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公主 02
    「指揮使大人,請你放過小的。」毛公子一見形勢不對,立刻跪在地上求饒。

    「應該是我求毛公子放了我,不要將今晚的事告訴令兄才對!」單邑冷笑。

    「我發誓絕對不會把今天的事告訴我哥哥,若有違誓言,願遭天打雷劈……」一道閃光忽然劃破夜幕,天空隨即發出一聲怒吼,嚇得毛公子渾身打抖。

    快要下雨了!必須在大雨來之前將燈山點燃,否則就太對不起來看燈山的百姓,心念一轉,單邑命令道:「跟兩位姑娘磕個頭道聲歉,然後再用爬的爬出迎月樓,我就放過你。」

    「兩位好姑娘,請原諒小的無恥。」毛公子咬緊牙根,照單邑的話去做,磕頭道歉之後,便像條狗一樣爬出迎月樓,被打得落花流水的惡僕也一同爬出迎月樓,不過迎月樓裡裡外外的人們都面露愁容,一個個像死了爹娘似的……

    前幾年,曾有個愛民如子的指揮使,因?得罪毛公子而被安上通敵的罪名,上一任的指揮使則是個膽小鬼,不單不敢糾正毛公子,還幫毛公子抓女人,害得邊城的女孩子人人自危,甚至還有女孩子不惜毀容以求自保。

    雖然單邑替大家出了一肚子的氣,可是大家卻反?他提心吊膽,因?毛公子這種敗類根本就不會遵守誓言……

    見毛公子一行人消失在門口,珠兒和粉蓮一臉感激地走向單邑,纖纖雙手合在腰際,柳腰往下一彎,儀態嫵媚地說:「謝謝指揮使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單邑冷淡地點了點頭。

    「若大人不嫌棄,請到舍下來喝杯茶。」蕭珠兒羞怯地邀請。

    單邑面無表情地拒絕。「我還有要務在身,改日再去貴府登門拜訪。」

    堂堂公主,生平第一次勾引男人,竟然被一口回絕,珠兒的心情之差可想而知,但她毫不氣餒,輕輕地使了個眼神給粉蓮,要粉蓮依計行事。

    「改日是何日?」粉蓮伸展雙手攔住欲走的單邑逼問道。

    「三日之後。」單邑沈吟了一下,不很甘願地說。

    「指揮使大人,你知道我家小姐住哪裡嗎?」

    「不知道。」單邑搖搖頭。

    「我家小姐暫住叔叔家,城西的蕭家茶飯店。」

    「三日後我有空會去坐坐。」這不是肯定的答案,顯見他對美女並無興趣。

    粉蓮眼珠子不由得瞠大,她簡直不敢相信單邑對公主的冷漠反應,公主不但是個美人胚子,又精通琴棋書畫,氣質高雅,就算瞎了眼的男人都會被她談吐給迷惑,可這單邑竟連瞎子還不如,粉蓮噘起嘴。「指揮使大人……」

    「粉蓮!」蕭珠兒輕輕一喊,表面上是阻止粉蓮嘮叨不停,其實是刻意顯示她善體人意的一面。「大人要去點燈山與民同歡,你別再煩大人了。」

    「小姐你有所不知,粉蓮是擔心毛公子的手下會在半路攔截我們。」粉蓮趕緊接腔,兩人一搭一唱,配合得天衣無縫。

    單邑果然中計道:「粉蓮說得對,若兩位不急著回去,不如在此看完燈山,我再送二位姑娘回去好了。」

    「多謝指揮使大人。」蕭珠兒和粉蓮雙雙福身道謝。

    坐在一旁、氣定神閒地享受美食的肥佬,他的想法跟公主和粉蓮完全不一樣,他注意到單邑的視線始終迴避著公主,嘿嘿!肥佬從心裡發出笑聲,想不到英姿煥發的單邑,居然不敢正視公主一眼!

    這表示單邑害羞,而對女人會?生害羞感覺,只有一種解釋——喜歡。

    單邑極有可能已經喜歡上公主了,肥佬一邊笑一邊斟滿酒杯,預先祝賀「斷翼」計劃成功似的,大口痛快飲盡酒液。

    燈山點燃的瞬間,群?歡聲雷動,圍著熊熊的火焰又唱又跳,單邑不好意思掃百姓的興,陪著大家唱歌跳舞,此時坐在迎月樓二樓欄杆邊的珠兒,著迷似地往下看……

    每到大遼慶典時,也有不少的男人載歌載舞,但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她被他粗獷而不美的舞步深深吸引住。

    坐在一旁的粉蓮,對燈山和樓下的歡樂一點興趣也沒有,她的注意力全集中桌上,這是她第一次吃漢菜,和平淡的遼食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巨雷再次響起,單邑?頭一看,本來他應該是看向天空的,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望向迎月樓二樓,眸光與蕭珠兒的眼神一觸,他急低下頭,心中感覺怪怪的……

    雖然只是短短一觸,蕭珠兒的雙頰無來由地紅了起來,粉蓮不明究理地問:「小姐你臉好紅,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蕭珠兒羞赧地說:「我沒事,你吃你的,別管我。」

    「小姐,迎月樓的漢菜真好吃……」粉蓮一時說溜了口。

    「說話當心點,菜就是菜,不要多加任何一個字。」蕭珠兒小聲提醒。

    「粉蓮會切記的。」粉蓮說話的同時,又是一陣雷聲大響,粉蓮擔憂地問:「看樣子似乎要下大雨了,小姐,我們該怎?辦?」

    「雨下越大對我們越有利。」

    「怎?說?」

    「這將是一場急雨,街上很多人都沒帶傘,你我也是,雨越大,?了避雨大家會亂跑,到時候你故意跟我跑散,好讓我有機會跟單邑單獨相處。」蕭珠兒的心怦怦地跳了起來,不過她自我解釋?太過緊張,沒有其它的原因。

    大遼的國運掌握在她手上,她當然會緊張嘛!

    「粉蓮明白了。」粉蓮點頭的同時,雨聲如瀑般從天而落。

    「還有,去通知書生,今晚派刺客把毛公子的那話兒拿去餵豬吃。」

    「粉蓮遵命。」粉蓮露出快樂的邪笑。

    ???

    「啊!」蕭珠兒哀叫一聲,被從身邊奔跑而過的人撞了一下手臂。

    「姑娘……」單邑趕緊用手攙住蕭珠兒的肩膀,但一等她站穩即刻放手。

    「小女子叫珠兒,蕭珠兒。」蕭珠兒羞怯地說出自己的名字。

    「我還是叫你姑娘好了。」單邑僵硬著嗓音說。「你的婢女不見了!」

    「大概被人群衝散,不過粉蓮知道回家的路。」

    「我看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雨打濕衣服很容易染上風寒的。」

    雨勢實在太大了,蕭珠兒的衣服被雨淋得濕透了,若隱若現的曲線令單邑不敢正視,脫下披風披在蕭珠兒頭上,此刻他已顧不得男女之別,拉著蕭珠兒的手,奔向一處早已擠滿人的涼亭避雨。

    但兩人才躲進亭裡不到一刻鐘,不遠處跑來一對夫妻和他們三個小孩,蕭珠兒善良地說:「我們另找別處好了,讓他們一家子進來這兒避雨。」

    「也好。」單邑只好拉著蕭珠兒奔出涼亭,心裡卻對她善良的一面留下深刻的好感。

    放眼望去,幾乎所有的商家和屋簷下都擠滿躲雨的人,兩人在雨中像無頭蒼蠅似的四處亂轉了一會兒,突然一處屋簷下,有人招手大叫:「指揮使大人,這兒還有空位,快過來這兒避雨。」

    蕭珠兒一看到招手的人是賣魚的老嫗,便拉了拉單邑的衣袖道:「我們就去那裡擠一擠好了。」單邑不疑有詐,和蕭珠兒一起到屋簷下避雨,但因?人實在太多,蕭珠兒見機會來了,刻意將身體靠向單邑,身體微微顫抖著……

    「我……好冷!」蕭珠兒嬌柔地說。

    單邑身子往旁移動,遵守男女授受不親的大規。「姑娘,你在這兒忍耐一下,我回營裡叫士兵?頂轎子來送你回去。」

    「不!」蕭珠兒抓住他的衣袖。「你別走!我不敢一個人在這兒……」

    「你別怕,這兒避雨的人那?多,姑娘不會有危險的。」

    「萬一你一走,毛公子的手下來了,我怎?辦?」

    「可是你衣服濕透了,若不趕快回家換件乾衣服,我擔心你會得風寒。」

    「我聽說毛公子經常欺狎弱女子,與其被他擒住,珠兒寧願病死。」

    一顆珍珠大的眼淚從珠兒的眼眶滑下來,單邑呆住了,他家雖然是經營勾欄院,不過他從來沒踏進勾欄院半步,因?他討厭女人,就連家裡也只有兩個丫環服侍他母親,其餘全是男僕。

    跟女人相處的經驗幾乎是零的單邑,第一次看到女人的眼淚,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抓了抓頭髮,過了半晌才說:「小姐你別哭,我不走就是了。」

    「謝謝指揮使大人。」蕭珠兒吸了吸鼻,破涕而笑。

    「別再謝了,邊城有毛公子這種敗類,讓每個女人聞之色變,我卻不能?民除害,是我有愧於民。」單邑歎了一口氣。

    蕭珠兒柔聲安慰。「惡人終會有惡報,指揮使大人無須自責。」

    「是啊,這位姑娘說的對。」一旁的賣魚老嫗插嘴道。「這位姑娘長得好美,跟指揮使大人站在一起真是郎才女貌。」

    單邑自嘲道:「大嬸,本使是個粗人,哪配得上金枝玉葉的姑娘!」

    「唉喲!不知是不是老身我眼花了,居然看見大人臉紅了!」

    一聽到老嫗誇張的說法,惹得屋簷下響起一陣笑聲,單邑不知該說什?才好,他只是緊抿著嘴,一臉的不高興。

    看到單邑的表情,蕭珠兒明白老嫗弄巧成拙,?了避免單邑拂袖而去,珠兒立刻發出咳嗽聲。「咳!咳!」

    「你怎?了?」單邑不高興的臉色一下轉?關心。

    「我頭好痛,身子好冷……」話還沒說完,蕭珠兒便虛弱地倒在單邑懷中。

    ???

    「狄傑,你這?早來找我有何事?」單邑被人從夢中搖醒。

    「昨晚毛公子被人去勢。」狄傑臉色凝重地說。

    「是何人所??」單邑打了個呵欠,看得出來他昨晚睡得不甚安穩。

    狄傑將毛大爺一早在軍營外大吵大鬧的事陳述給單邑聽,不過單邑心不在焉,他的心思還停留在昨晚,珠兒柔軟的身體撲在他懷中的那一刻,他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當時的感覺?總之就是——很舒服。

    這是他第一次和女子有如此親密的接觸,當時他整個人傻掉,若不是賣魚的老嫗提醒他該將珠兒送回家,找個大夫替她看看,他恐怕會任她躺在他懷中直到雨停……

    冒著雨,送珠兒回到蕭家茶飯店之後,不待蕭平說謝謝,他又急急地冒著雨跑回營帳,換好了干衣服便躺到床上歇息,卻怎?也睡不著,腦海裡全是珠兒的影子,揮也揮不去,一直到公雞咕咕啼,他才好不容易睡著。

    他是怎?了??什?連夢中都有她的影子?

    她真是美麗得讓人不敢正視,昨晚他一直刻意迴避她如一翦水的眼神,深怕她看出他不安的臉部表情,雖然在父親經營的勾欄院中也有不少美女,但卻沒有一個像蕭珠兒那樣擁有與生俱來的高雅氣質……

    「指揮使大人!」狄傑發現單邑眼神呆滯,似乎沒聽到他說的話。

    「什?事!」這一叫把單邑飛離的魂魄拉回軀體中。

    「你還好吧?」狄傑眼神充滿好奇的意味。「你看起來好像生病了!」

    「大概是昨晚淋雨的緣故,所以我有些頭痛。」單邑手按著太陽穴,佯裝頭痛的樣子,一邊揉一邊問:「我們剛才說到哪裡?」

    「毛公子認?是大人所?。」狄傑回答。

    「胡說八道!我昨晚在營帳裡睡覺,有數十個守衛可以?我作證。」

    「屬下知道,但屬下不懂毛公子?何一口咬定是大人所??」

    單邑猛然想起。「昨晚我在迎月樓和他發生衝突,要他用狗爬的方式爬出迎月樓。」

    狄傑不作聲地沈思,放眼邊城,除了單邑之外,似乎找不出第二個人敢傷害毛公子,但單邑已經表明不是他做的,那又會是誰呢?

    「他平日素行不良,仇家又不只我一個,想斷他命脈的人一定不少,不過我還真希望這件好事是我所?。」單邑不客氣地說。「若讓我知道哪位英雄所?,我一定會幫助他逃跑。」

    「毛公子的兄長是侍郎大人,這句話若傳到他耳中,恐怕會有殺身之禍。」

    「狄傑,你好像很怕死!」單邑嗤之以鼻。

    「屬下不是怕死,而是屬下已經在搜集毛公子的罪證,待時機成熟之後,自有國法會制裁毛公子。」狄傑是個冷靜的人,深知小不忍足以亂大謀的道理。

    單邑最怕狄傑講大道理,每次兩人意見相左時,嬴的總是狄傑,於是他再次打了個呵欠,下逐客令道:「若沒其它事,我想再睡一會兒。」

    「不,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昨晚有情報傳來,說遼皇派出一名身份十分特殊的刺客來取大人的項上人頭。」因?兩國表面友好互通,不僅是遼國在宋境有間諜,宋人在遼境自然也派有間諜。

    「查出身份了嗎?」單邑的睡意全消。

    「目前只知道她是個女子。」

    「城東的書生那邊有無動靜?」

    「五天前的半夜,守在他屋外的探子看兒他跳牆而出,但探子沒跟上他的腳步,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只知道他天快亮時才回到住處。」狄傑問道。「要不要將他抓起來嚴刑拷打?」

    「暫時不要,繼續跟監他的一舉一動。」單邑毫不考慮道。

    「屬下明白了,放長線才能釣大魚。」狄傑正要告退,這時門外響起守衛的聲音:「稟指揮史,外面有一個女子拿著大人的披風求見。」

    單邑立刻起身下床。「讓她到營外稍待,我馬上就去見她。」

    「她是……」一聽到是女子!狄傑立刻提高警覺。

    「我想大概是她的丫環,粉蓮。」單邑把昨晚英雄救美的事向狄傑說了一遍。

    「我怎?沒聽說過蕭平有侄女?」狄傑懷疑地皺起眉頭。

    「那你知不知道我有沒有侄女?」單邑則是不高興地瞪視著他。

    「屬下不知。」狄傑聲音變得十分微弱。

    「你我這?親近,你都不見得知道我家的情形,更何況是蕭平!」

    「大人,蕭珠兒出現的時機太巧了,屬下擔心……」

    單邑打斷道:「絕不可能是她,她弱不禁風,不像有武功的女刺客。」

    「書生看起來也是弱不禁風,若不是在一個月前,抓到他的手下,嚴刑逼問之下,我們根本沒想到書生會是遼國派來的刺客首腦。」狄傑提醒。

    「既然你這?說,我更應該跟蕭珠兒接近,摸清楚她的底細。」單邑起身下床,走到洗臉盆前,對著銅鏡洗臉。

    狄傑以奇異的眼光看著單邑,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單邑如此仔細地梳洗,這樣的動作彷彿是要去會心上人般,令他心中隱隱出現一種不好的預感……

    ???

    「我這樣進去好嗎?」望著緊閉的門,單邑顯得有點不安。

    「大人你放心,房裡沒有老虎。」粉蓮打趣地說。

    「老虎我倒不怕,而是我一個大男人進了小姐的閨房,於禮不合。」

    「快進去吧!讓小姐等太久才叫失禮。」粉蓮出其不意地從他背後推了一把。

    單邑一進到房間就和蕭珠兒的目光接觸個正著,蕭珠兒的臉色莫名其妙地刷紅,這使得她原本病懨懨的模樣,更加教人憐愛。

    昨晚的那場大雨確實讓她染了風寒,不過她只是微恙,但要粉蓮特地還披風時,故意以說溜嘴的方式,說她病重,藉機試驗單邑;如果他像傳聞所說般輕女色,她立刻承認失敗回大遼,如今單邑急忙趕來,看來她已成功地跨出第一步。

    「粉蓮,還不快搬張椅子給大人坐!」蕭珠兒柔聲命令。

    「是,小姐。」粉蓮刻意把椅子搬到床邊。

    「大夫怎?說?」單邑有些遲疑,不過還是坐下去。

    「大夫說休息兩天就沒事了。」蕭珠兒佯裝吃力地撐起身子。

    「那我就放心了。」單邑很想伸手扶她,但礙於男女授受不親,不便逾越。

    「大人公務繁忙,還勞駕大人前來探病,珠兒實在過意不去。」

    「我最近不忙,而且關心百姓疾苦,是我應該做的。」

    「這?說,下次我生病,大人也會來探病嘍。」粉蓮在一旁耍嘴皮。

    「一定,一定。」主僕連手夾攻,單邑顯得有些招架不住。

    看到單邑的模樣,蕭珠兒心裡有些得意,她看出了他不近女色的原因,不是他討厭女人,而是他「怕」女人,女人的眼淚和嬌柔都是他的致命弱點,她可要好好利用這兩項女人與生俱來的武器,讓他臣服在她的裙下。

    蕭珠兒支開道:「粉蓮你真是怠情,還不快去泡茶給大人喝。」

    「是,粉蓮立刻去泡壺好茶。」粉蓮笑吟吟地福了福身。

    「不用了,姑娘身體不適,需要好好休息,我還是告辭好了。」單邑一想到粉蓮走開就成了孤男寡女獨處一室的局面,作勢要起身。

    粉蓮趕緊將手按在單邑的肩上,曖昧地說:「大人你不能走,自從大人來了之後,我家小姐臉色紅潤不少,大人你走了,我看我家小姐恐怕會一病不起哪。」

    「粉蓮你別再鬧了,快去泡茶。」珠兒臉羞紅到髮鬢。

    「是。」粉蓮走到門外,故意嚷著說:「外面風好大,我還是把門關緊一點,免得風把門吹開了,加重小姐的病情。」

    「大人你別理粉蓮,她就是喜歡開玩笑。」蕭珠兒打圓場。

    「她是個好丫環。」單邑不知該說什?才好,隨便回答了一句話。

    一時之間,兩人都找不到新話題,屋外的樹枝被風搖得吱吱響,屋內的溫度卻節節高昇,籠罩了一層令人匪夷所思的氣氛,蕭珠兒一副坐得很不舒服的模樣,她以手心壓著床,用力撐起上身,想將枕頭豎起來枕在背後……

    單邑見狀,立刻心生體貼地說:「讓我來。」

    「麻煩大人了。」蕭珠兒臉上露出溫柔而迷人的淺笑。

    「不麻煩。」單邑的心怦地一跳,不過他假裝沒注意到她甜美的臉蛋。

    「啊……」蕭珠兒身體突然向後倒。「對不起,壓到大人的手。」

    「沒關係。」單邑抽出手,改放到蕭珠兒肩上,輕輕將枕頭豎在她背後。

    「鎮守邊城一定很辛苦。」蕭珠兒凝視著單邑的臉說。

    「你?什?這?說?」單邑顯得有些迷惘。

    「大人你的眼睛佈滿血絲。」蕭珠兒聲音透著關切。

    「我……我昨晚巡域巡到很晚。」單邑結結巴巴地解釋。

    天知道他的眼睛?何一副沒睡飽的樣子,昨晚的情景,霎時間一一湧進他的腦海,記憶中她柔軟的身體已經讓他有些魂不守舍,現在兩人又靠得那?近,從她的長髮傳來幽雅的香味,更讓他感到心旌蕩漾……

    當他一聽到她生病,他便放下公務急忙趕來,在來的途中,他清楚地知道他渴望見她一面,但他又害怕見到她……

    他到底怎?了?如果歐陽凌在這,一定能告訴他答案!

    「大人在想什??」蕭珠兒的聲音打斷他的冥想。

    「想……」單邑突然想起狄傑,雖然他覺得這?問很不禮貌,但回到營區之後,狄傑肯定會追根究柢,他只好厚著臉皮問:「我以前沒見過蕭姑娘,蕭姑娘是打哪兒來的?」

    「我……我……」蕭珠兒忽然哽咽起來。

    「你怎?了?」單邑聽出她聲音不太對勁,感到有些納悶。

    「沒什?。」蕭珠兒迅速地別過臉,不過一顆淚珠卻滴落到臉頰上。

    「是不是我說錯了什?,惹你傷心?」單邑看見她的淚了。

    「不是的,大人你沒說錯什?,是珠兒想起爹娘,不由得悲從中來。」

    「你的爹娘怎?了?」單邑情不自禁地扶住她顫抖的雙肩,這時候他真希望自己是儂智高,那他就會知道現在該如何安慰她……

    蕭珠兒一個撲身,鑽進單邑的懷中,泣不成聲地說:「我爹娘現在住在燕雲十六州,掌管燕雲十六州的南樞密使看中了我,想收我做第九小妾,爹娘不肯,連夜偷偷將我送來叔叔這兒,我真怕南樞密使會對我娘不利……」

    「你快別哭了,有什?地方我可以幫你的嗎?」單邑像撫著小狗般撫著她的背脊,心中暗暗責怪自己比豬八戒還笨拙。

    一陣細微的抽噎之後,蕭珠兒拭乾淚痕,?起頭,臉上露出堅決的表情。「除非收復燕雲十六州,否則任誰也救不了我爹娘。」

    「收復燕雲十六州並非遙不可及的事,總有一天我會完成你的心願。」

    「大人英勇的事?,燕雲十六州的漢人都有耳聞,莫不希望早日見到大人的大軍凱旋來到。」蕭珠兒眼神中充滿期望。

    看到這樣的眼神,單邑深信蕭珠兒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漢家女。

    ???

    「我看單邑恐怕已經被公主迷得七暈八素了。」粉蓮喜滋滋地說。

    「還沒到那種地步。」蕭珠兒一副處之泰然的模樣。

    「就算沒有七葷八素,最起碼也有三葷四素。」

    「粉蓮,像這樣的話很容易露出馬腳,因?漢人才不會亂用成語。」

    「粉蓮知錯,粉蓮以後說話會小心,絕對不會有下次了。」粉蓮吐吐舌頭。

    蕭珠兒笑了笑,她很少生氣,多半都是佯裝生氣,粉蓮跟在她身邊已有一段不短的日子,算得上是遼宮最懂她的宮女!但現在她不要粉蓮看出她的心思,臉上平靜而不帶感情地說:「漢人有句話,禮尚往來,今天單邑來探我病,明天你叫廚房弄些補品,送去給單邑補補身子。」

    禮尚往來,這句話表面上是?了美人計而不得不做,其實她是真心擔憂單邑的健康,一想到他炯亮的眼眸被血絲包圍,她的心弦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撥動,她不知道那隻手是他的,還是她的?她只知道自己渴望能照顧他……

    但她怎?能夠對敵人如此體貼!

    所以,她編了一個自認是天衣無縫的好理由想欺騙粉蓮和她自己。

    「單邑身體虛弱,不是對我方反而比較有利嗎?」粉蓮不解地問。

    「我怎?說,你就怎?做。」蕭珠兒不悅地蹙眉。

    「是,粉蓮不該多嘴。」粉蓮看出公主這次是真的生氣了,不是假裝不高興。

    「你去拿梳子來,替我梳頭。」蕭珠兒迴避著粉蓮的注視,將臉面向銅鏡。

    粉蓮一如往常般細心梳理公主柔軟的長髮,不過她一直偷偷地從銅鏡裡打量公主的眼神,她發現公主的眼神十分複雜、難懂……

    不可否認的,單邑高大俊朗,充滿英雄氣概,而且迷死女人不犯法;但就算他是百年難得一見的超好男人,他仍舊是遼國的大敵,粉蓮以?公主不是一般的女人,公主絕不會?情所困,公主最終還是會以大局?重。

    只不過,公主終究是個女人,也會有迷情的時候,就像現在……

    但願這只是暫時的現象!

    粉蓮大膽地說:「公主,你好像有心事……」

    蕭珠兒喃喃地說:「單邑突然問起我的來歷,這點讓我感到很不安。」

    「依奴婢看,他是想知道公主有沒有許配給別人?」

    「他並沒問我這個。」蕭珠兒搖了搖頭。

    「什??連這都沒問!單邑簡直就是呆頭鵝投胎。」粉蓮撇撇嘴。

    「你想想看,他來探病,卻兩手空空,這代表什??」蕭珠兒一臉愁容。

    「他是趕著來,臨時沒有準備。」粉蓮實話實說。

    「是嗎?」蕭珠兒有點不信。

    「我去找他時,他知道公主要見他,特意花了好長的時間修容,很明顯是『男?悅己者容』。」粉蓮張冠李戴的老毛病又犯了。

    蕭珠兒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交替,看得出來她是又氣又喜。「粉蓮你再亂用成語,我就罰你在宋境變啞巴。」

    「公主,我的意思是他真的喜歡你。」粉蓮一口咬定。

    「你又沒愛過男人,你哪捉得準男人的習性!」蕭珠兒潑冷水地說。

    「誰說我沒有……」粉蓮自覺說溜了嘴,趕緊用手摀住大嘴巴。

    「你什?時候偷過情?」蕭珠兒轉身逼問。

    粉蓮雖然連忙搖手否認,但眼神卻射出一抹奇異的光彩。「我每天跟在公主身邊,哪來的時間跟男人鬼混!」

    「你再不招,我就把你的嘴縫起來,讓你永遠沒機會說謊。」

    「公主饒命啊!」粉蓮嘴角不自主地浮起一個甜笑。「我和宮中的一名侍衛已經私定終身了,他每次來見我時都會打扮得很體面,所以我才會認定單邑那樣費心思的修面,說穿了是?了讓公主對他留下好印象。」

    蕭珠兒心頭沒來由地甜了起來,不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快樂。

    「?稟公主,蕭平有要事求見公主。」蕭平在門外通報。

    「進來。」蕭珠兒端坐著,臉上流露著公主的穩重。「有什?要事?」

    蕭平叩首說:「大事不好了,剛才從國內傳來消息,說捉到一名奸細,在嚴刑拷打之下,逼問出單邑這邊已得到訊息,知道我方最近派來一名女刺客,屬下擔心公主的安危,斗膽想請公主回國。」

    「難怪單邑會來問我的來歷!」蕭珠兒的心情一下子滑落至谷底。

    受到這個情報的影響,粉蓮也變得沒有自信。「公主,現在該怎?辦?」

    一股從來沒有過的悲傷籠罩著蕭珠兒,但她仍打起精神,強自定下心神,仔細的思索一點時間後,以鎮靜的口吻說:「我不回去。」

    蕭平顫著聲。「公主乃鳳體,若有一點損傷,屬下萬死也不足以謝罪。」

    「蕭平你別急!我自有辦法化解這場危機,只不過……」蕭珠兒沉重地歎了一口氣,以痛苦而無奈的語氣說:「立刻向南院樞密使要求犧牲一名愛國的女間諜。」

    「是,屬下馬上飛鴿傳書。」蕭平瞭解地點了點頭。

    「飛鴿會有危險,肥佬經常往來兩邊做生意,派他去傳話,比較不會引起別人注意。」蕭珠兒心思縝密地說。

    「公主英明,屬下立刻找人去通知肥佬。」

    見蕭平退了出去,粉蓮咬了咬唇,不甘心地恨聲說:「這?說,單邑來見公主,並不是?了關心公主的病情,而是來查探公主的虛實。」

    「我就是擔心這點。」蕭珠兒強忍住淚水,幽幽地吁了一口氣。

    「那我們是不是要開始進行『斷翼』的第二步?」

    「暫時再觀察幾天,如果單邑不再來看我,我只好主動出擊。」

    粉蓮不敢再多說什?,她看得出來公主神情憔悴,幾近崩潰的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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