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利踏上一步,低沉的聲音響起來:「什麼事?菲克斯,他是誰?」他不安地看了看身後的澤,惱怒地道,「這麼多年了,為什麼忽然提起那個該死的人類?」
「和你沒關係!」菲克斯大叫,忽然大力地把他推向結界,「哥哥你走開,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沉思著,澤的臉色很是困惑,猶豫地看著四週一片詭異的氣氛,他小心翼翼地開口:
「對了,難道你們還不知道?」
「他們當然不知道。」若無其事的聲音響起來,默奈爾從不遠處的灌木叢裡鑽出來,懷裡還打橫抱著一個人,「我這一陣子太忙,忘了對陛下提起翔的事。」
澤皺了皺眉頭,看著他懷裡的少年:「默奈爾,我還以為你早已經告訴菲克斯啦!」
「現在也不遲啊。」默奈爾彎腰把那個少年放下地,衝著菲克斯道,「陛下,這是翔……」
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菲克斯呆呆地看著地上依舊昏睡的少年,忽然大叫了一聲:
「啊∼∼」
「啊∼∼」一模一樣的驚叫和他一起發出來,小田鼠艾爾顫抖著爪子,指著面前的那個少年,「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怪不得我一直覺得奇怪……」
被默奈爾重重掐了一下人中,那個少年終於打著哈欠睜開了黑亮亮的眼睛。
眼光掠過眼前一雙雙神情各異的眼睛,那個少年似乎很詫異出現在眼前的人們。
「哦,天!所有人都在。」他撓撓頭,清醒過來。
首先在人群中看向了澤王子,他由衷地笑起來:「上次一別,您好嗎?」眼珠骨碌碌地看著澤身邊的菲利,他吐了吐舌頭,「我真的很想再給您來個擁抱,不過我不敢肯定您身邊的人會不會抓狂。」
他的目光一亮,搜尋到了菲克斯。微笑著,他不由分說撲了過來緊緊抱住了他:「菲克斯小殿下,您好!好幾年不見了,你長大了……瞧,我沒有死,我一直好好地活在地下城裡,默奈爾救了我,把我藏在他的臥室裡整整好幾年。」
菲克斯的神情,呆呆的,就像是受到了某種極大的刺激,以至於根本講不出話。
「欸?還沒認出我嗎?我是翔啊!」
他的話沒說完,「咕冬」一下,菲克斯忽然直挺挺地昏倒在地上。
「哦!」莫翔嚇了一跳,求救地看著默奈爾,「他是太激動了嗎?」
他的手,忽然被一個人抓住了。
轉過頭,他驚訝地看著身邊那個神情也怪異得驚人的青年。是他。剛剛救過他一次的那個年輕人。
「你是七歲時,被抓到這裡來的嗎?莫……翔?」那個青年的聲音沙啞,眼神卻亮得驚人。
「啊,是啊。」點點頭,他看著眼前的人,有點奇異的恍惚感。為什麼這個人的眼睛這麼亮,灼熱得驚人?
「我叫莫飛。十年前,我和我的弟弟小翔,一起生活在香港的聖約翰孤兒院。」
***
日本。
黑沉沉的夜色,亮得詭異的月光。黑色的天空裡,一道紅色的光芒從空中直劃而下,一頭扎進了築波山上濃密的山林。
銀色的月光撒在它紅得耀眼的一身火紅羽毛上,發出華麗的彩光。那是一隻漂亮的鳥,不同於任何人類教科書上的鳥種,它的眼神凌厲而驕傲。
曾經濃密的山林,現在已經成了大片大片焦黑的樹幹。
四下裡是安靜的,可在它的耳朵裡,卻完全不是這樣。
整個築波山上,充斥著超過人耳聆聽範圍的異常聲波,有尖銳的高頻,有低悶的低頻,任何人到了這裡,雖然完全捕捉不到聲音,但都會被這種無形的異常聲波震到噁心欲嘔。
而整個山上,已經看不到任何動物……早在幾天前,這裡所有的動物都已經敏銳地覺察到這種異常,惶恐地四下逃竄奔走到了遠遠的地方。
而那隻大鳥,卻絲毫沒有煩亂。豆大的黑眼珠四下裡盼顧,它忽然脖頸一伸,逕自地向正南方的一處疾速飛翔。
噓∼∼
一聲清晰清亮的悠長口哨聲,忽然劃破了寂靜的夜。腦袋一動,那隻大鳥收起火紅的羽翼,身形瞬間縮小了一半,變成了一隻巨鷹大小,靈敏地穿越過波動異常的樹林,循著那聲口哨的方向,漂亮的一個盤旋收腳在那樹冠上。
「小雞,我的好小雞!」一隻纖細的手從樹冠裡伸出來,一把把變身縮小的火鳥摟到懷裡,親暱地蹭了贈,「你回來啦?九號那個傢伙沒虐待你吧?來,讓我看看。」
翻來覆去把那隻小鳥檢查了半天,他才鬆了口氣,自言自語:「沒受傷哦,看來那邊打得並不激烈嘛……」
閉著眼睛任由那個少年胡亂地摸著它,那隻眼神凌厲的火鳥現在完全一隻小寵物的無害模樣,咕咕叫了一聲。
「小雞小雞,我找不到魔族他們在哪裡。」聽出了它的心裡在疑惑什麼,早早就趕到的千島夜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不是說魔族的老巢就在這裡嗎?哪裡有人嘛!整座山就像是死了一樣,什麼活東西都沒有。地下?你說在地下,怪不得我找不到也進不去!」他急切地抓著小鳥,「喂喂,你最行了,快點帶我去吧。你知道阿康在哪裡對不對?我要去那裡啦!」
歪頭看看它的主人,火鳥眼中似乎有話。
「我知道,知道很危險。」那個少年嬉皮笑臉的模樣不見了,「我知道自己除了讀心術以外什麼都不會,只會拖他的後腿,所以阿康那個傢伙才死活不要帶我來。可是……他忘了,我知道他在想什麼啊。」
小小的虎牙露出來,他對著自己的靈獸微微一笑:「今晚的戰鬥很危險,他可能和很多同伴一起回不來了,對不對?那個傻瓜。假如他真的回不來了,我也……」
呆了呆,他望著頭頂的月亮,喃喃自語:「阿康才不會回不來,那個傢伙雖然笨得要死,不過從來沒有說話不算話。他對我說過,會陪我一輩子啊。」
振作了一下精神,他嘻嘻一笑,拍了拍那只火鳥:「走吧,把我帶到阿康那裡,你就飛走吧,離開這鬼地方!」
輕叫了一聲,那隻鳥身形一抖,驀然長大了幾十倍的身量,千島翻身跳上它的背,一人一鳥,向著樹林深處飛去。
他們身後的樹叢裡,慢慢踱出一隻金色的狐狸。萬籟俱寂的空曠裡,它單薄的影子顯得格外的孤寂。
不屑的目光看著那一人一鳥依偎遠去,它慢吞吞地盤起後肢,坐在自己寬大柔軟的尾巴上。細長美麗的眼睛裡,蕩漾著某種奇異的、不穩定的情緒。
忽然覺得那只火鳥招人厭惡得很,它冷冷挫了挫細牙。趴在主人懷裡那副愜意的嘴臉,真是虛偽。下次找到機會,活活撕了吞下肚子才好。
眼神精光閃閃,飛在空中的火鳥可沒想到身後有東西對它的肉忽然感了興趣。鼻翼輕輕煽動,它忽然向著地上一處靈波異動的地方俯衝下去。
「啊啊啊!那是山石堆欸!你幹什麼?我不要被撞成稀巴爛啦!」千島夜嚇得手忙腳亂,尖聲大叫。糟了,自己早就覺得這裡充滿讓人發瘋的低頻高頻,該不是小雞被弄瘋了吧?!
眼看著那團黑黝黝的岩石對著他們急衝而來,一丈,一尺……「救命啊!」千島夜一聲淒厲的尖叫迴響在空寂的深山。
眼前一黑,天旋地轉。
緊緊抓住火鳥背上的羽毛,他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唯一可以確定的就是,自己沒有撞上任何堅硬的東西,整個人卻掉進了一個急速下降的空間。
地下的魔族居住地?!他猛然睜開了眼睛,看著四周依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就在這時,腳下不遠的地方忽然閃過一團明亮,失重的感覺忽然消失了,火鳥銳叫一聲,飛行速度急減,穩穩的落在地上,可千島夜卻終於抵抗不住巨大的慣性,一個倒栽蔥,從它背上滾了下去,隨手揪下了幾根羽毛。
身上沒有跌痛,只是七葷八素地亂了方向感。跌在了那片亮光的中間,軟軟的,把他彈出了幾米遠……
「呼拉拉」一陣亂響,一群黑乎乎的東西驚慌飛起,轉而停在了空中,張著鬼兮兮的眼睛。盯著這個不速來客。
「嗯……啊!」兩聲悶哼從他身邊同時響起,似乎都痛楚萬分。
揉了揉屁股,千島夜看了看身邊躺著的兩個人。唉?左邊的是個金髮帥哥,嘴角慢慢流出鮮紅的血絲,臉色慘白,緋紅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切,紅眼睛的,魔族!
而右邊的……
猛地張大了嘴巴,他衝著右邊的青年撲了過去,緊緊抱住了他:「阿康!阿康!你怎麼了?」
芮康的臉色,一點也不比那個魔族更好看。一向健康紅潤的臉透出了筋疲力盡的青色,也正瞪大了眼睛,石化一樣看著他。半晌才恍惚地微笑一下,「小夜?」話沒說完,一口血已經噴了出來。
「喂喂,你怎麼回事啊?別嚇我!」千島夜驚慌失措地用力扶住他,大力搖晃。
「不要搖。沒什麼啦……」芮康苦笑,「只是和這傢伙拼了個兩敗俱傷,要不是你掉下來衝破我倆的戰團,差點一起死翹翹。」
火燙一樣縮回手,千島夜快要哭出來。這傢伙從來都是鐵打的怪獸一樣,什麼時候這麼虛弱了?!還差點死翹翹?他猛地跳起來,眼中凶光大盛。
回身撲過去,他劈頭蓋臉朝著地上的金髮帥哥一通狂毆:「是你吧是你吧?叫你把阿康打成這樣!兩敗俱傷?你一個人去死吧!」
空中的那群東西看見自己的主人被攻擊,忽然吱吱狂叫,猛地撲到了千島夜身上!驚訝回頭,千島正看見一張張小小的邪惡臉孔,「啊」地尖叫一聲,他還沒來得及扑打躲閃,只聽身後一聲暱鳴,一道火紅的巨大影子已經撲揚著翅膀,飛到了那群魔蝙蝠中間,重重地張嘴狠啄,一口一個地,叼住了它們。
驚慌萬分,那群長著小臉的魔蝙蝠四下逃竄,消失在黑暗中。
回過神來,千島氣不打一處來,接著狂毆。那個金髮魔族顯然沒從人類的金牌獵人手下討到便宜,雖然滿臉怒火,卻已經無力閃躲,甚至爬也爬不起來。
只是勉強舉手擋了幾下,他先是咬牙一聲不吭,再後來,乾脆悶聲不響昏了過去。
「靠!還跟我裝硬氣!」千島夜大怒,舉腳正要再踢,身後卻傳來一聲厲聲的制止,「小夜,不要打了。」
用力撐起身體,芮康皺著眉頭慢慢站起來:「你趁著人家無力抵抗,這麼打法,算什麼好漢?」
張大嘴巴,千島夜惱羞成怒:「喂,是你自己遜好不好?要不是我,你搞不好已經被他打到吐血身亡了!」
「一對一,誰輸了都是技不如人,今晚上,誰都沒有打算活著回去!」芮康執拗地梗著脖子,低聲道。
死腦筋一個!要不是給打成這樣,他一定會粗著嗓門又衝自己大喊大叫!恨得牙根兒直癢,千島撲過去,只想舉腳衝他也來那麼一腳。忍了半天好不容易忍住,他硬梆梆哼了一聲:「知道了啦!你怎麼樣?!」
「沒問題。」芮康搖搖頭,鐵青的臉色似乎真的恢復了一些,閉目不語,他疾速地聚集著體內的靈力,冥想加上自我急速催愈,再睜開眼的時候,臉色總算回復了一點血色。
走到昏迷的金髮魔族身邊,他舉手結了一個簡單的印,把那個魔族的意識和體力都封了印。
「這個應該是魔族的護法,叫阿爾豐的。」他低聲道,「魔族的護法有四個,沒想到只有一個都這麼難搞定。」
側耳傾聽了一下,他回頭看著千島夜,神色溫柔起來:「小夜,我得趕去別的地方支持他們,近處有激戰……乖,你先回去,我沒時間照顧你。」
「好啊。」淡淡答應,千島夜道。
大喜地拍拍他的肩膀,阿康轉身就要向著地宮一邊奔跑,沒走幾步,卻遲疑地回頭:
「小夜?」
眨著亮晶晶的眼睛,千島頂著深紫頭髮的小臉滿是無辜:「還不走?」
歎了口氣,阿康折回來,苦笑著拉起他的手:「跟我走吧,你會乖乖回去才怪!」
「知道就好。」千島夜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狠狠抓住他的手,「別想撇開我,就算死,也和我死在一塊。」
掌中的那隻手一緊,阿康扭頭看著他,慢慢地,脖子跟都紅了。
「小夜,我們會活著回去的,一定……」
話還沒有說完,兩個人忽然身體齊刷刷往旁邊猛地傾倒。猛地抓緊了千島夜的手,阿康用力向下墜住身形——腳下的地面在劇烈搖晃,就像是海嘯或者地震就要來臨!
振蕩越來越激烈,千島夜只覺得心臟都要被震出來一樣,呼吸都開始困難。眼前一黑,他只來得及拉緊了阿康的手,身體就被整個拋上空中。
紛飛的土屑劈頭蓋臉從四周落下,千島夜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體已經在空中,直嚇得他哇哇狂叫。好在丙康的身形已經穩穩地帶著他下墜,跌落在地上的時候總算安全著地。
四周的情形,更是讓他一瞬間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