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走後,天下便讓巧雲去找鄭道之來。
不大會兒的工夫,鄭道之便趕了過來,他看到天下的時候,一臉的興奮,但在看到天下臉色不佳後,立刻沉默了起來。
天下微皺著眉頭示意他坐下,然後長歎一聲,說道:「鄭先生,我真是對不起你啊!」
鄭道之一愣,連忙問道:「怎麼了?」
天下一臉苦惱的樣子,說道:「我本來已經飛鴿傳書給我哥,讓他把『天工寶鑒』給送來的,可是我哥卻不肯給我,看來你我之間的約定……」
鄭道之聽她這樣一說,臉色頓時沒了血色,一下子站了起來,但又立刻跌坐了回去,沮喪的說道:「此等寶書又豈是可以輕易給人的?唉——我終究是與它無緣啊!」
天下偷眼看了看他,然後清了清嗓子,說道:「其實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因為我平時太過頑劣,我哥也不會不肯把它給我,我哥這人平常很大方的,他也很願意把這些奇書交給有天賦的人鑽研,這次他只是怕被我打這寶書的歪主意,所以才不肯……」
天下這話一說,鄭道之立刻又雙眼放光的抬頭看著她,問道:「令兄真的不是因為捨不得,才不肯把書送來嗎?」
天下一臉無奈的點了點頭,好像很對不起他的樣子。
鄭道之這時顯得有些興奮,提高了音量說道:「那不知令兄現在何處?我這就去見他……」
好,上鉤了!天下暗暗偷笑,臉上卻做出了一副很為難的樣子,說道:「我哥時常居無定所,不過,我知道他今年要在北平府過年,只是他生性愛靜,住的地方通常都是別人找不到的,就算是被人找到了,他也一向不喜歡跟陌生人交流的……」
鄭道之的臉又跨下來了,皺著眉頭的問道:「那郡主可否寫封信給令兄……」
天下搖了搖頭,說道:「這離過年沒幾天了,就是我寫了信,你也未必找的到我哥,就是你找到了我哥,他也未必給我這面子,他一向認為我看人的眼光奇差無比,只怕看到我的信,他連見都未必肯見你呢!」
鄭道之哭喪著臉,問道:「那就沒有另的辦法了嗎?」
天下裝出了一副認真思考的樣子,好半天,才高興的說道:「我想到了!我哥跟北平府的少王爺燕山公羅成很熟的,這次他要留在北平府過年,一定會去拜會這位少王爺的,你可以去請他幫忙嘛!」
「燕山公羅成……」鄭道之喃喃地念叨著羅成的名字,好半晌才對天下說:「可是,我跟這燕山公素不相識,他肯替我引薦嗎?」
天下笑著說道:「鄭先生幹嘛這麼客氣嗎?你想想,你是誰啊?你可是咱大隋有名的鄭巧手啊!你也不用明著說是衝我哥去的,就只跟羅成說想去北平府發展,這羅成還不得把你當寶供著啊?到時候不用你出頭,他也得找我哥把天工寶鑒借來給你研習,而且到了北平,天高皇帝遠的,那地方可是人家姓羅的說了算,你還不是想要什麼器具能有什麼器具啊?想造什麼東西,就能造什麼東西嗎?」
鄭道之聽了她的話高興的嘴都合不上了,手舞足蹈的就要出去,天下一把拉住了他,說道:「我今天聽說羅成明天巳時就要從東門起程回幽州了,你還是趕快去準備準備,明天早上就去找他吧,千萬別錯過了!還有,我讓你去找他的事可別跟別人提起,你也知道朝廷跟北平那邊關係不太好,如果讓人知道我把你這麼個能工巧匠給介紹到那邊去了,我可就慘了!」
鄭道之一臉感激之情,連連點頭,表示絕對不會連累她的,然後拱了拱手,快步下樓去了。
又解決了一件事了!天下有些憂鬱的朝窗外羅成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身回房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楊林便派人來叫天下去給丁彥平和羅成送行,被她給推辭掉了。楊林也沒為難她,獨自一人前去。
等楊林走後,天下換了套不怎麼顯眼的衣服,趁人不備,從後角門溜了出去,直奔醉月樓。
等跟天鷹和嫣娘見面之後,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嫣娘便神色怪異的說道:「前天中午獨孤陀在沙家集被殺了!」
天下聽了這話,立刻呆住了,這個消息也太突然了,好容易緩過勁來,她急忙問道:「他怎麼死的?可有兇手的消息?」
天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這事說來也有些蹊蹺,這些日子以來,我們一直都有派人跟蹤獨孤陀,據探子回報說,前天早上獨孤陀收到了一封戰書,約他在關帝廟前決一死戰,那一戰很多人都看到了,最後獨孤陀輸了,一箭穿胸而死,因為事先簽過生死狀,所以,地方官員並未追究……」
一箭穿胸而死?天下一呆,下意識的問道:「下戰書的人使的兵器是弓矢?」
天鷹搖了搖頭,說道「不,那人用的是槍!」
槍?!天下用力的搖了搖頭,把腦子裡浮現出的那人的身影驅散,又問道:「不是說獨孤陀是被射死的嗎?怎麼那人是用槍的?」
天鷹臉上的表情很複雜,似驚還喜,緩緩地說道:「那人先用槍將獨孤陀重傷後,才又用箭將他射死的。」
天下皺了皺眉,問道:「兇手到底是什麼人啊?」
天鷹說道:「他殺了獨孤陀後,在地上留下了五個字,」他頓了一頓才緩緩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了出來:「殺——人——者——明——染——」
天下立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驚呼道:「明染?!」
天鷹似是有些不明白天下為什麼這麼驚訝,微微愣了一下,說道:「不錯,探子回報說,這個明染只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臉上帶著面具,看不清楚長相,出身應該不錯,身上的衣飾很精緻,而且他的武功真的很高強,槍法大開大闔,進退有度,手下極有分寸,實在很難想像他這樣的年紀能有這般身手……」
天下默然了,竟然是明染!
羅成那天傍晚匆匆離去,原來是趕去了沙家集,難怪她昨天晚上還覺得羅成身上隱隱有些血腥味,他定然是剛剛趕回來便來見她了。先將人傷得無還手之力,然後再替她報那一箭之仇,這確實像是他會做的事,該光明正大的時候光明正大,該手段毒辣的時候也毫不心軟,這就是我認識的明染啊!
天下閉上了眼睛,幻想著羅成與獨孤陀對戰時,白衣迎風而起,傲然倚槍佇立的英姿,微笑了起來,她不禁又想起以前,天下現在都有些想不明白了,那時候為什麼總是愛逞強,總是想擋在他身前,替他闖過槍林箭雨,其實,她一直都知道他很強,足可以開疆拓土,名揚天下,可是,他卻總是那含著淺笑,站在她身後,默默的由著她恣意妄為,任她身上那種耀眼的光芒將他完全掩蓋……
也許,沒有她,他可以活得更精彩!也許,當他從她身後走出來,他所散發的光芒會比太陽更耀眼!
前世,她沒有給明染機會,讓他一展所長,今生,她卻想看著羅成,做一個威震天下的英雄!
想到這裡,天下倏地睜開雙眼,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嫣娘看了看天色說道:「快巳時了,你有事嗎?」
天下急步走到桌案前,略一思忖,提筆寫了兩行字,然後裝進信封交給天鷹,說道:「這封信麻煩鷹叔親自走一趟,趕到東門外,交給燕山公羅成,他們巳時起程回幽州!如果在城門沒有趕上他們,就請鷹叔往潼關趕一程吧,這信請務必交給他!」
天鷹點了點頭,什麼也沒有多問,便轉身出去了。
「我會站在你的身後,看你做個萬人矚目的英雄!」
那封信上,只簡簡單單的寫了這幾兩句話,天下想,羅成會懂!
此刻,天下滿心、滿眼都是當年明染站在梨花樹下,對月高歌「男兒何不配吳鉤,一掃燕雲十九州」時的那種慷慨豪情,男兒壯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