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空換上炙熱的烈陽,徘徊的紳士們終於結束了苦澀的等待,似乎每一個都在翹首期待那一個人的來臨,當然也許也有例外,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已經來了!
「國王駕到——」號角聲連徹地響起,四匹純白的駿馬拖著一輛白色的馬車出現在人們視野。
「國王來了!國王來了!」人群湧動起來,所有人都開始向一個方向擠了過去,雖然有大司儀官德勒-佈雷澤侯爵與科隆比埃夫人對晉見做了一些規劃。然而當所有人看過路易十六出現在眼前時,紳士們再也按耐不住激動與渴望一起堵到了馬車面前。
「國王萬歲!」
「國王萬歲!」
「陛下萬歲!」
似乎所有人都在這樣喊著,路易十六在人們心中然是國家最偉大的象徵,陛下就是主宰法蘭西最偉大的人,他能解決一切!
「陛下出來了!」
「陛下——」隨著這最後一聲長呼,楓丹白露宮再次安靜下來,只見身穿一身潔白的路易十六從馬車裡走了出來,面對著眾多向他鞠躬的臣民們抬起了自己的右手:「朕就是法蘭西的國王!」
「陛下萬歲!」
宮門口的喧鬧終於遏制了布裡索的演講,滔滔不絕的煽動家積蓄許久的能量剎那間就被激動的呼喊聲淹沒。
「大人們!陛下到了!」孔多塞首先站直起了身體,他從布裡索渲染的氣氛就最先掙脫出來。
「我們快去吧,楊伯爵大人,陛下一定在等著您呢!」杜爾哥懶洋洋地舒展了一下手臂,猶如剛剛睡醒一般。
「嗯!大人請!」米拉波伸手扶住杜爾哥的輪椅,向我微微點了一下頭。
「大人們請,布裡索先生——」
我此時再將注意力回到布裡索臉上,我豁然發現這位先生臉色慘白,嘴角微微抽搐著,他稍微愣了一下才緩過勁來向我說:「大人們先去吧,我在這裡坐——坐一下。」
我們開始離開長廊廳,我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再次站起來來的布裡索,只見他用手狠狠錘著牆面,猶如一隻怨哀的野獸獨自一人在那發洩,看著他這模樣,我不由感到一陣不安——他肯定會捲土重來的——一定。
楓丹白露宮大舞廳裡塞滿了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站在高台上的國王與王后,這一對法蘭西第一夫妻優雅地站在高台上,他們真的很般配。
純白的長袍,滾著一道道金邊——
絲絮一般長裙猶如雪山湧出的清泉一般鋪灑一地。
路易十六舉起手中的權杖:「感謝諸位先生今天能到這裡,能到這裡與朕一起感受法蘭西帝國的美麗與強大。當然,現今的帝國的確遇到了一些困難,但朕相信,朕堅信!只要我們法蘭西帝國上下一心,我們一定能重建輝煌!」
「萬歲!」人聲鼎沸,被擠壓在舞廳空間中的吊燈跟著劇烈振顫起來,緊接著宮廷圓舞曲響起,一身潔白的國王陛下與王后殿下攜手走下舞池。
站在舞池正中央,兩片潔白的花白對瓣分開,鮮亮的花瓣踩著地面一圈圈鋪展開來的百花圖案,對立而立。
「啪!」國王、王后同時擊拍自己的手掌,他們一起邁出莊穆穩重的舞步,沿著最裡圈轉動,起舞。
「還挺合拍——」
「最近強化訓練的吧。」
「也許,呵呵。」
站在場外,我注視著舞場正中央那一對潔白的花瓣,耳中搜羅無意間聽到的閒語,這一切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在場這些紳士們,他們剛才還滿懷激動高呼萬歲,現在就更樂意關心陛下的八卦新聞,不過說起來這似乎也很正常。
「大人,國王請你去偏殿。」一個宮廷侍從將我提前帶離了舞場,來到偏殿,在這裡已經等了一些大人。
外交部長法德爾伯爵,王后的親信馬西大使正在和兩位先生聊著什麼,聽他們的談話內容知道那個是奧地利大使奧裡曼男爵和西班牙大使菲德曼子爵。
「先生們,這位就是尼克-楊-瓦朗茲伯爵。」法德爾伯爵似乎一直注意著大門,當確定我大概知道形勢之後,這位老練的外交官適時地把我引了出來。
奧利裡大使首先趕到我身邊,他那一身紅底黑邊的外套將他極力想表現出的熱情展露無餘:「伯爵大人,早就聽聞您的大名。您知道麼?現在麗泉宮的姑娘們都在津津樂道傳聞著先生的才氣,不過我想姑娘們錯了!」
「喔?」馬西大使故意喔了一聲,臉上露著怪笑。
西班牙大使膚色黝黑,圍著自己下顎的鬍子為這張黑臉又添幾分神采,不過這位黑得一蹋糊塗的大使也擠出十分曖昧的笑容:「麗泉宮的姑娘最近也學會了比利牛斯奔放?這可是新聞呀!」
「呵呵——」面對這兩個大使的調侃我只有乾笑兩聲,要讓我到你們國家談軍火生意也不用宮廷妹妹來誘惑吧。
奧地利大使似乎沒有想到我會有這樣的反應,他愣了片刻,旋即又笑道:「如果麗泉宮的姑娘們知道楊伯爵還那麼帥氣話,她們一定會後悔沒有隨我一起來楓丹白露的。」
「奧裡曼男爵大人您可真會說笑,奧地利小姐們能尾隨你到這裡來?我們比利牛斯山脈的公主們才會為了愛情遠赴千里呢!」
面對這兩個大使鬥牛一般的誘惑,我決定中止他們持續這一方面的爭執,「呵呵,那好,我就先去麗泉宮,然後等待子爵大人引薦西班牙小姐們到月景廳會我這個情郎吧。」
「嗯!還是楊伯爵高明,一併全收,不過露西小姐可不會高興了吧?」
「那先生們可一定要替我保密呀!」應付這些大使的調侃,我心中卻有些打鼓,路易十六怎麼能把這兩個大使帶到這裡來?
陛下您難道不覺得外面那些紳士們可能會對你發難麼?如果一旦控制不好讓這兩個大使看到了什麼,軍售協議可會變得十分複雜,甚至最後告吹。
大使們繼續互相調侃著,我卻還要分心聽著舞廳裡的動靜,我實在有些擔心路易十六對於現在的處境是否有足夠的覺悟,布裡斯的目的我大概看出來了,但米拉波和杜爾哥今天來到楓丹白露的目的還沒有明確,他們知道這裡有兩個大使麼?
奧裡曼終於察覺我對於談論姑娘缺乏足夠的情緒,開始切入主題:「對了,楊伯爵大人,您到奧地利的具體行程已經定下來了麼?吾皇弗蘭西斯皇帝陛下和科本首相大人都期待和貴國協商長期軍事合作的事宜。您看——」
從我這裡要承諾?而且將我最關心軍售變成軍事合作,這個奧地利大使真會偷梁換柱。然而我能怎麼回答?我又能怎麼回答?國王的想法我都不知道我怎麼會輕易回答。
我看了一眼法德爾試圖從他那裡獲得一些暗示,但是這個伯爵似乎沒有看到我,正扭頭和馬西小聲地談論著什麼。
另一邊,舞廳中樂曲終於告一段落,低沉短促的大提琴奏鳴嘎然發出最後一聲顫音,在一陣的掌聲中,我隱約聽到了些許零碎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