飛揚離梓悅的距離,心裡大是疑惑。便輕笑道:「如此說來,朕是該賞繡兒,還該好好的賞那個侍衛才是。」

    孫茂早在聽飛揚說話地時候就覺得不妥當,再一抬頭,只見那岳娘娘也正往這邊瞧,兩隻眸子,閃著寒光,與臉上那楚楚可憐的表情很是不配,心裡暗暗搖頭。上前一跪,道:「微臣孫茂參見皇上,請皇上治微臣逾越之罪。」易天遠眉頭一擰,冷笑道:「今天真是奇怪了,怎麼賞得不要,反而一個個地在朕面前哭著喊著求治罪。」孫茂直直的跪在那,眼睛一轉不轉的看著皇帝,一片坦蕩,道:「皇上,微臣事出從權,本是想等太醫來了治療娘娘的。奈何微臣知道,落水之人,若是不加措施,錯了時間,就再難挽回,是以,微臣跟這位娘娘說了要把腹裡的水壓出來。」他一指梓繡,接著道:「可是娘娘地腳似乎傷了,剛一站起來就要摔下。微臣當時不及細想,便扶了一下,娘娘見自己腳上不好,便急著拉了臣地袖子,命微臣救人,微臣本想男女大防不便,奈何這位娘娘急著便要過去,微臣左右為難,只得去救了娘娘,臣不敢欺瞞皇上,求皇上賜臣一死,以全娘娘名節。」

    躺在那兒的梓悅,早有宮人去抬了春凳又拿了錦衣,把梓悅包了起來。易天遠神色緩了下來,看了一眼孫茂,只見他眼光在***下燃著堅毅的光,一片坦蕩,心裡地那股不舒服就慢慢的平了下去,道:「起來吧,事出從權,也算是為朕分憂。該賞不該罰。」孫茂站起來,道:「微臣謝主隆恩。」易天遠轉頭,再一看梓繡臉色慘白,還是呆呆的看著自己妹妹,眼神中瀰漫的滿滿的都是哀傷,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的邊上的事。心便一下子軟了下來,走過去,把梓繡輕輕的抱了起來。梓繡嚇了一跳方才回過神來,眼睛瞪的大大的看著他,有點窘迫的道:「皇上——」易天遠一笑,道:「怎麼這麼不小心,朕送你」梓繡扭著身子,想下來,臉上的蒼白由於羞澀轉變粉色,輕道:「皇上,臣妾自己回去就是了,臣妾可以自己回去。」易天遠沒看她,對著周圍的眾妃和侍衛,道:「時辰不早了,都散了吧,太醫跟兩個去沁芳軒照料梁充媛,剩下的來點翠宮。」說完也不瞧眾人的神色,逕自向龍輦走去。高喜看著皇上抱著梓繡上了輦,有一瞬間的愣神,接著便大聲叫道:「起駕——」

    梓繡不敢看周圍的眼光。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些射到自己身上地目光。在易天遠地懷抱裡。輕輕的歎了一口氣,以後的日子,注定要堅強了。原本皇上對自己的破格晉位已經讓太多人側目,今天在絳雪宮又說送自己回宮而不是留在那兒陪剛剛升為嬪的飛揚。現在又因為自己扭了腳,抱著自己上了龍輦。心裡一窒,便又開口道:「皇上,我沒事,您還是去梓悅那兒看看吧,她今天不小心落了水,一定嚇死了。若是有皇上在身邊,一定會很開心……要不,去飛揚那兒也行,她……才封了嬪,她一定很想皇上陪她。」

    易天遠一皺眉,心裡有點不舒服。沉聲道:「朕去哪哪都會高興,就是去你那。你會不高興是嗎?梁梓繡。你不要挑戰朕的耐心,把朕往外推的,整個後宮就只有你一個人,一次兩次,朕可以當新奇。但是。你最好要把握好分寸。否則,朕可以給你多風光,就可以讓你多淒涼。」梓繡心裡一緊。再不敢說話。

    一路沉默的回了點翠宮,梓繡看著皇上鐵青的臉,知道這次恐怕是氣的不輕,心裡暗悔,若是這個時候,把皇上惹怒了,那麼,這個後宮,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保護自己和梓悅地了。今天凝翠湖邊的事,究竟是怎麼回事,還不是很清楚,明天一定要到梓悅那問個清楚。到底是天災還是人禍,還有待研究,若是真是飛揚下的手,那麼這個宮裡,她們姐妹倆的敵人就又多了一個,而親人又少了一個。

    梓繡一邊想著,易天遠已經把她放在到床上,一眾太醫戰戰兢兢的上來檢查著,梓繡兀自想著別的事情,只感覺一陣鑽心地疼痛直從心尖上竄上來,立刻大叫出聲,疼的眼淚也出來了。易天遠怒道:「輕點,沒看見她疼嗎?」太醫擦著汗,點頭哈腰道:「是天遠有點納悶,似乎面對著這個女人,總能輕易地挑動他的情緒。剛才心裡明明生她的氣,都始終沒把她扔下去。若是換個人,他不確定會不會直接把她扔下去以後拂袖而去。梓繡冒著冷汗,只是扭了一下,怎麼會這麼疼,正看著,只見那個太醫有點遲疑的看著自己,然後道:「娘娘,您的腳倒是也沒大事,但是脫臼了,需要湊上去……只是,娘娘需要忍耐,這個湊上去地過程,怕是有點疼。」說著擦了擦汗,有點心虛地看了一眼易天遠。梓繡立刻明白了,這個老太醫是怕自己喊疼,惹怒了皇上自己倒霉,先跟自己說了。於是就笑了笑,輕道:「有勞太醫了。」那太醫點了點頭,道:「娘娘不要怕,老臣一下子就好。」就在說話間,手猛得一抖,梓繡疼的眼前發花,卻是咬緊了嘴唇沒有叫出來。易天遠看著,心裡跟著疼了一下。梓繡已經虛弱的笑道:「太醫國手,已經好多了。」太醫感激地笑了笑,道:「娘娘,臣開幾副清涼散淤的方子。娘娘敷上,就會感覺舒服些。」梓繡笑了笑,使了個眼色給正在旁邊守著的玲瓏,玲瓏便把太醫帶下去拿方子拿藥。

    梓繡看了看易太遠,嘴巴動了動,然後垂下眼睛,輕道:「皇上今天要在哪安歇,臣妾的腳……怕是不能服侍皇上了。」易天遠忽然笑了一下,道:「你服侍朕,是用腳的嗎?」梓繡一愣,立刻羞的滿臉通紅,再也說不出話來。易天遠看著她,道:「放心,朕今天很累了,不想再回去。而且,你腳傷了,未免掃興,朕就在你這睡一晚,不會把你怎麼樣的。」梓繡的臉更紅,皇帝這樣的說話,反倒像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一時間又羞又窘,恨不得找個地洞自己鑽進去,她很想說,讓玲瓏再打掃間乾淨的房子讓易天遠去睡。但是,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易天遠更了衣,便上了床,梓繡只覺得自己的臉燙的厲害,身子僵硬的不敢亂動一下。鼻端充斥的都是易天遠身上的龍誕香的香氣攙雜了男子的陽剛之氣,只覺得頭一下子更暈,嗓子發乾,心突突的跳著,又是害怕又有點不舒服。身上也跟發燒了一般,連自己都覺得滾燙的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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