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兵器 第一組曲:重生-上半幕 第六樂章:蒸發
    能量從我緊擁蘇娜的手湧入她的身體,盡管不能帶回她的生命,卻可以讓她的身體保持溫暖柔軟,這樣我才可以假裝她還好好的活著,只是在我懷裡很香很香地睡著。

    我抱著她這樣在原地一動不動地不知坐了多久,蘇克曾經想從我懷中把蘇娜帶走,被醒來的絲蘿攔住,而其他人畏懼我用氣勢打得拉魯吐血飛出的力量,根本就不敢接近,於是這個世界仿佛就剩下了我們兩個,時間也仿佛停止在這一刻。

    但是我心裡很清楚這不是真的,我體內的能量雖然龐大,畢竟不是無限,何況之前失去控制的能量爆發帶走了我身上大半的能量,這樣向蘇娜體內源源不斷的輸出,總會有枯竭的一刻。可我要是停止的話,她的身體馬上就會涼下去。我寧可不思考,只要讓我象這樣繼續抱著她,裝作什麼也不曾發生。

    一雙大手硬生生地把我的臉扳向他的方向,蘇克的臉色也絕不好看,他瞪著我有些茫然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地扔進我的耳朵:“我知道你他媽的不好受,但是我想有個人你應該見見!”

    他好象還有很多的粗話要說,被身邊的絲蘿輕輕掩住嘴打斷。

    有人要見我?誰?有什麼好見的?一個個問題無比緩慢地出現在我腦海裡,我也懶得去思考答案。為什麼要把我從我的世界裡叫醒?我只是想這樣靜靜地抱著沉睡的蘇娜,這樣也不行?

    然而我的腦裡不受控制地出現了一朵小小的黃花。那是一次在E國北部執行狙殺任務的時候,一片還有著殘雪的土地上倔強地生長著一朵小小的不起眼的黃花,那種忍耐著孤獨的高傲讓我不由想起了黛爾。我冒著被發現的危險采下它,在與黛爾纏綿之後輕輕放在她頰邊,那瞬間她的眼神寫滿詫異,然後變得柔若春水,讓我覺得我所冒的險都是值得的。

    為什麼我會忽然想起這朵黃花?難道要見我的人是……?我的能量沒有停止輸入蘇娜的體內,思考卻開始清醒起來。我看向蘇克,然後順著他的視線轉頭,就看見了黛爾。

    她就那樣站在不遠處,初升的陽光從她身後斜射過來,讓我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來,在我背後學我一樣跪坐地上,輕輕把臉貼在我背上。

    “黛爾?”我疑惑地開口,聲音卻輕得怕震碎此情此景。

    “這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黛爾似乎在背後滿足地輕歎一聲,“我還以為不會有機會聽到了呢。”

    我察覺到不對勁,抱著蘇娜回過身來,仔細看著黛爾。

    黛爾還是黛爾,一樣的美麗,只是臉上總是繃起的冰冷似乎全部融化,看起來就象那一夜她的眼波般扣動心弦。她身上的軍裝沾滿風沙,有幾個地方還劃破了,看來來這裡的路上一定十分辛苦。

    黛爾的眼神眷戀地掃過我的臉,落在我懷中的蘇娜身上,輕輕柔柔地問:“她是誰?”

    我沒回答她的問題,心中一種不安的感覺讓我按照我的本能行動,一把把她拉入懷中,送入一道能量進她體內察看,越察看心越沉了下去。

    黛爾體內的情況很奇怪,所有的組織以一種統一的速度壞死,卻又不會影響她身體的正常機能,而到了這種壞死的終點,就是她生命的結束。生命正一點一滴從她身上溜走,我卻還是無能為力。

    黛爾學蘇娜把頭搭在我的另一邊肩上,有些急促的呼吸輕輕吹在我頸間,懶懶地不想說話,只是伸手想拂去我臉上的悲傷。

    靜靜地抱了半晌,她才開口,聲音還是輕柔得好像剛剛出口就已經消失:“我發覺我愛上你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愛上了一個沒有感情無法回應的機器,所以決定永遠也不說出口;可是等到我想承認我愛上你的時候,我的生命就要到了盡頭,這是不是上帝對我的不誠實的懲罰啊?”

    我想開口,卻被她的食指按在唇上阻止,她搖搖頭,懇求道:“我的時間不多了,聽我說,我有好多想說的話。”

    我在短短的時間內第二次嘗到了心如刀絞的滋味,連連點頭,眼眶酸得仿佛有液體要湧出來。

    “你知道嗎?”黛爾的眼神眷戀地停留在我臉上,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我好高興我愛上的不是一個無感情的機器,而是一個和我一樣的人,一個內心好溫柔好溫柔的男人。”她目光看向蘇娜,“她會和我一樣愛上你,想必也是因為感覺到了你對她的溫柔吧。”

    她忽然用力擁緊我,低聲在我耳邊說:“你是人,從來就是人類,不是組織生產線上出產的人偶,你不必為了你的感情反應而害怕,可以自由地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黛爾低聲地講述著從西林克口中聽來的秘密,訴說著西林克的瘋狂,我卻悲哀地感覺著她體內剩余的生命越來越少。她忽然把臉從我頸窩抬起,眼睛對著我的眼睛,很大聲很認真的警告說:“西林克向組織申請了緊急銷毀你,組織把指揮權交給了這個瘋子,他一定會啟動最終方案的,你快逃,快些逃走……”

    我苦笑著看看懷裡的蘇娜,再看向黛爾。我最想珍惜和保護的人一個已經失去了生命,一個正在走向死亡,我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樣的我就算真的毀滅了又怎麼樣?

    ***西林克呆坐在通訊室裡,眼神呆滯地看著眼前的文件夾。

    五分鍾前,從“無”那裡傳真來了他們這次任務的終結報告。報告的結果和他想的一樣,那些魔鬼是絕對不會有慈悲存在的。

    桃麗絲·黛爾,他一生中唯一愛上的女人,已經從這個世界上徹底的消失,甚至連讓他看見她的屍體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她不會再投入XIII號的懷抱了哦,為什麼他還會覺得這麼悲哀?

    “禿鷲”正在萬米的高空飛行,只要短短的幾分鍾,就會投下蒸發一切的“沸點”,毀滅掉他深惡痛絕的XIII號,為什麼他一點也不快樂?

    不知為何,他引以為傲的理智控制不住混亂的思維在回憶中穿梭,一幕幕已經遺忘的畫面回現眼前。

    年少的他趴在窗台上,眼神充滿渴望地看著一群年齡相仿的孩子們一起玩耍。那些孩子中有他的表弟,家族裡的人公認的野孩子。表弟受的責罵和自己受的表揚一樣多,為什麼自己卻是這麼的羨慕表弟的自由自在呢?但是他已經習慣了在長輩的表揚中找到自己的存在,失去了那個他不知道該如何生存,所以他只能選擇回到屋裡繼續讀自己的原文書。

    年輕的他在科學院的全體會議上面對所有同事的質詢,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話。看著那些口沫橫飛述說他的罪狀的同事,他只覺得惡心。替罪羔羊哦,為了武器開發進行人體實驗是國家防御部直接下的命令,卻因為被媒體揭露而把罪責全部推到他的身上,而這些實驗的實際操作者們卻在這裡擺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唾罵著他,他沒什麼可為自己辯解的,只是想吐!

    年紀稍長的他坐在辦公桌後,看著眼前一臉冷然的美女行了個軍禮,聲音清脆地報告:“A國國防部機要處少校桃麗絲·黛爾,奉命調入IG**十三研發小組,前來報到。”那時的黛爾連眼神也沒有投在自己臉上,自然也不知道他的目光渴望地投注在她的一舉一動,這一注視,就是漫長的五年時光。

    年紀和現在差不多的他按下按鈕,看著儲存槽打開,裡面的XIII號緩緩張開眼睛,心中的激動難以形容。同時展開研究的兵器項目,他所在的小組是第一個完成的,看著XIII號順利地通過組織的各項測試,他心中的驕傲就象一個父親看著成才的兒子。而這種心情在看到XIII號不費吹灰之力地完成它的第一個任務時達到了頂點,卻在不久以後XIII號野獸般占有了黛爾的時候被打碎。那種被背叛的痛苦,讓他忘記了XIII號誕生時自己父親般的喜悅,把它視為最痛恨的對象。

    目光移向電子時鍾上跳動的數字,時間到了,沒有他中止行動的命令,“沸點”已經投下,一切的恩怨情仇都隨著那地獄般的火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雖然他是最後的勝利者,但是一無所有的也是他。曾經為之耗盡人生最美好時光的科學之路,因為國家的背叛而背上了草菅人命的罵名;唯一心動的女子,因為他的一手促成而香銷玉殞;就連他傾注了無數心血完成的XIII號,也因為他的命令而被毀滅了!最後他還剩下什麼?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一聲槍聲在通訊室內回響,被完善的隔音設備阻隔,沒能傳出室外。門外的人們依舊地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著,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認真聽我說,”黛爾的聲音帶了一絲哭腔,焦急地幾乎哭了出來,“我不知道最終方案是什麼,但是我相信組織把它作為對付你們的最終手段,一定是有著十足的把握,畢竟你是他們一手制造出來的,他們一定很了解你的……”

    我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堵住了她下面的話。看到她失去血色的臉重新浮上淡淡的桃紅色,我唇邊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不再壓抑心中的感情,聲音都有些沙啞:“就算死亡,我們也是在一起,好嗎?”

    黛爾深深地看著我,眼淚流了出來。她猛地撲進我懷裡,抱住我的腰,在我胸前用力點著頭。

    我也用力把她環緊,能量同時湧進她的體內,幫助她減慢生命流失的速度。能量在我們三人之間流動,把我們連結成一個不分彼此的整體。

    我苦笑著仰頭,能量波動告訴我,一架飛機在雲層上飛過,扔下了一顆體積不是很大的炸彈。

    准確、有效、迅速,這是我睜開眼睛後組織輸入我腦中的行動准則,這次應用到了對我的毀滅行動裡。我沒有笨到想著逃跑,組織既然使用了這種武器,就是確定威力一定讓我無法承受,我也一定無法逃出它的有效范圍,更何況我根本就沒有逃跑的念頭。能陪著我無法保護的兩個女人一起走向毀滅,對我也是一種最好的結局吧?!

    只是,我看向一邊的蘇克和絲蘿,輕聲道歉:“對不起,連累你們了!”

    蘇克順著我剛才的視線看向天空,眉頭皺了一下:“炸彈?”他又看向我,忽然大笑起來:“能拿來毀滅你這種怪物的,一定不是普通的炸彈!既然躲不開,為什麼要躲?”

    笑聲停止,他深情地看向絲蘿:“早在我作了沙漠狐狸的首領,我就知道遲早會有這麼一天,如今能讓我倆死在一起,我才知道什麼也不重要,老天總算對我不薄!”

    是啊,能和深愛的人死在一起,遺憾就會少很多吧!我看著眼中只有彼此的深情相擁的兩人,也用力抱緊了懷中的蘇娜和黛爾。

    在我眼中,一切就好象電影中的慢鏡一樣,把我在這世界的最後一刻看得清清楚楚。

    炸彈翻滾著落下,在離地面一千米左右的地方自動引爆。先是一個黑色的光球出現,其中還閃動著一閃而逝的電弧,也就萬分之幾秒的時間,迅速地變化顏色,噴發的能量把黑色光球包裹起來,形成一個直徑近千米的鮮紅火球。接著火球輕輕收縮了一下,然後猛地膨脹,以火球為中心的沖擊波暴風般向四面八方擴散開來。

    沖擊波所經之處,卷起了沖天的沙暴,然而剛剛被卷起的沙粒立刻就被絕對的高溫直接升華成氣體。高溫的氣浪好像脫韁的野馬一樣沖入營地,吞噬著經過之處的一切。

    所有的這一切只發生在短短的幾秒裡,被這奇景驚呆了的沙漠狐狸的戰士們,連咒罵都來不及就被卷入了熱浪中。慘叫也沒有一聲,原本那麼真實的一切就這樣完全的消失,連一點曾經存在的證據都沒有留下。

    我眼看著蘇克和絲蘿帶著微笑被卷進去,瞬間化為烏有,接下來的千分之幾秒裡,我和我懷抱裡的人兒也被卷進沖擊波裡。

    也許是我體內的能量對狂暴撲來的能量有些許的抵消,我並沒有那麼快被這灼熱從世界上蒸發。每一瞬間的感覺都深深鐫刻在我記憶中,即使這將是我最後的記憶。

    先是眼前一黑,是我的眼睛被熱浪灼傷,失去了視力。我沒有費力去抵抗撕扯我身體的能量,把我所有的能量都用在感覺我懷中的人兒上。熱浪剛剛撲來,她們的身體就毫無痛苦地被分解成微小的粒子,我所能努力的就是不讓氣浪把屬於她們的任何一個粒子從我身邊帶走。即使死去,也不會分離,不是嗎?

    終於,能量枯竭的一刻到了,我的身體好像不設防的城堡,被沖擊多次的沖擊波一沖而入,做著徹底完全的破壞。

    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我想到了什麼呢?

    我以為我會想起我占有黛爾的那個晚上,她雪白如象牙的身體橫陳在我身下,我手撫過的肌膚都會一陣**的顫抖。

    我以為我會想起初見蘇娜的驚艷,銀白的月光灑在她剛剛發育成熟的**上,足以勾動任何男人的魂魄。

    但是,都沒有。

    我的腦海裡最後閃過的既不是黛爾,也不是蘇娜,而是一個陌生偏又熟悉的女孩。一頭長而直的烏亮黑發,其中幾縷挑染成白色,俏皮而不會讓人感到輕佻;一張五官深刻完美如混血兒的美麗臉龐,嘴角總是帶著開朗的笑容;身材有點偏瘦,但是每一處動人的曲線轉折都讓人贊歎上帝的巧手。這一切一切我明明沒有見過,偏偏心裡又感到無比的熟悉,好象她曾經在我的生命中占有那麼重要的一席之地。

    她,是誰?

    這個疑問剛剛出現在腦海,就隨著我身體的徹底分解,從這個人世間徹底的蒸發……

    2003年5月14日AM7:41,兵器XIII號終結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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