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騎著竹馬來 正文 第六十三章 忽如一夜春風來
    小王公公苦臉道:「咱家跟娘娘轉述了陛下的話,見娘娘好像正傷心著,也想問問清楚了來回陛下的。可娘娘見陛下連天寒了都記掛著要娘娘加衣,怕咱家跟陛下說了又誤了陛下的正事,還特意要咱家別嚼這些舌頭讓陛下費心,是以咱家兩下為難……」

    季漣歎了一聲,只覺著宮車行的太慢。

    進了長生殿,正看見煙兒擰著巾子給玦兒擦臉,季漣忙上前問道:「今兒又怎麼了,晚膳用過了麼?」

    玦兒緩步過來,看他急切的樣子,斜了小王公公一眼,笑道:「又是你這個小兔崽子說的吧,就藏不住一點事。」

    煙兒見季漣回了,吩咐人擺上晚膳,玦兒這才道:「也沒什麼事,就是家裡來了信,說我娘最近身子不大好,隱閔也不爭氣,頭先說要學武,才學了沒幾個招式,又開始出去四處生事,我爹又整日裡混在蘇州,這一老一小就把我娘給氣病了。」

    季漣一聽說她弟弟生事,便有些急,他自己叮囑柳心瓴一心要尋出江淑瑤在蜀中娘家的過錯——可不能這關節上孫家先出點什麼事,忙叮囑道:「給你爹寫信,讓他多看著你弟弟一些吧,玩歸玩,可別太過頭了。」

    玦兒點點頭,這一點上孫璞還是有分寸的,孫隱閔縱然在外頭胡混,倒不曾作出什麼讓官府為難的事情。只是想起杜蕙玉的身子,她心裡總不安心,不免埋怨孫璞有了新歡忘了舊愛。季漣見她擔心家裡,想著她也有兩年多沒回過家了,一張笑臉湊上來討賞:「要不——我下道旨意讓你回去省親?今兒戶部的人還提議說讓我封賞幾個江南絲茶商呢,這時你要是回去一趟,倒也不至於讓人說閒話。」

    玦兒想了一想,搖頭道:「我回去一趟,也不知多費周張,徒然浪費人力物力,又叫人說你公器私用,我還是寫信給爹讓他回去多陪陪娘,或許有用些。」

    季漣聽她這樣說,只好點點頭,用過晚膳,又和她講些今日高麗使者的閒話,玦兒聽他說到高麗進獻宗室女子的事,便問道:「高麗棒子的歌舞,比之咱們的如何?」

    季漣頗為鄙夷的搖頭道:「我以為咱們每次祭獻時候的禮樂舞已經夠無趣了,沒想到他們的更無趣,還不如好好的聽兩場戲呢。」

    玦兒又聽他說那高麗女子雖著中原服飾,看著卻覺得彆扭,低頭長歎了一口氣。

    季漣見她這樣,笑道:「你歎氣作甚麼,那幾個高麗女子,隨便從宮裡挑幾個丫鬟長得也比她們強些,你到時看過便知了,只是大老遠的送來,冒然駁回恐怕讓人難堪——你切記給我挑個遠點的地方擱著,免得在跟前礙眼!」

    玦兒微微笑道:「我倒不是歎氣這個,我是想杭州離長安,不過三千里地,平時還常有家僕往來送信,我心裡尚且難過。那幾個高麗女子,離家去國萬里的,與父母親人不得相見,到這裡來,禮儀言語總有些隔閡,日子怕不知道要有多難熬。」

    季漣聽她這樣一說,湊前調笑道:「你這菩薩心腸也太氾濫了些,原先說太監宮女皆有父母,打不得罵不得;現在連別人送進來跟你搶我的,你都要同情一下——我算是看出來了——你也就知道欺壓我。再說了,你自己家裡的事都顧不過來,還替別人擔什麼心?」

    玦兒搖頭笑道:「怎麼說話的呢,那些送進宮來的,你既然都不在意,我又何必放在心上計較這許多。我雖然不能回去探父母,好歹還有你陪著呢,那幾個高麗女子——哎,想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忍……再者,高麗此番戰敗,說是入貢,外人看起來倒跟求和一般,那幾個人和入貢的禮品又有什麼不同……她們……只是命薄了些……」

    季漣聽到求和二字,突然皺了眉,心底某些微不可查的思緒翻攪了一陣:「你一說倒提醒我了,讓外頭的人知道高麗送了幾個女子來,不明就裡的人,還以為咱們征高麗就為了這些個東西呢,幸虧人還沒進來,明日我就跟禮部去說,讓他們退回去罷了。」

    玦兒聽他這樣說,也不接口,抿了一口熱茶後才抬眼笑道:「你剛才不是說冒然駁回讓屬國難堪的麼?」

    季漣敲著案幾,頗為得意:「你不已給我找了個理由麼,我朝以仁孝治國,讓他們拋卻父母家人來侍奉我朝,非仁君所為——也免了你替她們擔這份心。」

    二月初一,太極殿中朝,禮部正式向高麗使者頒了送回高麗的國書、賞賜之後,季漣便向高麗使者道:「貴國主此番送來四名宗室女子,對朝廷一片赤誠之心,朕頗為感懷。只是……色者固然為人所重,但讓貴國宗室女離家去國萬里,拋卻父母親人,實在有違我朝仁孝治國的本意。既然來了這一趟,禮部……便比照郡主禮儀,冊封那四名宗室女,回去之後請貴國主另擇婚嫁,一切用度都報呈安東都護府吧,就當是朕為幾位郡主準備的嫁妝吧。」

    禮部的侍郎乍一聽季漣所言,皆有些訝異——之前高麗使者才報呈了四名宗室女的出生名冊上來,怎地轉眼就變了心思?只是季漣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幾個幹事互相遞了個眼色——這兩年來宮中僅貴妃孫氏一人得幸,各地報呈上來的高第淑媛,連同永昭元年冊封的九嬪等人,皆擱置一旁,若再照著明光殿裡那位的明示暗示往宮裡送人,只怕要觸怒正主——於是諸人心照不宣的定下心思,這進獻美人的事,以後還是少做為妙。

    高麗使者聽說要帶回四名宗室女,心中便有些忐忑,唯恐回去之後不好交待,後來聽到季漣要比照郡主之儀冊封,這樣回國的話,倒是莫大的榮耀,便謝了恩。

    到二月末,又有百濟和新羅的使者前來,他們在途中得了高麗宗室女被送回的消息,忙向國君稟報並送回了原本準備送往長安的宗室女子。

    此時天氣已轉暖,到三月初時,梨苑裡又是桃紅李白、奼紫嫣紅的一片。

    玦兒在屋子裡悶了一個冬天,見外面一片春意盎然,又約了周昭媛一同釣魚或是賞花,這兩年來玦兒除了去明光殿和蓬萊殿那些免不了的晨昏定省外,只和周昭媛最是交好。周昭媛在永嘉也是系出名門,少時念過書,於戲曲之上也頗有幾分研究,言談中也不失爛漫,讓玦兒在這深宮中的日子,又多了幾分歡趣。

    漸漸的季漣也得些閒暇,陪著玦兒去折柳湖游賞,回來的路上,玦兒拉著桃紋袖,比了半天,向季漣問道:「你看我近日來是不是胖了?胳膊好像都粗了一圈。」

    女人愛瘦,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季漣搖搖頭笑道:「圓潤些好,不然捏著都是骨頭」,忽地回頭笑道:「不過你最近是胖了——不止胳膊,連腰都粗了,這個我倒摸得出來。」

    玦兒略一皺眉,道:「真的麼?」她心裡略算了一算,這個月信期似乎遲了好久了,只是她信期向來不太準,這半年來太醫詳加調養,才略好了些,只是有時仍會遲個近半月——照太醫的說法,信期延後,乃是氣血不足之兆。每次只要遲了少許,被季漣察覺了,便要勞動太醫院的人過來檢視一次,以至於她現下就算遲了,也不敢說與季漣知道,免得又鬧的雞飛狗跳,還白白落人笑話。

    她一面想著這個,腳步遲疑許多,季漣在前面也忽地停下來,回頭凝著眉問道:「我怎麼記得……你的月信似乎遲了好些日子了?」——這種影響他福利的事情,他一向記得清楚。

    玦兒左右一瞧,忙上前道:「還在園子裡呢,說這些讓人聽到了笑話。我原來也有遲的時候,哎……這開春了外面日頭好了,我玩的高興也不記得確切日子了」,自心裡雖也有疑惑,可是想起這半年來幾個太醫被季漣折騰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自己也極不好意思起來。

    季漣想著高嬤嬤以前跟他閒聊時講過的女人懷孕的一些事情,忙止住她的腳步,扶著她的胳膊,好像她肚子裡立時有一個孩子這一走動便能走掉了一樣,問道:「近日……有沒有不想吃東西,或是想嘔吐?」

    玦兒想了一想,搖搖頭。

    季漣又仔細回想了一遍高嬤嬤的教導,一項一項的印證:「高嬤嬤說孕婦貪睡,我看你最近似乎是睡多了些。」

    玦兒白了他一眼道:「也不知是誰折騰的人晚上沒法睡,只能白天補覺了。」

    一旁的小王公公、許公公、凝兒和翠兒都抿著嘴忍住笑,季漣斜撇了他們一眼,故作嚴肅的斥責道:「笑,笑什麼笑,這可是關係著江山社稷的大事!是你們可以隨便笑的麼!」

    這一句話出來,連玦兒都沒憋住了,悶在他懷裡拽著他的胳膊直笑,季漣這才轉了顏色,笑道:「小王,再去太醫院請方太醫過來一回,到長生殿。」

    方太醫風急火燎的趕過來——他到長生殿來問診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先前調理的方子開下去,他心裡打鼓就打了好久,想著這方子固然是好方子,可貴妃幾時能有身孕,這並不是他能做主的事情。每個月來問診的時候,季漣看他的眼神似乎都很不滿——好像貴妃一直沒生出來,是太醫院的錯似的,長久下來,他盼著玦兒有孕的心情,竟絲毫不亞於季漣。

    這時一診出喜脈,方太醫的手幾乎都在打抖了,側頭看見季漣焦急的眼神,他心裡陡然一寒,生怕出了差錯,忙定了心神再切了一回脈,確認再三後,才跪下向季漣報喜:「微臣賀喜陛下與娘娘,娘娘此番確是喜脈!」

    季漣一聽此言,心中狂喜,臉上都有點不知作何表情了,撲到榻邊拽著玦兒的手,笑得呲牙咧嘴的,臉上抽*動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半晌才轉過身來,道:「小王,給方太醫打賞——」

    方太醫心中才放下一顆心來,先前每次問診之後定然是有賞的——不過都是封口費,季漣給的臉色陰沉,他接的心中忐忑。

    此番終於可以拿的心安理得,方太醫心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口上不免推辭兩句:「陛下厚賜……微臣惶恐……微臣無功不敢受祿。」

    季漣聽了這話,噗的笑出聲來,瞇著眼滿是揶揄的瞅著方太醫,得意而不羈的笑道:「此事豈容卿有功乎?」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