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的空隙 四章:夜瞳
    凌晨一點,木和雅枚回到寓所。

    梳洗完畢,換了舒適睡衣的雅枚蜷起雙腿窩在柔軟的沙發裡,叫著木:「好了沒有,快過來,姐姐有話和你說。」

    木端著剛沏好的香茗走了過來,坐到雅枚的旁邊,「什麼事啊,說吧。」

    雅枚伸長手臂去夠茶几上木剛放下的杯子。

    木弓起食指在她的手背上敲了一下道:「剛沏好的茶還不能喝呢。」

    「哦,這麼晚了還給我喝茶,不想讓我睡覺了。」

    「專門給你醒酒才沏的,真好笑,喝飲料居然也能喝醉。」

    「還不是你點的那個什麼飲料,不知道姐姐不能喝酒麼,我可沒喝醉。」雅枚紅撲撲的臉上帶著些許醉意,卻還嘴硬。

    「誰知道那種軟飲裡還會有酒精呢,一會兒喝點茶就好了,反正不是也正好有事和我說嗎。」

    「晚上孟菲和我談起你了。」雅枚依舊懶洋洋的蜷在沙發裡。

    「談我什麼?」

    「你喜歡孟菲嗎?」

    「幹嗎這麼問?」

    「因為孟菲喜歡你。」

    「……」

    「孟菲說有男朋友只是為了想看看你的反應,你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什麼意思嘛,你不喜歡她是嗎?」

    「也不是。」

    「那為什麼不和她在一起呢?」

    「她沒有男朋友是嗎?」

    「是啊。」

    「可她卻告訴我她有一個很愛她的男朋友。」

    「不是說了嗎,這是想看看你對她的反應啊。」

    「上學的時候,一次足球比賽終場後,我在場邊接到了孟菲送過來的一瓶水,當時我心裡有一種無法言狀的喜悅,在那時應該是一種朦朧的幸福感吧。可後來我發現,我並不是唯一被優待的男生。」

    「也許那是因為孟菲不想讓學生們覺得你們有什麼特殊的關係吧,學生時代的愛情單純難辨,她一定以為你能瞭解她的感情。」

    「這麼隱晦的感情我很難分辨出是友情還是愛情。」木拿起茶杯遞到雅枚的手裡,豎起食指在她面前問道:「這是幾?」

    「討厭,我可沒醉到那個份兒上。」雅枚笑著不理他,自顧雙手圍著茶杯,把杯沿貼在嘴邊上,讓杯中的熱氣撲在臉上。

    「我可沒有笑話你的意思,說個答案出來呀。」

    「一」雅枚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答錯了。」

    「什麼啊?」雅枚有點被他搞糊塗了。

    「你看到的是一沒錯,可我心裡面想的不是這個數字,我希望你能猜到。」

    「所以你不說出來,我永遠以為我看見的就是你要表達的。」

    「所以我不說出來,你永遠也不知道我真正想的是什麼。我們兩個誰錯了?」

    「我會堅持我看到的,而你會覺得就算不說出來我也應該能體會得到,不然就是我不夠瞭解你,我們都會以為自己是正確的。」

    「這就是我和孟菲沒在一起的原因。」

    「這些今天我也和孟菲談過,如果你也喜歡她的話,就試著去讓她瞭解你,不要掩飾,她也許一直都在等著你呢。」

    「……」

    「每個人都有獨立的思想靈魂,就算那個人再愛你,再怎麼想變成你,他還是他自己。」雅枚學著木的姿勢豎起右手食指:「這是幾?」

    「呵呵。」

    「回答啊。」

    「一」

    「現在呢?」雅枚加上了左手的食指。

    「二」木覺得自己有點像剛學會數數的孩子,他可不想隨著雅枚的手指一直數到十。

    「你可以認為是二,但他們大部分時間只是兩個一,不要太在乎一和二的不同,你只要記住他們是在同一個身體上就足夠了。」

    「嗯……」

    「好吧,話說完了,我要去睡了。」雅枚把杯子放到木的手裡。

    「噢,好好休息吧。我也要睡了,上學上的我都不正常了,一到了晚上就覺得很睏。」

    「你原來才是不正常呢!」

    學校,週日中午,從608寢室敞開的房門裡傳出的聲音。

    「鄭思,沒開水了,今天是你值日吧。」

    「怎麼又是我啊,昨天我剛值日完!」

    「昨天是你代替木做的,今天才是你自己的。」

    「哼。」鄭思拎著水壺向樓下跑去。

    「呵呵!」大家在他身後笑著。

    鄭思打滿了整整兩壺開水,上樓的時候聽到後面有人輕笑,他回過頭來就看到木嘴邊的微笑。

    「我用手裡的啤酒換你手裡的開水怎麼樣?」

    「成交!」鄭思原地放下水壺,接過木用手指勾著伸過來的口袋,「你不是晚上才回來嗎?」

    「你們還沒吃午飯吧?一起出去吃。」木一隻手提著兩個壺,一隻手提著書包。

    「專門回來請客的嗎?」

    「是啊。」

    「為什麼?」

    「因為我高興。」

    「哈!好啊,食堂的飯難吃死了,你天天高興才好呢。」

    「呵呵!」

    「你女朋友沒來?」

    「她在樓下,咱們一起去。」

    「今天好像你忘了一件事。」

    「什麼?」

    「那只是我的一個好朋友。」鄭思學著木那天的語氣。

    「唉,既然你執意不想去的話,我也就不勉強了。」木假裝皺起眉頭。

    「哈哈,我去,我去。」

    寢室裡,呂童正把腳搭在電視櫃上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

    「快走啊,有人請吃飯!」鄭思進屋就喊,看到就呂童一個人,問道:「邵岑呢?」

    「他不知道鑽到哪屋去了,你站在門口喊吧。」呂童的視線還集中在屏幕上:「誰請吃飯?」

    「呵。」木笑著把水壺放到桌上。

    「嗨!你回來了。」呂童聽到木的笑聲,站起來走了過去。「不是晚上才回來嗎?」

    「鄭思不是說了嗎,走啊,去吃飯。」

    「邵岑!電話!」鄭思叉著腰站在門口大喊著。

    「孟菲在樓下呢,我先下去,把新同學也叫上。」木和呂童說完捂著耳朵從鄭思身邊穿過。

    「邵岑……電話……」

    「誰啊!誰打來的?」邵岑從樓道中間的一個房間裡走了出來。

    「是木!叫咱們出去吃飯呢,快走!」

    「噢!他回來啦。」

    這兩天好像已經很少有人在食堂吃飯了,在學校周圍的飯館裡到處都能看到學校裡的學生。

    608寢室只有木一個人是本地的學生,所以自然而然的盡起了地主之誼,大家也順理成章的以他馬首是瞻。學校裡彙集了來自天南地北的各地學生,很少有哪個房間能像他們幾個這樣興趣相投的,有時候緣分真是奇妙。

    這是孟菲和他們第二次見面了,大家邊吃喝邊說笑,已經完全沒有了上一次的拘謹,也許主要是由於木變得輕鬆了的緣故吧,還是那條短裙?

    回去的路上,大家看到馬路另一邊也有一行人在向學校的方向走著,正是和木發生衝突的那幾個男生,一起的還有幾個表演系的女生。新生宋禮忠也在那行隊伍裡,他們也在向木這邊看著,好像在無形中已經分成了兩個陣營。

    呂童三個看著木的反應,木只向那邊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繼續說笑著。

    宋禮忠似乎也察覺到這兩行隊伍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古怪,便向木喊道:「回來啦!」

    「啊,剛才回來沒找見你。」

    「噢,我們吃飯去了。」

    「呵。」木笑著揚了揚頭,算是結束了這過場式的寒暄。

    木停下了腳步,在一個煙攤買了盒煙,這段時間足夠讓那個隊伍拐進學校後門了。

    來到宿舍樓下,孟菲讓大家等一下,她從自己車裡拿出一副羽毛球拍和一筒羽毛球。

    「你們偶爾也鍛煉一下身體吧。」

    「我們已經開始鍛煉了,呂童有啞鈴,還有拳擊手套,腳靶。他現在每天還要跳一百下摸房頂呢。」鄭思搶著說道。

    「那你就打羽毛球吧。」孟菲笑著把球拍遞了過去。

    「摸房頂幹嗎?」木有點奇怪,問道。

    「他嫌自己個子太矮了,不知道聽誰說每天跳一百下就可以長高。」鄭思做了解釋。

    「別聽他胡說,我是在練習彈跳力。」呂童當著孟菲的面有些不好意思,從鄭思手中搶過一個拍子,揮了一下道:「來,較量較量,你這個愛多嘴的傢伙。」

    「來呀,來呀。」

    幾個人在停車場的空地上盡情玩了起來。

    晚上的休息時段,呂童換上了運動鞋,開始鍛煉,在頗具強度的啞鈴運動後,他又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做向上彈跳,邊跳邊數。

    木看著想笑,但又不得不承認呂童的身體確實很強壯,假如再高那麼幾公分的話會更完美。木準備去洗澡,走過呂童身邊的時候停了下來,踮起腳尖,輕輕用指尖在屋頂觸了一下,然後走進浴室插上了門,心中暗笑。呂童停下蹦跳,張大了嘴巴看了看木剛關上的門,又仰頭看著木剛摸過的屋頂,嘟囔道:「什麼意思嘛。」

    躺在床上的邵岑大笑,鄭思趕緊把頭探出來,生怕錯過什麼有趣的事,呂童看了他們一眼,故作鎮定,接著起跳:「六十七……」只是跳的好像沒一開始那麼起勁了。

    宋禮忠推門走了進來。「你們還沒排練呢?明天老師們不是過來幫大家摸底嗎?」他拿起床上的書又走了出去。

    「我已經排好了。」鄭思接道。

    邵岑站了起來道:「差點忘了,我還得找她們再對一遍去。」說完也拉開門走了出去。

    「你也排好了嗎?」鄭思問呂童。

    「啊,昨天就排好了,是個啞劇小品。」

    「你真會偷懶,這個倒不用背台詞了。」

    「雖然不用背台詞,但是動作還多呢。」

    「那點兒動作算什麼呀,還能比跳一百下更多嗎?」

    「去你的吧!」

    「啊,哈哈!」

    木洗完澡出來,看到電視開著,屋裡人卻都不見了。他決定去樓下化妝教室轉一圈兒,順便打開水上來。他穿好衣服,點燃了香煙,一隻手提著兩個水壺向樓下走去。樓梯口碰到了呂童和幾個表演班的同學在打拳,他沖呂童笑了一下就要下樓。

    「等一下,我也去。」呂童摘下了拳擊手套遞給一個同學,接過了木手裡的一個水壺。

    木把煙叼在嘴上,單手從口袋裡掏出香煙,打開盒蓋,呂童也單手取出一支並用自己的打火機點燃,兩人的動作自然默契。

    「你好像和一班的那幾個人有點衝突?」

    「不用擔心,沒那麼嚴重。」

    「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我們會站在你這邊的。」

    「謝謝。」

    人生就是這樣吧。有些人會一見如故,有些人即使天天在同一個房簷下也會形同陌路,人生有如一輛永無終點而又絕不退後的列車,每個人都只能搭乘一次。我們會遇到形形色色的旅客,他們在你生命中的某一站上來,又在某一站下去。他們從不會因為你的喜愛留下,也不會因為你的厭惡離開。每個人都有只屬於自己的終點站,誰也無力改變什麼,也許我們能做的只是一起欣賞窗外的美景。

    從樓下打完水上來,木帶著呂童走進了化妝教室,看見教室裡還有其他兩個女生,她們正在完成老師佈置下的繪畫作業。

    「嗨!木。」

    「嗨。」

    他們互相打了招呼,木開始整理自己的課桌,為明天上課做準備,呂童在教室後面,對擺成一排的畫作進行著參觀,邊看邊問木:「哪個是你畫的?」

    「看簽名啊。」

    「最好的那張就是木的傑作了。」兩個女生中一個頭髮卷卷的,像洋娃娃一樣的女孩說道。

    「畫的都很好啊。」呂童由衷的感慨著,遛到那女孩身邊,「你畫的也不錯。」

    「謝謝,我可不行,要不怎麼到現在還沒完成呢。」呂童看到那女孩的畫板右下角寫著『段薇』。

    「是啊,木,過來幫我們看一下呀,怎麼看起來總和你畫的不一樣呢。」另一個女生向木請求幫助。

    木走到講台上把打在石膏像上的燈光稍微調整了一個方向,說道:「那天的光源是這樣的。」擺正光源的木,走到了段薇的另一邊。

    「我說怎麼老覺得哪兒不對呢。」段薇甩著握筆的手。

    「畫得挺好的,休息一下吧。」木把一支煙遞到段薇面前。

    「我,我不吸煙。」段薇一臉茫然,盯著面前的香煙。

    接著她又看到面前這支煙被兩根手指夾住,目光隨著手指移到了自己另一邊,呂童的笑臉上。「別誤會,是給我的。」

    「……又搞惡作劇。」段薇噘著嘴道。

    「哈哈,好好畫吧,我們要上去了。」木和呂童向門外走去。

    「拜拜。」

    「拜拜。」

    木的朋友們都認為他樂觀開朗,詼諧幽默,任何時間看到他幾乎都是面帶微笑的。朋友聚會時,有他在就會更加熱鬧,歡快。化妝班課堂的氣氛也是如此,輕鬆而不失嚴謹。

    也許沒有人能永遠快樂,也許每個人多少都會有些傷痛,但是有些人能在快樂時忘掉傷痛,在傷痛時找到快樂,木無疑就是這種人。雖然他心中也隱藏過痛苦、失望、沮喪、悲傷、恐懼、絕望……,但他的朋友們想起他的時候卻只會想到兩個字——笑容,非常純粹的笑容。

    回到寢室,木接到了金真煥的一個電話。

    「我還往你們家打呢,你姐說你都回學校了。」

    「是啊,一早就上課,明天走太緊張了。」

    「還是下週五回來?」

    「對,有事?」

    「啊,有點事,我們餐廳準備搞個活動,想找人化妝。」

    「化什麼妝?」

    「就是那種在臉上畫一些奇怪的圖案和顏色的魔幻妝,老闆從國外回來,想模仿外國某些主題餐廳,再找些演員穿上專門的服裝,配合臉上的效果,搞點特別的氣氛出來。比如恐怖或者滑稽的,如果客人願意的話也可以加入進來。你認為怎麼樣?」

    「主意不錯,具體怎麼操作?」

    「這需要你回來和老闆談一下,他希望你能出一些方案,然後試一下妝。」

    「我剛來這兒上學,對化妝還沒開始掌握啊。我可以幫你找人來做,我的同學大部分以前就是化妝師,都是來進修提高的。」

    「只是在臉上畫一些油彩,你沒問題的,我希望你自己來做,你可以找個幫手,這個錢很好賺的,沒理由交給別人。」

    「工作時間呢,幾點到幾點?我不想耽誤上課。」

    「應該就是最熱鬧的那一時間段,你週末過來再細談吧,別忘了帶些臉譜圖案過來,那天要試妝的,你們商量一下。」

    「好,我找個人一起去。」

    第二天下課後,木請大家留下,大致說了一遍自己需要找一個什麼樣的幫手,幾乎所有人都表現出了興趣。木希望他們每人能出一到兩個臉譜以供選擇,週五之前給他,用普通的繪畫紙,不必署名,以示公平。

    週四,木拿到了全部臉譜,每一幅都很有特色,一時難以取捨,最吸引他的是一張豹子頭的圖案。畫面由耀眼的金黃色和純黑色構成,再加上頭髮造型的配合,給人視覺上形成很強的衝擊。

    木舉起這幅造型圖案道:「謝謝,晚上請大家出去吃飯。」

    週五晚,餐廳。

    餐廳老闆親自接待了木和他的搭檔——段薇。

    老闆對他們設計的造型非常滿意,最後確定了他們之間的合作關係。工作時間是每天晚上七點至十二點,每人的報酬為一百元,報銷往返出租車費和所有使用的化妝用品,餐廳還將提供免費酒水和一頓晚餐。這樣的待遇可以說比較優厚了,所以木答應幫餐廳找參加活動的演員,演員的待遇是一天八十元,免費酒水,但不報銷車費。活動由下個週末正式開始,老闆臨走前熱情的邀請木和段薇兩人留下用晚餐。

    「謝謝你能讓我來做這份工作。」段薇對木帶給她的這份工作十分滿意,畢竟在這種脫產學習中,能得到一份相對待遇這麼好的工作很不容易。

    「不用客氣,你會做多少種造型?」

    「不算少,在這裡肯定夠用了。」

    「下周活動之前請多教我一些,我從前沒做過化妝。」

    「沒問題,我看你剛才化的挺好的。」

    「呵,不是很得要領,我只能暫時把那模特的臉當作畫布。」

    「呵呵,化這種夢幻妝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對了,剛剛你一開口向那老闆要那麼高的報酬,我真有點擔心他不用咱們呢。」

    「沒辦法,我一開始不管要多少,他都一定會盡量壓低的,不如上來多說點,像他這種實驗性質的活動絕不會持續多久的,既然來的目的是賺錢,就盡可能的多賺點兒吧。」

    「最終定下報酬的時候我覺得已經足夠了,畢竟我們一晚上才工作幾個小時。沒想到你還要求他報銷車錢和化妝品。」

    「看看這個餐廳所處的位置和它內外的裝潢,你就應該知道那個老闆多有錢了,就算按照一開始我要的價錢支付我們,對他來說也如同兒戲。你沒發現最後定為一百元時他好像打了勝仗一樣的笑容嗎。如果不報銷每天往返車費和消耗掉的化妝用品,我們得到的就太少了,那樣不如不做,學校離這兒實在太遠了。」

    「可你又讓他提供酒水和晚餐?」

    「只要向他提出來他一定會滿足的,他不會在這種小事上丟自己的面子。這對他也實在算不了什麼,可對我們來說就很必要,我們下課就要趕過來,根本沒有吃飯的時間,還有,很少有人吃飯的時候不喝水吧。」

    「嗯,看不出你辦正經事的時候這麼仔細。」

    「你是在誇獎我嗎?」

    「是啊。」

    「謝謝,還是免了吧。」

    「哈哈。」

    「回去他們問你什麼你一概回答不清楚就行了,還有需要演員的事也等我回去再說。我今天回家,你自己路上小心點,週日我早回學校,咱們去買化妝用品。」

    「好。」

    餐後,木在門口幫段薇叫了出租車,說了詳細地址後看著她離開,自己回到了餐廳裡,等著金真煥表演完畢後樂隊的聚會。

    凌晨一點,木和樂隊眾人在一家檯球廳打撞球,樂隊每個人都帶著一個女伴,只有木是單獨一個人。

    「幹嗎不把那個洋娃娃一起帶來?」金真煥和木坐在場地邊的椅子上,看著其他成員圍著兩張球桌玩興正酣。

    「我們玩的太晚了,她一個人回去不太安全。」

    「你可以送她啊,也可以帶她去你家。」

    「還是這麼放浪,你現在有女朋友,應該收斂一點了。」

    「你呢?為什麼不交女朋友,還沒忘記她嗎?」

    「忘記誰?你在說什麼?完全聽不懂。」

    「哈哈,嘴硬的傢伙,那就聊點兒別的好了。上次和你姐姐一起來餐廳的那個女孩兒好像很喜歡你的樣子。怎麼樣,你們確定關係了嗎?」

    「確定什麼關係?」

    「當然是戀愛關係了。」

    「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沒必要發展成你說的那種關係。」

    「怎麼會沒必要呢,丟掉了喜歡的人將來可是要後悔的。」

    「哈哈,這種話從你這樣的傢伙嘴裡說出來,真是要笑死人了,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

    「真頑固啊,你這樣下去是沒有用的,就算你一輩子都不找女朋友,就算你付出再多的感情,她也不會有所感覺的。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對她太好了,等她把你對她的好當成一種習慣,當成一種天經地義的事情時,那時你再為她做什麼她都會認為是你應該的,不會再有任何感動。你們根本不是一種人,對愛情的理解也完全不同,你可以為了等她不眠不休,她卻擔心你這樣做會不會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沒有精神。不在身邊的時候,你時刻記掛著她,希望她也是這樣的想著你,可惜她總能把你忘到九霄雲外。你的真心是用來荒廢的嗎?你這樣做值得嗎?」

    「我早就和她分手了,不要對我說和我不相干的人。」

    「可你心裡卻還忘不了她,你常常不經意間流露出的悲哀是瞞不過我的。」

    「那也是我的人生。」

    「不是,你的人生不應該是這樣的。你的人生中應該有一個愛你的女人,在你歡樂時與你分享,在你悲傷時輕輕撫慰你的傷痛,她帶給你的就算不是快樂,但也絕對不是悲傷。她會把你看得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她會時時刻刻的想著你,她會為你做一切所能夠做的,她願意永遠的等著你,永遠的陪伴在你身邊……」

    「哼,如果能遇到這樣的女人我願意去死。所以就到這兒吧,不怕我翻臉的話就繼續說下去。」

    沉默片刻。

    「其實說起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剛才我和你說的這些話,都是昨天我和我女朋友聊天時說的,我們發誓要像那樣去愛對方。剛剛想到了,就無意間說出來了,哈哈。」

    「很好,祝你們幸福。」

    「哈哈,我們也希望你能幸福。」

    「我很幸福。」

    「……」

    「你剛才說丟掉喜歡的人將來是要後悔的?」

    「是啊。」

    「你認為她會後悔和我分手嗎?」

    「啊,這個,嗯,咳咳……」

    「如果有一天你愛的人把你推落懸崖,墜入最深淵之前你會後悔認識她嗎?」

    「恐怕會有那麼一點兒,不,不是一點兒,我一定會大大的後悔,我這麼愛她,她卻狠心對我,我當初怎麼會愛上這樣的人?後悔!後悔!」

    「你當初愛她的時候就想到有一天被她推進深淵嗎?」

    「當然不會。」

    「相愛的時候你們應該感覺很幸福吧?」

    「那是一定的了,誰會為了想得到痛苦去戀愛呢。」

    「既然如此,怎麼樣都應該沒關係才對。你愛的人把你推進深淵,如果你真心愛過她,那就擺個舒服的姿勢坦然墜落好了。沒有人強迫你愛她,沒有人強迫你和她在一起,沒有人強迫你留在她身邊,她給你幸福的時候你沒有後悔,她給你痛苦的時候你也沒有必要後悔。」

    「好像擺個什麼樣的姿勢都不會太舒服吧……」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不會為我曾付出過什麼覺得後悔,我也不會隨便抱怨我愛過的人。我和她早就分手了,但有些事情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雖然那是我的人生,不過已經不是全部了。」

    「每個人都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不是嗎?可你卻總是一個人。我看得出你對愛情有些失望、有些迷惘、甚至有些恐懼。你已經失去了幻想和期待嗎?」

    「你今天怎麼婆婆媽媽的,有什麼怪事要發生嗎?」

    「小金,木,該你們了!」那邊又有人被淘汰出局了。小金的女友招呼他們。

    十分鐘後,小金被木落了五個球。

    「小金,認輸吧,簡直就是不會打啊!」

    「木,快把這傢伙收拾掉。」

    大家都給金真煥起哄,小金強作鎮定,沒想到一桿把本應最後打的黑球碰到了球袋裡,提前輸掉了比賽。

    「你們這幫傢伙,應該向著誰啊?」

    「哇哈哈!」小金遭到嘲笑,當然是善意的。

    木在下一局的比賽中讓貝斯手淘汰了,小金湊上來說:「怎麼搞的?和我打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

    「一點也不厲害,除了你,打撞球我從來也沒贏過任何人。」

    「哈哈哈!」眾人再次藉機在小金耳邊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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