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戰鬥滿清究竟死了多少人,在所有的史料上,從來就沒有過一個明確的數字記載。有的人預測清軍陣亡率超過了三千人,但有的親歷過戰場的,很肯定的說絕對不會低於六千人。但不管怎樣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整個戰鬥結束之後沒有一個俘虜!
一個俘虜也沒有,大明不需要這樣的俘虜。以殺止殺,以暴制暴,這是戰場上唯一的哲學。當一個國家在所有人面前呈現出其足夠強大的時候,無論他做的什麼令人難一接受的事情,都只能是真理。用鮮血和刺刀武裝出的真理。
而對於遭遇到了一生中最慘痛失敗的多鐸來說,那晚血淋淋的場面讓他終生也難以忘記。當他帶著殘兵敗將退回到第二道防線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整個最精銳的部隊已被打殘。陣亡、負傷和失蹤者的名單,甚至已經沒有人願意去統計了。
連著後備軍隊,多鐸現在依然擁有著五萬餘士兵,在兵力上依然佔據著上風,況且還有吳三桂所統領的漢八旗隨後押陣,但此時的戰場已經不僅僅是靠著兵力的多寡,就能夠取勝的了。而且最致命的,是多鐸曾經滿滿的信心,已經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但明軍並沒有急著趁勝追擊,他們似乎正在不緊不慢地穩步消化著勝利果實,以堅實的步伐慢慢地向前推進。戰場地主動權。在這之後已經穩穩地操在了明軍的手中。而現在忠勇武英王朱斌的注意力,已經主要放在了一直沒有參戰的吳三桂身上。
三月初三,吳三桂指揮的漢八旗,出現在了明軍的左翼,並且有奪取明軍火炮陣地地企圖,朱斌緊緊調撥三千火槍手。嚴密監視吳三桂之動靜,防範明軍火炮不出現任何閃失。而吳三桂卻如一個幽靈一般,始終遊蕩在明軍一側。
初四,吳三桂開始主動出擊。兩千騎兵發起了輪番衝擊。這些騎兵顯然對於如何有效防範火槍的殺傷,做了專門的訓練。因此將傷亡降低在了一個相對較低的水平線下。但負責守衛火炮陣地的明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始終緊緊守衛著陣地。
下午,吳三桂部在十一次地衝鋒之後,放棄了奪取明軍火炮的企圖,扔下了上百具屍體後。被迫退出這一場爭奪戰,當時的吳三桂,指著對面的明軍陣地,歎息著對部下說道:
「今時之明軍已不同往日,炮尖兵厲,將士訓練有素,輔以火器殺傷,已非大清可比。除非再如當日山海關之戰一般天降大雨,否則我等焉有取勝之機會?」
看了眼被這話弄得憂心忡忡的部下。吳三桂忽爾一笑:「現時我等身家性命,皆與大清國捆在了一處,大清在,則我等在,大清亡。則我等亡。眾將何不努力以求奇跡?」
初五。吳三桂率部出現在多鐸軍營,以言激勵多鐸。勉勵其打起精神,重新整頓兵馬,誓死與明軍做最後一搏。多鐸感其言,奮然道:
「我等合力尚有精兵七萬餘,南人不過三萬眾,縱然南人火器尖利,我等決死突擊,以三萬眾焉能擋我七萬眾,多鐸此番願決意效死,以報先帝知遇之恩!」
吳三桂卻笑道:「此次決戰關乎我大清生死存亡,王爺三軍主帥,豈可輕易損傷?吳三桂早在戰場上死了不知多少次,這次便把這條命送在這裡又有何妨?將軍請付我萬餘精騎,明日吳三桂親自引軍突擊,或生或死,便當為大清獻上了這條性命!」
多鐸感念其忠貞,下拜道:「此非多鐸拜你,而是多鐸待大清拜你。此戰若能得勝,我大清滿朝軍政皆交平西王之手。多鐸只願輔助平西王,此生足矣!」
吳三桂淡淡笑了一下,此去是勝是敗,他根本一定把握也都沒有。自己能夠做的,也就是盡自己地努力而已。可是這風雨飄搖的大清,還能夠維持多少時候呢?
當吳三桂離開軍營後,蘇克薩哈皺著眉頭對多鐸說道:「王爺,吳三桂手中尚有兩萬五千精銳之漢八旗未曾動用。若是他將漢八旗一齊參戰,或許勝面更大一些。此刻他前來,既要與南人決戰,又不肯動用自己的部隊。是為何意?」
多鐸苦笑了下:「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要用全部的滿八旗士兵衝擊明軍陣地,最大限度地消耗明軍火器。等到咱們人死得差不多的時候,也就是他漢八旗建功立業的機會了。」
看到蘇克薩哈勃然大怒,多鐸按住了他道:「我雖然明知他的用意,但這個時候卻又不得不用這一個人。現在大清最忌諱的是內亂。等到這場戰鬥結束了,只要咱們還活著,就總有機會把朝政重新奪回來。而現在,咱們能做地只是耐心等待而已!」
得到了兵權的吳三桂,卻把那些滿人將領們聚到一處。但他並不是要說什麼軍情,說什麼明日之戰如何迎敵。他而是指著軍帳周圍,問道:
「我與諸位共處之處是何處?」
眾將不知其意,誰都不敢搶著回答他地話。吳三桂笑了一下卻說道:
「這不是一座軍帳,而是一艘船。這船已經漏了,又當風浪之中。若睡的自睡,坐的自坐,上下離心,為日間一場失敗而惶惶不安,思前想後,疑慮重重,各不同心,任憑著船被風浪打翻擊碎,卻不一個個都是溺死的下場?
遭此大清危難之機,便是累世的仇人,殺父地兇手,既然現在都在一條船上了。說不得平日裡素不相識,說不得平日裡有什麼仇怨,彼此需懷共患共難之心,掌舵者掌舵,掌帆者掌帆,同心共力。將這船衝過了險灘去……」
眾將各有所思,吳三桂又笑道:
「兵法雲,必死則生,幸生而死,置諸亡地而後存。如前些日子之慘敗。一遇明軍炮擊,各將俱都心慌,接戰不利則惶惑奔走,所謂懼戰者俱死,刀斧於前不生者俱生。刀斧於前不懼,水火在後不恐。臨陣合死,奮不顧身,故出百死,全一生。此所謂捐生者必生也!
我今就舉近事為喻,這實是爾等所應知之者。我今重申,明日一戰,切不可因小勝而喜之,因大敗而沮之。軍令森嚴,皆以我吳三桂號旗而勇猛向前。貪生怕死者。裹足不前者,殺!遵我號令,勇猛向前,始終無怠,決死突擊。則明雖有火器之利。勝必在我大清!」
眾將無不凜然,齊聲而道:「我等皆願遵平西王爺號令!」
吳三桂滿意地點了點頭。時至生死存亡之機。只要上下一心才可以度過這場危難。他素知道滿人驕橫,向來不把漢人放在眼裡。這番自己掌握軍權,這些滿人們未必便會心服了。而自己這一番話,或者對明日之大決戰會有幫助……
而在吳三桂積極調兵遣將地同時,明軍也發現了清軍意圖決戰的動向。前幾日地炮擊,已經最大程度地打擊了滿人的信心。而這次明軍盼望的決戰,則是解決問題的時候了。
朱斌將明軍全部主力安插在了第一線,這其中就包括了致命武器連珠銃,二十挺地連珠銃,當出現在戰場上的時候,帶個敵人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而朱斌則親自帶著兩千火突騎隨後押陣。他要告訴所有的明軍將士,自己就在後面看著他們,整個大明都在看著他們。滅清之戰,在此一舉!
他有些期待與吳三桂再次在戰場上碰面,那是他曾經地兄弟。他們一起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過,一起為了同一個目標而浴血過。現在兩人走上了兩條不同的道路,但朱斌也不知道為什麼,思念吳三桂的心情卻一天比一天更加急迫。
有的時候自己甚至有些羨慕吳三桂。每每大戰來臨,總能看到吳三桂挺刀躍馬,率先衝鋒。而戰場上本來已經處於下風的士兵,只要看到吳三桂親自出馬帶著他們廝殺,低弱的士氣總能在一瞬間大幅提升起來。但自己過去總做不到這一點。
自己過去更多地是靠動腦筋來贏取勝利,而後來自己也開始漸漸的親臨第一線,直至到了後來,在山海關縱馬揮刀,在蜀地李定國在戰場上刀槍相交,捨生忘死地搏殺。也許這一切都是潛移默化地受到了吳三桂的影響吧……
黃溪如同一個幽靈一樣出現在了朱斌的面前,說道:「王爺,剛才碩托派了人來,他請求帶著一萬士兵,在決戰開始之後,從側翼對敵人進行打擊,他請求王爺批准。」
「想趁機揀便宜嗎?」朱斌鼻子裡冷哼了一聲:「告訴他,他的部隊明天決戰時不動。再派人去通知何墨,等這場戰鬥結束後,他沒有必要再繼續呆下去了。是回來的時候了。」
「王爺想解決碩托和富綬了嗎」黃溪很快領悟了朱斌話裡的意思:「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屬下即刻就去安排。「
朱斌伸了一個懶腰:「洛莫果爾在蒙古對多爾袞發起了攻擊,我們在這與盛京地韃子決戰,難道碩托和富綬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不管什麼時候,韃子地朝廷,一個也不許在這世上存在!」
黃溪點了點頭,他沒有問如何處置碩托和富綬。其實他也不必問,因為王爺對待滿人的態度,在前些日子的戰鬥中已經很清楚地說明了。也許這僅僅是開始,更加讓人心驚的事,很快就會發生了嗎……
時值三月上旬,遼東大地尚未春光燦爛。早晚寒氣襲人,明軍大軍在霧氣中慢慢列陣,迎接那即將到來的大戰。衣服和武器上都會不經意地結上一層霜花!
當晨曦初露時,武英王出現在了戰場之上。他地衣服上繡著地盤龍,因為覆上了霜花,顯得晶瑩亮麗。看上去婉轉盤繞,好像活了一般。忽然有一名士兵發現了這一奇特的景象,指著驚叫起來:
「龍!快看王爺身上地銀龍!」
旁邊的將士都把目光聚集到了武英王的身上,人人眼裡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目光。黃飆乘勢厲聲吼道:
「龍為君像,天命歸我。大明必勝!」
「萬歲!萬歲!!萬歲!!!」
將士們竟然同時爆發出了這樣的吶喊,幾萬將士的呼聲穿透雲霄,聲徹天地。
「日月昭昭,天祐吾皇!」
「日月昭昭,天祐吾皇!」
那些武英社的中堅力量們,又藉著這個絕好的機會大聲呼了出來。
這就是這個時代的特性,任何奇特的景象,都會被視為一個偉大人物誕生前上蒼賦予的徵召。本來朱斌身上這條所謂活著的「龍」,只不過是因為氣候的原因而結成。但大明的將士們卻把其看成是一個時代的即將來臨,一個偉大君王的即將誕生……
朱斌笑了一下,他似乎已經習慣於這樣的事情了。既然這樣能把將士們的信心提升到極至,那就隨他去吧。勝利,在這個時候高於一切。
他看了看周圍,將士們在興奮中已經完成了集結。決定大明和滿清命運之戰,很快就將爆發。他慢慢地抽出了他的鐵血寶刀,對著大明忠誠的將士們說道:
「今天,就在今天,大明一切的屈辱都將在今天結束。二十八年的仇恨,二十八年的痛苦,在今天將走向終點。大明忠貞的將士們,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