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鋒王座 正文 余煙,血戰松毛嶺
    第三次炮擊開始了,在指揮員的修正下,炮群的炮彈像長了眼睛似的準確的在敵陣地開花。間隔20分鐘後,40管車載火箭炮群又落花流水般的展開地面覆蓋,為地面部隊的進攻開闢通道。

    炮聲剛歇,輕快激昂的衝鋒號響了起來,強攻的命令已經下達!

    6時30分,我連準時發起了強攻,隨著焦副連長衝出了陣地,大叫一聲叫著:「同志們,跟我來!」

    大家一咬牙,拚命向593高地發起衝鋒。一時間,我軍陣地前殺聲震天,越軍防禦陣地的前方和後方到處是炮聲、槍聲和喊殺聲。陣地上到處都是彈片撕破空氣的尖嘯聲,到處是震耳欲聾的爆炸。

    什麼是槍林彈雨、屍山血海?現在的軍人很難想像那是怎樣的一種驚心與恐怖;又是怎樣的一種熱血沸騰……滿山遍野的原始森林和高大的毛竹在空中將各種彈藥引爆,狂風驟雨般橫飛的彈片從半山腰上瓢潑似的覆蓋了下來,就像是殺傷範圍決不亞於一顆顆中空連環爆炸的子母彈,敵我雙方的士兵在這排山倒海般的呼嘯聲中就這麼鮮血飛噴出來,一片一片倒落下去——

    死亡如影隨形,危險無處不在;然而殺紅眼的紅1團絕沒有一個孬種。

    7點40分,向敵指揮所突入的八連吳指導員被地雷炸傷頭部,肋骨被炸斷四根,重傷倒在了陣地上;跟隨八連的毛副營長被炸成重傷;八連副連長遭敵重機槍射擊,中彈陣亡!

    7點50分,二連叢副連長帶領突擊排向高地發起衝鋒,遭敵重機槍射擊中彈陣亡!二連王連長在指揮戰鬥中遭敵炮火襲擊,重傷陣亡!二連高指導員遭敵炮火襲擊,被彈皮削斷左腿,重傷倒地!

    7點55分,機步一連陳連長與陳指導員在指揮作戰時雙雙中彈陣亡!幾乎同時,三連林副連長在率隊攻擊中中彈陣亡!隨三連指揮作戰的張副營長遭敵炮火襲擊被炸成重傷,倒在了陣地上。

    戰鬥打響後不到兩個小時,在穿插路線的各個高地上,已到處是傷兵和屍體。樹枝上、竹林裡、草堆裡、灌木叢中到處是橫飛的血肉和斷肢殘臂。有的屍體被彈片削去頭顱,頭斷之處在「咕嘟咕嘟」地冒著血泡;有的屍體被炸成幾截,五臟六腑被高掛在枝頭上,令人慘不忍睹。陣地上那嗆人的火藥味、刺鼻的屍體焦糊味和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相互交織在一起。

    松毛嶺被一種令人痙攣的窒息充滿著!

    一段沒有被摧毀的雷區在我六連的突擊正面暴露了出來,配屬工兵打出了一串似鞭炮的東西把地雷引爆,接著我們用機槍掃射,火箭筒掃雷開路。但上面不光有地雷,還有塗滿毒藥的竹籤與鐵釘,不時有幾個精神過於緊張的戰友扣動了扳機,跑在前面的戰友就這麼稀里糊塗的就中彈倒下了。若是光倒下還好,更多剩下的地雷被倒下的戰友用軀體引爆了,一個活人就這麼一瞬間成了殘肢碎片,猩紅的血拋灑滿了整個戰場。沒有倒的繼續沖,受傷的不能沖的就地坐下來喘息,誰也顧不上誰,也不知道犧牲了多少戰友。就在這時,焦副連長也重傷了。我們心裡只有一個信念:殺!為戰友報仇!

    到達593高地主陣地邊緣,隱蔽的沒有被炮彈炸死的越軍發現了我們的舉動。頓時,各種武器對著我們開火,高連長急令臥倒隱蔽。這是第一次真正交火,很多戰友由於心情過分緊張,臥倒的時候只顧雙手摀住腦袋,槍丟在一旁,死死任憑著槍彈擊起的碎石和泥土擊打在身上。部分戰友沒有經驗,忍不住起身看,被密集的槍彈擊中倒。一個來自浙江的一班戰士小李被跳彈擊穿了脖子,子彈陷在脖子裡,血流如注,頓是喘不過氣來,在無比痛苦、無助的眼神中,一旁的汪班副看到了高連長森冷的眼神注視下,無奈流著淚把槍口朝向了小李……

    高連長實在忍受不了敵人近乎瘋狂的反撲,下令迫擊炮班進行還擊,100mm迫擊炮找到隱蔽位置再次開火。炮彈準確落在593高地的主陣地上,利用炮擊掩護,敵人火力大為減弱的最佳時機,再次發起衝鋒。只有在戰爭中學會戰爭,這次的衝鋒沒有死的兵學聰明了,紛紛利用灌木叢,石頭作為掩體慢慢逼近高地,一旦越軍機槍掃射或手雷砸下來,能夠迅速的臥倒並滾開避開被擊中。迫擊炮再次修正了密位,改為急促射,100mm迫擊炮的炮彈帶著「通通」的沉悶聲拖著尖利的嘶叫聲準確的再次覆蓋了陣地。頓時,越軍的氣焰被打了下去,紛紛進入隱蔽洞躲避炮彈的打擊。中午一點,我們在炮火的掩護用衝鋒鎗掃射著下迅速衝上593高地。在距離593高地頂峰僅有100米的時候,炮班怕誤傷自己戰友,停止了炮擊。

    攻克佔領了593高地,我們立即展開搜索,凡是越軍屍體為了避免詐死都要補上幾槍在戰壕裡面尋找敵人蹤跡,消滅敵殘餘力量。這時我們才發現駐守593高地的是越軍一個團的力量,是武器配備的非常精良,被打死炸死的越軍在武器使用方面都是多面手,一人能夠使用所有配備武器,大部分都是中國抗美援越支援的中國米高射機槍、53式重機槍及60式火箭發射器,蘇聯支援的AK47與我們使用的56式槍族大同小異,只是中國的56式比他們的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刺刀,甚至於軍用無線報話機都是中國支援的81電台,硅2瓦電台及884便攜式電台。越軍拚死抵抗的素質還是令人欽佩的。

    這次,經過搜索,我排在一個洞內抓到了7名俘虜。堵住洞後,包圍、用越語喊:「諾松空葉!」(繳槍不殺),「宗堆寬洪獨兵」(解放軍優待俘虜),但裡面有一個越南軍官,死不投降,還威脅誰出去就槍斃誰。既然戰敗了還如此強硬,我們憤怒之餘用噴火器燒,用機槍掃射,投手榴彈,再加上喊話的心理戰,折騰到傍晚時分,中尉自殺了。我們發射了3發照明彈,目的是為了看清楚位置,俘虜門以為我們是打毒氣彈,慌了,改用中國話大叫:「不要再打了,我們投降!」一串7個乖乖交了武器爬出洞。一出來,兵們拿出煙來給他們抽,拿出乾糧給他們吃,傷了的醫生搶救,還用擔架抬著。被押回團部。俘虜臨走的時候由衷的伸出大拇指用中國話高呼:毛主席--胡志明!同志加兄弟!

    我按捺著心頭的憤怒,就是這個同志加兄弟用中國人民勒緊褲腰帶攢下的大米來做沙袋;就是這個同志加兄弟用中國人民支援的槍炮對付中國人民;就是這個同志加兄弟對著支援自己實現國家統一與民族獨立的恩人;就是這個同志加兄弟,用刺刀對著中國男人,用生殖器對中國的婦女;若不是違反紀律,老子操傢伙滅了他狗日的!你個撮爾小國也敢在咱面前囂張,還不是中國人近乎病態的仁義善良!?

    高連長看著走出藏兵洞的俘虜,冷笑一聲,恨恨踹了我一記,罵道:「你個狗日的大頭兵!」

    我犯『紀律』了——紅1團有個『光榮』的傳統:外戰無俘虜,俘虜不僅包括自己,也包括敵人。我排第一個破了『戒』,成了全連戰後總結會中的批鬥對象。但接下來團長的戰報根據『傳統』也是只有擊斃,沒有俘虜;傅軍長看過後,一言不發……

    面對我們的勝利,我們慶幸與興奮的心情一掃而空,面對犧牲戰友的遺體及越軍被擊斃的瘦弱的和長期營養不良臉色青黃的屍體,我們對死亡的恐懼不翼而飛,看著為還站在身邊的戰友,想著曾經與我們在一個戰壕打鬧的戰友有的已經永遠離開了我們,我們心情十分的沉重。

    4月28日,紅1團丟了192名戰友,輕重傷500多個。齊裝滿員的紅1團傷亡近二分之一。團長拿著傷亡數字久久沉默不語,只是拿著錘子一錘錘為兄弟們上棺,團政委在一旁抱頭坐著,他不想讓人看到自己紅紅的眼眶。我沒有哭,或許心底的淚早已流乾了。打先鋒的5連傷亡慘重,陣亡58人,張副連長陣亡,於連長、唐指導員重傷,活著的幾乎人人帶傷。6連托著5連福,後經過打掃戰場得知,我們連丟了16個兄弟,不幸的是基本在衝在最前面的2班。衝入敵指揮部的三營八連傷亡也很嚴重,陣亡36人,重傷27人,因成功端掉了敵人356師團部指揮系統而被授予『英雄連』稱號。1營三個連雖然沒有5連、8連多但總計傷亡驚人,也有74名戰友離開了我們(PS:包括陣亡、傷殘。),平均每連減員1個排,更丟了一半連級幹部,1個副營長,5個排長。那麼多的戰友,都不敢回想,我怎麼也忘記不了他們。

    戰鬥結束後,5連4班長史萬寶被送進了後方醫院。由於傷勢過重,他的左眼做了手術,右眼也處於失明的危險狀態。當時的軍委楊副主席得知這一情況後,指示總後由全軍乃至全國抽調最高明的眼科醫生,務求保住史萬寶的右眼一線光明。但是,儘管軍內外的專家們盡了一切可能的努力,終因傷勢過重,而且由於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史萬寶的右眼最終被摘掉了。

    雙目失明的史萬寶,沒有悲觀,沒有洩氣,相反還經常安慰、鼓勵其他受傷的戰友。當戰友們到醫院看望他時,他總平靜地說:「相對於那些犧牲了的戰友,我雖然雙目失明,但畢竟還活著。我的眼睛看不見了,但我的心裡是一片光明。」

    戰後,中央軍委根據他與五連英雄事跡,授予他戰鬥英雄稱號。史萬寶傷殘退伍後,就主動與有關部門聯繫,抓緊時間自學盲文。他的英雄事跡見諸報端後,在社會上引起極大反響。深圳大學破格錄取他為該校的一位盲人學生。大學畢業後,他經常在報刊、雜誌發表自己的詩歌和散文,並且在有關部門的下,於90年,出版了自己的詩歌專集《黑色的河流》。他的詩歌通俗明快,熱情奔放,樸素中流溢出風韻,自然中浸透著情趣,散發出強烈的時代氣息。他的詩歌既有對生活的熱愛,又有對戰友的懷念,既有對邪惡的鞭撻,又有對弱者的啟迪。還記得他在《小草歌》中寫道:「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顆無人知道的小草;春風啊,春風你把我吹綠,大地母親把我緊緊擁抱……」這首詩被作曲家譜成曲子後,婦孺皆唱,響遍了全國。

    老曹我就不說了,現在咱們的頭面人物,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位頂著一級戰鬥英雄稱號與革命傷殘軍人頭銜的國防部長。為了那些活著和那些逝去的戰友,他付出了常人難以想像的努力。

    成奎安由於傷勢較輕退到了二線醫院。就在養傷期間他遭遇了那次越南特工對我南溪陸軍131醫院實施的卑劣、殘忍的偷襲;傷癒後,滿懷著憤怒與仇恨的成奎安加入了第四偵查大隊,後又在對越自衛還擊作戰的敵後戰場屢立戰功。至89年2月,第四偵查大隊解散,已經成為四大隊二中隊隊長的成奎安個人殲敵317名(非狙擊,包括俘虜和擊斃),成為了我軍有明確記錄以來的第一個『兵王』。偵查大隊解散後,成奎安受命組建了我軍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支成建制現代化特種作戰部隊:南京軍區直屬特種作戰部隊。成為了各軍區直屬特戰部隊的奠基人;也為後來的特戰1師,特戰2師的組建鋪平了道路。至今,由成奎安及其他南京軍區直屬特戰部隊領導共同建立的鍾山1號步兵綜合戰術訓練基地依然是我軍最好的步兵戰術訓練基地之一,希望『雪狼』大隊的戰士有機會能夠去深造,保證大家一定受益匪淺。

    子彈打光了,我們使用著繳獲的彈藥駐守著收復的高地,看著印有「中糧」字樣的大米被越南作為掩體,我們心理沒有勝利的喜悅,心情異常的沉重。我們的心在滴血,想到死難的戰友,看著越軍屍體被火焰噴射器燃燒得像焦炭的時候,刻骨的仇恨令我們再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我們的心情慢慢冷酷起來,眼睛也漸漸的紅了。我們知道,為什麼說團長自己是踩在戰友屍體上爬上軍階的;經過戰爭的考驗,我們正在走向成熟,我們必須以牙還牙,為戰友和同胞們復仇,更加殘酷的戰爭還在前面等待著我們……

    結束故事前,再讓我給大家講講被譽為『新一代黃繼光』的烈士馬占彪吧。後來我有幸讀到了他寫給家人最後一封遺書與家人的回信……

    親愛的父母親大人:

    明天我就要參加收復祖國領土的戰鬥了,是光榮的第一突擊隊。

    請父母原諒兒沒給你們商量,主要考慮到你們年紀大了承受不了這麼大的壓力,怕你們牽掛、傷心。

    就要去衝鋒了,有戰鬥就會有犧牲,如果你們看到了這封信,那麼證明兒已經去了……

    請爸爸、媽媽不要傷心,兒是為祖國和祖國人民還要千千萬萬親愛的雲南父老鄉親去的;兒為國犧牲奉獻本是一件光榮的事,爸爸、媽媽應該為兒感到高興,作為一名光榮的人民子弟兵,兒實現了身為一名軍人的人生價值和對人民的莊嚴承諾,兒死得其所。

    很遺憾再不能為爸、媽放牧牛羊了,請饒恕兒不能孝敬慈祥的父母。

    請哥哥代我照顧好爸爸、媽媽,弟弟妹妹要上學讀書,要成為祖國的有用之才……

    親愛的爸爸、媽媽……兒去了!

    馬占彪

    後來在整理馬占彪烈士遺物時我們發現了他母親的一封回信,信中說:孩子,有21天沒有收到你的來信了,媽媽非常牽掛你。媽媽常常夢到你回來了,正吃著媽媽做的,你最愛吃的手抓羊肉。你爸爸養了八隻羊,我們都等著你回來……

    正是我們軍隊有著無數平凡卻又無比偉大的馬占彪,才鑄就了我們這支人民軍隊不朽的軍魂!

    廖佑銘擦了擦眼角的眼淚,看了看已經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莊劍,還有早聽過這故事卻依然眼睛裡閃爍著淚光的眾人,道:「開飯吧,王八羔子的,再不開飯,菜可要涼了……」

    「司令,您這可就不地道了;知道紅1團的人哪個不明白5連是鐵,6連是鋼?倒給大家留了個6連淨趕上吃肉了印象了……」秦綦峰道。

    廖佑銘本已擦乾的眼淚又一次難以自抑滾落了來,深歎口氣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啊!」

    秦綦峰搖搖頭,道:「可也太厚此薄彼了。誰不知六連是唯一的兩次獲軍委集體榮譽稱號的英雄連隊?」

    廖佑銘聞言遽然一震,縱然兩手猛擦著滾燙的熱淚,卻依然難以抑制地不斷滾落下臉頰,他劇烈搖著頭,哽咽道:「王八羔子的,老子已經被搞個胃口大傷了,你個狗日的還想給老子再砸顆催淚彈,想讓老子徹底吞不下飯嗎?」

    秦綦峰淚也止不住了,流著淚笑道:「我這是化悲痛為力量,力量從哪裡來?還不是來自每天攝入的卡路里麼?」

    廖佑銘和著眾人的苦笑不得,帶著淚笑罵道:「你個狗日的壞種……老子想不講又咋的?」

    秦綦峰微笑著:「您不講,我可以講啊。反正這故事我也不只聽過一回了,再說還有個老楊的侄兒幫襯、幫襯嘛。」隨即看了看張羅已畢,就坐在自己不遠處的楊德貴道。

    楊德貴同樣擦了擦眼角的淚,欣慰道:「是啊,若是廖叔您不講。咱也可幫襯、幫襯。畢竟大伯可是您帶出來的,我也曾是紅1團3連的老兵啊!」

    廖佑銘看了看秦綦峰,再看看楊德貴,再看看同樣眼裡充滿著希冀的眾人,抹了抹眼眶裡早已難以抑制的眼淚,苦笑道:「好,咱們就進一步開拓食慾,『化悲痛為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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