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願為後 上 第十二章
    水樓炸開的瞬間,她是多麼的興奮,誰知炸藥份量不夠,炸毀的威力減弱,居然讓他們有機會獲救,而自己也在逃避不及的情況下被侍衛逮個正著。如今殺人不成,反落入敵手,她自是萬般飲恨!

    「你這心狠手辣的賤人!心腸式歹毒,當年是我一念之仁,現在可是饒不了你了,來人!拉回宮裡,打入大牢,擇日問斬!」菊殷惠怒不已。

    舜蘭見那帶著恨意被粗暴拉下去的廢後,感到無限唏噓。這可說是大宓王宮內的悲哀,為了一個女帝,犧牲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包括廢後所生的幾個王子,除了遠在西鄴的大王子高庚外,這幾年全都在鬥爭下一個個被大王下令誅殺了。

    自從公主出世後,這種腥風血雨、罔顧人倫的慘事層出不窮,悲劇不斷,她每每見了都覺得可怕又可悲。

    到底這天下出了個女帝的預言,是要天下從此太平,還是要招來殺戮的罪孽?!

    「歌澤,我受驚太過,心絞痛好似又發作了,你親自抱我回宮吧!」漆華口氣炎涼的開口。

    歌澤瞳眸驟然轉冷,回頭看一眼舜蘭,見她臉色稍稍恢復,自個心頭這才略微安定下來,舉步走至漆華面前,抱起她送她回宮。

    「王子,您怎會這麼做,不救公主反而去救舜蘭姑娘?」夜深人靜時,張白石忍不住發問白天的事。

    「我無從選擇。」歌澤簡短的回道。

    「怎會無從選擇?誰比較重要您該是明白的。」他擔心此事在公主心裡種下陰影,只怕好不容易說定的婚事又要生變。

    歌澤沉默以對。

    「王子,您到底是怎麼了?」

    一歎,明白屬下的擔憂,他無奈的道:「我自己會好好想想的,斷不會再發生這種事。」

    「王子,恕我多嘴,您千萬別再為了某人誤事啊!」張白石語重心長的勸道。

    他沉瞳不禁垂下。「不瞞你,有時我連自己也控制不住。」

    「王子?」聽了不禁心驚。

    「在我眼裡,漆華象徵天下,是我汲汲營營、用盡心機想要的天下,可是,在面對危難時,舜蘭卻是我唯一想救想護的人,這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張白石灰白下臉來。

    「我想你知道的,可是你放心,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會放棄天下,我還做不到為女人放棄江山的事,末來如何拿捏,我會想辦法控制的,不會影響咱們既定的計畫。」他聲調窒悶深沉的承諾。

    「可是……王子,您不後悔嗎?」跟隨王子多年,身為他的心腹,自己何曾見過他為情所困?王子竟出乎意料的對他承認愛上了一個女人,而這丫頭在他看來還是一個不起眼的人,當真讓他驚訝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錯愕過後,他也不禁深慮起對天下極具野心的王子,在真愛上一個女人後,其實性情已變,他懷疑日後王子真能為江山放棄摯愛嗎?

    歌澤的臉上浮現一抹肅然冷硬。「我從小就向父王發過誓,會將西鄴領向天下無敵的境地,這個承諾我會做到,也想一嘗站在最高峰的滋味!」他的血液裡流的是沸騰的權勢,澎碎的野心,這點從來就無庸置疑。

    「舜蘭姑娘!」張白石瞥見門口閃出一道身影,下意識地就喊了出來。

    歌澤驀然轉身,見她果然站在那。「舜蘭……」她聽見他說的話了?

    她困窘地呆站原地,直到歌澤走到她面前,定定地望著她,她才呼吸紊亂的抬首與他相視。「我是來交還給你一樣東西的。」

    見他不語,就只是盯著她,一顆淚珠瞬間滑落她臉龐。

    「這鳳冠花圖還給你,你不是我的朋友,你利用了我。」

    「對,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利用了你。」他雙手仍是垂放著,沒有接下她遞到身前的圖。

    張白石瞧了兩人一眼,識相的先退出去了。

    見他不收回圖,又這麼說道,她心底那股委屈更甚了,嚥下喉間滿溢的苦澀,她將圖往他身上丟,轉身就要走,但身子才動,就被他拉進懷裡,她氣慎的掙脫不已。

    「你都聽見了不是嗎?我是個野心家,愛上了你又不肯放棄漆華,我是世上最卑鄙的人。」

    舜蘭渾身一震。他說愛……「你住口,我不要聽這些!」

    掙脫不開他的懷抱,她索性搗著耳朵,什麼都不想再聽他說。

    歌澤拉下她搗耳的雙手。「舜蘭,對不起,我既做不了你的情人,連做朋友都沒資格。」

    淚水決堤,她狠狠瞪著他。「你是很可惡,那你就該可惡到底,為什麼要先救我?你傷了公主,也對不起我!」

    「這只證明我愛的是你!」

    「不要再說了!」

    「我沒資格對你說愛,我明白的,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你對我很重要。」

    「重要程度僅次於你的天下?!」她忍不住譏誦起來。

    「沒錯。」他沒有狡辯。

    舜蘭挫敗的落淚不止,惱怒起自己無法真正的怨恨他。「我不怪你的,這本來就是你的心志,你一開始就沒對我隱瞞過你的意圖。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會妨礙你的,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別再利用我做任何事了。」

    「不會了,我並不想傷害你跟我之間的……情份。」他乾澀的允下承諾。

    「嗯,還有……謝謝你救了我。」她強忍住內心的失望,說完這最後一句話,掉頭就走。

    她明白,今後他倆連朋友也不能再是了,從此,回歸陌路,這才是對他們來說最正確的道路。

    冷宮裡,舜蘭震驚的癱軟在地上,週遭那血腥慘死一地的動物屍首,全是她那些深深喜愛的寵物。

    「您怎麼……」

    「我早說過,宮裡不許出現這些髒東西的。」漆華冷冷的說。舜蘭先前把這些髒東西挪過來冷宮這邊時,她偶然間恰巧聽到兩個跟舜蘭交好的宮女在議論,本來就想要過來「清理門戶」,水樓落水之事後,這丫頭更不可原諒,她若不報復,就不是大宓的鎮國公主了!

    淚水如泉湧,舜蘭憤怒得整個人顫慄起來。「那也不必將它們殺了,放它們離開就可以了不是嗎?」公主竟然這麼狠心,讓她幾乎心碎!

    她很不解,公主從前就算再生氣,也不至於如此凶殘,這回……這回……她實在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

    「我看這些兔子、貓兒覺得噁心,所以非殺不可。」漆華態度更顯冰冷。「還有籠子裡的那只黃鶯,叫聲難聽死了,我要人絞斷它的脖子,省得它吵人。」

    舜蘭好想吐,歌澤送她的黃鶯,脖子正死死的垂在另一側。

    她痛心疾首。「您太狠心了……」

    「我早就警告你,別再養這些廢物,是你不聽,真正害死它們的人是你!」

    漆華的話讓舜蘭的胸口狠狠縮痛了一下。公主說的沒錯,是她害死了它們,這都是她的錯!她顫抖的雙掌捧起黃鶯的屍體,串串的淚灑在已無光澤的羽毛上,每一滴淚水都是她的心痛。

    鳳冠花圖還給了歌澤,她私心留下這只黃鶯,黃鶯會陪著她,至少讓她忘不了他送她黃鶯時說過的話。

    將來到了西鄴,我會以貴客的禮節待你……在西鄴的生活,你會是自由自在的,愛做什麼就做什麼……

    他承諾過要給她自由,她雖不信他能做到,可是她很珍惜這份心意,想保留這份情誼,可是,如今連黃鶯都死了,她與他之間,似乎也徹底斬斷了……過去的任何美好回憶,也許都不該留下。

    「那是什麼?」漆華忽然出聲。

    舜蘭循聲看去。「是龜寶寶,它還活著!」她喜出望外地立即奔上前捧起小鳥龜。它的爹娘都被殺了,想不到它竟能幸運的逃過一劫。

    「來人!這蠢東西也給我宰了。」漆華馬上無情的指示。

    「不,您不能殺牠!」她急道。

    「你說什麼?」原本表情就很森冷的漆華更慎怒了。

    「它已死了爹娘,求您就放過它吧!」她不斷求情。

    「住口,我說殺就殺!」

    「不可以!」從不曾明著違逆過她的舜蘭,首次強硬的拒絕她的命令,把小烏龜藏在身後,表明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它。

    漆華怒睜大眼,「你好大的膽子,別以為你身份特別,我就不會罰你,再不交出那蠢東西,我連你一起罰!」

    「不!」舜蘭搖著頭,深吸一口氣,覷準門口方向,帶著小烏龜想逃出去。

    「拿下她!」漆華發出命令。

    她差一步就能跨出這個門了,兩個侍衛將她捉住,推拖到公主面前。

    「求您放過它,把它丟出宮外放生吧!」她聲淚俱下,苦苦哀求。

    只省…了,這屋裡所有的寶貝只剩下它了,她說什麼也要保住小烏龜的命!

    「不可能!給我擰下烏龜的頭!」漆華殘忍的下令。

    舜蘭雙腿跪地,懇求不斷,「我求您……求您……」

    漆華先是冷笑,接著仰頭得意大笑。「就算你跪斷了腿,我也要殺光你所有喜愛之物!你奪走我要的東西,我也要你付出代價!」

    奪走公主的東西……

    「啊?!」舜蘭驚愕得啞然失聲。終於明白公主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陰狠,公主這是在懲罰她,因為歌澤選擇先救她的罪過!

    她早該知曉公主不會隱忍的,可怎麼也沒料到,公主會拿殘殺無辜生命的方式來報復她。

    她閤上眼,緊緊護住懷裡的小烏龜。「公主想對我做什麼都成,但這只龜寶寶絕不能讓您殺死!」她決心護龜到底。

    「我偏不動你,只要那蠢東西的命!」漆華大喝,「來人,還不抓來烏龜,殺了!」

    左右侍衛立即靠過來強搶舜蘭懷裡的小烏龜,她不敵,小烏龜很快被搶走。

    「不——還我,把它還我」

    漆華嫌這樣還不夠折磨似的,要侍衛把烏龜拿過來給她。她盯著舜蘭,眼神中閃過一抹快意,高舉起那只烏龜就要用力摔下——

    「不要!」舜蘭驚恐尖叫。

    她殘忍的笑著,那笑容令人發毛,下一瞬間,「喀」的一聲,小烏龜被重摔在地,看到龜殼破裂,她顯然還覺得這樣不夠,又叫侍衛再上去重重踩上幾腳、踩成龜泥!

    舜蘭的呼吸彷彿被奪去了,好幾個急喘後才有辦法找回氣息。

    「你——」她臉色大變臉,神情充滿無人見過的怒意,一股威怒竟攝得漆華心生害怕。

    舜蘭與她同年,一向是她尊貴,舜蘭卑賤,她從來沒發現過舜蘭也有如此攝人的一面,她不禁白了臉,面對發怒的舜蘭,自己竟撐不起公主的氣勢了。

    「水樓一事,公主受了驚,這才發病的,若要公主此時隨您上路去西鄴,公主的身子恐怕不堪負荷。」御醫胡葛在漆華床邊對著歌澤道。

    見漆華喝下一碗鮮血,他臉色不由得轉沉。「公主,你受到驚嚇,回西鄴的事我可以等你健康恢復後再說,不過,這回你的病情是否比以往加劇?為何得喝上一整碗的血?」他不動聲色的問起。

    舜蘭流了那麼多血,身子可還撐得住?他忍不住憂心。

    像是猜中他的心思,漆華暗自扯笑。「我病情確實比以前嚴重,以後要喝的血恐怕會比以前更多。」她惡毒的道。

    她是故意的,故意折磨舜蘭,他越在意舜蘭,她就越要舜蘭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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