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通亮,雨歇了,秦淮河畔依舊喧鬧滾滾。
此時不同於黃昏走進的景象,狂歡達旦的酒客正醉醺醺地從釣魚巷走出。
賣豆漿的小販,總是特別早起,挑著一根長扁擔,兩端垂著木籃子,沿著花街柳巷叫賣,不時見到小姑娘拿著銅壺,藉著買豆漿的機會跟其他紅樓的小姑娘東扯西聊,交換昨晚哪家姑娘──銀子掙得最多。
今天輪到小碧打掃媚香樓的門口,她也不免俗地湊上一腳。
當她告訴其他小姑娘,昨天張公子賞她一百銀,其他小姑娘莫不稱羨。
洋洋得意之際,小碧眼角一閃,看到昨天摑人耳光的凶男人從巷口走來,身上竟穿著錦衣衛的制服,立即擱下未完的話題。小碧快步跑回媚香樓,雄糾糾地站著,像衛兵守在門口。
只不過衛兵拿的是刀劍,她拿的是──一柄掃帚。
“小姑娘,早啊。”原衛民一臉笑意,顯示他心情不錯。
“花魁今天身體不舒服,不見客。”小碧高舉掃帚,做出打架狀。
“千戶等會要來,會讓花魁渾身舒服、飄飄欲仙。”原衛民竊笑。
“他會治病?”小碧還聽不出話中所影射的曖昧關系。
“千戶最會治女人,在床上治得女人服服貼貼。”原衛民縱聲大笑。
“啊!”小碧驚叫一聲,掃帚忿忿地朝原衛民的臉孔揮了過去。
“打是情,看來小姑娘對在下有意思!”原衛民一躍閃過。
“癩蛤蟆想吃天鵝屁!”小碧再次揮帚,不過被原衛民打掉而落地。
“罵是愛,小姑娘果然愛上在下。”原衛民捉住小碧的手,正待調戲……“放開我妹妹!”小倩出其不意地從原衛民的頭頂砸下一花盆。
“大膽刁女!竟敢偷襲朝廷命官!”原衛民放開小碧,氣紅了臉轉向小倩。
“是你先輕薄我妹妹!”小倩理直氣壯,但也知道他絕不會認錯。
人人皆知,理字對錦衣衛來說,形同垃圾,對他們說理的結果,比對牛彈琴還糟糕,因為他們不但聽不懂、聽不進去,還會殺了多嘴之人,所以面對錦衣衛,除了忍之外,還是忍……不過,原衛民並非一般的錦衣衛,他是粗魯了一點,但他不會亂開殺戒, 他有原則,不殺老弱婦孺。他只是喜歡用嘴皮子逗女人,最喜歡用舌頭吻遍女人的身體,特別的是,他喜歡辣女人,善於床功的女人。
對倩碧雙嬌,他反倒一點興趣也沒有,因為他不喜歡血。
血,他見太多了,他討厭血味,討厭血色,連帶討厭處女的落紅。
他是個怪人,奇怪的軍人,也是個忠心耿耿的軍人。
他不僅是石韶的愛將,也是石韶的兄弟、手足、朋友、知己、哥兒們……在這世上,所有能形容兩人關系深厚的詞句,都不足以表達他們之間濃厚的感情千分之一。就像現在,石韶還在大夢中,他私下來媚香樓完全是為了安排一場好宴,要姑娘們今天好好招待千戶。
最重要的是芊花魁──原衛民一眼就看出,千戶有興趣。
原衛民輕蔑道:“對妓女而言,你們的小手本來就是給男人摸的。”
“住口!”芊丫頭怒斥。李麗才從她房間離去沒半柱香時間,被子還沒睡暖,就聽見大門口有吵鬧聲,擔心妹妹們受人欺侮,由於李麗尚在裝病中,不可能出面,只好由她主持,都來不及梳頭,甩著辮子便跑出來……一見芊丫頭未施脂粉,衣著絹素,卻嬌艷如芙蓉出水,原衛民不由地雙目凝滯,失魂落魄,幾乎忘了呼吸,深信她是他平生所見最美的女人,昨日尚不覺得她美,原是胭脂使她減色,不過今日再見,他心中暗憂──紅顏禍水。
石韶向來沒有弱點,這是郭公公無可奈何他的地方,但眼前的花魁太美了,美得令他左眼皮莫名其妙地跳了起來……右跳喜!左跳災……原衛民搖了搖頭,他是個武夫,怎可迷信這玩意!
看來,只有天老爺才知道,千戶能不能過芊花魁的情關?
難,英雄想過美人關,是何等的難,太難了!
“芊花魁,早啊!”原衛民露出粗枝大葉似的傻笑。
“你來做什麼?”芊丫頭的視線偷偷巡視四方,不免心中湧起一陣落寞。
“你該不會忘了,千戶今天要來。”原衛民敬重的說。
“他是千戶!?”芊丫頭高興不起來。
“官位很大,你可要好好侍候。”原衛民半警告的提示。
“來媚香樓的多是王孫貴胄,小小千戶算什麼!”芊丫頭端起架子。
“花魁姑娘,說話小心點,千戶的脾氣不好。”原衛民耐著性子。
“我今天也脾氣不好,你叫他改天再來。”芊丫頭擔心莫子弁被發現。
“他決定的事,就算皇上也未必能改變他。”原衛民聳聳肩。
“今天不行,今天俞太尉,宋學士,還有……”芊丫頭胡謅一番。
“你削個名單給我,我叫屬下通知他們今天不准來。”原衛民霸道的說。
“你憑什麼干涉我媚香樓接客?”芊丫頭手叉腰,佯裝氣憤。
“憑我是錦衣衛,憑天下人都怕錦衣衛。”原衛民冷笑。
“我不怕。”芊丫頭伸長細頸,做出不怕死的模樣。
“看得出來。”原衛民目光掃向倩、碧:“你怕不怕連累別人死?”
應付這種硬骨頭的人,他經驗豐富,最好的方法,也是最狠的方法──連累無辜者,此刻指的就是小倩和小碧。
狠,這的確是狠招,他並不喜歡,但身為錦衣衛,他沒別的選擇,只得喜歡它,為了達成任務,他們往往要不擇手段。
芊丫頭忍住怒氣,鎮定道:“就算你主子要來,也要按規矩來。”
“什麼規矩?”原衛民“錢,銀子、黃金,就是曲中的規矩。”芊丫頭刁難道。
“我懂,不過從今天起,曲中將有新規矩出現。”原衛民淡淡一笑。
“什麼新規矩?”芊丫頭反主為害的問。
“劍,權勢,錦衣衛,曲中的新規矩。”原衛民不可一世的說。
“你簡直比土匪還不講理!”芊丫頭氣得轉身隱入門內。
原衛民指著小碧,指使道:“快把地掃干淨。”
小碧本想抗拒,但門內傳出芊丫頭的命令:“照他的話去做。”
“豬八戒!”小碧不情不願地拿起掃帚,心中忿忿暗罵。
“千戶午後要來,你快去准備。”原衛民差遣小倩。
“要准備什麼?”小倩咬了咬牙,不甘心的問。
“好酒好菜。”原衛民道。
“你沒付訂錢,我拿什麼去買酒跟菜?”小倩眼神一睨。
“簡單,我跟你去市場,要什麼你盡管拿。”原衛民丟了一錠銀子。
“豬八戒!”小倩和小碧心靈相通,心中忿忿暗罵同樣的三字經。
另一方面,芊丫頭不慌不忙地往李麗的房間走去,心暗想,幸好沒把莫子弁抬出來,天知道外面有多少錦衣衛潛伏,在沒弄清楚錦衣衛來此的企圖以前,移走莫子弁的計劃,必需暫緩。
可是,一天不運走莫子弁,危機就多存在一天……
焚爐燒香,煙雲裊裊,薰得一室溫軟芳香。
酒,冷了熱,熱了又冷,一壺酒來來回回熱了好幾回。
“我腿都跑累了,他到底來不來?”小碧手端著熱餐盤,以腳踢門而入。
“來,千戶一定會來。”面對小碧的白眼,原衛民絲毫不當一回事。
“什麼時候來?”小碧咄咄問道,對原衛民身上的錦衣毫不畏懼。
“一定來。”原衛民聳肩,仿佛當她是煩人的蚊子。
“我問的是還要燒幾柱香?”小碧一副不問出結果不肯罷休的表情。
“千戶忙,忙完了就來。”原衛民堅守軍人本分,守口如瓶。
“白問。”小碧撇了撇嘴走出去,把原衛民的廢話轉告芊丫頭知道。
忙什麼?芊丫頭想問,但不敢多問,怕好奇心太重引起不必要的懷疑,今天清晨她已領教過原衛民的反應──能言善道,不是一介莽夫,讀過幾年書,見聞也不差……時 至傍晚,領著數十個錦衣衛守住媚香樓,石韶大步前來。天庭飽滿,眉目凜凜,不怒而威,讓男人看了怕,卻讓女人在怕之外,忍不住還想多看一眼,只因他是個雄偉傲岸的好看男人。
比起來此的男客,他顯得與眾不同,芊丫頭反倒不敢細看他。
晚宴在一清雅小閣,沒有其他人在場,就他二人,花魁和千戶。
雖然兩人分坐,一東一西,中間又隔著一幾一琴,氣氛非但不冷清,反而異常燥熱 ,像要開戰的兩軍,只是實力懸殊,勝負早已分曉……芊丫頭有意怠慢石韶,未施脂粉,鬢雲松,鳳釵斜墜,身穿普通的干淨衣裳,不柔不軟,噤口拉得緊緊,密不透風, 眉斂收,眼低垂,看也不看石韶一眼,專心一意地彈著“平沙落雁”……然而石韶卻不以為逆,沉緬於琴聲中,以致於酒冷了,菜也涼了。
曲畢,石韶鼓掌,但語氣高昂的命令:“過來!”
“過去干什麼?”芊丫頭靜坐,不為所動。
“斟酒。”石韶蹙眉,再下命令。
“你的手又沒受傷又沒斷。”芊丫頭倔強的反抗。
“你喜歡跟男人作對!”石韶的嘴角揚起冷笑。
“不敢,男人是媚香樓的衣食父母。”芊丫頭拱手作揖。
“那你為什麼不過來敬我酒?”石韶顯然不太高興。
“你不是……”芊丫頭話未說完,石韶猛地起身,如一座高山站起來。
“你剛才說男人是媚香樓的衣食父母,又說我不是,不是什麼……”石韶暴怒,額拄青筋跳動,窮凶惡極。
他這模樣嚇壞了芊丫頭,一時不解她的話怎會引起軒然大波?
她說了什麼?
她確信,她沒說什麼,沒說錯什麼,是他別有用心,曲解她的話意。
倒要看看他如何指鹿為馬?她以靜制動,不語,看他如簧之舌怎麼個說法?
是的,她想的沒錯,他擺明小題大作,借題發揮,他要緊緊地捉住她話中細如針孔的漏洞,穿線而入,一想到刺穿的感登,忽生淫念,不由聯想到比針孔還細,比針孔還小,比針孔還緊密的女孔……此刻,他的陽物像雨後春筍結結實實地從地底冒出。
今晚,就是今晚,他的男根將像鐵線,要穿入她的女孔。
石韶不懷好意道:“我不是什麼?你可要小心說,當心舌頭。”
“你不是媚香樓的衣食父母。”芊丫頭大膾說。
“換句話說,你的意思是,我不是男人。”石韶捉住話柄刁難。
“我沒那意思,我是說你沒付錢,不是媚香樓衣食父母。”芊丫頭鎮定。
“狡辯!”石韶用力拍幾,琴被振動得發出哀怨聲智。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芊丫頭不屈不撓。
芊丫頭還沒弄清他的意圖,橫阻在兩人之間的幾案,陡地被一腳踹開,幾上的琴鏗鏘落地,她的玉腕不由分說地被他鉗住,猛力一拉,身子順勢被拉起來,腳尖必需踮著才能構到地。
他的粗暴舉止令她心悸,同時也令她心碎。
心悸是因為害怕,但心碎為何而來?她不懂,不想弄懂。
不過她不屈服,勇敢地挑戰他暴虐的眼神,只是纖肩微微發抖。
“你干嘛動手動腳!”芊丫頭虛張聲勢地怒吼。
“我要證明我是男人。”石韶使壞地一笑。
“我相信是男人,不必證明。”芊丫頭感到雙腿發軟。
“不行,我偏要證明。”石韶將她的手往下移,但沒有放開。
“你要證明就證明,干嘛抓著我的手不放!”芊丫頭越掙扎手腕越痛。
“我要你親“手”證明我是男人。”石韶將她的手使勁拉向他下體。
“不要……”芊丫頭握起拳頭,但仍然不可避免地碰到堅硬的物體。
“那玩意證明了我不是公公。”石韶得意地大笑。
“你下流!”芊丫頭毫不考慮地用沒受制的手,摑了他一巴掌。
沒人敢摑佩劍千戶的耳光,即使皇上也不敢,因為──劍會替主子還擊。
石韶的臉頰紅了一邊,受此辱,換作是別的女人,此刻劍已經出鞘,但此次他並不打算用劍報這一巴掌之仇,完全沒想到用劍。
用手,他摸了一下發燙的部位,這不啻是他此生最大的恥辱,立刻冷顏相向,嘴角濺出一抹冷鷙,眸光殺氣騰騰,豹捷般捉住她惹禍的手,致使她兩只手都落入他的大掌中,像被繩子綁住,無法動彈。
又激又氣,狠狠地將她拋摔出去,碰地一聲,撞倒撫琴時坐的椅子,她跌地不起,但他還不放過她,此生最大的恥辱令他失去理智,他揪著她的發髻,硬是將她從地上拉起……“好痛!”芊丫頭忍不住叫出聲,眼眶飽含淚水。
“是你自找的!”石韶無情地將她拖到他原先坐的椅前。
“啊!”芊丫頭的膝蓋磨破了皮,領悟到了他生性殘暴的真面目。
“你給我跪下!跪好!”石韶坐定,掀開衣袂到腰上。
“你想干什麼?”芊丫頭因害怕而有些不知所措。
“我要你摸。”石韶抓住她的手,直接按到他雙腿中間。
“我不!”芊丫頭的手指瑟縮成一團。
“你還想我再折磨你嘛!”石韶再次無情地抓住她的頭發,逼她抬頭。
“不!你弄痛我了!”芊丫頭哀傷地懇求他高抬貴手。
“那還不快點取悅我!”石韶放手,此時雙腳成大字擺開。
“是。”芊丫頭羞紅了臉頰,朝他指定的地方摸索。
“你到底會不會取悅男人?”石韶驚愕的問。
“我……不會,我從來沒有過……”芊丫頭氣若游絲,有著說不盡的羞澀。
直到現在她才明白,這段時日,王孫貴客不惜浪擲千金,爭相取悅她,原是假相,她只是沒遇到惡客,沒遇到石韶。
而,那些王孫貴客還不是看在她沒破身的分上,才待她彬彬有禮,因為梳攏這項不成文的規定,使他們暫時披上羊皮,骨子裡卻仍是狼,只要過了第一次,他們就會回復狼性……她非得更謹慎小心的保護梳攏,運氣好的話,她還能以清白之身回蘇府。
但石韶怎可能放過她?
“用手圈住它,來回搓揉。”石韶指示,心中歡喜她的潔淨。
“是。”芊丫頭照他的話做,盈盈握住龐然大物。
“用力點。”石韶背靠著椅背,坐姿舒服。
“是。”芊丫頭加重力道,徐徐來回。
“快一點。”石韶滿意,胯下的火舌直往上竄。
“是。”芊丫頭努力迎合他的需求,且偷偷地抬睫看了他一眼。
像看到怪獸似的,她趕緊低下頭,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石韶,一個殘忍、粗暴的錦衣千戶,竟然──雙頰酡紅……這是他的弱點,她發現了──他的身體虛軟無力,毫無防備,她的反抗、她的偷襲、她的勝利都將在這一刻發生,如果他再敢像剛才那樣殘虐她,她也會給他迎頭痛擊,她可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柔弱女子。
她的性子猛烈,老爺夫人也曾多次要她收斂,否則遲早吃大虧。但她不怕,別人怎麼對她,她也怎麼對別人,這是她一向的原則。
就算做了劍下幽魂,她仍要石韶明白,他永遠不能將她玩弄於股掌之中……她是花魁,魁乃首的意思,高於時下一般女子。
所以她孤芳自傲,和石韶的狂傲自大,可以說是旗鼓相當。
此刻,芊丫頭的手指每一根都像一條小蛇,溫柔纏繞,但時機一到,小蛇將變成大蛇,緊掐痛捏,好生教訓他一頓。
“很好,你做得很好。”石韶再次捉住她的手,並松開褲帶。
“你要干什麼?”芊丫頭眼睜大,唇顫抖,像受驚的小鹿望著他。
“在外面摸不夠刺激,把手伸進來。”石韶喘息濁重。
“不……”芊丫頭想縮手,但石韶不允許。
“難道你想再受罰!”石韶威脅,不過語氣輕軟。
“我不敢……”芊丫頭口是心非,故意用長尖的指甲插進他肉裡。
“該死的女人!你需要最嚴厲的懲罰!”石韶大發雷霆,推開芊丫頭,劍拔起,朝著冷掉的酒菜瘋了似的亂砍,他的脹起痛得無處可發洩……看他如此難受,佇在牆角的芊丫頭一點也不快樂。
她贏了,可是她的心卻好苦,好苦。
勝利──為何是苦果?
在前廳和小倩、小碧等一群小妓猜酒拳的原衛民,一聽到不對勁,快步沖向院中小閣。因心急卻忘了禮節,撞開門,門內凌亂不堪,隨後而至的小妓們,卻像被打翻窩巢的蜜蜂湧至,撞開原衛民,不顧滿地的碎瓷破瓦,踩了進去。
小碧第一個大喊:“芊姐姐!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為了避免事態擴大,芊丫頭露出一切平安的笑容。
“這兒發生何事?”小倩掃視四周,覺得內情不單純。
“沒事,千戶表演劍術。”芊丫頭信口開河。
“這把古琴斷了!是誰砍斷的?”小碧杏眼圓睜,瞪著石韶。
“看什麼看!丫頭,當心我把你的眼珠挖掉。”石韶惱怒地吼叫。
“仗著權勢,不但耀武揚威,還把媚香樓的生財工具砍壞……”小碧不知輕重。
“小碧,不可以對千戶無橙。”芊丫頭捂住小碧的嘴。
“小碧沒有說錯,媚香樓又不是……”小倩一旁想幫腔。
“再讓我聽到你們姐妹嚼舌,我就讓你們永遠沒舌頭可嚼。”
石韶粗暴道。
“這裡沒事,你們快走。”石韶正在氣頭上,芊丫頭擔心傷及無辜。
“不行啊!姐姐有難,我們不能扔下她不管。”小妓們一齊喊。
“吵死人了!原衛民把她們統統帶走!”石韶動怒。
“想活命,就快跟我走。”原衛民面有懼色。
“不!芊姐姐不走,我們也不走。”小妓們個個置生死於度外。
“我不會有事的,你們快退下,回各自房間,早些歇息。”芊丫頭命令。
“芊姐姐……”小妓們仍然不放心。
“夠了!我不會傷害她的,你們快給我滾!”石韶保證。
“快走吧!別礙了千戶的好事。”原衛民伸手趕鴨子似的將小妓們趕出。
小妓們被趕得不情不願,對石韶的保證可沒什麼信心,雖然和她們已成為朋友的原衛民,再三安撫──千戶是言出必行,頂天立地的堂堂男子漢。
花魁今晚安全了嗎?
就算今晚沒事,明晚?後晚?數不清的夜晚呢?
千戶要梳攏花魁的企圖,就像司馬昭之心,天下皆知……艱難的一夜,芊丫頭看著他暴虐之下的小閣,滿目瘡痍,了解到他稍有不順就用劍發脾氣。倘若一個不留意,她可能也會像散亂地上的桌椅,少只腳,斷條胳臂,身首異處。
她沉默下來,心也跟著往下沉。
今晚,明晚,後晚,數不清的夜晚,她該如何待他?
陡地,如箭奔射的腳步聲傳來,石韶另一手下,十名百戶中的一名,率領騎兵營的蕭天放,身穿胄甲,腳蹬馬刺,矯健匆匆地來到小閣前,看到破門和亂象,先是一愕,接著又看到輕鬟纖屐的花魁,更是目瞪口呆。
芊丫頭知男人有公務要談,福了福身,欲走道:“芊兒告退。”
“不許走!”石韶一把抓住她的柳腰,將她的軟身拉向他的硬身。
“啟稟千戶……”蕭天放單腳跪地,不識好歹地出聲。
“什麼事非得現在來報不可!”石韶忿怒。
“收到郭公公的飛鴿……”蕭天放看了一眼花魁,話止住。
“說!這女人嘴巴很緊,不會亂說出去。”石韶的手指恣意在女體游走。
“據密報,前夜有一負傷男子逃到秦淮河畔。”蕭天放低頭擰眉。
這是什麼樣的表情?懷著一股恨意,若讓石韶看了,肯定鬧出人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蕭天放心知,他不是石韶的對手,所以他低頭,不讓石韶看見他恨不得砍掉石韶那十只輕薄手指的念頭……他看中了花魁,但依目前的情況看來,他絕無可能梳攏花魁。
他恨,石韶將是花魁的第一個男人,而他只能是第二個。
不過,只要石韶存在一天,他可能連芊花魁一下都不能碰,一抹更深的恨意閃過他眼眸。郭公公曾想收買他,但他沒答應,可也沒當下拒絕,沒拒絕的原因是因為他沒石韶強悍,他惹不起郭公公,只好采延宕策略。
或許他現在該認真地考慮郭公公的提議,除掉石韶,那麼石韶的一切,職位、家產、千名錦衣衛……都將盡歸他所有,自然包括石韶的女人──芊花魁。
一想到雙手能握住花魁白瑩瑩的乳房,他不自覺她笑了。
笑,像蘸在宣紙上的墨,氾濫開來,使他扇面的寬肩跟著笑了起來。
石韶注意到蕭天放的肩膀有不尋常的抖動,不過他並不在意,以為是他跑得太急太喘。
石韶公事公辦的說:“他的傷勢不輕,應該是有人收留了他,立刻挨家挨戶搜查。 ”
“是,屬下這就去辦。”蕭天放起身,眼袖謹慎保守。
“派兩百戶去查,兩百戶守城,兩百戶巡邏,剩下四百戶留營,每四個時辰交班輪替。”石韶體恤的說:“此外,通知所有鴇娘,派一百名姑娘到營棚裡勞軍三夜,不得有誤。”
“所有?包括媚香樓嗎?”蕭天放有此疑問。
“不!不准你動媚香樓的妹妹們!”芊丫頭搶著阻止。
“今晚媚香樓排除在外。”石韶不一下把話說清楚,暗藏伏筆。
“明晚呢?”芊丫頭急切想知道。
“視我今晚的心情而定。”石韶邪笑。
芊丫頭不再作聲,石韶的意思很明顯,媚香樓要想不參加他所謂的“勞軍活動”,端看她一人肯不肯取悅他……“屬下即刻行動。”蕭天放忙不迭地。
“通令下去,今後沒我的許可,任何人不准進媚香樓飲酒,擅闖者死。”
“是。”蕭天放臨走前,眼神失去控制地瓢到芊丫頭身上。
“還有,誰敢多看芊花魁一眼,就挖了誰的眼睛。”石韶見狀醋意大發。
“是。”蕭天放退後,腳步踩得很沉重,像替自己打抱不平。
石韶沒留意蕭天放的腳步聲,他心不在焉,不,應該說是他的心全在懷中美人兒身上,她的身溫軟芳香,緊貼在他身上,像穿了一件上好綾羅,不,比綾羅更好,她有一股淡淡體香,令他心神蕩漾。
他要她,要定她了……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拂逆過他,他不相信她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
但剛才她那一抓,刺進皮肉,痛至肉裡,令他無法一下子卷土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