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摸著右耳上的玉珥,半天沒說話。這個玉珥就是那天在去茂林的路上,羅成塞到她手裡的,說是玉珥,可是看那材質卻又不像是玉,碧透的表面隱隱泛著金屬的光澤,一個人獨處的時候,還暗暗嗅到有一縷異香撲鼻。
自從把它戴在耳朵上以後,天下就養成了一個愛摸耳垂的毛病,一天到晚摸個不停。
嫣娘一直若有所思的看著她,也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天下才問道:「上次說的那個叫婉約的人查到了沒有?」
嫣娘聽到她的問話,先是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弄得天下一頭霧水,不知道究竟是查到沒查到。
看到她一臉的疑惑,嫣娘趕忙說道:「關於這個人,我們只查到很表面的一些東西和這個……」說著,她從書架上的暗格裡抽出了一個小冊子遞給天下。
天下接過來一看,封面上寫著「革除」兩個字,紙色墨跡都有些老舊,角落上還印有天一閣的印記,看來這應該是天一閣的秘檔,她抬頭看了嫣娘一眼,不明白嫣娘給她這個是什麼意思。
嫣娘接著說:「關於婉約這個人,我們到現在只查到她曾經是晉王楊廣的貼身侍女,五年前太子楊勇突然要封她做側妃,可是沒多久她就急病去世了……」
天下聽著,挑了挑眉,這也太簡單了吧?如果婉給真的是個兩句話可以說完一生的人,那麼只怕也不可能讓楊勇和楊廣為她反目了吧?
嫣娘看了天下一眼,又接著說道:「至於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已經很難查證了,東宮和太子府的人要麼不知道,要麼便是什麼都不肯說,頗有忌諱的樣子,而我們在查此事的時候,倒是有了一個意外的發現——」說著她指了指天下手裡的小冊子,然後說道:「據長安據點這裡的老人回憶說,當年在你出生前後,夫人身邊跟著一個名叫婉約的女孩兒,那女孩兒的年紀跟我們現在查的這個婉約非常吻合,後來,我去查那幾年的秘檔,果然要這卷革除人員名單上找到了她的名字,你看一下,在第七頁。」
此時天下的心裡已經慌亂成了一片了,難道這婉約竟是天一閣的探子?她迅速的翻到了第七頁,左上角確實寫著婉約的名字,可是其後的內容卻被人用濃墨全都給劃去了,再也看不出是什麼內容!
天下暗吸了一口氣,這也太詭異了吧?她這愛思考的小腦袋不禁對婉約其人其事做出了無數可能的推測。
可是這許多的推測中,她認為最有可能的就是:婉約是雲殊派去晉王府的,她是有意挑撥楊勇、楊廣兄弟之間的感情,至於婉約的死,天下覺得獨孤伽羅下手的可能性最大……
這樣一想,頓時覺得這件事又不是那麼複雜了,只是覺得雲殊也太厲害了,這樣的美人計都使得出來,她還得向她老人家好好學習才行啊!
可是天下想著又覺得不對,問道:「你跟鷹叔難道都沒有見過這個婉約嗎?」
嫣娘神情間有些黯然地說道:「當日夫人來長安的時候,我們並沒有跟著,後來還是夫人傳信讓我們前來接應,我們才來的,所以,並未見過此人……」
天下瞭然的點了點頭,想必雲殊不願讓天鷹跟著,看她與楊堅卿卿我我的,這才將他們遠遠的支開了,直到獨孤伽羅對她們母女下殺手的時候,才送信讓他們過來,這樣的話,也難怪他們不知道婉約其人了。
就在天下跟嫣娘討論婉約的事情的時候,天鷹回來了。
天下連忙迎上去問他:「有沒有趕上?他說了些什麼?」
天鷹點了點頭,說道:「趕上了,他什麼也沒說就走了,對了,外面越國公府的人在滿大街找人,找的好像是你,你趕快回去看看吧!」
天下一聽,有些吃驚,這楊林送羅成去了,越國公府的人怎麼會出來找她呢?她連忙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快步離開。
剛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轉頭對天鷹和嫣娘說道:「我如今出來著實不方便,不知道侍劍他們在哪裡?如果可以的話,就想辦法把他們送來越國公府吧,這樣我身邊也有自己人可以替我傳話了……」
嫣娘點了點頭,說道:「他們這兩日就會到長安了,等他們來了,我就讓他們自己上門尋主去!」
天下笑著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街上果然好多楊素的家將和他們從登州帶來的人在街上找她,天下小心的避開了他們,溜回到楊素府的後角門,可是這會兒後角門那兒來回轉悠的家丁有好幾個,看樣子是混不進去了。
天下一咬牙,轉身溜進旁邊的小巷,翻牆進去,一路上遮掩著行跡來到了她的小樓,在路過楊林的房間的時候,她遠遠的打量了一下,楊林沒在屋裡,天下暗暗放了心,只要楊林不在,一切都好說!
天下從窗戶翻進屋裡,腳都還沒站穩,就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捨得回來了?又瘋到哪兒去了?這麼一身打扮?」
她急忙回頭一看,差點沒被口水嗆死,楊林居然正靠著牆坐在那兒喝茶!
天下咳了好了一陣才停住,這還多虧了楊林替她拍背順氣,緩過勁後,她低頭站在楊林跟前,等著他訓話。
誰知他只是長歎了一聲,並沒有說話。
楊林這一沉默,弄得天下心裡更沒底了,她小心的陪著笑,問道:「爹爹,你不是去給丁伯父送行去了嗎?怎麼回來的這麼早啊?」
楊林還是沒有說話,只是盯著她直看。
天下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笑容有些僵硬的說道:「爹爹,你別這樣看著我,我害怕……」
楊林低下頭,端起茶杯去沒有喝,說道:「獨孤陀死了!」
天下一愣,楊林是為了這事來找她的?
沒等她答話,他把手裡的茶杯重重地放到了几案上,問道:「那個明染究竟是什麼人?不許再說胡話來誑我!」說著,他銳利的目光把緊緊的盯著天下,似乎想看看她是不是又拿話來騙他。
天下抿了抿嘴唇,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楊林一臉怒容,一掌拍在了几案上,茶杯都給震到了地上,厲聲道:「還不快說?」
「他……他是……」天下心思翻轉,定了定神,說道:「他是我師兄!」
楊林一臉狐疑地問道:「師兄?你哪來的師兄?他若是你師兄,那你師傅是誰?」
「師傅還會是誰?師傅就是師傅嘛!」天下又擺出了那副天真的神情。
楊林耐著性子又問:「你師傅怎麼稱呼?」
天下用食指點著腮幫子想了半天說道:「哎呀,我還真忘了問了……」
楊林一臉的不悅,說道:「又在胡說!若是他是你師兄,在盤古填寺的時候,你怎麼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天下撅著嘴說道:「我跟師兄已經很久沒見過了,師傅只教了我兩年,我五歲的時候就離開了,我記憶裡的師兄人小小的,認不出來有什麼奇怪的?」
「真的?」楊林還是一臉的不相信。
天下狠狠地點著頭,又一臉不解的問道:「爹爹,你好端端的問起師兄做什麼啊?」
楊林眼中精光一閃,說道:「獨孤陀死在了沙家集,兇手當場留言『殺人者明染』!據人描述,這個明染正是咱們在盤古寺見到的那個人!」
天下裝做吃驚的樣子,嘴張的老大,不過不大一會兒就面有喜色,說道:「我就說嘛,還是師兄待我好,知道獨孤陀是我的仇人,就幫我把他給殺死了!不過……」她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接著說道:「師兄做事一向謹慎,怎麼可能會被人看到樣子?而且,居然還留下名字?太奇怪了!」
楊林微微一歎,說道:「說起來,這個少年真不是普通人物,他是跟獨孤陀簽了生死狀進行的公平決鬥,可是,下手未免狠了些,他將獨孤陀重傷手,仍未停手,反而用箭將他射死了,當時在場的人不知凡幾,他仍敢通名報姓,囂張的程度比起你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天下聽出楊林話裡的讚許之意,不免有些得意的說道:「那是當然,不看看他是誰的師兄!」
「哼!你還敢得意?你難道不知道這獨孤陀是什麼人嗎?他這樣明目張膽的在大廳廣眾之下將其殺死,你以為皇后肯就此罷休嗎?」楊林冷冷的澆了她一身冷水。
天下皺了皺眉頭,說道:「不是說他們簽了生死狀了嗎?那還追究什麼啊?好沒道理啊!」
楊林也一臉地不快,說道:「沒什麼道理?她是皇后,那就是道理!今天刑部已經下了公文,全國通緝你那個好師兄了,你若是有辦法通知他,就讓他有多遠躲多遠,實在沒地方去的話,就去山東吧,我會交待山東地方官員,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天下雖然一點也不擔心此事,可是仍為楊林的話感動,低呼了一聲,衝上去摟住了楊林的脖子,說道:「謝謝爹爹!」
「哼!你還沒說呢?今天這身打扮,又瘋到哪兒去了?」楊林不為所動的話復前言。
天下不禁一愣,他怎麼還沒忘了這茬啊?剛才編的那一大篇話已經累得她夠嗆了,難道還要她接著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