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眠 驚濤拍岸 第十九章 退出血蓮
    賓館的房間退了,今夜所有人都住在這個迷宮基地。

    )聽廖傑說,他們在大阪府有五個基地。一號基地很小,在更為偏遠的地方,主要是舉行秘密會議。二號基地是鐵血黨在日本的最大的基地,也是黨員的宿舍。這次那裡受到攻擊,又事發突然,所以才損失慘重。

    三號基地就是這個迷宮基地,主要的是用來藏放重要文件資料和武器。對外是一家私人藝術博物館,三層樓高。每層樓都經過改裝,靠假牆格開了一個個小房間。白天給我們看到的只是很小的一間武器收藏間。

    我向廖傑打聽四號和五號基地的情況,被婉拒了。反正也不過就是好奇而已,我並不以為意。很多人心情鬱悶,想出去找家酒吧發洩,被盧英阻止了,只好在二樓的客廳裡看錄像,喝酒,附帶守靈。

    我對這些沒有興趣,按照盧英告訴我的方法,在三樓找到一間休息室,兩張床。我把簡單的幾件換洗衣服往床上一扔,撲了上去。打架是件很疲勞的事情,還有打架結束之後的善後工作……更讓我疲憊的是,怎麼回去面對那些死去戰友的家人。組織裡一定會給他們安家費,但是心靈的創傷難道是金錢可以撫慰的?

    「喬林,能來一下嗎?」廖傑突然過來叫我。

    我很情願地起身,問道:「什麼事啊?」

    廖傑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沒有多想什麼,我跟著廖傑去了另外一個密室。那是一間小會客室,吳一翔和盧英坐在沙發上,手裡還端著杯啤酒。

    廖傑關上門,很神秘地說道:「大家開個會吧。何去何從,今晚說說清楚。」

    我雖然累,不過也不反對,看到茶几上有瓶可樂,毫不客氣地倒了一杯,道:「現在總共還有多少人?」

    盧英抿了口啤酒,道:「當初一起獨立的兄弟是六十六人,來日本五十八人。前幾次的戰鬥統共犧牲了七人。今天,不算你們的人,我們遭伏擊犧牲九人,二號基地被襲二十人生死不明。現在在日本的鐵血黨人只有二十二名。哦,還要減去侯梓強,只有二十一個人了。」

    這些數字給了我極大的壓力,一個個夥伴就這麼走了。本來也都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啊,可惜現在就在地下,還不知道能否瞑目。這能怪誰?怪老伯發明那個機器?怪侯梓強挑唆大家來送死?怪他們自己的衝動?又似乎誰都不該被責備。

    吳一翔歎了口氣,道:「我們只有五人。」

    「算了,編在一起吧。大家一共是二十六個人。」我說道,「不知道還能幹嗎。」

    「我已經招四號、五號的兄弟們先回來了。」廖傑道,「大家在一起也有個照應。」

    沒有人說話,就盧英默默地點了點頭。我打破沉默,道:「總得有下一步的安排。總不見得大家就這麼乾耗在這裡吧。」

    盧英抬起頭,看著我道:「你有什麼好主意?」

    「回家。」我很利索地吐出兩個字。

    「辦不到。」盧英很利索地還我三個字,大概想想態度不太好,解釋道,「我們來了這麼多人,什麼都沒有做成就回去?死去的兄弟們也不甘心啊!」

    吳一翔托起下巴,漠然問道:「那你說怎麼辦?」

    盧英和廖傑沉默了,房間裡只有掛鐘嘀嗒作響。過了一會,廖傑從沉思中醒來,道:「我知道癥結在哪裡了?」見我們洗耳恭聽,他繼續道,「我們一直在打大規模陣地戰。對付小右翼組織和小黑幫,我們自然佔著極大的優勢。不過對付大黑幫,比如倭奴皇民黨和他們後面的山口組。我們就處於劣勢了。」

    我不得不承認,廖傑分析的有道理。尤其是山口組的名號,喜歡看動作片的人都不會陌生,日本的第一大黑幫,沒想到居然就是皇民黨的後台。看來日本真的是黑色「一條龍」,從社會底層的暴力團,到竊據高位的國家首相,一環環都寫著「右」。

    「是呀,襲擊者用的是火器。火力猛不說,我們的戰術也無法適應。到底是血肉之軀,怎麼抗得住?很多戰士都犧牲了,回來的都是些法師和浪人。」盧英補充道。

    「所以,我們該改變策略,在日本國內搞游擊戰,化整為零地騷擾破壞。若是要打擊一個組織,到時候再聚攏起來。」廖傑似乎為找到了一條新路而興奮。

    吳一翔直起腰,吸了口氣,道:「好極了,就這麼辦吧。以後分小組,小規模行動。大家也別分你們我們了,都是戰友,分派系總不好。」

    我前面也表達了這個意思,不過他們沒有表態。吳一翔現在明說了,鐵血黨的兩位領袖,總算開口道:「好。不過……」

    「就叫狼騎兵吧。狼這種動物,夏天分散獨居,因為食物充沛。冬天食物匱乏,它門又會集結起來,合力攻擊大的獵物。和我們很像。」我知道他們想說什麼,先把話頭搶掉,看他們怎麼應對。

    盧英和廖傑相視頜首,同意了我的提議。盧英特意又道:「那國內就還是維持現狀,我們在外面,先合起來,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我們都知道鐵血黨在國內擴充實力,拉以前的夥伴下水。不過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要徹底拉他們回來哪有那麼容易?而且事實上,我們這次是被他們拉了過去,不過就是一個新名字,好歹還算留下點臉面。

    「好,現在我提一個意見。」吳一翔道,「所有人,必須加緊學習日語。要去瞭解日本社會,不能牴觸。因為打游擊戰最大的前提是人民力量,在這裡我們不可能有什麼人民力量,所以只有自己掌握天時地利人和。自己創造環境,適應環境。」

    吳一翔說的有道理,我們三人都同意了。盧英和吳一翔去像客廳裡的夥伴宣佈這些消息,我本想去睡覺的,不過廖傑提醒我,該向國內通報一下。我只好等在他後面,打電話回西安。

    錢凝接起電話的時候還是迷迷糊糊的聲音,不合拍地應著。當聽到我說今夜犧牲七人的時候,錢凝徹底醒了。

    「什麼!你們到那邊還不到二十四小時,就損失過半!」錢凝估計想順便把所有人都叫起來。

    「二十四小時大概到了吧……」

    「喬林!還有告訴吳一翔!我等一下就宣佈要對你們提起公訴!」錢凝的聲音很凶,在我腦中,她已經成了一個穿黑袍的老巫婆,叫囂著要煮了我們。

    「我們迫不得已……」

    「借口!誰用槍逼著你們去了?」

    從高清晰的話筒裡,我聽到錢凝身邊有點嘈雜,估計她真的把所有人都吵起來了。我想她是不會冷靜地聽我說了,匆匆道:「讓他們都上MSN,我告訴你們經過。」說完,我就掛了電話。廖傑在旁邊對我笑笑,是同情?是嘲笑?剛才他向國內通報的時候,只有哀悼,沒有咆哮……

    我翻開電腦,上了MSN,他們已經都在上面了。剛加入他們的聊天,錢凝就發了一通炮彈,指責我們好殺、不安分、惹是生非……我剛回了一個「不是的」,又過來一通,指責我們沒有堅持立場,沒有貫徹出發前的決定……

    我無言以對。廖傑在後面已經開始發笑,說了一句:「民主啊。」吳一翔和盧英回來了,看來他們那邊事情很順利。盧英看了看我們的聊天內容,笑了笑什麼都沒說。吳一翔倒是看得火冒三丈。

    錢凝之後是秦絲穎,張佳倒是沒有參與。我只好把前因後果全部打完再發出去,最後說了一句:「當時若是我們不帶他們參加鐵血的行動,他們也就是鐵血黨的人了。」

    錢凝沒有聲音了,秦絲穎還在那裡嘮叨。吳一翔一拳捶在我肩上,道:「真想揍那個『唐僧』……」

    我撥開他的拳頭,單獨對杜澎道:「生意怎麼樣?」

    杜澎:「今晚虧了七百萬零七塊二。」

    我:「怎麼回事?」

    杜澎:「犧牲戰友的撫恤金,錢凝剛才說一家一百萬。」

    若是一百萬能買回來一條命,那實在太賺了。

    我:「那個七塊二是什麼???」

    杜澎:「錢凝說要槍斃你們,好像決議通過了。一顆子彈三塊六,所以是七塊二。」

    我苦笑,道:「砍頭好了,還可以示眾,還不要錢。」

    杜澎:「你等等。」

    ……

    杜澎:「提議通過。」

    我和吳一翔知道他在開玩笑,不過那邊的氣憤和悲哀也可以想見。我多少總覺得錢凝他們在推卸責任,當時我再三反對出兵日本。不過,若是他們來一句「那你就讓鐵血黨把人領走嘛!」,那我和吳一翔真的只有買塊豆腐撞死了。

    張佳發了一條消息過來,讓我大感欣慰。她說:「不是你們的錯。」的確,我堅信自己沒有錯,不過這個悲慘的結局,誰該承擔責任?

    「都怪你們啊。你們不來日本,什麼事都沒有。偷雞不成,還陪進去這麼多兄弟。」吳一翔開始埋怨鐵血黨。我覺得他們做得不對,但也不能說大錯。的確端掉了幾個小黑窩,就是這個代價太大。刨根到底,他們的基本理念就太偏激。

    盧英和廖傑應該可以體諒我們此刻的感覺,剛剛經歷血戰,送走同伴,卻得不到組織的安慰。

    我懶得再和那兩個女孩說什麼,索性拒絕了她們的一切消息,對杜澎說:「現在我們合併成『狼騎兵』了,搞游擊戰。你那裡資金怎麼樣?寬裕嗎?」

    一會兒,杜澎回復:「她們讓你們回來,決議通過了。我這裡資金也不寬裕。」

    真是麻煩啊,我轉告了吳一翔。吳一翔顯得有些尷尬,對盧英和廖傑道:「他們讓我們回去……」

    盧英和廖傑顯然有些不悅,他們本以為我們能夠做主。盧英有些生氣,道:「走就走吧。本來也不指望你們來,侯梓強硬要擴大戰線。」

    吳一翔又看看我。我知道他不想走,他來的目的不是為了民族大義,也不是為了殺戮。他的桃色目的還沒有達成,怎麼捨得走?我避開他的目光,道:「去問一下夥伴的意見吧。」

    這是我找的一塊擋箭牌。我知道那些熱血青年寧可離開血蓮會也不會離開日本。這裡葬著他們的戰友夥伴,他們還有無窮的怒火要發洩在這裡……

    吳一翔不是笨人,我一點,他就通了。我發現自己真的不能算是一個理智先行的人,這麼做的結果又是什麼?幫吳一翔?未必,很可能他還沒有見到老婆就先死了。其實只是憎惡錢凝和秦絲穎罷了……

    夥伴的死誰不傷心?她們卻把所有的過錯推給了我們……**上的疼痛總能熬過去,一個精神上的枷鎖或許一輩子都要戴著。這些在萬里之外的人,有什麼資格指責我們這些拚命的人?有什麼資格品論我們這些抬著兄弟屍體入葬的人?何況,還是她們把我們送來的……

    我手指不住顫抖,敲下一段文字,發了過去。文字中,我寫道:「我,喬林,宣佈退出血蓮會。」

    很快,杜澎回道:「真的要走?」

    我又確認了一遍。說來奇怪,本來對這個組織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不過現在卻有些不捨。我感覺離開的決定並不比當初答應老伯加入組織的決定要小。

    吳一翔跑回來了,道:「他們都不肯回去。」

    我站了起來,把位置讓給了吳一翔,道:「你來吧。我已經宣佈退會,再也不回血蓮會了。」

    吳一翔呆呆地坐下,像是不相信似的,看了看我MSN上消息,道:「有什麼稀罕的,我也不回去了。」說著,打下一段和我類似的話,敲了回車。

    盧英和廖傑在旁邊,對這一幕十分欣然。盧英道:「歡迎你們加入,同志。」說著升出了手。吳一翔略一遲疑,握了上去。廖傑也向握伸出了手,不過我沒有加入鐵血黨的打算,我要回家去過平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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