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澀澀的,辜鴻忍不住揉了揉。攤好被子給傻子蓋上,他下床走到窗邊。
司徒抗天剛才是否也在看天上的這輪明月?
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辜鴻低聲呵斥著:"不許哭!"
不許哭,你有何顏面哭泣?今天一切的一切都是你自己親手種下的業障。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你活該一輩子背負這罪孽受盡煎熬。
辜鴻死死揪住自己的胸前的衣襟,慘笑。
"你為什麼不死?為什麼不死?"喃喃的低語,怨恨之外夾雜著不明的情緒。辜鴻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蜷成一團。
司徒抗天去而復返,躲在窗邊悄悄地注視著辜鴻的一舉一動。每回都是如此,即使再憤怒都捨不下他。
鴻兒,你是我今生的剋星,你可知道?
良久,司徒抗天走入室內將昏睡過去的辜鴻抱回了床上。瞥了一眼床上的另一個人,他的眉頭擰成了結。
次日,辜鴻睜開眼就看見頭頂上青色的幔帳。
"公子醒啦?請快快梳洗,司徒公子正等著您一塊兒出發呢。"綠衣奴婢脆生生的聲音把尚在迷糊中的辜鴻徹底叫醒。
"你們幹什麼?"
"公子,請讓奴婢幫您更衣。"
沈默地任人將自己穿戴整齊,辜鴻跟著下人來到了左家大宅的門口。
司徒抗天身著一襲黑色的大披風站在一匹高頭大馬的前面。
"傻子在哪兒?"辜鴻問。
沒有回應,司徒抗天逕自將手中的一頂軟帽戴到了辜鴻光光的頭頂上。
辜鴻左手用力一揮,"啪"的一聲打到了司徒抗天的手背上,而帽子也應聲落地。站在他倆四周的人嚇了一跳,一時之間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音。
"傻子在哪兒?"辜鴻又問。
司徒抗天面無表情地掃了辜鴻一眼之後翻身上馬。
"我問你傻子在哪兒?如果你敢動他半根毫毛,我"
來不及把話說話,辜鴻只覺一陣天眩地轉,穩下來之後發現自己已經坐在了馬背上,被司徒抗天牢牢鎖在懷裡。
"放我下去!你咳、咳、咳"
馬跑得太快,迎面的大風嗆進了辜鴻的嗓子眼,引得他咳嗽不止。轉瞬間,黑色披風迎頭罩下,將辜鴻裹得嚴嚴實實。
司徒抗天稍稍減緩了前進的速度,低下頭在辜鴻耳邊說道:"你記著,只要你乖乖聽我的話,傻子就一定會長命百歲。如果你不聽,我有成千上萬種方法讓他生不如死。"
"卑鄙、下流、無恥!你休想利用傻子強迫我,咳、咳,鬼才會聽你的話。"
"那你大可一試。"
司徒抗天冷酷的聲音讓辜鴻猶如墜入了冰窖之中,徹寒過後下意識地攀住他的脖頸。他恨不得掐死他,卻又不能賭上傻子的性命。他知道,司徒抗天言出必行。
大約一刻鐘,馬兒停在了碼頭邊。
一列商船整齊地停靠在江邊,司徒抗天將辜鴻抱下馬,牽著他走上了其中一艘。
船隻龐大、樸素、厚重的設計,摒棄了一切華麗的因素,很顯然是專為運送大型貨物之用。
辜鴻還來不及細看就被司徒抗天拖到了船艙內。一張書桌,一張月牙桌,幾張椅子,一張床,簡單到極點的陳設。
"餓不餓?"司徒抗天算不上溫柔的聲音比剛才溫和了很多。
辜鴻橫了司徒抗天一眼,大刺刺地坐到了椅子上。
拿起月牙桌上早已備好的點心塞進辜鴻的手裡,司徒抗天狠狠地揉了揉辜鴻的頭皮。
辜鴻剛想開罵,就見左威走了進來。
左威看到辜鴻時愣了一下,不過很快恢復常態,對司徒抗天說道:"大哥,都準備好了,出發嗎?"
司徒抗天點點頭,說:"開船吧。"
左威還想說些什麼,猶豫了一下沒有開口,隨即轉身離開。
"你要帶我去哪兒?"辜鴻問。
"把東西吃了我就告訴你。"
辜鴻不屑地哼了一聲,將手上的點心甩到了地上。
司徒抗天也不氣惱,只是又拿了一塊點心遞到辜鴻的嘴邊,說:"我保證,你吃多少傻子就吃多少。如果不想傻子挨餓,你知道該怎麼做,對嗎?"
"你"辜鴻咬牙。
司徒抗天蹲下身來,將手中的點心碰了碰辜鴻的嘴唇。知道反對無效,辜鴻搶過點心,恨恨地咬了下去。司徒抗天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看著那帶著寵溺的微笑,辜鴻心一沈,反射性地別開臉。原本香甜酥軟的點心入口後成了無味的蠟製品,辜鴻機械地吞嚥著,神情恍惚。
司徒抗天不以為意,站起身來倒了一杯茶交到辜鴻的手中,然後坐到了書桌前翻閱賬本。
船身微微晃動起來,艙內隱約能聽見船槳攪動流水的聲音。
司徒抗天翻動手中的賬頁,不經意地說:"我們先去京城,之後再去關外。"
已是籠中之鳥的辜鴻對這些沒有興趣,反正何去何從他也作不了主。只是有個人,他不得不打聽。
"你把傻子扔在哪兒了?他膽子小,不能受驚嚇。"
司徒抗天抬了抬眼,沒有理會。
"他才是李小六,我的命是他們爺孫倆撿回來的。如果他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定下去找李爺爺賠不是。"辜鴻平靜的說著,小臉上透著堅定。
司徒抗天終於抬起了頭,牛頭不對馬嘴地問道:"你背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辜鴻一怔,本能地將雙腿縮到椅子上,整個人抱成一團。背上的傷是另一段不太愉快的回憶。
司徒抗天起身走到辜鴻的身邊,揶揄道:"這半年一直跟著那祖孫倆乞討,以前文雅的舉止都忘光了?"
"要你管!看不慣就滾!"
司徒抗天連"嘖"了好幾聲,突然伸手將人抱起,邪邪地說:"兩個人一起滾我就會,你要不要試試?"
辜鴻大驚,連忙用力掙扎,無奈氣力不敵,只得放聲大叫:"放開、放開我,混蛋!"
"好了,好了,逗你的。"司徒抗天有些哭笑不得,"看你瘦成什麼樣兒了?我沒那麼飢不擇食。"將人放到床上,司徒抗天俯下身子,貼著辜鴻的耳邊說道:"如果就這麼弄壞了,心疼的可是我。等把你養胖點再說。"
"你"辜鴻漲紅了臉,憋了半天才罵了句:"混蛋!"
"好好好,我是混蛋。"司徒抗天壓著辜鴻的雙臂,硬是將人摁在了床上,輕聲說:"你昨晚沒睡好,現在不睏嗎?再睡一會兒好不好?"
"鬼才大白天睡覺,你放開我。"
"睡吧。"司徒抗天在辜鴻的眼睛上印下細碎的輕吻,成功讓他閉緊了雙眼。
視線落入黑暗之中,皮膚上傳來司徒抗天溫暖的氣息,辜鴻突然覺得十分疲倦。
"安心睡吧,鴻兒。"
司徒抗天的聲音漸漸變得遙遠,辜鴻放鬆了下來,慢慢沈入了夢鄉。
看到辜鴻的呼吸平緩下來,司徒抗天也安心了。昨夜守在辜鴻的床前才知道他睡著時極不安穩,總是神情痛苦地呼喊他的名字。不得已在茶水中加入安眠的藥粉,希望借助藥力讓他睡個好覺。
撫上辜鴻削瘦、蒼白的小臉,司徒抗天心中一陣酸澀。
"鴻兒,從今天起我們寸步不離。不要去想別人,你只有我。"就像施展咒語一般,司徒抗天把臉埋在辜鴻的胸口,一遍又一遍低喃:"你只有我,你只有我,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