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五好家庭 正文 二十一章 素姐分財[下]
    正好調羹去了廚下,上房公公與婆婆正在閒聊,見是素姐一人來了,便知她有事要說,支開了邊上站著的兩個媳婦子。

    素姐便道:「媽猜猜今兒我兄弟帶了什麼來與小全哥?」

    狄婆子詫異道:「舅舅看外甥,要帶什麼好的?是個心意罷了。」

    素姐知道婆婆會錯意了,將袖內的那個青杏兒遞了給婆婆道:「雖是個心意,也知道小巧姐在家如何了。」

    狄員外倒是知道的,只是妻子一直病著,不好跟她說得,見素姐說開了,忙道:「怕是小巧姐跟你鬧著玩罷,那裡就真到那個地步。」

    素姐知道公公有心維護她娘家,忙站了起來道:「我也知道爹娘心裡偏疼著我們些。」

    狄婆子會意,搶在狄員外前邊笑道:「你又有什麼要偏小巧姐的真說罷了,非要說偏疼你們。兒呀女呀都是我生的,一樣疼愛。」

    素姐笑道:「看著弟弟妹妹手裡一個大錢也沒有,我這個做嫂子的,大把往家裡摟銀子,十分的過意不去。」

    狄婆子不知道她打得什麼主意,就著她的話順下去:「你有是你的,做生意並不是個長久的事,說不定明兒就賠了。我也沒得幫補你。」

    素姐忙道:「還是媽猜得準,我就是想賠的少些兒,所以想拉巧妹妹入一股。」

    狄婆子方明白素姐是要送銀子與女兒,如何不喜,那面上就堆起笑來,道:「那敢情好,也省得你關了門賠得多了一個人哭。」

    狄員外也自喜歡,只是他心裡裝著的還多些,偏素姐不提,當著老妻也不好自己提得。誰道奶子抱了小翅膀就進來了,小翅膀一進門先喊娘,後喊爹,狄員外伸手抱了,對著素姐道:「也算你小兄弟一分兒如何?」

    素姐就快快的應了下來,又自皺眉:「若這麼著,只怕也要算我家老三一分兒,前兒我媽還來說呢,說了幾門親事,都不成。」

    狄婆子先聽到狄員外為小翅膀說話,素姐應了,就有些不快,再見素姐還要分與她三弟,就更不快活了。婦人家天性愛小,自己又沒得本事掙錢,花在自家兒女身上罷了,若是不相干的外人,便有十分的捨不得,十二分的難受。只是先前自己把話說滿了,現在要攔又不好攔的。只得使眼色與丈夫。

    狄員外心裡卻是另一番打算,他看狄希陳對調羹並小翅膀都是面子情兒,不冷不淡,不似對小巧姐那般親切。素姐又和巧姐好,心裡很怕老的去了,調羹母子沒有依仗。現在素姐肯將紅利勻出三股來,要兄弟姐妹擰成一股繩,哪裡會反對?分出一分與薛家老三,他也是有些捨不得,卻怕素姐惱了,要有都有,要沒有都沒有。想了半日方笑道:「媳婦是極大方的,我就先代你小兄弟謝了你,只怕明日你爹知道了,也還要來謝你。」

    狄婆子見狄員外居然沒有二話,料得心裡是偏著小的了,心裡的氣上來,便問素姐:「你打算怎麼分股?」

    素姐便將自己設想的一一說來。巧姐,老三小冬哥跟小翅膀,並不要他們出銀子入股。只將每年紅利分成十分,他們三,每人一分。只要這個玻璃作坊開一年,便有一年紅利分。只是送些銀子罷了,他們又沒有入股,不能算做股東的,作坊上的事,卻還是自己說了算。

    狄婆子便點頭道:「這樣很好,想來他們也沒有什麼話說。」眼睛便看向狄員外。

    狄員外也笑道:「媳婦果然算得好,想當初,我若是有這般算計,咱也還在繡江城裡做富戶呢。」

    素姐好奇問是為什麼,狄婆子也笑了:「你爹這邊從無親戚來往,就是因為當初老太爺去了,將家財平分與你爹四兄弟,誰知道二伯中了進士,要謀一個知府。大伯與四叔都說花銷大沒理他。唯有你爹是個熱心人,我那麼勸他,還是將家裡的店舖折變了銀子借與二伯。還好我的嫁妝他不好意思動,幾頃地因急要銀找不到買主留了下來。結果第二年春上我們就沒有錢使,那二位都袖手。苦等二伯回家,誰知他卻道你爹無後,說銀子不忙還,要將他家老三過繼與我家。氣得你爹搬到明水來了。」

    素姐看婆婆說得公公滿頭是汗,忙道:「難怪與我爹一見如故,原來是一樣的。」

    狄員外點頭歎道:「你家這幾年好些了,只怕你叔叔還是要來認親的。」

    「誰說不是,聽說上年來了人送信說要過來,只是讓我媽趕了出去。」素姐想到龍氏站在大門首罵人,唯一的一次薛教授道她罵得好,也自好笑。

    狄員外又說:「我看你卻好,雖然熱心,並不是個老實呆的。這麼做很好。」

    素姐才坐下,慌得又站起來道:「裡裡外外都是一家人,快刀割不斷的親戚。若我一個使銀子,也沒什麼趣味兒。不然爹為什麼給小兄弟叫個小翅膀?」

    狄婆子說了半日的話,聽到這句,也想通了,做人家沒有一枝獨大的理,總要開枝散葉,相互扶持,誰有個什麼事兒才好拉一把。難得素姐年紀輕輕,居然能想得比她還要長遠。心裡便不由得對素姐疼愛起來,替她打算道:「如今玻璃作坊可有出息了,家裡幫你出些本錢罷。」

    素姐道:「利錢雖薄,只做一樣兒,工匠便做得好,勝在量大,如今已是掙錢了的。不然我如何敢說大話。我估計年底也有兩三千兩吧的紅利吧。」

    狄婆子虎了一跳道:「有那麼多?」

    狄員外拈著鬍子笑道:「後山那些做工的,差不多都聚集成一個莊了。每日裡米呀面呀,咱家也賣他們些銀子。」又對著素姐道:「我冷眼看縣裡那個王胖子,這還不到兩年,三千兩銀買了楊家大宅,咱們不如也燒些花瓶之類去賣,豈不多掙些?」

    素姐看兩位老人家高了興,也不好掃得他們興,只得含糊道:「夥計也正琢磨著呢,只是要另想個新花樣,不大容易。」

    此時也將掌燈,巧姐抱著全哥兒進來,一家人上桌吃飯,狄員外將此事說了,眾人都是大喜。調羹忙過來與素姐磕頭,素姐要攔,狄婆子不許,道:「長嫂如母,她為著小翅膀謝你,你不受了她的,她心裡怎好放下那塊大石。」又安排道:「這事大家先別說,等年底分紅罷,薛家老三且到時再叫他捧了銀子樂。」

    素姐心裡感激婆婆想得周全,這老三多少有些渾,若是知道了消息,在外邊就有人引誘了去吃喝嫖賭反而不美。

    她要做散財童子,也是想到中國人從來都有均貧富的想法。她穿越前自己的父親在鄉里做個小小鄉長時,一個月也沒幾個錢,還常常拖欠,全靠了媽媽在中學教學的工資過日子。每到發工資的那天,奶奶總要坐在她家門口要錢,好給叔叔家用。每個月媽媽都發愁錢不夠用,卻從不讓奶奶空手回去。等到日子好過了,做公務員吃香了,父母卻離了婚,媽媽付不起她上大學的學費,新成家的父親不肯見面,卻是幾位叔叔都讓家裡子女休了一年學,湊了一學年的學費給她,那些錢都是十塊五塊,沒有一張一百的整錢。她不好意思要,她媽媽卻收了下來,說是一家人,畢業再還就是。想到這裡,眼睛就酸酸的,不知道媽媽再嫁的那個鎮衛生院的大夫對她好不好?叔叔們家的堂弟妹都考上大學了沒有,這樣胡思亂想了一夜,天色發白才睡去。

    如今自己送些銀錢與弟妹用,不過是將自己之有餘補別人之不足,也省得大家眼紅她一個,明裡暗裡給她下拌子。

    第二日,狄員外到底心痛素姐大把還未撒出去的銀子,跑來問她:「可想出要燒什麼新花樣兒?」

    第三四五六七日,每日都要來問一問,問得素姐煩了。無法只得招了夥計在窗外,親自問他:「計主管,如今玻璃的器皿都有哪些?」

    那計主管早就想著大展鴻圖,燒些酒瓶子酒杯子之類的東西。如今大BOSS召喚,便滔滔不絕說了半日,累陳嫂跑出去給他添了三次茶水。

    素姐聽了,十分感動,這位計夥計,也是說定了分他一分紅利,可是他賣力到有二十分。不單生產管理抓得好,就是帳也做的清楚明白。每個月素姐查帳,沒有半點夾纏,沒想到心裡還藏著這些計劃。只是不能都依了他,錢哪裡是掙得完的呢?夠用就好呀。

    狄希陳不在家,不好與他商量得,又不能違了低調守拙的原則,更不能與別人爭利。素姐想了很久,那計夥計在外邊吃過飯又回來了,才想到做燭台,這個好像沒聽他提過有人賣。也不是什麼難事,要學了容易很,還是看心思,用了心思,花樣不停翻新,人家也能學了去,做得好不好一來看花樣二就是管理跟上了質量就好,倒也沒有什麼跟人有利益衝突,便與計夥計說了。計夥計也是一點就透的人,也說好,雖然不曾如他所願,總比老燒酒罈子好。這類小玩意,圖的就是個新鮮。

    他便趕著回去試燒了些樣子,送來與素姐瞧。素姐自己也尋來泥巴,跟小全哥一邊玩著,一邊想了些新鮮花樣來,捏了送與計主管試制,最後擺了一大桌子的玻璃燭台,一個一個試著砸,有那砸不爛的,就做了樣子,結果留下的都是些方方正正沒有花樣的,眾人都十分意外。

    素姐與計主管商量,花樣翻新自是好賣,卻不比這紮實的來得長久。若是失手跌了就碎,那就是金貴的玩意兒,沒人捨得天天用。還是要這些沒有花樣的罷。樣式不是方的就是圓的,也不要高腳低腳花樣兒,上邊正好能放個燈籠罩,手端了穩穩的。又再燒了些試用,果然那沒花樣的比有花呀朵呀的好用,計主管最愛的那個荷花燭台,他拿了家去給他娘子用,因太重了失手跌碎了,他娘子心痛的不得了,計夥計方才服氣,依了素姐的主意行事。

    果然狄家作坊有玻璃燭台賣,馬上就有人跟風,花樣兒一日比一日稀奇。開始人都笑他家又土又賤,只有雜貨鋪子肯代賣,誰知道賣了兩個月下來,那玻璃專賣店裡的精品雖也賣了不少,卻比不過他家的大路貨,擋不住要用臘燭的人,都肯買一兩個回家。

    那狄希陳的舊同窗王胖子見這小小東西,他家做了都有利,便起了心思想來分一杯羹。起先送了貼子要來見,回說狄希陳不在家,等回來了見罷。他還不死心去挖計夥計不成,又托了人直接說狄家本小,有這樣好生意為何不讓人入了股一起做大?素姐也知道他背後若沒有人也不至於玻璃店從繡江縣開到濟南府,好在狄希陳不在家,有個拖字訣可使,且擋他幾時。

    素姐寫了信,連葡萄酒一起送上京,說明原因,叫狄希陳不要回家,千萬等得了官再回來。那王胖子也無法,狄希陳若是個現任知縣,有了同事上下呼應,那還真不好動得手去。親自到他家,素姐又不見他,不過狄員外出來見面說些閒話,倒是滿面春風,極為客氣。他又有些怕相家勢力與連舉人出了名的厲害角色,就始終下不了手,時間長了有新目標,也只得暫時丟開。

    素姐在家卻十分相得,生母龍氏也約略曉得些消息,說話行事便好得多了。調羹也曉得自己兒子太小,只能依附大房過日,素姐雖然面子上淡淡的,並不因小翅膀是庶出就薄待他。因有個媳婦衝撞了自己,素姐卻是極狠,並漢子各打了二十板趕出去。雖是施恩,也是示威的意思,全家上下慢慢都明白,素姐還是那個母老虎,不過如今識了字長了見識,更是厲害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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