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窗外天寒風緊,月光柔柔地灑進屋內。燈下的溫馨是生活賦予人們的寶藏,只是很多人不懂。
肖石站起身,望著姐姐:「凌姐,我今晚不留了,回去把話跟楊洛說清楚。」
「什麼?!不行!」凌月如一驚,騰地直起身。
肖石一愣,不解地問:「為什麼?」凌月如抓著他的手臂,焦急地道:「弟弟,楊洛在你最失意的時候回來,就憑這份心,這世上有幾個人能做到,你這麼做的話,那簡直……簡直就是忘恩負義!」
肖石暗自歎息,為難地道:「這我知道,我也不想這麼做,可現在都二十多天了,總不能老這麼拖下去!這不是耽誤人家嗎?」
凌月如幽幽一歎,撫著他的臉道:「弟弟,你想過沒有,其實……你和楊洛無論是性格還是生活理念,還有年齡,都再合適不過了,錯過她……你可能找不到更好的。」
「這叫什麼話,那你呢?」肖石坐在床邊,深望著她道:「凌姐,我以前不太把愛情當回事兒,可現在我明白了,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像你以前說的,和你在一起我才真正覺得輕鬆,不累得慌。」
「我……唉!」凌月如無力地跪坐在床上,近乎哀求地道:「弟弟,我……還是不要吧。」
「凌姐,你怎麼了?」肖石皺眉打量著姐姐,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以前常妹是我女朋友,你老躲著她,這我能理解,可現在我沒女朋友了,我們兩個的感情也再明白不過了,你怎麼還逃避。難道僅僅是因為怕傷害楊洛?」
「這……哎呀。其實……」凌月如心亂如麻,萬般無奈,別過頭咬牙道:「告訴你吧,姐姐覺得你不合適,因為……因為姐姐想找個比自己大的男人。」
「得了吧你!」肖石沒好氣地拽過她,望著她的眼睛道,「姐姐,我今天見到那個朋友,從小跟我在孤兒院一起長大,他瞭解我,很客觀的分析了我的感情,他說我一直在默默地尋找玲兒的替代者,所以忽視了很多感情,他說的對。其實你也一樣,你一直很照顧我、呵護我,事實上,你所做的,就是你身邊一直缺少的,因為你沒有,就自己拚命做。
我也明白,作為一個女強人,你心中那種被疼愛,被呵護的需求從來沒有真正得到滿足。你渴望有一個堅實的臂膀可以依靠,但你想過沒有,可能你也因此忽視了很多感情,現在我們兩個都已經很清楚彼此的感情,就不能錯過了。」
肖石轉身拿過床頭櫃上的像架,指著道:「相信我,我雖然比你小,但也會像他一樣保護你,呵護你,而且還會愛你,絕不會再讓你孤單寂寞。姐姐,別猶豫了,讓我們這輩子都互相照顧吧!」
望著姐姐殷切的眼光,凌月如很感動,很無奈,更茫然。肖石說的這些,她懂,可讓她橫刀奪愛,傷害楊洛獲得幸福,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何況還親口答應過楊洛。
凌月如拿過像架,深深地看著,雙眼迅速潤濕。
肖石輕輕地將姐姐擁在懷裡,凌月如伏在他肩頭,感受著這份依靠。
良久,凌月如舉著像架,做出了決定:「弟弟,他雖然死了,可你的玲兒還在,我們還是再等一段時間輕。」
「等!等什麼?」肖石歎了口氣,平靜地道,「玲兒確實不可以被代替,她是我真正生而為人最初的一部分,但不是我生命的全部,我也不可能總活在過去裡。」
「話不能這麼說,生命中任何錯過都是可惜的,萬一她哪天回來了!」
「她回來也改變不了什麼!」
「你怎麼知道1」凌月如白他一眼,悻悻道,「萬一她一回來,你一衝動跑了回去,到時候吃虧的還是我!」
「這怎麼可能!」肖石把著她雙肩,真誠地道,「凌姐,我是孤兒,生命中缺乏很多感情,只有你才能把我缺的東西全都給我,任何人都沒有可能。」
「姐姐知道。」凌月如點頭,「不過姐姐自己也要考慮一段時間嘛!」
「你還考慮什麼呀!雖然我們今天才談這個問題,但感情卻不是今天才開始的。」肖石有點氣結,攤著手道,「再說你過年虛歲都三十了,你不為自己考慮,總得為你老爹考慮吧!他都……那麼大歲數了!」
凌月如咯咯一笑,拍著他的臉頰道:「傻弟弟,別擔心,姐姐不會考慮太久的。」
「不會太久是多久?」肖石直鬱悶。
「嗯——!」凌月如沉吟了一下,望著他道,「姐姐說過,明年開春要帶你去馬爾代夫,你還記得嗎?」
「記得,怎麼了?」
凌月如捧著他的臉,溫柔地道:「等我們從馬爾代夫回來,如果一切都沒有變化,姐姐就嫁給你當老婆,這樣行了吧!」
肖石鬆了一口氣,微笑望著美麗的姐姐,凌月如柔柔一笑,伏到他懷裡,兩人深情相擁。
「哦,對了。」凌月如忽然想起了什麼,又道:「你記住,這段時間不可以去傷害楊洛!」
「這跟她有什麼關係!」肖石奇道。
「當然有關係,我現在等於跟她手進而搶人呢!你要傷害了她,我這輩子都沒法安心!」
「早晚還不得……」
「哎呀,你別管了,這是我的事兒!」凌月如把他打斷,又伏在他懷裡,「總之呢,你平時盡量對她好點兒,明年從馬爾代夫回來後,我會親自跟她談。」
肖石沒再說話,只是不停地納悶,他實在搞不明白,他和姐姐的事兒跟玲兒、楊洛,還有該死的馬爾代夫有什麼關係?
肖石不明白,凌月如自己也不明白,她只知道,現在就違背對楊洛的承諾,她實在沒法做到,所以她決定爭取一段時間,繞過弟弟親自把事情跟楊洛解決。
……………
又是一個雪天,大雪。雪片似鵝毛般從空中滾滾而落,早行的人在路邊艱難跋涉。公交車站擠成一團,的士全部客滿,嚴酷的天氣也無法阻止人們為生活不知疲倦地奔勞。
對世上絕大多數人來說中,這就是生活,生活就是這樣,該上班你還得上班,誰都無權停下來。
老凌開著車,冷眼看著兩則的世界,雪後的路況很差,豪華的大奔同普通的車子沒什麼兩樣,都在慢如媧牛地爬行著。
看著眼羊奔波勞碌的人們,凌大寬感慨頗多,孜孜不倦地奮鬥了大半輩子,終於有了今天的地位,可除了交通工具不同,他還是和普通人一樣要上班,他完全可以不去,但可不可以是一回事兒,去不去是又一回事兒,只要還處在某個位置上,有些作為就不能改變。他覺得很疲倦,也很悲哀,甚至搞不通大半生的奮鬥圖個啥。
「那小子會不會去修車呢?」天氣惡劣,任何車輛的狀況都會很多,凌大寬想到了肖石。
老凌很喜歡這個年輕人,也很來氣,但更多的是對人生際遇的感慨。
當初宋大明半假半真地一通瞎白話,他一時心血來潮,竟鬼使神差地產生了見一面的衝動,可他萬萬沒想到就這一面,居然讓女兒和他愛上了。他不在乎什麼家世背景,女兒第一個男朋友除了多一個所謂的「家」,還不如肖石呢。可他沒想到,倆人愛就愛唄,偏偏弄個幹什麼姐弟,不倫不類的,整天還芶芶營營。
凌大寬一生對不起三個人,一個是髮妻,一個是現在的妻子,還有女兒月如。
老凌的髮妻是個賢惠而美麗的女人,他常年在外打拼,一年回不了幾次家,妻子任勞任怨,直到病死;現任妻子豐美彤,貌美乖巧,早年被磚場副書記看中,即將強暴之際,為凌大寬所救。老凌被迫離開,豐美彤隨之而去,從此不計名份地跟著他漂泊,十幾年如一日,直到凌月如生母病死;凌中更無須多說,從小到大,就沒感受幾天溫暖,髮妻去後,老凌把對髮妻的愧疚也集中到女兒身上了。
現在老凌身染絕症,來口不多,如果女兒沒個好歸宿,他眼都闔不上。
好不容易到了公司,凌大寬停好車子,直奔女兒的總經理辦公室。
昨晚陪客戶吃飯,他遇到了蕭遠山。凌月如為肖石查分,給蕭遠山留下深刻的印象和好感,他鄭重地向老凌表示了對肖石的,並委婉地希望老凌不要在意肖石的身世背景。凌大寬不在意,但重要的是,他從蕭遠山嘴裡得到了肖石已經和女朋友分手的事實。
得到這個消息,他迫不及待了。
到了女兒辦公室門前,他推了一上,門開了,女兒比他來的還早。凌月如從筆記本後面抬起頭,見是老凌,忙站起身,責怪道:「爸,這大雪天你怎麼還來了!」
「我有事兒找你。」凌大寬徑直坐到沙發上,點了一支煙。
「說吧,什麼事。」凌月如沒說話,起身坐在老凌身旁。她知道爸爸要跟她說什麼,現在只要一見面,老凌肯定要跟她嘮叨和肖石的事兒。
凌大寬轉身看著女兒,急切地道:「月如,昨天吃飯又遇到老蕭了,他說小肖的女朋友和他分手了,是不是?」
果然不出所實,凌月如不禁失笑:「沒錯,是分手了,你又想說什麼?」
「既然這樣,你還等什麼呢?」凌大寬探著身子,焦急地問。
凌月如瞥了老凌一眼,撇著嘴道:「怎麼,你擔心我嫁不出去?我皇帝都不急,你這個太監瞎急什麼!」
「這……這不是著不著急的事兒!」凌大寬奇怪地望著女兒,語重心長地道。「你們兩個明明互相喜歡,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幹嘛偏要弄個什麼姐弟玩曖昧呢?現在他沒女朋友了,你們把話說清楚不就得了,還等什麼?」
看著爸爸著急的樣子,凌月如心裡一個勁地偷樂,雖然還沒有確立什麼名份,但來年的馬爾代夫約定,已經事實上宣佈了和弟弟的正式戀愛。
「他一個臭修車的有什麼好,你就不怕你一輩子的心血被他佔了便宜了!」凌月如促狹地看著爸爸,故意道。「加上實物房產,咱家都快有一個億了,你不心疼?」
「這……修車地怎麼了,你難道還在乎這個?爸爸以前還當過小工呢!」凌大寬狐疑不已,耐著性子道。「月如啊,你要是因為這個猶豫可就不對了,爸爸看人一向挺準,小肖這孩子我挺喜歡的,將來差不了。雖說比你小兩歲,但真實年齡和心理年齡是兩碼事兒,至於家業,反正給誰都是給,你找個窮點兒的,他還能感激著你呢!」
老凌嘮嘮叨叨,耐心地開導著女兒。
「爸!你可真逗,跟老太太似的!」凌月如忍不住「噗」地一笑,又正色道:「爸,我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自己會考慮的,你還是多關心關心自己的身體吧。」言罷站起身。
「那你要考慮到什麼時候哇?爸爸都五十多了,還等著抱外孫子呢!」凌大寬揚著脖,咧著大嘴。
「考慮好了自然會告訴你的,我還忙著呢,你該幹嘛幹嘛去吧!」凌月如回到自己的位置。
凌大寬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鬱悶了小半天,他覺得女兒今天的態度很奇怪,說話好像很隨意,但又不像是說謊。
不行,我得問問那小子。凌大寬想不明白,又撥打了肖石的手機。電話通了,他開門見山地道:「小肖啊,昨天我吃飯時遇到你們局長了,聽他說你跟女朋友分手了,前段時間我跟你說的那個事兒,你考慮了嗎?」
「嗯,考慮了。」肖石如實回答。
「哦,是嗎!那剛剛月如還說她在考慮。」老凌心內一喜,又問道:「你採取行動了嗎嘛?」
「採取了,我夫姐說了。」肖石心內暗笑,他知道姐姐肯定是半假半真地逗老凌了。
「她怎麼說?」凌大寬焦急地問。
「嗯,她說……說考慮考慮。」肖石也配合姐姐逗老凌。
「那你倒抓緊哪!我這份家業還等著你們生繼承人呢!」
肖石哭笑不得,道:「總裁,您明知道我生性淡泊,無慾無求,您就不怕您家業太大,把我給嚇跑了!」
這個臭小子,怎麼跟月如一個口氣!凌大寬沒好氣道:「你懂什麼,無慾無求才該有份家業呢!你得先有了,才能無求;你屁都沒有,你還無求,你無求個屁!」
肖石啞然失笑,不過這知細琢磨倒挺有道理,一無所有還無求,那不是裝嗎!頓了一下,肖石想到凌大寬的病,斂容道:「總裁,也許我不該問,但我想知道您的病情……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他想問問老凌還有多少時間,但不好直說。
「這有什麼不該問的。」凌大寬不禁黯然,歎道:「醫生說,還有兩三年吧、」
兩、三年!肖石一怔,忙問道:「總裁,那你應該可以手術啊,手術成功的話,十年二十年都不成問題。」如果可以,他絕不想姐姐這麼快就面對喪父的打擊。
「手術不了啦,全都擴散了。」凌大寬再歎。
「怎麼可能,如果擴散的話,一般應該……」
「我凌大寬是什麼人,是那些個平頭老百姓能比的嗎?我現在每天的藥費就一萬七!」凌大寬說完這話,自己都覺得喪氣。「小肖,就這樣,也什麼都不一定啊,看在我這把老骨頭的份上,你抓點兒緊吧,怎麼也得讓我看一眼外孫子呀!」
肖石心臟驟然揪緊,昂然道:「總裁,我實話跟您說吧,我和凌姐已經談好了,明年春天我會陪她去趟馬爾代夫,回來後我們就……就結婚,一定早早給您生個大胖小子。您就放心養病,安享晚年吧。」老人奮鬥一生,這種情況下,他實在不忍心再讓他操心了。
「真的?」凌大寬大喜過望。
「真的。」肖石堅決地道:「總裁,您什麼也不要想了,我發誓會讓凌姐一輩子開開心心的,否則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我等著你們那一天。」凌大寬彷彿卸下了一付重擔。
掛了電話,凌大寬燃了一支煙,安祥地抽著,很久了,他沒這麼安祥。
「他們從馬爾代夫回來,市政府的項目也該完工了,給他們辦了喜事,我就可以回鄉下享受了。」凌大寬瞇著眼,憧憬著自己時日不多的晚年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