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上的氣氛一片肅殺,戰旗在各字的陣中迎風招展。雙方士兵整齊地排列在那,臉上都不約而同的露出了緊張的神色。大戰一觸即發,空氣也因此而變得凝重起來。只有戰馬耐不住寂寞而發出的響噴,才能顯示出幾萬人的廝殺即將開始!
一萬兩千名清軍騎兵,已經整整齊齊地排列在了那。這些紮著辮子的士兵們,緊緊握著手裡雪亮的戰刀,等待著最後衝鋒命令的下達。「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這是他們心裡從老祖宗那流傳下來的信念。他們堅信這一萬兩千名士兵足以衝垮敵人的任何防線。
戰場上有些冷,吳三桂動了動冰涼的手,握住了那把一直陪伴著他的大刀。他看向對方明軍的眼神裡,很明顯的有些疑惑。對面的明軍為什麼會是如此的裝扮?一色鐵灰色的軍服,穿著錚亮的皮靴,甚至身上連個護甲都沒有。
吳三桂隱隱猜測出,這是明軍士兵為了行動上的方便這才如此裝扮。但就算他們火器上佔據著絕對的優勢,難道朱斌自信到,憑藉著火器的兇猛,真的就可以不用短兵相接了嗎?還有,他們腰間懸掛著的是戰刀還是其它什麼東西?
吳三桂有些迷茫地搖了搖頭。邊上的雷大同鼻子裡冷冷哼了一聲:「狂妄自大的朱斌,就算火器再厲害,能擋得住上萬騎兵地衝擊?等我們的軍隊衝到了面前。他們手裡的火槍,到了那個時候和燒火棍也沒有任何的區別了。」
「我心裡總還是有些擔心,朱斌不是那麼大意的人。」吳三桂皺著眉頭說道:「不過,現在來來不及弄清楚這些了。記得,先讓滿八旗衝擊,等把明軍實力消耗得差不多了。咱們的部隊從左右兩翼方向,同時發起攻擊,一舉擊潰對面之明軍!」
雷大同對吳三桂充滿了崇拜:「王爺妙計,一定能大獲成功。右翼由方彪那小子指揮,左翼由我親自指揮。王爺儘管放心好了。只是,這戰哪怕打勝了,女真騎兵只怕也得消耗光,我怕王爺在朝廷裡,不太好對那些女真人交代啊……」
「去吧。」吳三桂略顯疲憊地揮了揮手。
號鼓隆隆響起,像是天上地雷神正在揮動手中大錘。開始。吳三桂心裡默默地念著。他把手中的大刀高高地舉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喊道:
「前進!」
他第一個衝了出去,周圍萬馬奔騰,上萬匹戰馬踏在大地之上,捲起滾滾煙塵,遮天蔽日,震動山河。在這一瞬間,吳三桂忽然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他現在指揮的不是滿人騎兵,而是當年自己在山海關時。一手調教出來的,最最精銳地關寧軍。
「吳」字大旗飄揚在軍中,指引著一萬兩千名騎兵悍不畏死地衝鋒。那把雪亮的大刀,泛出雪亮的光芒。吳三桂胯下那匹通體烏黑的戰馬,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不衝到敵人的面前。不用鐵蹄踐踏死敵人,就絕對不會停止衝鋒地步伐。
看著蜂擁而上的女真騎兵。朱斌古怪地笑了一下。一將奮死,三軍用命。吳三桂還是當年的那個吳三桂,身上的膽氣和勇猛並沒有隨著歲月的流失而減少半分。在他指揮下的不管什麼樣的軍隊,無疑是最可怕,最有戰鬥力的部隊。
可惜明軍已經不是昔年地明軍。將領勇猛與否,不再是最主要的了。他們需要地只是對戰場形式敏銳地判斷,從容地調度,而不是永遠衝鋒在前。朱斌似乎有些為吳三桂惋惜地搖了頭,然後淡淡地對身邊的將領說道:
「開始吧!」
火炮隨著這一聲命令,紛紛張開了猙獰的炮口,炮聲在潮水一般衝擊過來的滿清騎兵中,不斷地發出轟天巨響,不斷地像從地府中出來的無常,勾取著一個個人地性命。
硝煙瀰漫之中,隆隆地炮聲中,不斷的有女真騎兵從馬上跌落。有地人的身子被炸上了半空,等到重新落到地上的時候,卻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斷肢。
女真人好像也被這樣的場面,刺激起了身體裡的凶悍,他們完全無視於死亡,心中只有同樣的一個念頭,衝上去,衝上去,只有衝到明朝士兵的面前,才能結束這樣可怕的惡夢。
他們沒有多少火器,「騎射乃女真人之根本」。這樣的想法牢牢佔據在他們的腦海中。那些明朝的士兵,只不過是仗這火器的犀利而已。等到字衝到了他們的面前,很快就能讓他們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流血和死亡!
舉著大旗的旗手被炸飛到了天上,就在「吳」字大旗從即將落到地上的時候,吳三桂快捷無比的一把抓住了大旗,他左手持刀,右手舉旗,拚力大吼一聲:
「吳三桂在此,三軍效死!」
這是一個勇敢的統帥,他的行徑最大程度上激勵起了部下的勇氣和信心。誰也不知在這樣的炮火攻擊中,滿清究竟死了多少人。但已經沒有人在乎這些了,吳三桂在這裡,平西王在這裡,他正在指揮著他們戰鬥。「吳」字的大旗已經代表了一
終於,他們漸漸脫離那了段可怕的炮火射程,在他們的身後,躺著無數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同伴,他們不忍心,也不敢向後看去,因為他們知道,只要一回頭,看到同伴們慘死的樣子,也許他們很快就會失去戰鬥到底的勇氣。
可是他們並不知道,炮火的打擊僅僅只是開始,更加殘酷的屠殺還沒有真正開始。
二十挺連珠銃被集中地放到了戰場。二十個黑洞洞地槍口,正在那發出無聲的警告,這裡,是黃泉路的入口,這裡,才是死亡之路的真正開始……
在它們的身邊。後面,幾千枝火槍已經舉了起來。一會戰場上就會下上一場「暴雨」,用火藥鋪灑的「暴雨」,讓女真人這一輩子也永遠無法忘記地「暴雨」。
「景平三年三月初六,天氣有一些寒冷。不過還能讓人接受。韃子在這一戰,一開始就動用了他們全部的一萬二千名騎兵,企圖一舉摧毀我們的陣地!
不管吳三桂是個什麼樣的人,但我和同僚們一致認為他真的非常勇敢。從始至終,那面大旗一直沒有倒下過,而吳三桂也始終都沖在隊伍地最前面。若是要比這份膽氣。在明軍中,只怕也只有少數的幾個人可以和他相提並論。
當炮火殺傷結束後,可怕的連珠銃在龍默寒的命令下開火了。連珠銃的威力,當初在演習的時候我們曾經親眼看過。可是在戰場上,卻帶給人一種與演習時完全不同地震撼。
我看到韃子的騎兵一個接著一個從馬上栽了下來,好像割草一樣。那副場面完全只能用壯觀兩個字來形容。或者是可怕?我真的無法確切地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我看了眼身邊的同僚,他們的臉上也都一個個的浮現出了震驚,難以置信的表情……
只有督帥臉上什麼也看不出。好像他早就預料到了這種情況一定會發生地。他的手指有節奏地在刀把上彈著,過了會他忽然轉過頭來對我說:還不行。連珠銃的威力還遠遠沒有達到我的要求。回去後第一個要解決的就是這個問題。
他的話已經完全不再關心戰場上地勝負,而是已經在考慮將來地事情。但當時我無法相信,還有比連珠銃更加可怕的武器嗎?當刀槍相搏地時候,傷亡的數字總能大概控制住一些。可是新式火器地出現,戰場上火槍對刀槍的較量。只能用屠殺來形容了……
韃子慘烈的傷亡。已經無法用一個確切的數字來說明了。他們戰馬的奔跑,也隨著血腥的殺戮而漸漸放慢了下來。而我能清楚地看到。一直在軍中飄揚的那面吳字戰旗,似乎也凝固在了戰場上。握著戰旗的那個人,好像完全被眼前的一切驚呆在了那。
好容易,費勁千辛萬苦,付出了無數人的生命,大約有五六百韃子其中終於接近了我們,但是,隨即而來的,是上千條火槍的無情射殺。我看到韃子在馬上用嫻熟的技巧躲避著致命的攻擊,但很快連他們自己也發現錯了。
一排火槍之後,緊接著就是第二排火槍出現。當僥倖躲避過了第一輪攻擊的韃子,長長舒了一口氣從馬腹下抬出頭,滿心歡喜地以為脫離了死亡的威脅,但很快,他們就滿臉震驚的從馬上栽落到了地上,在句絕望和痛苦中死去。
僅僅兩輪的射擊過後,那些衝上來的韃子們不是人中槍栽落,就是戰馬發出悲鳴倒在地上。近六百名的韃子騎兵,能從地上爬起來的,我親自數過,已經只剩下了四十六名。他們哇哇大聲叫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揮動著手裡的武器想要和我們的士兵拚命!
上刺刀,這是在我耳邊響起的一個聲音。
我們的士兵們,將隨身攜帶的刺刀裝到了火槍上,然後狠狠地扎向了那些衝上來的韃子。韃子們總是以為,只要衝到了明軍士兵面前,失去了火器優勢的明軍士兵一定不是他們的對手。可惜他們遇到了督帥親自發明的刺刀。
這些韃子全部被刺刀從前胸穿過,有的人甚至被十幾個刺刀刺中。四十六個人,沒有一個能夠生還的。刺刀,這是我第次看到刺刀在戰場上的威風。
戰鬥就已這樣的方式結束了。韃子一萬兩千名騎兵,在火炮、連珠銃和火槍的聯擊下,幾乎全軍覆滅。而我們的傷亡,微小到了一個可以忽略不計的地步。
一直到了現在,我還無法相信那一天發生的一切。熱兵器對冷兵器,必將取得壓倒性的勝利。督帥的這句話,在這場戰鬥中呈現得淋漓盡致……」
這是一篇大明大將軍黃飆所寫的文章,那一天發生的戰鬥,已經全部紀錄在了這篇文章之中。當很多年後再次回味這篇文章的時候,當時的戰鬥場面似乎還能清晰地映在每個人的面前。那血與火的洗練,那槍炮對刀槍的較量……
吳三桂呆呆地看著身邊的一切,硝煙已經散去,那面殘破的大旗依舊握在他的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自己的騎兵呢?那一萬兩千名騎兵到底去了哪裡!
沒有人可以告訴他,他的身邊,除了滿地的屍體,悲哀鳴叫的戰馬,剩下的,已經僅僅是剩下了不到一千名心喪若死的清軍士兵。
絕大部分的騎兵陣亡、負傷,一部分失蹤了,所謂的左右兩翼,在戰鬥最關鍵時刻,突然出現在明軍側翼的作戰方案,完全失去了意義,而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笑話。明軍士兵正排著整齊的隊列向這裡壓來,他們手裡的火槍上,清一色的都上了雪亮的刺刀。現在輪到大明了,那面血色的大旗正明軍中高高飄揚。而在戰旗下的那個人,吳三桂看清了:
朱斌!
忠勇武英王朱斌!
吳三桂悲哀地笑了一下,他又勝了。山海關他就勝了一次,現在笑到最後的依然是這個人。難道在他的面前,自己永遠只能是一個失敗者?
也許兩次戰鬥唯一不同的,是當初在暴雨的幫助下,失去了火器優勢的明軍勝得很險,但這一次的戰鬥,朱斌所取得的勝利,卻是具備壓倒性的全面的勝利。
風愈發地刺骨了,吳三桂身子微微的顫抖著。結束了,就這麼結束了嗎?屍體、鮮血、死亡,自己所獲得的,難道只有這些?大明,大清,他已經知道誰能最後的站在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