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戀到期 第四章
    自從那時候到現在,過了幾年?

    黎妙心拉回迷濛的思緒,在心中默數,好像已經十二、三年了吧,結果田野也從來沒對她表示過後悔。

    他跟蕭庭芳交往,只維持了短短一年,上大學後,兩人各分東西,生活沒了交集,感情便逐漸淡了,當然,是女方主動提出分手。

    之後,田野埋首課業,他念的是工業設計,正符合興趣,經常代表學校組隊出賽,作品橫掃各大獎項。畢業後,他服完兵役,先是在一家很有名的外商集團擔任設計師,數年後又跟兩個好朋友合資開公司。

    這些年來,他雖然陸續交過幾個女朋友,但情路都走不長,現在這位算是最認真的,談了兩年多戀愛,也論及婚嫁。

    沒想到就在婚禮前夕,一場奪命車禍,令相愛的兩人天人永隔。

    他一定很痛吧?

    當年跟蕭庭芳分手,她就聽說他曾放逐自己好一陣子,後來是因為學長看重他的設計才華,拉他組隊參賽,他的生活重心才重新找到平衡。

    那這次呢?

    這次不是因為愛情轉淡而分手,是在愛正濃的時候痛失戀人,想必更加難以承受吧……

    這回他打算如何熬過去?喝酒買醉,還是借由日以繼夜的工作麻痺自己?

    黎妙心來到田野在台北東區買下的公寓,站在門前,猶豫著該不該按門鈴。冰涼的門扉透出一股沉默拒絕的氣息,她有預感,這扇門的主人目前並不歡迎任何人闖入。

    尤其他們上回見面,是在那種不歡而散的狀態,說實在她很懷疑,見她不請自來,他說不定會不顧情分趕她出去。

    希望他別這麼狠……

    黎妙心胡亂地尋思,費了好些片刻凝定心神,才鼓起勇氣按下門鈴。

    不管他的反應是什麼,她都煩定他了——

    叮咚!

    鈴聲清脆,在深夜裡迴旋,門內卻毫無動靜。

    她敢打賭,他一定在家。

    黎妙心咬牙,繼續按門鈴,一聲一聲,催人神魂,不知過了多久,門內總算傳來一陣不情願的跫音。

    「是誰!」粗魯暴躁的嗓音。

    「我啦!」她故意也用一種粗率的口氣回應。「田野你還不開門?外面快冷死了好不好?」

    大門咿呀地開啟,視線豁然開朗,映入她眼瞳的是一張憔悴的臉龐,鬍渣佔據了整個下巴,延伸到鬢角,一雙陰鬱的黑眸在夜色裡閃爍。

    「心心?是你?」見到她,田野頗感意外。

    「對啦,是我。」她嫣然一笑。「拜託,幫忙一下好嗎?」指指腳邊某樣東西。

    「這什麼?」田野認清那是一隻中型行李箱,愕然挑眉。

    「我家漏水,看來你得收留我幾天了。」話語方落,她不給他任何反駁的機會,逕自閃開他,踏進屬於他的地盤。

    自從他買了新房子後,這還是她初次造訪。

    她打量週遭,心弦止不住一陣陣地牽動,寬敞的空間裝潢得十分有格調口味,不愧是專業設計師的家。

    最令她心動的,是他家裡擺設不少他親手設計的生活用品與傢俱,比如客廳角落那張線條奇異又極符合人體工學的讀書椅,那張精緻可愛的咖啡桌,以及廚房吧檯上五彩繽紛的調味罐……這些,都跟她擺在家裡的一模一樣。

    看來她最喜歡的,也正是他自己滿意的。

    她端詳著一伯件設計精巧的工藝品,偶爾流連地撫過,田野默默注視舉動,長久,無聲地歎息,將她的行李提進屋,關上門。

    「你知道了?」他啞聲問,壓抑胸臆波動的情緒。

    她一震,半晌,緩緩回過眸,甜甜地笑。「知道什麼?」

    他明知她裝傻,冷哼一聲。

    她故作不悅地瞇起眼,雙手環抱胸前。「田野,這是你見到老朋友的態度嗎?我們很久沒見面了,你至少也先問候一聲。」

    「你不是在高雄工作嗎?高雄沒朋友家可以借住嗎?」

    「你忘了,上回我不是來台北面試嗎?那家餐廳錄取我了,下個月開始正式上班,所以我兩個禮拜前已經搬來台北嘍。」

    「你搬來台北,怎麼沒跟我說?」

    他忘了他們上回見面大吵一架嗎?

    黎妙心不情願地努努嘴。「因為我想你很忙啊!要忙工作,又要忙著籌備婚——」她驀然頓住。

    「你果然知道了。」他冷笑,走向廚房吧檯,舉起茶壺,斟一杯溫開水,遞給她。

    她接過,自眼簾下窺探他,看來他還沒忘了招待客人的禮數,但就因為他表面平靜,她更擔憂。

    「家裡漏水,是因為我嗎?」他開門見山地問。

    她心一顫。「什麼意思?」

    他若有所思地直視她。「黎妙心,我很好。」

    她沒說話,櫻唇銜在玻璃杯緣。

    「我能吃能睡,也能畫設計圖,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我死不了。」

    她啜口水,展顏強笑。「那很好啊。」左顧右盼。「你這裡裝潢得很不錯,很舒服的樣子。對了,應該有客房吧?我睡哪一間好?」說著,她舉步就要往裡走。

    他擋在她面前,偉岸的身軀猶如一座沉默的武士雕像,凝立不動。

    她悄然歎息,揚起玉手,將腕表送到他眼前,「都快十二點了,你忍心把一個柔弱無助的女生趕出去流落街頭嗎?」

    他扯唇,似笑非笑。「你一點都不柔弱。」

    是啊,她完全不是他喜歡的那種纖弱的女孩。「可是我無助,我家漏水,在台北沒有其他朋友,又沒什麼錢住飯店——你不會這麼狠心吧?連收留我幾個晚上都不肯?」

    「心心!」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再用那種戲謔又淘氣的口氣喊她「喵喵」了呢?

    黎妙心有一瞬間出神,手指不覺掐了掐掌心。

    這幾年,她跟他總是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彷彿親密,卻又遙遠。

    「心心……」

    「我好累了,好想睡喔。」她以手掩唇,刻意演出一個大大的呵欠。「你這個主人要不帶路,那我就自己找房間嘍。」

    她好像野貓,毫不客氣地在他屋內散步,巡過主臥室、工作室、浴室,最後來到一間榻榻米和式客房。

    她坐上榻榻米,聞著那熟悉的味道,不禁淺淺揚起微笑。

    好懷念啊!自從高中畢業離家之後,她已經很久沒睡在榻榻米上了,想起從前,她跟奶奶總是並肩躺著,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黎妙心倏地神智一凜,滅去腦海裡記憶的畫面。奶奶已經去世了,她最親愛的家人已經不在了,在這世上,她只剩那個游手好閒的沒用老爸了。

    失去最愛的人是什麼滋味,她懂得的,所以她理解田野,能猜到他現在處於多麼巨大的悲痛中。

    「幫我鋪棉被吧。」她強忍淚水,回頭笑望倚在門邊的男人。「別告訴我,你這裡連客人用的被墊都沒準備。」

    他無言地凝視她,湛眸不定地明滅著,似是地考慮著什麼,她幾乎害怕人下一刻便會趕她出門,但他沒有,踩上榻榻米,拉開衣櫃,捧下一疊床墊,一床蓬鬆的羽絨被,以及一隻柔軟的枕頭。

    「你就在這兒睡一個晚上吧。」他替她鋪好床被,將枕頭拍松。

    她近乎感動地望著他,即便在這種時候,他仍是不忘對她體貼。

    「謝謝你,田野。」她語聲沙啞。

    他嘲諷地扯唇。「真不像你,居然懂得道謝。」

    「什麼話?」她嘟嘴。「你意思是我平常很沒禮貌嗎?」

    「你有沒有禮貌,自己最清楚。」他看她一會兒,抬高右手,她以為他又要像從前那樣摸她的頭了,但他又不著痕跡地垂落手。「好好睡一覺,明天我開車送你回去。」

    他轉身退離客房,滅了客廳的燈,回主臥室,關上門。

    她恍惚地凝睇那扇緊閉的門扉,猜想著他一個人待在那陰暗的空間,都在做什麼?他能睡得著嗎?或是在窗邊寂寞佇立到天亮?文教她從他身上,嗅不到一絲酒味,他竟連酒都不喝……

    因為就連酒精,也麻痺不了他的痛嗎?

    隔天,黎妙心很早便醒了,雖是身處溫馨懷念的榻榻米香中,她在夢裡見到的,卻是田野憂鬱的神情。她睡不好,翻來覆去,朦朧地想著該怎麼讓他轉憂為笑。

    天光乍亮,她便醒了,悄無聲息地溜出客房,在屋內晃蕩。

    她以為自己會看到很多屬於他未婚妻的遺物,或許會有女性用品,或許會有照片,但他的公寓,只有滿滿的單身氣息,連一張合照也沒。

    是他特意收起來的嗎?為了怕睹物思人?

    梭巡過一圈後,黎妙心怔立在開放式廚房吧檯邊,手指輕輕撫過檯面——昨夜她沒注意到,現在才驚覺上頭蒙了一層灰。

    這間房子就像他的人,表面整潔無異樣,其實處處染塵,只是灰塵太細,並非肉眼輕易可見。

    她咬了咬唇,找出一條乾淨的抹布,從她最在意的廚房開始清掃,除去灰塵後,她進浴室梳洗,換一套輕便的家居服,束起秀髮,繫上圍裙,洗手做羹湯。

    她知道他愛吃中式早餐,清粥小菜,粥要濃稠,青菜清炒,荷包蛋要半熟,最好能搭上甜味的日式煎蛋。

    打開冰箱,看著蛋架,她有片刻猶豫,要做日式煎蛋嗎?材料是有了,她也會做,但……

    她深吸口氣,還是決定煎半熟的荷包蛋就好,日式煎蛋太費工了,更重要的是,會勾起某個不愉快的回憶。

    在料理早餐的時候,她順便煮了一壺濃醇的咖啡,當咖啡香在屋內四溢,清粥小茶也端上餐桌。

    她來到田野的房門前,舉手敲了敲,他沒回應。

    又故意不理人吧?她抿抿唇,才不相信他還沒睡醒。

    她再次輕叩門扉,這回不管他有沒有回答,逕自推門闖入,房內空蕩蕩的,床鋪也不見有人睡過的痕跡,她頓時驚愕。

    人呢?到哪兒去了?

    她心跳加速,幾秒後,才赫然發現主臥房還連接著陽台,落地窗半敞,迎進清晨冷風。

    她盈盈走過去,果然見他倚在圍欄邊,攤開一本素描薄,專注地描繪著什麼,嘴上還叼著根煙。

    他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

    她顰眉。「你在幹什麼?」

    「畫設計圖。」他頭也不回。

    「是工作嗎?」

    「算是吧。我想開發一系列的文具用品。」

    她相信他設計的文具用品一定很有趣,獨具巧思,但——有必要一早起來便急著找靈感嗎?或者他一夜沒睡?是想藉著工作忘卻痛苦嗎?

    「我做好早餐了,來吃吧。」她邀請。

    「我不餓。」他一口回絕,繼續在素描簿上塗抹。

    「嘿,我可是為了報答你收留之恩,才一早爬起來做早餐的耶!專業廚師的料理,你居然不賞臉?」她輕哼,任性地搶過他的素描簿。「現在馬上過給我吃光!」

    「心心。」他想搶回素描本。

    她藏在身後,不讓他拿,他沒轍,不想跟她上演幼稚的爭奪戲碼,只得抓抓頭、聳聳肩,隨她走向餐廳。

    「煙還不熄掉?」她見他手指間還夾著煙,輕巧地劫過來,卻找不到煙灰缸。

    「這兒。」他主動指向茶几上一個跪姿的金屬小天使,雙手高舉過頂,捧著托盤。

    她在托盤上捻熄香煙,嗔罵。「你有沒有那麼低級啊?居然要一個純潔的小天使來接你的煙灰?」

    他一聲嗤笑,噙著某種濃厚的嘲諷意味,「這叫幽默,你不懂嗎?」

    「我是不懂你們設計師的幽默啦!」她推他在餐桌前坐下。「我只知道,你如果不把桌上這些掃光,就是侮辱我身為廚師的尊嚴。」

    他沒吭聲,接過她遞來的碗筷,扒了幾口清粥。

    「配菜啊!」她坐在他對面,虎視眈眈地叮嚀。

    他每一道都嘗一口。

    「怎麼樣?有沒有媽媽的味道?」她笑問。

    他漫不經心地點頭。

    「真的假的?你別唬弄我。」

    「好吃。」他機械式地補充。

    她才不信呢。黎妙心懊惱地咬咬唇,看出他根本食不知味。但無妨,只要他肯吃東西就好。

    吃罷早餐,他自動自發地洗碗,收拾完畢,便揚聲宣佈。

    「我送你回家。」

    「誰跟你說我要回家了?」她耍賴。「我不是說我家漏水嗎?要等工人來修補天花板——」

    「別對我說謊,心心。」他沉聲止住她。

    她心中乍停,不敢迎視他深邃陰鬱的眼眸,在客廳裡走動,翻檢各樣東西,拖延時間。

    「心心……」

    「哪有人一直趕客人走?至少也讓我喘口氣喝杯咖啡啊!喏,你倒杯咖啡給我。」女王般地下令。

    她以為他會出口責備,沒想到他只是深深看她一眼,便去為她倒咖啡了。

    她鬆口氣。看來他對她還是顧念情分的,畢竟以前一直拿她當妹妹看待,所以不忍心翻臉無情吧。

    她得好好利用這一點。

    黎妙心暗暗鼓勵自己,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厚著臉賴在他家。她走近音響,從CD架上隨手挑一乍,放上唱盤。

    水晶般剔透的鋼琴聲在屋內悠悠流洩。

    她才剛閉眼聆聽,一道凌厲怒吼倏地落下。

    「關掉!」

    她一怔,揚起眸。「什麼?」

    「我說關掉!」田野面色鐵青。

    從她昨晚自作主張地闖進屋後,這還是她初次見他反應如此激動,他終於藏不住沸騰的情緒了嗎?

    「為什麼要關掉?」她試探地問。「這鋼琴很好聽啊,誰彈的?」

    他不回答,走過來,按下停止鍵,琴聲戛然而止。

    「去換件衣服,我送你回去。」

    「我不……回去。」她賴皮,又按下play鍵,琴聲又悠揚。

    他怒瞪她,索性關掉音響電源,她不認輸,挑釁地又打開,兩人開開關關,琴聲斷斷續續,他失去耐性。

    「黎妙心!你是故意惹我生氣的嗎?」湛眸燃燒著熊熊怒火。

    她強迫自己勇敢面對。「為什麼不敢聽這張CD?因為讓你想起你的未婚妻嗎?這張CD是她愛聽的嗎?還是彈琴的就是她本人?」

    「我沒必要向你解釋!」

    「對,你必要跟我解釋,但你要面對自己的心,不要以為假裝看不到,心的傷口就不存在,你明明很難過,為什麼要故意裝平靜?」

    「我沒有裝平靜!」

    「你有!你以為我不曉得嗎?你已經好幾天沒去公司上班了,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誰的電話都不接,你知不知道田爸爸、田媽媽有多擔心你?他們說你連家人的電話都不接——」

    「那是因為我不想接!」他咆哮。

    「我知道,你以為我們都不懂嗎?我們都明白,你失去她,心裡一定很痛很痛——」

    「你說夠了沒?」

    「不夠!」

    「黎妙心!你——」他像只發狂的野獸,突如其來地飛竄向她,將她壓倒在沙發上,居高臨下俯視她。

    她迎視他泛著血絲的眼,在滔天怒焰下,她看到的,卻是如海一般深沉壓抑的悲傷。

    「那鋼琴是她彈的,對嗎?」她輕聲問。

    他陡然凜息,幾乎是恨恨地瞪她。「為什麼你要這樣逼我?」

    「因為你連酒都不喝,因為你連一滴眼淚都沒掉。」她伸手撫摸他鬍渣粗刺的頰。「是你在逼自己,田野。」

    他不說話,遭她看透心事,狼狽地轉過頭,胸口劇烈起伏。

    她聽著她粗重的氣息。「我知道那種感覺,失去最愛的人不好受,我懂的,只要足夠的時候,那傷口會痊癒的,可是田野,你必須先把悲傷釋放出來,你不能一直強忍著。」

    「我說了我沒有忍!」一字一句從齒縫迸落。

    「那你就哭出來,那你就聽她彈的鋼琴,回憶你們共有過的點點滴滴,你不要想可以壓抑住永遠不去想,那些回憶是抹滅不掉的,不管你怎麼躲,總有一天會找上你……」

    「黎妙心!」他暴吼,猛然扣住她的手腕,用力到她發疼。

    她沒有要他放開自己,明知柔細的手腕已被掐出一道紅痕,仍是逞強地笑著。

    「田野,不用在我面前裝硬漢,那很好笑。」

    「好笑?」他啞著嗓,譏誚地笑了。「你這麼想嗎?我很好笑?」

    她聽他笑,愈聽心愈痛,胸口擰成一團。「哭也沒什麼,掉幾滴淚又怎麼樣?我們是人,不是冷血動物——」

    「你懂什麼?」他嘶聲打斷她。「你知道我做了什麼嗎?在她出車禍的前一天,我還跟她吵架,嫌她拿婚禮的瑣事打擾我工作,那是我跟她見的最後一面,我居然不是對她笑,你懂我……有多後悔嗎?」

    原來如此,原來啃噬他心頭的不只有悲傷,還有濃烈的悔恨,他恨自己在未婚妻死去前,沒能來得及給她最後的溫柔。

    原來他比她想像的,更痛……

    「你根本不懂,你什麼都不懂……」他趴下來,頭落在她頸側,大手依然緊緊圈鎖她手腕。

    她感覺到他的重量,感覺到他身上傳來那一波波的寒意與顫慄,感覺到他牙關緊咬,埋進沙發面裡的臉緩緩染上濕潤……

    他在哭,終天哭了。

    雖然他還是強悍地不肯放聲大哭,只願像負傷的野獸,低低哀鳴,但夠了,起碼是個開始。

    接下來,他還得走一條漫長的療傷之路,他或許會有種錯覺,彷彿永遠看不到盡頭。

    但她會陪著他的,陪他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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