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旭日的光芒,單邑如一尊金甲戰神,兀立在白溝河畔。
一夜未睡的他,臉上完全找不到一絲倦色,反而更顯神采奕奕,就連從朝陽射下的萬丈光芒,都不如他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來得耀眼奪目,他的傲氣是來自他二度打敗不可一世的遼皇。
三個月前,他只是一名新兵,第一次遼皇來犯,他一箭射中遼皇的坐騎;第二次遼皇又來犯,他以長槍刺中遼皇的肩膀。宋皇大喜,加官封賞,職位連升十級,官拜侍衛馬軍指揮使,自此「單邑」兩個字威名遠播。
可是他並不以此而自鳴得意,他還有收復燕雲十六州的雄心大志尚未完成……
這時,一名身穿銀白色盔甲戰袍、腰繫朱紅腰帶,器宇軒昂的副指揮使狄傑來到他身後,雙手一拱,俯首道:「?稟指揮使,郎中大人召見。」
「他來做什??」單邑對只會在朝廷作威作福的大官向來嗤之以鼻。
「郎中大人帶來皇上的口諭。」狄傑據實稟承。
「我這就至營帳裡去見他。」一提到皇上,單邑只好屈就。
「稟指揮使,郎中大人不在營帳裡,而是在醉紅樓設下酒宴等指揮使。」
「你去告訴他,我的胃不好,大清早不吃酒宴。」
雖然狄傑是單邑的副將,但論資歷,他從軍七年,但他並不嫉妒單邑的高昇,因?他們兩個有同樣的志願——從遼皇手中收復燕雲十六州。
在邊城五年,歷經三任指揮使,狄傑深知官場文化,忠肝義膽的下場反而不如拍馬屁的好,適度的迎合才是保身之道,於是狄傑勸道:「若是拒絕郎中大人,屬下擔心……」
單邑打斷。「沒什?好擔心的,我就是這種脾氣,他若不爽是他家的事。」
「郎中大人趙孟果乃是國舅的兒子,向來心眼小,得罪他後果不堪設想。」
「只要我不犯錯,我就不信他能把我吃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請指揮使三思。」
「真煩!好吧!你陪我一同前去。」
「屬下遵命。」狄傑點頭,其實他也不放心讓單邑一個人去赴宴。
穿上戰袍,單邑是個不折不扣的戰將,但下了馬,他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血氣方剛,涉世不深,很容易得罪不該得罪的人。
狄傑自許,在戰場上,他要做單邑的得力助手,在做人處事方面,他要保護單邑不受賊人誣陷,那?收復燕雲十六州的理想便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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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紅樓,光聽名字就知道這是一間春色無邊的勾欄院,一走進郎中大人宴客的房間,看見趙孟果不但左摟右抱,腿上還坐了一個酥胸露在衣外的美女,單邑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
雖然單邑的爹——單睿堂經營京城最大的勾欄院,人人都叫他色公子,但他卻從不近女色,最討厭去的地方就是勾欄院,這事不只京城,就連遼國也知曉,所以耶律珠兒想要完成任務,恐怕比登天還難。
此刻一臉不高興、眉頭擰結的單邑,不但英姿不減,反而更顯陽剛味,趙孟果由衷地讚道:「久聞色公子相貌堂堂,今日一見果然不假。」
對趙孟果的讚美,單邑雙眉皺得更深,事實上他認?稱讚男人的外貌,是奇恥大辱,若不是看在他是朝廷命官的分上,他一定會打得他鼻青眼腫。
「郎中大人召屬下來此,不知有何高見?」
趙孟果雙手朝南揖拜。「皇上對你再次擊退遼賊感到非常高興,特遣本官帶黃金三箱,白銀十箱,絲綢一百箱,前來犒賞指揮使的辛勞。」
「謝皇上恩典。」單邑依禮向代表皇上的郎中大人行跪拜禮答謝。
「指揮使,美酒美女當前,還不快坐下來!」郎中捏著坐在腿上妓女胸前的豐盈說。
單邑站起身,不識趣地拒絕。「屬下還要去巡營,若讓兵士聞到酒味和香粉味,有違軍紀。」
「指揮使真是盡忠職守,大宋有你,可喜可賀。」趙孟果皮笑肉不笑。
偏偏單邑是直腸子,看到趙孟果臉上的笑容以?是真心稱許,乘機建言道:「郎中大人,屬下有一要求,想請你回京面聖時,代?美言幾句。」
「指揮使有話直說,依指揮使的功勞,本官相信皇上都會答應。」
「遼皇近期兩次來犯失敗,現在必定意志消沈,若是聖上能加撥五萬精兵,屬下相信收復燕雲十六州易如反掌。」單邑信心滿滿道。
趙孟果一聽臉色丕變,聲音突然變得嚴厲起來。「萬萬不可。」
「?何?」單邑不顧狄傑用手肘戳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繼續追問,但他硬是要問個清清楚楚。「本朝和大遼訂有澶淵盟約,是?友好之邦,出兵是毀約行?。」
「可是遼皇已經兩次出兵來犯,毀約在先,我方?何還要遵守約定?」
見單邑理直氣壯的爭辯,狄傑不自覺地額頭冒出冷汗,他在白溝河五年,並不是沒有機會收復燕雲十六州,而是因?皇上不准,皇上偏安的心態,可以說是路人皆知,唯獨單邑不知哪。
「遼皇是未開化的野人,我等不需跟他太計較。」單邑的疑問,以前的守將就提出來過,趙孟果根本不需思考,便按照過去千篇一律的說辭說道。「其實,我今日除了帶來聖上賞賜的禮物,還有聖上的口諭,他要你只要守住白溝河即可,興兵作戰勞民傷財,對大宋是禍不是福。」
「這……」單邑還想爭論下去,但趙孟果一個拍桌。
「聽完聖上的口諭,你還不快領旨謝恩。」趙孟果氣呼呼道。
「謝主隆恩。」單邑咬著牙,跪下來磕首,但緊握的拳頭卻是青筋暴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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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珠兒改名蕭珠兒,以投親?名義,渡過白溝河。
因?宋遼兩國訂有友好盟約,所以在白溝河上共築一座和平橋,兩端各有一個重兵防守的崗亭,檢查來往的人有沒有攜帶兵器,是不是通緝要犯,只要沒違反這兩項規定者皆可自由進出,因此兩岸住了不少從事間諜活動的假居民。
蕭珠兒寄宿在一戶姓蕭的間諜家中,表面以叔侄相稱,暗地計劃進行美人計。
假叔叔叫蕭平,在市井裡開了一間茶飯店,茶飯店和酒館的菜色相當,唯一不同的就是以茶代酒;店裡從夥計到廚子,全部都是大遼的間諜,他們不但受過嚴格的訓練,而且在宋境土生土長,言行舉止完全看不出遼人的氣息。
夥計和廚子散居在城裡四處,不論是未婚跟父母同住,或是已婚跟妻兒住,基本上他們的家人也都是間諜,而且分別從事各行各業掩飾間諜的身份;茶飯店是情報搜集中心,夥計和廚子則是傳遞情報的聯絡人。
在茶飯店廚房的水缸下有一密室,是大遼間諜集會的重要場所。
公主親自來到宋境,各中心的首腦聚集一堂,向公主簡報單邑的種種……
「單邑是我所遇過最好的指揮使。」一個頭戴介幘、身穿黑袍,腳套雲頭履鞋的高大男子說道。由他衣著的打扮,可以看出他是侍衛軍隊長,表面上他是和大遼對抗的宋軍,私底下卻是專門竊取大宋軍情的奸細。
「單邑不愛錢,上次我以六十大壽?名,大宴賓客,拉單邑到我的密室參觀奇珍異寶,但他連看都不看一眼。」一看就知是大財主的肥佬說。
在市場上賣魚的老嫗說:「單邑愛民如子,只要一聽到百姓有難,他都會毫不考慮地慷慨解囊。」
「單邑武藝精湛,派出去的刺客無一生還。」看似書生的男子說。
「單邑隨身攜帶銀筷,毒都毒不死他。」一身皂袍的大夫開口道。
「最糟的是,單邑不愛女人。」花枝招展的鴇娘無奈地說。
一聲歎氣,蕭平慚愧地說:「公主,我們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蕭珠兒微蹙著蛾眉,掃視在座的每個人,他們都是大遼的精英份子,卻搞不定區區一個單邑,這使她感到憤怒,但同時也有一點點興奮,她迫不及待地想跟單邑較量;不過她不想讓下屬們覺得公主行事魯莽,她要讓他們知道她不僅有備而來,而且會漂亮地打敗單邑。
一抹淺笑忽地爬上她的唇角。「大家在宋境努力了這?久,卻始終沒有人能靠近他身邊,這就是我們無法殺了他的原因所在,我今天來到宋境的首要任務,不是殺他,而是突破無法接近他的難題。」
「屬下瞭解,看公主的神情似乎心中已有對策……」
「沒錯,單邑有不少的優點,不過優點和缺點往往只是一線之隔。」
?人有如被潑了一頭霧水,眼神裡全是問號,過了半晌,蕭平硬著頭皮說:「恕屬下們愚昧,不知公主言下之意……」
「簡單的說,他是個心地善良的俠客,而這種人最喜歡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善事。」蕭珠兒解釋道。「在我來此之前,我已經擬好了一個名?『斷翼』的計劃。」蕭珠兒輕聲呼喚身後的婢女。「粉蓮,把羊皮鋪開給大家看。」
「是,公主。」粉蓮從袖中取出羊皮,整平攤開在桌上。
羊皮上寫著密密麻麻的契丹小字,由於條理分明,?人一目瞭然,並對公主的「斷翼」計劃讚不絕口。「妙計!真是絕妙好計!」
「書生,這卷羊皮交由你妥?保管。」
「是,公主。」
「單邑最近可有什?消息?」蕭珠兒關切地問。
老鴇搶著說:「前些日子,郎中大人趙孟果和單邑在醉紅樓吵了一架。」
「他兩人?何而吵?」
「好像是……」
一個揮手,蕭珠兒嚴肅地說:「我不接受不肯定的回答。」
「請公主原諒,屬下知錯,屬下非常確定單邑因郎中大人不准他乘勝追擊,進攻我大遼,奪回燕雲十六州,因而和郎中大人發生口角。」
「身?間諜,所有的情報都必須是肯定的,因?稍有一點差錯,對我大遼的任何行動都會?生可怕的結果。」蕭珠兒不假辭色,她原本是個溫柔的公主,但在宋境,她自覺每一步都關係著大遼的國運,不可不小心謹慎。
看著公主認真的表情,?人對公主更加敬重,眼神莫不晶亮起來。
四個月之內,遼皇接連兩次出兵失利,大家心情都極?低落,而公主放棄養尊處優的生活,親身涉險,這對大家來說已是一大鼓舞;再加上公主如此聰慧,看來除去頭號敵人——單邑,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一想到剷除單邑指日可待,?人莫不異口同聲:「公主英明!」
就連剛才被罵得?不起頭的老鴿都滿心歡喜的道歉。「屬下知錯了。」
「很好。」蕭珠兒回復微笑。「這位郎中大人的行蹤要多加留意,他將來會成?我們最好用的一把利劍。」
「屬下們明白。」?人臉上充滿興奮之色。
「蕭平,根據你的情報,單邑最近會在什?地方露臉?」
「稟公主,五天之後是漢人的元宵節,依照往例,指揮使會在這天親自點燃燈山,和百姓同歡。」「很好。」蕭珠兒眼中閃過一道銳利光芒。「城中可有惹人討厭的惡霸?」
「有一位毛公子……」蕭平滔滔不絕地訴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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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燈節,從正月十號開始到十五號,一共有五天的慶祝活動。
城中以木架立燈山,燈山上掛滿各式各樣的綵燈,圖案多是以神仙故事?主;此外在街道的兩側,家家戶戶以竹竿懸掛燭燈,做成龍形,燈火一亮,遠看猶如雙龍飛躍,美不勝收。
各種買賣和雜耍皆以燈山?中心,歌舞百戲,排比接連,繁華的景象令蕭珠兒歎?觀止,此刻她更能體會到父皇羨慕大宋的心境,當然她並不是來看熱鬧的,她期望自己能夠遇到單邑。
今晚的天氣不好,月兒被雲層遮蔽,但燈山的周圍仍然聚滿人潮。
想要看燈山壯觀的火焰,非正對著燈山的「迎月酒樓」莫屬,二樓臨街的座位更是炙手可熱,一張桌子叫價一千銀,這種天價只有富貴人家才出得起,蕭珠兒正是其中一人。
蕭珠兒貴?公主,她的安全自是不容疏忽,所以肥佬一家便坐在隔壁桌保護她;不過蕭珠兒事前叮嚀過,除非她扔筷子,否則肥佬絕不可輕舉妄動。
?了讓單邑第一眼見到她就驚艷,蕭珠兒刻意花了很長的時間打扮。
她本來就是個美人,再加上胭脂水粉,更是美得連天仙兒了都黯然失色,如此一個絕色美女,想要不引人注目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單邑人還未到,倒是來了一群男人,將蕭珠兒和粉蓮團團圍住。
「你們想幹什??」粉蓮拍著桌子,毫不畏懼地問。
其中一個細皮白肉的男子!一屁股地坐到蕭珠兒旁邊的空椅上。「美人兒,你叫什?名字?我以前怎?沒見過你?」
「你這個人真是沒教養,我家小姐又沒請你坐……」
粉蓮話還沒說完,男子怒道:「賤婢!居然對本爺出言不遜,給我掌嘴。」
「啪」地一聲,站在粉蓮身旁的男人狠摑了粉蓮一巴掌,原本喧嘩的酒樓一下子鴉雀無聲,但所有的酒客都假裝沒看見這回事。
也不能怪世態炎涼,過去有人因看不慣毛公子的行?,想要英雄救美,但下場卻是家破人亡,所以沒人敢得罪毛公子。
毛公子不僅有個有錢的爹,還有一個在朝廷當大官的兄長。
仗著父兄的權勢,毛公子養了一群爪牙,專門替他探聽女人的長相,只要模樣長得俏麗,管她是不是黃花閨女,或是有夫之婦,就算她躲在家裡,他照樣派人破門把她抓到他房裡,用完之後再歸還。
不過,毛公子的事?,蕭珠兒早就知道,說穿了,毛公子之所以會到迎月樓來,事先還是肥佬到毛府散播訊息的,說燈節當日會有一絕麗美女出現在迎月樓……
「你這惡霸,隨便打人,你不怕我報官抓你入大牢治罪??」
「縣太爺見了我還要跟我磕頭呢!」
「小女子初來貴地,不知公子是位大人物,婢女不懂事,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蕭珠兒見風轉舵的態度令毛公子大喜,放軟聲音說:「難怪我沒見過你,美人兒,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你叫什?名字?」
「小女子姓蕭,名珠兒。敢問公子貴姓?」
「大家都叫我毛公子,本城首富是我爹。」
「毛公子,你的手下又高又大,圍著我的桌子,教我如何看燈山?」
看美人柔若無骨的模樣,毛公子自然不擔心到手的「天鵝」會飛掉。「阿德你留下來,其餘全給我退到門口。」
「是,屬下告退。」一群粗漢魚貫地退到門口把守。
「跑堂的,把好酒好菜全給我拿來。」毛公子大聲地吆喝著。
除了肥佬之外,其它客人莫不對美人兒談笑自如的神態感到不可思議,?人皆屏息等待,他們並不是等待燈山燃燒的那一刻,而是等待毛公子伸出魔爪之時,美人兒會如何應對?
數個跑堂不敢怠慢地將店中最好的碟子——琉璃碧碟,一一端到桌上,碟中每道菜不僅色香味俱全,還有非常曖昧的名字,像是龍鳳呈祥、鴛鴦戲水、招蜂引蝶……一看就知道店家十分瞭解毛公子的嗜好。
毛公子慇勤地拿起銀質酒壺,將琥珀色的酒液倒入蕭珠兒面前的銀杯裡。
「請毛公子原諒,小女子不會喝酒。」蕭珠兒婉轉地拒絕。
「酒是甘泉,蕭小姐不品嚐一口,實在可惜。」毛公子有意強逼。
「小女子曾經喝過一口酒,一喝就大吐,我擔心會吐髒毛公子的衣服。」
「這樣還是不要喝好。」毛公子一口幹掉酒液,他現在才看出來,眼前的美人兒看似溫馴,其實比野馬還要難收服;不過,越是難得到的女人,越讓男人亢奮,毛公子想征服她的慾望也愈加強烈……
看到毛公子色迷迷的模樣,蕭珠兒壓住心裡的怒氣,她是大遼公主,從來沒有一個男人敢以不潔的眼神瞧她;但在宋境她只是個平民女子,明著她是不能當?挖出他的眼珠子,但暗地裡,今晚這位毛公子將再也不是個男人。
在宋境,少了那個玩意的男人叫什?……蕭珠兒會心一笑,對!就叫太監!
蕭珠兒不笑還好,這?一笑讓毛公子看呆了,心想這?一個美麗又有教養的女子,不娶回家太可惜了,心念至此,刻意裝出一副文質彬彬的表情。「蕭小姐家中有何人?」
一聽到這個問題,蕭珠兒收斂笑容。「小女子父母俱在燕雲十六州。」
「蕭小姐一個女孩子家來郾城,住宿方面……」
「我住在叔叔家。」
「令叔是?」
「蕭平。」
「蕭平……我認得,城西蕭家茶飯店的老闆。」
這時,酒樓下響起一陣歡呼聲,看來是燃燈儀式已經快到了,蕭珠兒一邊急切地向下張望,一邊心不在焉道:「歡迎毛公子有空到蕭家茶飯店來坐坐。」
毛公子再也忍不住了,突地伸手抓住蕭珠兒的手,嘴巴不乾不淨道:「我一向不喜歡坐,我喜歡躺。」
蕭珠兒奮力自毛公子的魔掌中抽出手。身?遼人,不論男女貴賤都要學騎馬射箭,公主也不例外,所以珠兒的力氣可不小。「毛公子,請你自重。」
毛公子一怔,雖然驚訝美人兒的手勁,不過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心情更強烈,拿起蕭珠兒使用的茶杯,朝著留有胭脂印的杯沿伸舌一舔,笑嘻嘻地說:「這茶香,蕭姑娘的唇印更香。」
蕭珠兒別過臉,對毛公子的舉止感到噁心,懶得理會他。
「本公子對你一見傾心,想與姑娘共結連理枝。」毛公子自作多情地說。
「公子的心意,小女子心領了,小女子無意成親。」蕭珠兒冷瞪他一眼。
「本公子家財萬貫,又有一個在朝廷當大官的哥哥,娶你?妻是你的榮幸,你膽敢說不!」毛公子露出猙獰的臉色。
「粉蓮,我們走。」蕭珠兒面不改色地站起身。
「想走沒那?容易!」毛公子一聲令下。「阿德!把她給我押回去,今晚直接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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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啊!」粉蓮大聲叫嚷。
可是,迎月樓的客人全都恍若未聞,繼續喝酒吃菜,而坐在隔壁桌的肥佬則是急得滿頭大汗,手上拿著早已喝空的酒杯,假裝若無其事地喝酒,但眼神卻斜瞥向公主的舉動,焦急地等待公主扔筷子的暗示……
「就算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敢插手管本公子的好事。」毛公子得意洋洋。
「放開我!」蕭珠兒一手被鉗住,她用另一手狠摑了阿德一巴掌。
一絲鮮血從阿德嘴角沁出,毛公子見了反而高興地大笑。「好!我從來沒見這?潑辣的美人兒,實在太合我脾胃了!」
「臭男人!你快放開我家小姐!」公主是何等的金枝玉葉,不要說男人沒摸過她的手,就算碰到一根頭髮在遼國可都是要剁手的,粉蓮護主心切地撲向前去,緊咬住阿德的手腕。
「啊!」阿德痛得大叫的同時,放開了蕭珠兒。
「小姐,我們快走。」粉蓮拉著蕭珠兒,避開毛公子所站的位置而逃。
「快來人!把美人兒給我抓回去!」毛公子厲聲大呼,門口立刻湧進七、八個家僕,另外還有四個家僕把守在門口,擺出有如撒下天羅地網般的陣仗。
看情形是插翅也難飛,粉蓮拉了拉公主的衣袖。「小姐,我們該怎?辦?」
面對如凶神惡煞般的家僕漸漸逼近,蕭珠兒臉上看不出慌亂,她既不丟筷子,也不想辦法往後門逃,卻拉著粉蓮朝窗台退。「別再靠過來!否則我們主僕二人就跳下去!」
酒樓裡響起一致的抽氣聲,所有的客人莫不?美人兒的勇氣感到佩服,唯獨肥佬嚇得臉色發白,心裡想不透公主?何還不肯扔筷子?
「街上有那?多人,你跳下去絕不會死,頂多是受重傷罷了。」毛公子可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唬住的三歲孩童,他反而輕佻地說:「就算你摔成重傷,今晚我還是會脫光你的衣服,用我的舌頭?你舔傷。」
「下流!」粉蓮氣憤地朝毛公子的臉啐一口口水。
看到毛公子的窘態,不知從哪裡冒出一聲爆笑,接著就像傳染病似的,整間迎月樓笑聲如雷,毛公子臉色霎時脹紅,宛如掛在肉攤上賣不出去的豬肝。「誰若是抓到這個賤婢,本公子就把她賞給誰玩。」
粉蓮長相清麗,?家僕一聽立刻蜂擁而上。
見情況危急,蕭珠兒突然對著街上大叫:「救命啊!」
街上的人本來是讓出一條路,因?指揮使大人隨時可能來到,但這時大家全聚了起來,?起頭向迎月樓張望,眼看著欄杆前站著兩位陌生的姑娘,其中一位更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人;接著又看到毛公子的手下朝兩位姑娘逼近,這下子大家全明白了,今晚又有一個美人兒的貞操要毀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像蝙蝠似的北月影飛上迎月樓上看到是黑色披風,?人立刻認出是指揮使的袍披,街上和迎月樓頓時響起如雷的掌聲。英雄救美,是大家最愛看的好戲,但卻只有粉蓮和肥佬一家人知道,這全是公主一手安排的好戲。
單邑看了一眼局勢,但令蕭珠兒感到訝異的是,他的臉上並沒有絲毫驚艷的表情,彷彿她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女子,這對她來說是個莫大的打擊。
「休對姑娘們無禮!」單邑神情冰冷如寒霜。
「一場誤會!」毛公子仗著兄長的官位比單邑高,毫不畏懼地走向被家僕擒住的蕭珠兒,摟著她的肩膀道:「指揮使大人,容我向你介紹,這位美麗的姑娘正是我未過門的妻子——」
粉蓮忿忿然吼道:「胡說八道,我家小姐根本就沒說要嫁他。」
「賤婢!這裡沒你說話的餘地。」毛公子一個眼色,粉蓮的嘴立刻被臭手摀住。
「指揮使大人你別聽他胡說,求你快救救小女子。」蕭珠兒出聲哀求。
「?目睽睽之下強搶民女,毛公子,這可是要坐牢的。」
「單邑,你別忘了我哥哥的官職比你高。」
單邑手按著繫在腰帶的佩劍劍柄,冷聲說:「你們要是再不放開二位姑娘,後果你們自己負責。」
惡僕們一聽,喉結不安地滾動,毛公子見狀立刻喝道:「大家別怕單邑,他只不過是區區一名指揮使,而我哥哥卻是禮部侍郎,只要他敢動我一根寒毛,我哥哥絕對會在皇上面前參他一本,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大膽!居然敢對本指揮使出言不遜!」
「在這邊城做指揮使的人,從來沒有人敢管本公子的閒事,我看你這個官是不想當了,大家儘管放心地給我揍,誰能替我揍扁單邑,有我哥哥替大家撐腰,不但不會有事,我還重重有賞。」毛公子一邊慫恿手下,一邊將手環過珠兒的頸子,押著她往門口的方向走。
帶頭的阿德聽到重賞,立刻拿起椅子往單邑身上砸過去。
單邑一個躍身,跳到桌子上,但他並未把劍拔出來,而是將劍鞘一伸,只見阿德直直地往後倒,而且將身後幾個惡僕連帶撞倒;接著單邑又踩著桌子而行,?人都以?他要去救美人兒,但他卻是將捉住粉蓮的惡僕擊倒……
珠兒臉色由紅轉青,不過?人都以?她是害怕,殊不知她是氣得臉色發青。
從來沒有人不把她的美貌放在眼裡,單邑可以說是她此生最大的羞辱,本來「斷翼」計劃是接近他後殺了他;不過此刻她改變主意了,她決定要讓他先愛上她,然後再一劍挖出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