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其實真不想這樣騙楊林,人非草木,跟他在一起這麼久了,怎麼可能沒有感情?再說,楊林待她也是真的好,有時候寵她寵得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了,可是,這人如果隱瞞了一個秘密,那麼接下來的一串秘密也同樣變成不得不隱瞞的部分,她如今就是這樣的情況。
有時候,天下也想跟楊林坦白,可是說又說回來了,在她心裡,楊林跟羅成是絕對不同的,她對楊林的信任是有限度的,因為她很清楚在楊林心裡,大隋的江山比她重要,所以,有些事,她只能選擇瞞著、哄著、騙著編故事。
現在聽楊林問起她今天的行蹤,她想了想,一臉認真的神情,說道:「我出去打聽婉約的事了。」
「婉約……」這個名字似乎真的是個魔咒,他又愣愣的念了起,好半天沒說別的什麼話。
天下就這麼站在楊林身邊看著他,也不敢打擾他。
過了一會兒,楊林低著看著地面說道:「天下,別再去打聽婉約的事了,有些人、有些事,能石沉大海是最好的!」
天下不解的看著他,說道:「為什麼不讓我打聽啊?我很想解開太子和晉王之間的心結,好讓爹爹安心……」
楊林聽了天下的話,微微動容,然後歎了口氣說道:「我見過婉約,只有兩次,第一次的時候,是在你母親身邊,」說到這兒,楊林看了一眼她有些吃驚的面容,又接著說道:「那時你母親還懷著你,她陪著你母親繞著一片杏花散步,那時我對她的印象,也只是個眼神清澈的小丫頭罷了。」他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憶,只是不知,他現在想起的究竟是當日的婉約,還是雲殊。
天下默默無語的看著他,心裡有些許同情,如果有人跟她說他心裡沒有雲殊,那天下是絕對不肯信的,楊林此刻眼神的思念根本瞞不了人。
楊林過了好一會才又接著說道:「我第二次見到婉約的時候,離第一次見她已經過去了數年,那時她已經在廣兒那裡了,那天也是在一片杏花之下,她低著頭坐在那裡給廣兒的長衫上繡了朵淡淡的杏花,她抬頭的時候,我一眼就認出,她就是當年跟在你娘身邊的那個小丫頭,她的眼神一樣的清澈,臉上掛著淺淺淡淡的笑容,看向廣兒的時候目光暖暖的,我當時就在想,她一定很喜歡廣兒,可是就在那次我要離京的前夕,意外的聽說勇兒居然要娶她做側妃,當時我也沒放在心上,可是過了不久,就聽說她得急病死了,再後來,廣兒和勇兒就生分了起來,為了這太子之位明爭暗奪,手段無所不用其極,這因頭,似乎便是從此而起……」他話裡帶著深深的遺憾,只不知是在惋惜婉約之死,還是無奈於楊勇、楊廣的兄弟之爭。
聽楊林說到這裡,天下問了一個從醒月樓帶回來的疑問:「這個婉約一開始既然是跟著我娘的,那後來為什麼又會去了晉王府呢?」
楊林沉默了,望著窗外不發一言。
天下拉住他的手,搖來搖去的問道:「爹爹,為什麼啊?你告訴我嘛!」
楊林看著她,說道:「天下,有些事我可以告訴你,可是你要答應我,不許插手大人們之間的恩怨,如果你不答應,那我是一定不會說的!」
天下嘟著嘴說道:「我答應你就是,我才懶得管呢!」
楊林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當年你出生後,皇后曾派人想要將你娘和你鳩殺,可是那次被你娘發現了,然後你娘怕皇后再使出什麼手段來,便連夜離開了京城,從此不知所蹤,婉約卻沒有跟她走,後來皇后氣惱,便將那宅子裡的一干人等發沒為奴,也就是在這時候,婉約進的晉王府,其實……」他說著頓了一頓,神色間有幾絲不明所以的感傷,說道:「你娘完全可以帶婉約走的,可是她卻留下了她,她的用意……」接下來的話楊林沒有說出口,但天下也明白他的意思了,雲殊是留下了一粒種子,異日裡好為她們母女當日所遇之事報仇!
這個推斷是完全成立的,天下可不會將雲殊想像成單純的不解世事的柔弱女子,能一手創建天一閣,能讓那麼多出色男子傾心的人,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手段呢?
楊林看到天下若有所思的表情後,沉著臉說道:「天下,不管勇兒和廣兒鬧成什麼樣子,我都不許你插手其中!知道了嗎?」
天下點了點頭,問道:「爹爹,那個姬威和符平你後來是怎麼處理的?」
楊林看了看她,有些生氣的說道:「怎麼處理?我還能怎麼處理?不放了他們,難道還養著嗎?哼!都是你給我惹的事,這儲位之爭,豈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以後,只管坐壁上觀即可!」
天下挑了挑眉,又問道:「昨天,太子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吧?」
楊林目光中浮起濃濃的惋惜,說道:「勇兒啊,這太子之位坐不了幾天了,但願到時候我能保住他的性命……」
天下耐不住好奇的又問道:「他昨天究竟做了什麼事啊?居然會嚴重到丟掉太子之位?」
「他在昨天朝典之後,居然逾制著正色朝服接受百官謁賀,皇上今天一早宣我進宮就是為了此事,已有旨意軟禁太子,停用太子印信了,廢太子只在指日之間了……」
聽到這裡,天下真不知道該說楊勇些什麼好了,她實在想不明白這傢伙整天在想些什麼,難道區區一個婉約就真的能讓他不要江山,也不要性命了嗎?如果真是如此,那她真要大叫一聲:愛情真偉大!
如果說楊廣的行為天下還可以理解的話,那對楊勇,她只有無語問蒼天了,就只怕連老天爺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爹爹,那你看晉王被立為太子的可能性大不大?」天下把一個歷史性的問題問了出來。
楊林點了點頭,說道:「應該很大,皇后最寵的就是廣兒,這次她多半會提出來立廣兒為儲,而且這些年廣兒大肆結交了一批朝臣,廟堂之上頗有勝算……」
「可是,他適合做太子嗎?」天下一臉的疑問。
楊林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天下,不管他適不適合,我們父女都不能在這件事上強出頭,我們的身份會遭人詬病的!」
天下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什麼?這太子就是將來的皇帝啊,如果選錯了人,身為臣子何以自處啊?」
楊林搖了搖頭,說道:「那些外臣可以這麼想、這麼做,可是我卻不行,我跟皇上是血脈之親,如果在此事上過多插手,會被人指為有覬覦之心,如果捲身其中,只怕就是過了眼下這一關,將來也難得善終!功高震主啊……」
天下暗歎,還是楊林想的明白,看來他並不是不懂政治,他只是讓人以為他不懂而已,可惜,他這人太鯁直了,將來還是難免吃虧的……
楊林看了看她略顯嚴肅的臉,輕輕一笑,說道:「今天把這些事都跟你說了,是因為為父知道你是個明白人,一點就透,只望你日後能謹記咱們父女的立場,以後想出門就大大方方的出去,不用這樣藏著、掖著的了,只是去什麼地方一定要知會一聲,還得讓人跟著才行!」說著他瞪了我一眼,像是責怪我不乖,然後又說道:「馬上要過年了,京裡這個時節是很熱鬧的,有很多高才之士齊聚一堂,你見識見識也好,省得你整天一副目中無人的的脾性!」
天下聽了,一臉興奮的問道:「真的嗎?以後我想出去的時候就可以出去了?」
楊林點了點頭,說道:「可是有一樣……」
沒等他說完,天下就接口說道:「不許惹禍!」
他們兩人相對而笑。
楊林終於站起身,準備離開,他背著手前行了兩步,又說道:「明天你別出去,我約了幾個老朋友見面,你也一起去見見吧!」
「是!」天下連忙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