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回去的路上本來想拐到醉月樓的,可是楊林讓上官滌寸步不離的跟著她,這小子也死心眼兒的很,怎麼也不肯讓她繞道過去。
無奈之下,她只好先回越國公府再做打算了。
已經是掌燈時分了,楊素帶著夫人已經進宮赴宴去了,侍女見天下回來不禁一愣,沒想到她會在這時候回來。
她回了房間便叫人來幫她打理門面,這會兒她只感覺臉上的妝都有些花了,身上的衣服也越來越沉重,頭上、腰上、脖子上的那些珠珠串串的東西更是快要把她壓趴下了。
一陣忙碌之後,她終於可以坐在溫熱的水裡好好解解乏了。
就在天下微閉著雙眼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外面門響了,然後有人輕輕的走了進來,繞過屏風來到她跟前,天下愜意的說道:「巧雲姐姐,水還熱著呢,不用添……」說著她睜開了眼睛,看清楚了眼前的人後,「啊——」的一聲尖叫了起來。
居然是羅成!
這傢伙看到她在洗澡也不說趕緊出去,居然還站在那裡,好像沒反應過來一樣,聽她這一叫,羅成才臉一紅立刻轉身想往外走。
可是這時外面的侍女們聽到天下剛才的聲音,都跑了進來,羅成避無可避的站在那裡四處打量,想找出一個藏身之地,天下伸手撩起水潑了他一下,然後指了指房頂,他才趕緊縱身躍到了房樑上。
這時侍女們已經跑了進來,問道:「郡主,出什麼事了?」
天下尷尬的笑了笑,說道:「沒什麼看到隻老鼠而已,已經跑了,沒事了,你們出去吧……」天下止住她們四下裡搜索老鼠的目光,想打發她們出去。
誰知管事的侍女頭兒巧雲卻從外間拿了她的衣服進來,說道:「郡主,這水雖然是熱的,可是天氣畢竟寒了,您還是快些出來吧,晚膳已經準備好了,您再不用就要涼了……」
她這話說的天下兩眼發直,羅成就在她頭頂上,雖然她現在的身材實在沒什麼看頭,可她也不好意思就這麼穿衣服給他看啊!
天下清了清嗓子說道:「嗯,好吧,我這就出來,你們先去幫我準備晚膳吧,我要自己在房裡用,這邊就不用你們侍候了,這衣服我自己穿……」好說歹說,終於把巧雲她們幾個給攆了下去。
羅成依舊紅著臉從房樑上跳了下來,沒等天下說話,他便低著頭快速的說了一句:「你先穿衣服吧!」然後,飛也似地跑了出去,讓天下不禁大笑出聲
等天下穿好了衣服來到外間時,巧雲她們已經把菜都擺好了,天下揮揮手讓她們都下去了。
她們下樓之後,羅成才從窗子裡又飛了進來,他的臉紅暈未消,又惹得天下一陣嬌笑,他也莫可奈何的搖著頭陪她一起笑了起來。
離得近了,天下聞到羅成身上有一絲血腥味,她拉著羅成在桌前坐下,問道:「你這兩天做什麼去了?」
羅成倒了杯茶遞給她,說道:「去辦了點事……」
天下接過茶杯,笑著說道:「怕是去殺了個人吧?」然後伸手彈了彈他的黑色緊身錦袍,道:「一身的血腥味!」
羅成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不停的往她碗裡夾菜,天下邊吃邊說:「你也吃啊……咦!不對啊,你今天晚上怎麼沒去參加晚宴啊?」
「你不是也沒去嗎?」羅成笑著打趣她,說道:「聽說是被靠山王給趕回來了?你又闖什麼禍了?」
天下無奈的撇了撇嘴,說道:「還不是因為長城公的事,現在宮裡流言四起,都說是皇后下的套,所以,皇后現在看我格外的不順眼……」
「我聽說,那天晚上你可是很出風頭啊,一首曲子就把長城公唱得萬劫不復了……」他眼神裡透著讚賞。
天下一臉厭惡的撇了撇嘴說道:「他自找的,我唱的曲兒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聽的嗎?」
羅成看著她笑了笑,沒有說話。
天下也偏著頭看羅成,問道:「你還沒說呢,為什麼沒進宮去啊?」
「你怎麼知道我沒去?如果沒進宮,我怎麼會知道你被靠山王給趕回來了?我是特地裝病告假出來找你的。」羅成話裡帶著戲謔。
天下不解地問道:「找我?有事?」
羅成伸手拭去她嘴角的油漬,說道:「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天下一呆,夾菜的手立刻停了下來,急急的放下筷子問道:「回去?回幽州嗎?怎麼這麼趕?……」
羅成笑著搖了搖頭,說道:「還不是因為有人把長安的時局弄的一團糟,我要是再呆下去,只怕會身陷其中,將來難以自拔,所以只好提前走了……」
天下低著頭,默想長安的局勢,如今正是儲位之爭的白熱化階段,羅成留在這裡的確沒有什麼好處,反而一個不小心還會惹禍,走了也好!於是,她看著羅成明亮的眼睛說道:「你現在走了也好,一路順風,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天下的語氣中已經有些依依惜別的味道了。
羅成有些懷念的笑道:「嗯,別送了,送也送不出你的眉梢眼底!」這本是上輩子明染送相思出征時,相思常說的一句話,這時由羅成嘴裡說出來也算是應景兒。
天下輕捶著他的肩膀,說道:「討厭,取笑我!」本來說的時候是想笑的,可是這會兒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羅成笑著閃開了,伸手握住了她的拳頭說道:「好了,不鬧了,我有正經事跟你說。」
天下收回了手,問道:「還有什麼正經事?」
「我今天在街上看到鄭道之了,讓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如今他在你這裡……」羅成猶豫了一下,像接下來的話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樣。
天下接過話茬問道:「你看上他了?」
羅成嚴肅地說道:「幽州不比別處,那裡是中原抵擋匈奴的第一道屏障,我們需要很多上好的兵器,可是要大批量的打造好兵器,談何容易,如果鄭道之肯跟我回幽州,那麼或許要不了多久,我幽州就可以擁有一支裝備完善的騎兵了……」
天下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他的難處,如今這大隋在真正意義上還有仗可打的地方,也就是幽州了。關外的那些匈奴蠻子從來都沒有放棄過對幽州九郡的騷擾,若非如此,這北平王如今也未必還只是個王爺了。
天下想了想對羅成說道:「讓鄭道之跟你走,應該不難,當時我是用所謂的『天工寶鑒』留住他的,只要我現在說這寶鑒如今在你手裡,他一定會跟你走的!」
「天工寶鑒?」羅成有些不明所以。
天下想起當日的事來,不禁又是一場大笑,然後喘著氣把那天是怎麼把鄭道之給拐來的給羅成說了一遍,羅成也笑了,直說她詭計多端。
天下努力止住了笑意,問道:「你明天什麼時候走?我讓鄭道之怎麼找你?」
羅成略一沉吟,說道:「明天應該是在巳時從東門出發,我要跟義父一同起程,過了潼關再分手,最好起程前鄭道之能到我那兒。」
天下夾了口菜放到嘴裡,問道:「你就是明染的事,要不要先告訴他一下,有那條槍在,恐怕是瞞不住的……」
羅成想了一下,說道:「這事還是離開長安後,我自己跟他說吧,只要他跟我上了路,以後的事就由不得他了!」
天下笑了笑,再沒說些什麼,只是認真的看著羅成。
羅成伸手抱了抱她,笑著說道:「那我就走了!」
天下點了點頭,站起身倚著門看他幾個閃身便從視線裡遠去了。
天下不禁又想起了從前,以前每次似乎都是他在這樣送她的,看著那背影遠去的時候,他的心會不會痛?會不會人還沒有走遠,就已經開始了想念?
天下的心微微的痛著,人還在咫尺之間,她卻已經開始了想念……
有時候,咫尺真的就是天涯!
的確不必相送的,送也送不出眉梢眼底……
有時候,眉梢眼底亦是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