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好月圓 正文 第六十九章 兩小無猜(中)
    中國人大抵是個愛說閒話的民族,小孩子也一樣,這能力天生就會,不用人教。

    「花花笑,狗狗叫,男生愛女生,羞羞羞!」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院裡的小朋友、學校的同學們開始說閒話。上學和放學的路上,肖石和玲兒常被圍著嬉笑。肖石不在乎,但玲兒害怕,女孩兒怕羞,他只好一再怒目驅趕。

    那一天,輪到肖石掃除,他匆匆幹完,就去找到玲兒的班級找她放學。玲兒先走了,第一次,玲兒沒有等他一起放學。

    肖石忙追出,跑得飛快。路上,他看到了令他牙齜欲裂的一幕。

    夏日的午後人總是很多,背書包放學的孩子是現在看不到的人流。肖玲斜挎著書包,穿著院裡發的大短褲,兩條光溜溜的小腿在下午的陽光裡發著藕白的顏色。她走得很急,一群男孩子圍著她嬉鬧,你推一把,他碰一下。玲兒低著頭,匆匆的腳步時斷時續。

    一個領頭的孩子忽然大著膽子從撲面拽掉了她的大短褲,露出了白花花的小屁股。

    玲兒忙把褲子提起,她羞得哭了。領頭的孩子再去拽,肖玲死死地按著褲子,躲躲閃閃,男孩子們哈哈大笑!玲兒被迫到牆根,一手揪著褲子,一手塗著臉上的眼淚。

    少年肖石憤怒了,他嘩啦一下將書包裡的東西倒出,撿了兩塊磚頭裝了進去。肖石從小就很勇敢,但並不魯莽,他從來都是一個喜歡用腦子的孩子。

    肖石拎著書包,直衝而去。肖玲看見他,眼中閃出驚喜的光芒。兩個臭小子當先回頭,一隻巨大的書包閃在眼前,「嗡嗡」兩聲,兩個傢伙在一瞬間被砸倒。肖石衝到玲兒身前,那幫小子一見,立刻圍攻過來。

    肖石拼了命,奮勇異常,一隻書包左輪右輪,嘴裡大喊著玲兒快走。肖玲沒動,只是哭叫著什麼,他沒注意。

    臭小子們近不得前,還不時有人被砸中,終於也學聰明了,他們用書包和肖石對輪。書包纏在了一起,肖石失去了武器,他果斷鬆手,揪過一個騎在身下,往死裡揍。寡不敵眾,肖石很快被掀翻在地,無數只腳如冰雹般砸在他頭臉、胸背、肋下、腹、腰、臀。

    肖石在腿縫中看到玲兒淚流滿面的臉,她在大叫著什麼。一條腿向他面部踢來,是那個領頭的孩子。他用殘存的意識和力量,一把抱住,張嘴狠狠咬去……

    「啊——!」那小子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肖石也隨之昏迷了,嘴裡尚叼著一塊鮮血淋淋的人肉。

    醫院的氣味總是很特殊,小肖石還未醒來,就聞到了那股並不熟悉的消毒水味。(俺老盛一位大學好友曾言消毒水味很像「精子味」,貌似有點。寫以這兒突然想起他,抒發一下故人情懷。)

    屋內陽光很盛,到處是雪白的顏色,肖石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床頭是小方雨若哭花的小臉;床尾,是玲兒心疼又複雜的眼神。

    「石頭哥,你醒了!」方雨若又驚又喜,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停掉落。

    肖石忙探了一下身,安慰道:「若若……別哭別哭,我沒事兒,石頭哥結實著呢。」這小子身上纏滿了石膏和繃帶,除了皮肉傷,還斷了七根肋骨。他探這下身,差點兒沒疼得叫出聲,但忍住了。

    肖石摸著方雨若的頭,把眼光投向床尾的玲兒。肖玲望著他,眼泛淚花,送他一個很甜的笑臉,淡淡的,也融融的。肖石也笑了,玲兒的笑容讓他覺得很暖,這感覺他從來沒有,哪怕是很多年以後,他回憶起來都覺得心裡暖暖的很疼。

    十一歲的年齡還是個孩子,十一年的時間不能算很長,可他是個孤兒,從出生不久就是。他活著,很倔強地活著,只是作為一條生命,所以他活著。這是命,他沒的選擇。但這一刻,在這個溫情的笑容裡,他們卻選擇了彼此。

    人雖然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但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哪怕是孤兒。

    肖石和玲兒柔柔對望,方雨若吃驚地打量著他們,也不哭了,掛著淚花的小臉不自覺地嘟起了嘴。嫉妒是人的天性,何況是女孩子。

    「石頭哥,你知道嗎,是爸爸送你上醫院的,你的書包是我撿回來的,還有那些書本,全都是我撿回來的。」小方雨若搖著小哥哥的手臂,臉上的表情很認真,小丫頭學會邀功了。

    「是嗎。」肖石收回目光,拍著她的臉蛋,笑笑道:「等石頭哥病好了,還給你買糖吃。」

    玲兒聽後,悄悄地笑了。方雨若偷偷地瞥了她一眼,低著頭,不滿地晃著小腦袋。在哄妹妹方面,肖石實在是缺乏創意。

    「臭小子,醒了?」矮胖可鞠的方思誠拎著個飯盒,咧著大嘴走了進來。

    「爸爸!」方雨若興奮地站了起來,彷彿有了倚仗。玲兒沒說話,肖石叫了一聲「方院長」,他惹了麻煩,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

    方思誠歎了一口氣,在玲兒肩頭拍了一拍,對抬頭他道:「石頭呀,這回傷成這樣,怕了吧?」小肖石挺了一下腰,道:「不怕,我早晚會報仇的!」

    「哈哈!好,不怕就好!」方思誠伸出大手,向小傢伙肩上拍去,但看到他一身的繃帶,忙收住揮了一下。「不過報仇嘛,就不要想了,你還是小孩子,打架輸了算個屁事兒!」

    肖石沒說話,肖玲望著他。

    方思誠拿過飯盒,打開道:「石頭啊,你這一受傷,可有口福了,我特意讓食堂宰了一隻老母雞,給你熬了雞湯,嗯——」方思誠回了下頭,對玲兒道:「肖玲,你喂石頭吃。」

    方雨若見了,忙道:「我要喂!爸爸,我要喂!」

    玲兒接過飯盒,半張著小嘴望向方院長。方思誠一把將寶貝女兒抱起,道:「去!你哪會喂,讓肖玲喂,你跟爸爸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要陪著石頭哥!」方雨若不依,在爸爸懷裡輕輕地掙扎著。方思誠大嘴在女兒臉上一親,道:「你石頭哥受傷了,要休息,你陪他,他病就不愛好了!」

    「那肖玲怎麼不走啊?」方雨若望著爸爸,很委屈的模樣。

    「誰說她不走,她還得上學呢,她喂完飯就得走!」

    方思誠說完,回頭對兩個小傢伙笑了一下,又交待了幾句,就抱著嘴噘得老高的女兒離開了。

    病室裡靜悄悄地,兄妹兩個對視。肖玲捧著飯盒,忽然哭了,眼淚順著睫毛,嗒嗒地滴落在雞湯裡。肖石急道:「玲兒,你哭什麼呀?」

    「都怨我,不該先走。」肖玲心疼地撫摸著他身上的繃帶,淚水漣漣。玲兒哭,肖石一陣難過,抓著她的小手問:「玲兒,那幫臭小子還欺負你嗎?」

    肖玲不說話,只是低頭流眼淚。肖石明白了,咬牙切齒地道:「玲兒,別擔心,等我好了,就學武術,這個仇,我一定會報的!」

    「學武術?!」肖玲又驚又喜,抬頭問道,「石頭哥,你跟誰學呀!」

    「我有辦法,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肖石笑了笑,又揮著拳頭道:「玲兒,你放心,等石頭哥學好了,誰再敢欺負你,我就揍扁他。」

    「嗯,好。石頭哥,你肯定能成為最厲害的人。」望著眼前的哥哥,玲兒笑了。她站起身,舀了一小勺雞湯遞到了他嘴邊。

    雞湯很好喝,玲兒喂得很用心,裡面和著她的眼淚;肖石喝得很認真,全身的傷口暖呼呼地疼。病房裡很靜,其他的患者和陪護都吃驚地望著這兩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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