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丹白露宮中的危機還是爆發了,這是我一到楓丹白露宮就有的感覺,如此多資產階級紳士匯聚在這裡,國王獨自面對,這是不是有人刻意安排?
路易十六站在高台上,現在的路易十六比以前有了更多的勇氣,但讓他面對布裡索這樣級別人物,這個國王還缺乏足夠的魄力。
國王手持權杖,他注視著眼前這個咄咄逼人的布裡索,感覺國王有點心虛,怎麼讓國家團結一起,這個問題是如此龐大路易十六該怎麼回答?
「遵從號令,大家以一顆相互競爭的心,一起為法蘭西的輝煌,為法蘭西的繁榮努力。」路易十六站在高台這樣回答。
「相互競爭的心……陛下你真是高見呀!」布裡索仰起頭,向前又小邁半步,逼問一般道:「不知陛下,那些從未辛苦勞作,卻能坐享其成的老爺們,他們在不在陛下努力的臣民之中?」
布裡索的發言猶如一枚墜入大海的巨石,頓時在火紅的海洋上激起一層層浪暈,激盪衝開。
「是呀!」
紳士們開始小聲議論起來,他們對於那些整日無所事事,但卻主導國家權力的封建貴族們早就不滿,布裡索這番話顯然說出這些紳士們內心早想說的話。
整個舞廳開始沸騰起來,紳士們低聲議論著,布裡索略帶得意地站在場中央欣賞著自己的戰果,他躊躇滿志地掃視著站在隊列前方的米拉波,杜爾哥還有孔多塞。
當這位得意地挑戰者將目光落在孔多塞的時候,這位侯爵卻猶如躲避一般向後退了一步藏到了人群。
嗯?這個細節很有意思,我將這個細節記在心裡,我繼續向國王路易十六走去,同時我繼續觀察布裡索的表現。
歷史證明布裡索不是一個實幹家,他只是一個會堆砌華美概念的詭辯家,面對這樣的人物你無法用正常的探討方式解決與他的分歧,我看過布裡索的言論,同時剛才我也聽了布裡索的言論,其實怎麼對付他並不難,然而解決了他,接下來又會發生什麼?
我終於站到路易十六的面前,我擋在了國王與布裡索的面前。我在保護路易十六麼?我說不清,也許是我同情他,其實這位國王不壞,雖然它也會玩點小聰明,但至少他比那些偏執的瘋子更實際關心法蘭西平民。
「楊大人?」布裡索抬起頭,他終於看見了我,當他看見我的一瞬間我在他臉上看到的是驚奇,跟著變成一個憤怒,隨後有些輕蔑。
「愛卿來得正好!愛卿就把你的政略和大家說說吧?」路易十六猶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我,這位老大似乎自己也不知道他丟給我一個多大的課題,讓整個國家團結在一起建立一個和諧完美的國家是一個近似於幻想的夢,雖然150年後的東方曾經出現過這樣一個國家,並且這個偉大的國家同心協力擊敗了強大的敵人,但當她穩定下來,來自於內部與外部的力量總會設法讓一個團結的國家陷入分發複雜的狀態。
18世紀末的法蘭西是一個矛盾叢生的帝國,這是一個全身佈滿創傷的國家,她能實現全國統一團結的狀態麼?我自己也不清楚。
「楊大人,您有何高見?」布裡索似乎在挑釁,他向前又小跨了半步。
這位仁兄還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非要和我理論一下短長,此時此刻我似乎已經沒有退路,只能迎戰。
我掃視了一圈在場那一張張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紳士們,其中波爾多船老闆孔拜先生、諾曼底呢絨老闆哈爾曼先生、布列塔尼麻織廠廠長布倫爾這些老相識外,眾多先生們都在等待我的答案:「談不上高見,只不過有些淺薄的想法。」
「喔?」布裡索似乎在這時才發現我原來有東西可說,當然他此時心中也可能在嘀咕我會不會直接剽竊他在長廊殿精彩地表現,總之無論是什麼,他迫不及待地首先發言了:「建立對所有人絕對公平的一致的法律,建立完全公平的納稅體制,讓所有人對於法律都保持絕對的敬畏,這是我對於陛下所說國家團結的首要條件。」
布裡索這個言論基本沿用孟德斯鳩《法的精神》,對於這個論調的本身不能找到什麼破綻,我微微一笑:「布裡索先生,您熟習《法的精神》,對於您的發言我有幾個疑惑。」
「啊?」布裡索大概沒想到我對於他這幾句基本沒有破綻的話還能挑出什麼刺,很感意外,「大人請說。」
「絕對公平一致的法律……我想請問先生,什麼樣的法律才算絕對公平一致?我們都知道法蘭西呢絨手工業在諾曼底、皮卡爾迪、朗格多克這三個地,這三地的交通、原料採購費用、加工成本都是不一樣的怎麼安排他們的稅率?用完全一致的稅率就能解決問題?
另外說道凡爾賽宮裡那些無所事事但卻有豐厚待遇的老爺們是不是陛下建立團結國家的臣民。那我先問一問,是不是所有凡爾賽宮庭中的老爺們都沒有為國家安定和穩定在工作,的確其中有不少老爺們他們行為不太檢點,有失了他們貴族的身份。
而且布裡索先生不要忽視了這些老爺們他們是怎麼有這樣的特權的,他們也曾經是為了維持一個秩序,團結所有法蘭西抵抗外來侵略所建立起來的體系。
而且就算到了現在,布裡索先生你所說的這些老爺們,他們依然有這能影響協調,保證社會安定,促進市場消費的作用。如果按照布裡索先生那簡單的一刀切,那麼國家是否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了?在場很多先生們的客戶就此失去了收入,這個空檔期該怎麼安排?該怎麼解決這個問題?」
「楊大人的說法明顯是在誤導!」布裡索急了,拿出了律師他在應對律師辯論的套路開始和我爭論,「難道楊先生是在否認公平的法律與公平的稅率本身是錯誤的麼?」
「沒有!但世界上從來不存在絕對的公平,也不存在絕對的好壞,社會是在協調平衡中發展的,我們不能簡單地用是不是來區分我們身邊每一件事情,我們要解決一個國家的問題,讓全國團結起來,並不是一件簡單的法律就可以實現的。我只是想說這樣一個觀點。」
「那楊大人還是沒有提出真正可行的改革方法!」布裡索垂死掙扎一般的吼了起來,通紅的雙眼爍爍放光。
我掃視了一圈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在側殿門口那些外交官們,看起來我要出絕招了,雖然我不想一些想法過早的暴露。
「在場的先生們都是實業家,你們的努力讓國家經濟繁榮,也同時期望增加自己在國家中的重視,你們為國家所作的一切陛下不會忘記,在然而隨著我們法蘭西在歐洲整體地位的下降,我們原本享受的國際市場一步步被壓縮,在面對這一處境我們必須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我們在地中海沿岸,大西洋的沿岸的市場空間,重振我們法蘭西帝國在陽光大皇帝時代的繁榮,到了那時我們就以維持國家繁榮團結的主力獲得我們在應有的地位。」
到現在為止我依然說的是空話,也算是廢話,看著在場一個個面無表情的紳士們,我知道必須要來點振奮人心的東西了。
但是說什麼呢?18世紀末的法國經濟一團糟,各種賦稅牽扯各方面利益,我在腦海裡閃電般想起一個主意。
「從14世紀開始實施了商品銷售壟斷其實一直是一項很在拙虐的政策,我們英明的國王陛下已經考慮首先廢除王室對商品銷售壟斷,恢復市場自由貿易,讓市場首先活躍起來,然後再考慮一步步減少關卡稅,促進國內商業貿易……」
「啪!啪!啪!」我的話還沒說完,米拉波忽然鼓起掌來,騷擾的紳士們跟著鼓起掌來,這一瞬間湧起的掌聲猶如一陣陣排浪直接砸向我的面門,我幾乎要到退半步,這是搞什麼鬼?米拉波想幹什麼?自由市場也許抵制情緒不大,但是廢除關卡稅肯定會遇到重大阻力,我還沒有請示路易十六,這一鼓掌……說起來也只能如此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路易十六國王,站在我身後的國王似乎對於我這些承諾沒有反對,我鬆了一口氣。
此時米拉波抬起手,全場安靜下來,「先生們,女士們,這位就是偉大國王陛下最得力的大臣——尼克-楊-瓦朗茲伯爵大人!他將像偉大陽光帝國時代的柯爾伯侯爵一樣,再次給我們法蘭西帶來新的輝煌!」
掌聲再次雷動,我儼然成為浪尖上的一片枯葉,這米拉波搞什麼鬼,他想幹什麼?正當我在思考怎麼擺脫困境的時候,路易十六已經走到我身邊,他手持自己的權杖,將自己的權杖放在我的肩膀,我不得不同時下跪,好麼!難道真正要伏擊不是路易十六,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