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沁涼如水。
「魅色﹐你開門好嗎﹖」武陵隔著一道厚門板輕聲喚道。
房內﹐佇立在落地窗前的魅色置若罔聞的直視前方﹐微風捲起了白紗將他罩住﹐若隱若現。
「魅色﹐不要不理我﹐我知道你在裡面﹐你是存心避而不見﹐打算不理睬我嗎﹖你不是說過我是你的午夜情夫﹐午夜了﹐現在我人來了﹐為什麼要將我排拒在外﹐甚至摒除心房。你的心中沒有我的存在了嗎﹖現在是誰成了懦夫、膽小鬼﹖不要逃避我﹐求你給我們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好嗎﹖」武陵螓首抵著門板﹐深情的低喃。
魅色仍然一動也不動﹐他在害怕﹕心在顫抖、狂跳、不安﹐涼風撲面﹐拂過他的肌膚﹐深入骨子裡﹐冷徹心扉﹐恐懼不斷產生﹐緊緊纏著他不放。
武陵說的沒錯﹐他其實是個膽小如鼠的男人﹐嘴上淨說些好聽的話﹐表面上他敢愛敢恨﹐但實際上他是卑怯、懦弱的人。太愛他反而教自己躊躇不前﹐彷似蠶吐絲將他牢牢縛住﹐想掙脫卻動彈不得﹐到後來作繭自縛、自取滅亡。
「武陵……」他心裡不由得暗自祈禱﹐希望能將他的思念傳達至他的心中﹐在心中不斷呼喊他的名字﹐不自覺的喊出聲。
他希望他能來救他﹐並將他心中的惡龍屠殺﹐救他出高塔﹐揮出他的利劍斬去他心中所有的過往﹐撫去他所有的不安。美麗而高傲如他﹐才能像浴火重生的鳳凰﹐重拾往日的勇氣與信心﹐重新不顧一切撲向猛烈的愛火中﹐與之一起燃燒﹐燒出最璀璨亮麗的光芒。
「魅色……」耳邊彷彿聽見他的聲音﹐武陵情深意切的喊出他心中最渴望﹐令他魂牽夢縈的名字。
霎時﹐一把火燒得又鷙又猛﹐武陵雙眼燃著兩簇火花直視那道阻隔兩人的門板﹐其熱度好似真的會把門燒出個洞般的炙烈、灼燙。
武陵心思百轉千回﹐倏地﹐他猛地退後一大步﹐深吸一口氣﹐提足了氣﹐憤怒地往前撞向那道門。
石破天驚的氣勢銳不可當﹐厚實的木板在強勁力道的撞擊下與牆壁做了親密接觸後﹐應聲而倒再與地板做第二次接觸。武陵終於順利進入。
「你……」
魅色不敢置信的回頭﹐武陵鷥猛的氣勢敦他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武陵的動作快如捷豹﹐將那裹在白紗中的美人連人帶紗的抱住﹐唇隔著一層薄紗印上他的﹐感受他嫩唇的溫潤。
「聽我說。」
趁著懷中人兒還意亂情迷的時候﹐武陵把握機會的開口。
魅色溫馴的靜靜任他擁著﹐默不作聲﹐唇上還留著他的溫度﹐暖暖的、好舒服﹐像一道暖流滑過他冷寂的心房﹐帶來和煦溫柔的陽光。
「你在害怕嗎﹖等……等﹐你不要動﹐靜靜的聽我說完好嗎﹖」雙臂一縮﹐武陵將他摟得更緊。
「若你怕的事和我即將開口的事是同一件﹐那我只能告訴你﹐不論你遭遇過什麼樣的事﹐我都不會介意﹐倫常風在去找我的時候就已經跟我提起他跟你之間的事﹐說來好笑﹐當初卑怯、懦弱的人是我。
我嫉妒他能擁有你﹐卻因自卑而不敢問起你的行蹤﹐祇想知道你過得好不好﹐然而發現你們的關係根本不是我以為的那麼一回事時﹐當時我的心情可說是欣喜若狂。世上的人多如螻蟻﹐只有我被你選中﹐這比擁有金山、寶礦還令人高興﹐我不敢相信我的好運﹐簡直是欣喜得無法言喻。
你一定不知道﹐我想你的時候總不由自主的笑著﹐看在妻子的眼裡我好像是一個成天發呆傻笑的蠢男人﹐然而我想你的次數愈來愈頻繁﹐因而引起她的注意﹐讓她有嘲諷的機會。
你能懷疑我對你的感情﹐但﹐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永遠的唯一﹐我相信你是愛我的﹐魅色﹐你害怕愛我嗎﹖還是怕我的愛﹖」出自心中最深的告白﹐武陵熱切執著的凝視著魅色。
「不是的﹐我愛你﹐但我跟倫常風的關係讓我害怕﹐恐懼像惡魔如影隨形的跟著我﹐怕你知道了真相會唾棄我﹐甚至用鄙夷的目光看著我﹐那樣我會受不了的﹔因為我是這麼的愛你﹐若你再一次的棄我而去﹐那我會痛苦生不如死﹐雖生猶死的度過這輩子。我寧願現在放你自由﹐也不願以後讓你對我棄如敝屣﹐逃難似的丟下我、不要我。」
水靈靈的雙眼充斥著恐懼﹐眼角還流下一滴剔透的淚珠﹐教武陵看了不由得心疼不已。
「我不會放開你的﹐你教我怎麼放開你﹖你是讓我如此的著迷﹐今生是放不開你了﹐你覺悟吧﹐我要纏著你一輩子。」
他更是緊緊的箝住他不放。
「奸呀﹐這是你說的﹐到時候你若有想要離開的念頭﹐我就一刀殺了你。」魅色粉嫩的唇漾開一抹笑﹐故意說道。
「到時我會先洗淨脖子等著你。」心中一悸﹐武陵在他優美的頸項烙下他的吻。
「武陵……」魅色忍不住輕吟一聲﹐語氣中有著熱切。不由自主地伸出雙手圈住武陵的頸項﹐他伏首在他的耳際。「抱緊我﹐不要讓我有機會溜走﹐緊緊的﹐不要留任何一丁點的空隙。 抱緊我﹐武陵。」
溫熱的氣息吐在他頸上﹐武陵的身體敏感一顫﹐如他所求的更加縮緊雙臂﹐那力道好似要將他揉進他體內般強大……
***
「你在做什麼﹖」從睡夢中醒來的魅色﹐一張開眼即看到在他眼前放大的臉孔﹐嚇一跳的問著。
「看你。」武陵呆笑道。
「看我﹐為什麼﹖」
瞬間清醒的魅色﹐狐疑的挑起一道眉。
「因為你的睡臉讓我移不開視線。」純真無瑕的絕美容顏﹐教他始終無法自他臉上移開目光。
「無聊﹐我的臉有什麼好看的﹐還不是人的臉﹐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你看成這副呆愣樣。」
魅色嗤笑一聲。
「不﹗」武陵大吼一聲﹐「你不知道你的臉能迷惑大家嗎﹖眉是恰到好處﹐襯托像寶石般熠熠發亮的雙眼及俊挺的鼻樑﹐還有那不停誘惑人去親近的完美唇形﹔你的美簡直是引人犯罪﹐害我每每都把持不住自己﹐直想霸佔你﹐狠狠的吻你幾天幾夜﹐不讓別人有機會妄想一親芳澤﹐你是我的。」武陵霸道的摟住他﹐像是宣告他是他的所有物似的。
「夠了﹐真是幼稚的行為。」雖然嘴上這麼說﹐但他的眼睛已經洩露他的情緒﹐逸出了笑聲。「雖然你的行為我無法苟同﹐但我心裡很喜歡﹐我是你的﹐你可不能做出隨意丟棄的行為﹔否則﹐無論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追殺到底。」未了﹐魅色撂下狠話。
「原來你到現在還不信任我﹐我好傷心﹐你聽﹐我的心在喊痛。」武陵努起嘴﹐佯裝一副小可憐被人虐待的模樣。
「哼﹗裝可憐。」魅色故意擺出高姿態﹐睥睨著武陵﹐但他眼中明顯的笑意卻讓效果打了折扣。
「我看清楚你了﹐原來你是個沒有良心的男人﹐早知道我就不會沉迷於你的美色之中﹐害我失身又失心﹐我不管﹐你要負責任﹐我賴定你了﹐不可以再說我會拋棄你的話﹐否則﹐我就罰你……罰你……」
要罰什麼好呢﹖武陵攢眉思索苦惱著。
「罰我什麼﹖你說呀。」魅色坐起身﹐被單滑落至腰際﹐他逼視著武陵﹐教他移不開視線。
武陵張口結舌﹐目光緊盯著他裸露的奶油色肌膚不放﹐而後深吸一口氣。
「罰你今天下不了床。」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魅色撲倒在床。
被壓制住的魅色﹐笑容不減的低喃﹕「你想用什麼方法讓我下不了床呢﹖」
「用這樣。」武陵箝制住他不安分的雙手按在他頂上﹐然後俯身蜻蜓點水般的輕觸他的唇……
午後﹐熾熱的陽光幾乎快將人燙熟﹐人人紛紛走避﹐尋找城市中另一個天堂﹔對現在的他們來說﹐有冷氣的地方就是天堂。
這時﹐擁著魅色的武陵﹐一顆心正在天堂裡滿足的優遊﹐輕輕擺盪﹐一臉的幸福。
「你還好吧﹖」
室內散發著歡愛過後的氤氳氣息。
下顎抵著黑如綢緞的秀髮﹐武陵端正的面容帶著濃烈的柔情﹐他的黑瞳也蘊涵著深情的光芒。
「我問你﹐你是不是有偷喝蠻牛﹐不然為什麼你還是精力充沛﹖我都累得直不起身了。」魅色興師問罪的嗔道。
「我從不喝提神飲料的﹐這應該歸功於平常的運動﹐鍛煉出我健碩的身材與強勁持久的體力。」武陵鐵臂一縮﹐讓兩人更貼近﹐完全不留任何空隙。
魅色噘起唇﹐諷刺地道﹕「哼﹗空有蠻力的笨牛。」
他用手肘拐了他的胸口一下。
「哇﹗你想謀殺親夫啊﹖」胸口傳來一記小小的撞擊﹐武陵假裝吃痛的喊道。
「錯了。」
「什麼錯﹖」
「你搞錯了你現在的身份。」魅色正色地道。
「身份﹖我有哪裡講錯了嗎﹖請你賜教﹐好讓我知曉。」
「我才要請你搞清楚你現在的身份好嗎﹖說你是笨牛﹐果然還真是笨牛﹐武陵先生﹐你現在可是以我情夫的資格才能夠躺在我的床上﹐親夫與情夫的分野請先弄清楚、搞明白好嗎﹖」未了﹐魅色嗤笑一聲。
「你這樣說就太過見外﹐既然我是你的情夫﹐情夫與親夫做的事情還不是一樣﹐有什麼分別的。好吧﹐如果你仍堅持的話﹐我會緊守崗位﹐做我份內該做、該講的話﹐這樣你滿意了吧﹖」
他到底想怎樣﹐他已退讓到極限﹐不能再退了。
「我滿意極了﹐現在是大白天的﹐你可以滾了。」魅色皮笑肉不笑的開口﹐冷聲撂下逐客令。
「好﹐我滾。」武陵面色一整﹐冷肅回道。
他躍下床﹐套上衣物﹐跟著轉身就走﹐腳步毫不遲疑。
魅色一驚﹐急忙開口﹕「你真的要走﹖」不會吧﹖他只是開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他何必當真。
「你都下逐客令了﹐我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難道真要等你開口攆我﹐到我顏面盡失才走嗎﹖」擰著眉﹐武陵自嘲道。
「我又沒有真的叫你定﹐你笨死了﹐果真是只大笨牛﹐氣死人了﹗好﹐你要走儘管走﹐不過﹐只要你敢踏離這裡一步﹐以後就不要再來找我﹐你我情斷意絕﹐從此互不相干。」魅色朝他的背影大吼。
「你話說得太絕情了﹐魅色。」因他的話而頓住腳步的武陵﹐在魅色看不到他的情形下﹐唇竟往上微揚。
「我向來敢愛敢恨。」魅色決絕地道。
武陵旋過身﹐臉上的表情依然不變﹐「是嗎﹖」他笑得自在﹐其中摻雜著些許的得意。「那你的眼裡為什麼有濕氣﹐是不是捨不得我離開﹖」
「才不是﹐少臭美﹗我是因為身體太痛了﹐不小心逼出疼痛的淚水﹐才不是為了你。你要走就走﹐不用理會我。」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魅色舉起手快速的抹去眼角的淚水。
他才不要讓他知道他是為了他才哭的﹐他要走就走﹐甭管他的心情是如何﹐只會讓他徒增傷懷罷了。
「我看不是吧﹐死鴨子嘴硬﹐明明就愛著我﹐偏偏小孩子心性﹐老是耍弄我﹐好玩嗎﹖」他們差了十歲﹐難道年齡的差距真的是一道填補不平的鴻溝嗎﹖他不相信他橫跨不了。
「你故意的。」魅色的腦中閃過一道激光﹐他一針見血的道出。
「難道你不是故意刁整、為難我﹖」
「我哪有﹐人家只是開個小玩笑﹐誰知你一點君子風度也沒有﹐淨是指責我﹐情人間開開玩笑增進感情也不行嗎﹖」
「你有認真的把我當情人看嗎﹖」
「當然﹐我都跟你上床了﹐難道你還不信任我對你的感情﹖」
「上床不代表什麼﹐不是我要舊事重提﹐而是我真的嫉妒當你還是男公關的時候跟你上床的那些女人﹐我吃味極了﹐而且﹐我……」
「你怎樣﹖為什麼張口欲言、吞吞吐吐的﹐有話直說無妨﹐我喜歡你對我坦白無諱。」
「既然都到這地步了﹐那我就直說﹐情人間不該有所隱瞞﹐要坦誠一切。我想說的是﹐你我的年齡差距頗大﹐會不會就是造成我們不協調、有摩擦的原因﹔而且我們的感情自一見鍾情開始﹐經過漫長歲月﹐由慢慢累積的思念情潮而形成的。
我不時的在想﹐當我對你思念的時候會不會放入一些其它的因素在裡頭﹐這樣的感情是愛情嗎﹖你的感受跟我相同嗎﹖若是相同﹐那你的愛情﹐跟我的愛情﹐真的就是愛了嗎﹖」
「你懷疑﹖說你是傻子你還不承認﹐試問﹐若這不是愛﹐那又是何種感情﹖或許你說的對﹐我們年齡差距太大﹐造成思維回異﹐但這可用時間來補足我倆十年的空白。你能磨滅這段感情﹐或心存懷疑而猶豫不前﹐但是我要定你的愛了。武陵﹐你相信我嗎﹖」
身體裹著被單﹐魅色像個女神般﹐純潔高貴。
「我相信。」武陵不由自主的回答。
「那你能相信你自己嗎﹖」魅色繼續問道﹕「你能相信你的心已找到我的愛﹐我們是相屬的﹐相信嗎﹖」
「我們是相屬的﹐是的﹐愛情讓我們的靈魂相系﹐我是你的﹐而你也是……」
「你的。」魅色響應著﹐順便送上他的唇﹐封緘一切﹐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