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諸侯 第三卷 八十六 平襄英豪 二
    當著眾人的面,秦權不好責備我,只是一直不跟我說話。

    夕陽西下,暮色籠罩大地,當天際最後一絲晚霞落入無邊的灰暗時,平襄城牆上又展開了新一撥攻戰。

    站在遠處遙望著城門上的煙火,聽著淒慘的叫喊聲,腦袋裡一片空白。

    武敖策馬歸營,手持令箭朝左營而去,路過我身邊時看了我一眼,「進賬吧,可能要等很久,將軍……一定會贏。」他以為我臉上的落寞是因為擔心秦權的安危。

    不想解釋,點頭讓他去做自己的事。

    攻戰持續了一夜,廝殺、叫喊聲充斥四野,我出奇地卻非常平靜,閉目盤坐於中軍帳,提前來平襄本來是因為與北虜的交易,沒想到會碰上攻伐最激烈的時候。

    伏影陪著我在帳外站了一夜,曙色微露時,一陣馬蹄聲遠踏而來,「攻下了,攻下了!」傳令兵縱馬四馳。

    掀開帳簾,曙色深處的平襄城上空飄著濃郁的煙塵……攻下了!攻下平襄代表南涼已是秦軍的囊中之物,南涼再無關隘可以阻擋氣勢如虹的秦軍,師兄怕是也沒算到秦權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在岳東站住腳吧?西大營一劫,他本打算將秦軍徹底趕出南涼,誰想事態會變成現在這樣?

    時至正午,秦權、班驍策馬回營,留下武敖進駐平襄。隨他一起回營的還有平襄十幾名守將。

    秦權臉上明顯寫著兩個字——勝者!跨劍下馬,即使滿臉灰土,滿眼血絲,看起來卻依然那麼神氣!

    迎面遞給我一卷破舊的羊皮紙——平襄的佈局圖,結果這卷染著血泥的羊皮卷,我想祝賀他,可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尤其看到那些被俘的南涼軍官恨不得啃人的那種目光後。

    秦權注意到我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

    「亂臣賊子,要殺便殺,爺爺們絕不多吭一聲!」被俘者此起彼伏地叫囂著。

    「哈哈哈,保家衛國,死則死矣,比起那些假仁假義的無恥小人,我等雖無英雄之名,青史之上卻也未留髒惡之恥!」

    ……

    秦權因北虜等戰名揚天下,「少年猛將」之名為世人所知,如今起兵爭天下,不少人想不通,尤其曾經視他為英雄的大岳將官們,這種背叛令他們難以接受,他該為了大岳天下拼盡最後一絲氣力才是!

    我沒敢去看他的臉色,或者說不忍心去看,從京師回來後,他很少提及岳帝,只是不停地四處征戰,即使他什麼也不說,我還是能隱隱能感覺到他心裡似乎有樣東西在慢慢張弛,像是人在拉弓,只是不知道箭的方向。

    班驍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這裡除了秦權,他就是第二個亂臣賊子,同樣出自名門,同樣年少有為,卻也同樣造反作亂。

    秦權什麼也沒說,這些人也並沒有因為他們對大岳和南涼的忠誠獲免,依然被處於斬首之刑,這是規則,也是成全。

    面對死亡,我已經沒有太大的感觸,只是一片空白,在外人來看是冷血。

    任何一個參與戰爭的人,無論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他都必須有一個認知,死亡永遠是戰爭最後的結局。然而,作為一個母親,我很難接受一個孩子在面前活生生地死去,如果有人說這是懦弱,我承認,這一刻,我非常的懦弱。

    那是一個堅強的女人,一個敢親手殺死自己孩子的女人,你無法想像,當她在城門上鬆手的那一刻,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她是平襄守將汪蒙的妻子,南涼王的庶出ど女——淨碧,她拋下的是她跟汪蒙唯一的孩子,十個月大,比越都小一個多月。

    她在笑,並不陰狠,孩子的屍體就躺在我們的馬前,城門口所有人都靜止不動,不管是秦軍、被俘的南涼軍,還是百姓。

    秦權伸手拉住了我的馬韁繩,我清楚他在擔心我,畢竟我們也有一個這麼大的孩子。

    「汪蒙!這就是我給你的答案!」看似弱不禁風的女子,話音裡卻透著無比的堅定!

    被囚在牢車上的汪蒙驟然狂笑,四處依然一片安靜。

    撲——女子縱身躍下城門,母親的血濺到孩子的身上,紅的耀眼。

    我平靜地下馬,秦權伸手過來,卻沒來得及拉住。

    蹲在這對母子的身邊,我能感覺到母親對孩子的愛,孩子的頭上包了一層厚厚的棉布,她怕他太疼,可是死亡總是要疼的,她還真下得了這個手,抱起這個與越都一般大的孩子,我突然很後悔,為什麼要生孩子呢?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局下生下他們呢?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既然已經帶他來到這個世界,就不該擅自決定讓他回去。」抹掉孩子頭上的血,這是個漂亮的孩子。

    秦權下馬來到我身邊,這一幕誰也沒想到,沒想到這個柔弱的女子會用這種方式來阻止丈夫變節。

    踏過這母子倆的血進入平襄。

    汪蒙於次日午時被斬,秦權親自監斬。

    汪蒙一家的死並不是個瞭解,下面南涼軍接連暴動兩次,最終都以失敗告終,秦軍北軍全面進駐平襄,武敖新軍繼續開向南涼以北。

    越都週歲生辰之際,新軍傳來捷報,南涼王投降,柏榕城門大開。

    秦府一片喧嘩,因為大捷,因為越都的生辰,秦權這一晚醉得很快,醉得很厲害,擺脫一切敬酒後,他消失於夜色之中……

    宜黃南街有一座高聳的鐘樓,之前秦軍攻城時曾被損毀,後被翻修,又加高了兩丈,從這裡望下去,宜黃就像被踩在了腳下。

    好不容易爬了上來,扶著牆喘息一陣,四下搜索著他的身影。

    「忙了一天,怎麼不早點休息?」伸手摟過我的肩膀。

    「躺下來也睡不著。」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清楚他心裡有事,他的酒量我有數,這麼快就醉不可能,「許先生說明晚再來跟你商議新軍擴建一事。」許章何等人物,自然看得出他心裡有事,這麼多年跟隨秦權東征西討,對他的瞭解不下於我,有時候,他甚至更清楚秦權在想些什麼。

    下巴貼在我的頭頂,硬挺的胡茬扎得我額頭一陣刺癢。

    「……當初離開羅望時,你沒丟下我,應該想不到我們倆會有這麼一天吧?」沒問他在想什麼,因為大概能猜得出來,只是不想去觸碰而已,他對平襄那些被殺的軍官有種特殊的感情,惋惜、心痛、嫉妒,然而他卻非殺不可!

    冷哼一聲,「為什麼不跟路人求救?連銀兩被被賊人搶走,當時覺得你真是挺可氣的。」

    「當時我還在昏迷,把一個昏迷的女子扔在荒郊野外,你更可氣。」笑著摸摸他的額頭,不期然摸到了他的眼睛。

    他低笑兩下。

    倚在他的懷裡仰望星空,「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別再去想了。」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緊緊箍著我的腰,北風凜冽,卻不冷。

    腳下,***如星,天地彷彿連成了一片……

    可能有很多錯誤,這章沒修改,下次一起改。

    這周事情太他XX的多了,下周開始一定回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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