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兒那瘦弱的身影已經站在邢家牧場的大門旁快一個時辰了,只見她小小的臉蛋上全是淚涕與污泥,而她的衣物縫有幾塊整的補釘,從它髒的程度來看,她大概有好幾天沒有換洗衣物了。
她好累……好餓……
可是姊姊怎麼還不出來!
芙兒嘴一噘,又抽抽嗒嗒哭了起來。「哇……我要姊姊,哇……」
姊姊為什麼沒有出來哄她?她明明看見姊姊被一個醜醜的箱子抬進去的。
「嗚……姊姊快出來……」她索性坐在地上大聲哭嚎。
邢汝霖一跨出大門就聽見幾近耍賴的哭叫聲,兩道濃眉隨即皺了起來。
「哪裡來的野孩子?把她趕走。」他此回要離家幾天,去北方的礦場處理突發狀況,誰知一出門就看到一個小女孩賴在地上大哭。
「好的。」耿大娘那圓嘟嘟的胖臉上儘是不贊同,但仍勉為其難地走向芙兒。少爺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半點的同情心。唉!
「小妹妹,你家住在哪裡?大娘叫人送你回家好不好?」這孩子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芙兒的哭聲猛然止住,雙眼紅通通地瞅著眼前這個龐然大物,神情看起來有點困惑。
耿大娘以為她不懂自己的意思,困難地蹲下來,漾著更加和藹的笑容,問道:「小妹妹,你記不記得家住哪裡?」
芙兒看看耿大娘,又轉頭望向正準備上馬的邢汝霖,突然拔腿搖搖晃晃地邁向他。
「別過去——」耿大娘緊張地跟過去。少爺對大人都沒耐心了,何況是面對小孩子。
芙兒拉扯他的下袍,含糊地道:「我要我姊姊。」就是這個大哥哥帶走姊姊的,她記起來了。
「快走開!」邢汝霖以不耐煩的神色瞪視她,自她髒兮兮的手中拉回衣袍下擺。「耿大娘,把她帶走。」
「不要。」芙兒沒被他的臭臉給嚇哭,反而將自己的小手塞進他手中,簡直像初生的小雛鳥碰見鳥爸爸一樣黏上他。「大哥哥。」
大哥哥是這裡她唯一「認識」的人。芙兒將大拇指放進口中,滿足地吸吮。
她這是在做什麼?
邢汝霖戒慎地瞪著她的手,心中不免懷疑這個小丫頭怎麼不怕他?
「離我遠一點。」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可惡!他聽見耿大娘在一旁的竊笑聲,看到他被一個小女孩纏住,她覺得很痛快是不是?
「大哥哥,蓮兒姊姊呢?」芙兒繼續巴著他的大手不放。
蓮兒?她是蓮兒的妹妹!
邢汝霖低頭打量她的五官,雖然她滿臉都是污泥,但是他仍可看出她有一雙跟水蓮兒極為相似的黑眸,偏偏他就是喜歡水蓮兒的眼睛,又烏黑、又明亮。
「原來是二夫人的妹妹啊!」耿大娘恍然大悟地喳呼一聲。
邢汝霖那冷硬的表情瞬間軟化,朝耿大娘吩咐道:「帶她進去見蓮兒,再找些東西給她吃。」他再次抽回自己的手。
「是,少爺。」耿大娘好不容易才拉開又抱著少爺小腿不放的芙兒,趕緊牽著她進門,省得少爺翻臉。
邢汝霖翻身上馬,帶著池烽與幾名牧場的人飛奔離去。
※※※
「姊姊——」芙兒開心地跑向水蓮兒。「芙兒想姊姊。」
「芙兒!」水蓮兒驚呼一聲,緊緊抱住芙兒瘦小的身子。「你怎麼來了?」
她已經整整半個月沒有見到家人了,所以格外想念及擔心他們,尤其是娘的身體又不好。
芙兒是小孩子愛玩的心性,勉強忍耐一下姊姊的懷抱,便發出抗議的聲音。
「噢!」水蓮兒摸摸她的髮辮,抱她坐在椅子上,唇邊帶著溫柔的笑意。
「少爺在外頭看見夫人的妹妹在外頭哭,叫我把她帶進來。」耿大娘倒了杯茶給芙兒喝。
老實說,水蓮兒能那麼迅速得到少爺的寵愛與重視,狻令她感到訝異,不過,她倒是樂觀其成,誰叫她那麼討厭喬倩那個女人。
「謝謝你,耿大娘。」水蓮兒有些遲疑地笑了笑,才擔心地問:「那……相公看到芙兒有沒有生氣?」
「沒有,少爺沒有生氣。」耿大娘笑咪咪地接過喜鈴從外頭拿進來的托盤,上面擺了幾碟精緻的糕點。
水蓮兒暗暗鬆了一口氣。
「芙兒,肚子餓不餓?」耿大娘將托盤放在桌上,親切地詢問小芙兒。
「餓!」芙兒使勁地點頭,然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香噴噴的糕點不放。
「芙兒,盡量吃沒有關係。」
「這……不好吧!耿大娘,萬一大姊知道了……」水蓮兒擔心大姊誤會她的家人來牧場白吃白喝,進而藉機找她麻煩。
這半個月來,大姊三番兩次來「晴園」挑剔她的不是,雖然沒有對她的身體造成實質的傷害,但那些冷嘲熱諷也夠她難過半天了。
唉!她大概猜得出來大姊為什麼不喜歡她,八成是因為相公現在每晚都在她這裡過夜,惹得大姊不高興,其實她也覺得相公應該多花一點時間陪大姊,偏偏她生性膽小,一直不敢跟相公提。
唉!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芙兒年紀小,根本不知道姊姊在顧忌什麼,拿起玫瑰糕就吃。
「別怕那個女人,這是少爺吩咐的。」她不明白二夫人為什麼任那個女人欺負她?憑少爺喜歡她的程度,她大可以不理睬那個女人,甚至反擊回去。
沒想到二夫人全忍下來了,還不准她去稟告少爺。唉!真是的!
「是呀!二夫人,既然是少爺答應的,你就不用擔心了。」喜鈴站在旁邊附和。
倏地——
「好礙…相公一走,你就偷偷帶著你妹妹到牧場來白吃。水蓮兒,你好大的膽子啊!」
不知何時,喬倩已經站在門口,將一切對話聽進耳中。
水蓮兒一看到喬倩,連忙慌張地起身。「夫人,不是這樣的。」
當著喬倩的面,她依舊稱她為「夫人」。
「你還敢狡辯!」喬倩噙著惡意的笑容走向水蓮兒,她總算逮到她的小辮子了,這回她非得要好好教訓她不可。
「你不要以為相公不在牧場,就容得你胡作非為。」喬倩從中哼了一聲。
「我沒有啊!」淚霧霎時蒙上水蓮兒的清眸,她是怕極了夫人,現在相公出門,她一定會有恃無恐地整治她。
耿大娘看不慣她的囂張,站起來替水蓮兒說話。「夫人,你不要把話說得那麼難聽,是少爺叫我帶芙兒進來的,不關二夫人的事。」
她耿大娘活了這麼大把年紀,還未見過這麼厚臉皮的女人!
她可以從少爺的寶庫內「摸」走許多珍貴的收藏品,統統帶回娘家去,為什麼水蓮兒的妹妹就不能到邢家牧場吃個小點心?太可惡了!
「住嘴!」喬倩根本不把耿大娘這個小角色看在眼裡。「現在是我在當家,你沒資格在我面前說話。」
「你……你……」耿大娘氣得說不出話來。
芙兒忽然爬到桌上,將啃了一半的糕塞給耿大娘。「別氣……給你吃吃。」
水蓮兒趕緊把小芙兒抱了下來,惶恐地道:「夫人,請你不要責備耿大娘,我……我立刻把芙兒送回家去。」
「來不及了。」喬倩的雙眸閃著邪惡的光芒。「香伶,把水蓮兒她們姊妹倆關進柴房,不准下人拿食物給她們吃。」
「是,夫人。」香伶從十四歲那年開始服侍喬倩,並且深得喬倩的滿意,所以當喬倩嫁進邢家,她自然跟過來繼續伺候喬倩。
「夫人,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好了。」水蓮兒摟著芙兒跪下來,聲淚俱下地哭道:「求你不要關我妹妹,嗚……她才五歲而已……」
耿大娘極力壓下心中那股無力感,毫不客氣地道:「喬倩,你不要做得太絕了,要是少爺知道,肯定不會饒你的。」
現在她唯有搬出少爺,看能不能讓這個臭女人有所顧忌了。
「哼!相公這次去北方的礦場好歹也要十天、半個月,等到他回來時,這賤丫頭早就餓得不成人形,我就不相信相公還會對她感興趣。 哈哈哈……」
最好餓死水蓮兒這個狐騷貨,到時候相公就會重回她的床上。
「壞人!」芙兒看姊姊一直流眼淚,突然掙脫水蓮兒的懷抱,衝到喬倩身前,用力咬住她的手掌不放。
「芙兒,不行——」
「礙…」喬倩發出殺豬般的尖叫聲。「臭丫頭——」
她以極大的手勁甩了芙兒一巴掌,將她打倒在地上。
「哇……痛痛……」芙兒小臉一皺,嚎啕大哭起來。「我……我要娘哇……」
「芙兒。」水蓮兒淚汪汪地緊緊抱住芙兒。「別哭,姊姊在這裡。 乖!」
為什麼夫人總是那麼過分?她這樣委曲求全還不夠嗎?她是不懂得怎樣發脾氣,但是她一定會好好保護芙兒的。
喬倩緊張地低頭檢查手上的傷口,被那個髒的小鬼咬一口不知道有沒有事?
「快走。」香伶硬拉起水蓮兒她們兩個,要把她們關進柴房。
「二夫人——」耿大娘與喜鈴同時伸出手來,下意識想要阻止香伶,可惜她們無能為力。
「不要……」芙兒可不像姊姊那麼逆來順受,小小年紀的她只知道她討厭那個她的壞女人,所以芙兒拚命拍打香伶的手,要衝向壞女人那裡再咬她一口。
喬倩被芙兒那潑辣的模樣嚇了一大跳。「算了,算了,快找人帶她回家,不要讓我再看見這髒兮兮的小鬼。」算她怕了這小鬼了。
「芙兒,過來。」耿大娘把芙兒拉到身後,以一種近乎挑釁的眼神瞪視喬倩。「我會找人送芙兒回去,不用你們費心。」
「隨你。」喬情不理會她那充滿敵意的神態,逕自離開房間,反正她的目的已經達到。
不過,她會把那蠢胖子不敬的態度記下來,等到她重新獲得相公的寵愛,第一個被趕出邢家牧場的是水蓮兒,再來就是這個胖子了。
哼!
※※※
「怎麼辦?」喬倩她們一走,喜鈴就憂心如焚地追問耿大娘。
「我們現在要怎麼樣才救得了二夫人?」
「你別急,讓我想一下。」耿大娘畢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人,自然比喜鈴鎮靜多了,她用衣袖抹去小芙兒臉上的淚痕,再拿塊糕點給她吃。「慢慢吃呀!」
「好!」兒乖乖地點頭,根本不清楚她姊姊出了什麼事。
「耿大娘,我怎麼能不急?二夫人平常待我有多好,你不是不知道。」
喜鈴見耿大娘還有時間哄小孩,焦急得跺起腳來。二夫人的身體那麼柔弱,餓上一天可能就會出毛病了,更何況是一連好幾天沒有進食,二夫人怎麼可能承受得了?
「對了!」喜鈴突然靈機一動。「不如我們派人去把少爺追回來,或許來得及救二夫人。」
「這個辦法不好。」耿大娘考慮一下,便搖頭否定喜鈴的提議。
「少爺是去礦場處理緊急事件,萬一誤了少爺的事怎麼辦?況且,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又有什麼資格把少爺追回來?」
經耿大娘這麼一說,喜鈴也覺得自己的辦法有點笨,她拍拍自己的腦袋瓜子,道:「我差一點忘記少爺的脾氣陰睛不定,如果通知他趕回來,搞不好少爺還會大發雷霆呢!嗯……可是話又說回來,少爺自從有了二夫人後,脾氣好了很多,真的變得比較有人性了,也許他不會生氣也說不一定。」
喜鈴服侍在水蓮兒身旁近半個月,最清楚邢汝霖的轉變。
「唉!這一切都很難講。」耿大娘心情沉重地歎口氣。「我們另外想法子好了。」
喜鈴在房中來回踱了好幾步,雙眼倏然一亮,興奮地道:「有了,我們可以找小姐幫忙,自從上回二夫人求少爺請大夫回來替老夫人看病後,小姐一直對二夫人很友善,雖然少爺禁止二夫人跟小姐來往,但是小姐常瞞著所有人到『晴園』找二夫人閒聊,所以小姐一定願意救二夫人。」
耿大娘的神色不像喜鈴那麼樂觀。「只怕小姐想幫也沒這個力量——」
「幫什麼?」邢汝雪一進房門,就聽到耿大娘在提她。
邢汝雪手上正抱著一把琵琶,上回她答應水蓮兒要教她彈琵琶,誰知她一來,就發現一向不出「睛園」的水蓮兒竟然不在。「蓮兒呢?」
「小姐,不好了!」喜鈴見到救星來了,連忙衝到她面前。「二夫人被大夫人關進柴房,還不准她吃東西。小姐,你快想辦法救救她。」
「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邢汝雪對任何人都是冷冰冰的,唯獨喜歡水蓮兒,她把琵琶擱在圓桌上。
「剛剛少爺一離開牧場,大夫人就來『晴園』隨便編派個罪名,就把二夫人關進柴房了。」喜鈴匆匆地比手劃腳,一時之間她是無法說清楚的。
「那還來得及。」邢汝雪那清艷的麗容上沒有任何特殊的表情,但看得出來她是在思考對策。
耿大娘與喜鈴見小姐肯幫忙,總算安心多了,小姐畢竟是讀過書的人,想出來的辦法一定比她們的要有建設性。
「我立刻騎馬去把大哥追回來,耿大娘,你同時飛鴿傳書至礦場,萬一我沒追上大哥,他到了礦場,也會知道家中的情形。」邢汝雪冷著一張俏臉道。
想到要跟大哥見上一面,她心中頓時充滿了苦澀,她已經好幾年沒看見大哥了,這回要不是為了水蓮兒,她是不可能主動去追大哥回牧場的。
誰叫她的騎技比任何男人還要好,唯有她才有可能追上大哥。
「可是如果少爺嫌我們多管閒事,責罵你怎麼辦?」耿大娘知道兩兄妹的關係差,不想害小姐挨少爺的罵。
邢汝雪冷聲嗤弄道:「我又不是沒被他罵過。」她才不計較這些呢!如果她會在意的話,她的心早被傷得千瘡百孔了。
「那就依小姐的計畫行事好了。不過,小姐在路上要小心一點,最好找兩名工人陪小姐一起去。」
耿大娘愈想愈不放心,又繼績拉拉雜雜地說了一堆路上應該注意的事項。
「你說的我都知道。」邢汝雪忽然覺得頭好痛,她以手指按摩發疼的額№。「還有,我不想身邊跟著兩個人,會拖慢我的速度。」
今天她總算領教了耿大娘那嘮叨的本性,她已經風聞多年了。
「好吧!」耿大娘勉強答應她。「二夫人那裡我會設法偷送食物給她,小姐不用擔心。」
「嗯!」邢汝雪翩然離去。
※※※
柴房內——
水蓮兒不知道自己被關了多久。
剛開始兩天,她曾經想試著計算時間,但後來她的身體愈來愈虛弱,就不想費精神去算日子了,她只知道白天與黑夜不停交替……
誰來救救她啊?
在這髒亂潮濕的柴房中,完全沒有燈光照明,總是黑的,遇到下雨天時,冰涼的雨水會滲進柴房內,滴得四處濕答答的,這個時候她只能躲在角落,用稻草覆住自己的身軀,任雨水一點一滴浸濕她的衣服。
她好冷……也好餓……
耿大娘昨夜送來的飯菜還擱在門口,她一直沒有力氣走到門口吃一點東西,大概是那天的雨把她淋出病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不舒服過,不但頭疼欲裂,而且喉嚨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灼痛。她好難受喔!
水蓮兒疲 憊地閉上雙眸,她很高興芙兒沒有陪她一起受罪。
她拉起前兩晚耿大娘才有機會送過來的厚毯子,整個人蜷縮在溫暖的毛毯下,但是全身還是不停的顫抖,她止不住那股從骨子裡發出來的寒意。
好累好累……
她是不是快死了?可是她捨不得離開家人還有相公。
相公雖然整天板著一張臉,不苟言笑,但是她知道相公是喜歡她的,而她也愛相公,她想跟相公廝守一輩子……
「咳咳咳……」
直到劇烈的咳嗽結束,水蓮兒才發現白己剛才不知不覺地流下了淚水。
說來諷刺,她還以為經過前幾天的淚水洗面,她已經沒有眼淚可以掉了。
原來她的眼淚還沒哭乾啊!
水蓮兒那娟美的秀容上露出淒苦的笑容。
※※※
「耿大娘,我遠遠地好像看到少爺回來了。」
喜鈴衝進悶熱的廚房,跟耿大娘報告這個好消息。她每天望眼欲穿等在牧場門口,就是盼少爺能夠趕快回到牧常
「去了那麼多天,總算回來了。」耿大娘一邊抱怨,一邊將雙手洗乾淨。「我們快去找少爺。」
「好。」
喜鈴跟在耿大娘那圓滾滾的身後奔跑,兩人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在邢汝霖下馬之時趕到。
「少爺,二夫人昏迷兩天了,你快去救她。」耿大娘激動地緊緊抓著邢汝霖的手臂。
「她人在哪裡?」他風塵僕僕的臉上閃過一絲絲的緊張。她可不能有事啊!
當他抵達礦場一看到工人遞給他的飛鴿傳書,他當機立斷地留下池總管,替他處理緊急事故,自己則千里迢迢地飛趕回來,硬是把四天的路程縮短為兩天半,他已經將近三天沒有稀眼了。
「還被關在柴房。」耿大娘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鬆開手。
「柴房在哪裡?快帶我過去。」邢汝霖焦急地低吼出聲。「順便派人去請大夫。」
喜鈴跳出來自告奮勇。「我帶少爺去。」語畢,她毫不遲疑地拎起裙擺,往柴房的方向全力奔跑衝刺。
救人如救火!
邢汝霖以往冷繪的形象在此時正式宣告破滅,因為所有的下人全看見他們的主子在大宅內飛奔,為的就是邢家的二夫人——水蓮兒。
邢汝霖的內心一片混亂,但他沒有時間去清自己的思緒,例如:為什麼他一聽見水蓮兒在柴房內昏迷不醒,他的心就有如被刀割一樣疼痛?
他現在只知道水蓮兒不能死。
不!他絕對不准她離開自己。他不准!
「少爺,到了。」
喜鈴氣喘吁吁地退到旁邊,雙眼憎恨地瞪著那負責看守二夫人的梁大胖,都是他過於「認真勤訪垂,害她跟耿大娘幾乎沒什麼機會送東西給二夫人,只能趁三更半夜他在打瞌睡時,她們才能偷偷打開木門,把食物和毯子拿給二夫人。
哼!現在少爺回來了,看那個梁大胖還敢不敢那麼囂張?
「滾開!」邢汝霖的眼眸中充滿怒火。
梁大胖看邢家主子一臉的怒氣,心裡暗喊一聲:糟了,他慌亂不安地跪地求饒:「少爺,饒命啊!這一切全是夫人強迫小的……小的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也不敢關二夫人。饒命啊!」
該死!邢家主子怎麼那麼快就回來?裡頭那女人還沒餓死呢!他也還來不及拿著那一大筆怠兩離開邢家,遠走高飛。可惡!
邢汝霖的臉色稍緩。「快把門打開。」教訓他的事以後再說。
「是!」梁大胖的嘴角偷偷扯出狡猾的笑容,站起來打開沉重的鐵鎖。
喜鈴實在厭惡梁大胖那種奸詐的嘴臉,決定站出來替二夫人報仇。
「少爺,梁大胖撒謊,他是大夫人從喬家牧場調過來的人,我明明看到他收了大夫人好多怠兩,少爺現在放過他,梁大胖明天就會不見了。」喜鈴一告完狀,立刻朝梁大胖扮鬼臉。
梁大胖嚇得面色蒼白,雙腿一軟,「咕咚」一聲又跪了下來。
「少爺,你別聽那臭丫頭胡說——」
「住嘴!」邢汝霖懶得去聽他的辯解。「把他關起來,我改天再審他。」
說完,他立刻衝進陰暗的柴房內。
站在旁邊圍觀的下人們立刻揪住梁大胖。「快!快把這胖子綁起來,別讓他跑了。」喜鈴像正義女神一樣暢快地吆喝著。
才進門,邢汝霖有短暫的瞬間愣住了。
只見水蓮兒那嬌小細瘦的身軀蜷縮在牆角,凌亂而糾結的長髮遮住臉頰,他甚至看不出她是否有顫抖或呼吸的現象。
「蓮兒?」邢汝霖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他忙不迭上前撥開她的亂髮,檢查水蓮兒還有沒有生命跡象。
良久,他的手指終於在她冰冷的皮膚上感覺到微弱的脈搏時,他才鬆了一大口氣。感謝老天!她還活著。
「蓮兒,你不會有事的。」直到此時,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屏住氣息。
他立刻剝光她全身潮濕的衣物,包括她最貼身的褻衣,然後脫下他的外袍,將她緊緊包裹祝
水蓮兒已經快沒體溫了,不能讓她再穿這身半濕的衣裙。
他抱起眉睫緊閉的水蓮兒,快步走出柴房,同時憤怒地大聲下達命令:「馬上把姓喬的那個女人關進柴房,蓮兒關多久,那姓喬的女人就得關多久。」
他要喬倩嘗嘗那種飢寒交迫的恐怖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