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城 第39章 決裂 (4)
    「可是你要考慮一下實際情況。沙漠非常大,我們這裡距穆拉德水井有四天的路程,而且它並沒有處在沙漠的中間地區,要花九天時間才能走完整條路線。就算我們佔領了全線,那些強盜們仍然可以找到防守薄弱的地點,然後趁天黑逃出去。」法立德無不懷疑地說。

    「你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你忽略了一個重大的問題。你知道從尼羅河到紅海,騎駱駝大概需要多久嗎?」

    「二十天。」

    「對,是二十天。這麼長的時間,他們不喝水能活得下去嗎?即使他們帶著飲水,也不可能帶夠。所以他們必然會尋找水井的,我們只要埋伏在水井旁邊,就一定可以遇到他們。」

    「沙漠中不是有很多秘密水井嗎?」

    「你說的對,」我點頭說道,「沙漠中的確有很多秘密水井。我就曾喝過秘密水井中的水。」

    我的回答讓法立德失望極了,他不住地搖頭,並說道:「儘管我不得不承認,在很多方面外國人的智慧比我們更勝一籌。但對沙漠地區地形的熟悉程度而言,一個初到此地的外國人又怎麼能和長期生活在此地的居民相比呢?」

    「對此我不想再說什麼了,事實會證明我的看法是正確的,以後你就會看到。」

    「那好,給你這個,這是埃米爾讓我交給你的東西。錢可是人類生存下去的必需品,無論是在上帝的國度還是安拉的國度都如此。在沙漠中的旅行者也不例外,因為他要面對各種不可預見的開支。艾赫邁德讓我把這筆錢交給你,你可以用它來滿足你的各種需求。」

    法立德把一個皮囊交給我。皮囊裡裝的是四分之一鎊的金幣和埃及銀幣。我簡單地數了一下,這筆錢大概有八百多馬克,完全可以應付我幾個星期的生活。法立德還告訴我,隨行的士兵也帶了所需的物品。

    我把皮囊塞進口袋裡,對他說道:「儘管目前我還沒有什麼需求,但還是留著它以備不時之需為好。如果有必要,我會毫不猶豫地把它花在你們身上。我們什麼時候走?」

    「悉聽尊便。不過在出發之時,我先得去飲一下駱駝,它已經渴了兩天了。」

    「應該讓它一直渴下去。」

    「你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先生?」

    「因為我打算去尋找秘密水井。」

    法立德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先生。來到這裡的路上,為了不讓人察覺我們的行蹤,我們盡量選擇遠離水井的地方走,因此它們才會飽受乾渴的折磨。我們現在來到尼羅河畔,應該讓它們飽飽地喝上一頓才對,你為什麼還要殘忍地讓它們繼續忍受乾渴呢?難道這就是你們基督教愛護動物的方法嗎?」

    「當然不是,我們的教義對待動物非常友善。但如果駱駝飽飽地喝上一頓,人可能就會遭難。我先去探聽一下納希爾的動靜,等我瞭解他的想法後,我們就馬上出發。但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什麼問題?你儘管問吧!」

    「你只有一頭駱駝,我們兩個人怎樣才能到你的部隊那裡去啊?」

    「誰說我只有一頭了?我有兩頭,這只是其中之一,另一頭被我綁在外面了。我這樣做是不想讓人看見我是來接你的。」

    「你做得很好!那頭駱駝在哪裡?」

    「尼羅河畔附近,步行大約只需要半個小時。」

    「很好!你馬上騎上駱駝去那裡等著我。但你要記住,只許飲你那頭駱駝,千萬不要飲我的。我辦完事後立刻去找你。」

    「你能找到嗎?你根本就不知道我在哪裡。」

    「儘管放心好了。你的足跡會把我引到你那裡去的。」

    「那好吧,我按你的要求去做,希望你不要讓我久等。」說完後,法立德騎上駱駝走了。

    納希爾找的阿拉伯人這時候正好趕來了。他們把駱駝拉去河邊飲水。看樣子納希爾已經租下了這些駱駝,準備馬上就走。

    我慢慢地向旅店走去,納希爾正站在門口。旅店的門口有些窄,加上納希爾肥胖的身體,我只能貼著他的身體往裡走。我沒有理他,他卻衝我怒吼道:「你個兔崽子、王八蛋、狗娘養的混賬東西,你就留在這裡等死吧!你不餓死也會被餓鬼吃掉!千萬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了,否則我一定會把你剁碎了餵狗的!」

    對於這樣一個無恥小人的無聊謾罵,又有什麼理會的必要呢?我徑直向院子裡走去,到了他領我見他妹妹曾走過的那道門前時,卡梅若的聲音在我耳畔響了起來:「先生,等一下好嗎?請不要回頭看我!」

    「有什麼事?」我問道,同時按她說的做了。

    「沒別的事,就是想再和你說一次話。我聽我哥哥說,你看不起我的妹妹卡蘭菲爾。」

    「我從來沒有那樣做過,但作為一個基督徒和所有奴隸販子的敵人,我必須保持我做人的準則,所以就只能和納希爾分手了。」

    「我很傷心!我得到了你無私的幫助,一直很想報答你,現在看來我是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再見了,我永遠都會把你記在心間的。」

    「我也不會忘記你的。多多保重,美人!」

    「你也保重!再見了,先生!」

    告別卡梅若之後,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賽利姆和本尼羅正就膽量問題吵得不可開交。這時我才想到,我把他們兩個人給忽略了!剛才我和法立德談論了很多問題,我自認為考慮得已經很周到了,但最終還是落下了他們兩個的問題。

    作為主人,我把一些事情簡單明瞭地告訴給了他們。聽說我和納希爾徹底斷交了之後,他們都很高興。但我仍然要面臨一個棘手的問題,那就是怎麼帶他們一起走。思來想去之後,我把解決這個難題的希望寄托在村長身上。法立德剛才和他見過面,因此我判斷,他很可能認識艾赫邁德。

    於是我去找村長。他很歡迎我,於是我猜想法立德肯定在他面前提到過我。既然這樣,我也就不用顧慮那麼多了。我把心事講了出來,他聽到後表示願意幫助我。

    「先生,副官告訴過我,你是埃米爾的朋友,因此我很願意幫助你。你需要騎駝還是貨駝?」

    「騎駝,而且必須是匹健壯而且跑得快的騎駝。」

    「好的騎駝是很貴的,你有足夠的錢嗎?」

    「我需要兩頭騎駝,那需要很大一筆錢。我身上可沒有那麼多錢。」

    「那只有租賃一種方法可選了。」

    「那也不行。要是租賃的話就得把租駱駝的人一起帶走,可是我的事不能讓外人知道。」

    「這你不用擔心。你租賃駱駝是為艾赫邁德辦事的,我可以替你說些好話,而且租金問題也很好辦,你不用預先支付。你用完駱駝後將其交給阿布哈邁德酋長,他會給我送回來的。各項費用等埃米爾到科羅斯克來的時候一起算就行了。」

    「那太好了。但找這種駱駝需要多長時間?你可不能讓我等太久啊!」

    「你雖然是一個外國人,但應該知道誰比一個君主的勢力更大吧!」村長表情奇怪地說道。

    「嗯,地方官。」

    「你說得沒錯,就是地方官,他們可以辦到一切。」

    我掏出幾塊埃及銀幣遞給他。他馬上奪了過去,塞進口袋裡。

    「先生,你可真是一個聰明人啊!你簡直成了埃米爾的化身,所以理應受到特別的對待。你看不到租賃者的駱駝,是因為他們想抬高租金。只要你把銀幣在那些駝主的眼前一晃,我保證你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而且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如果這筆小費能夠幫助我盡快找到合適的騎駝,那我很願意支付。」

    「好的,先生!我現在就去讓那些人把駱駝牽來。」

    說完後他就急匆匆地走了。我返回到旅店中。納希爾租了好幾頭駱駝,準備要離開這裡。他為卡梅若準備了一頂婦女坐的轎子,為四名女傭準備了兩隻編筐供她們乘坐,此外還有很多食品和滿滿的水囊。將這些東西放到駱駝身上後,納希爾騎上了一頭駱駝。有一個人是領隊,他是駱駝的主人。在他一聲號令之下,這支駱駝隊伍出發了。

    納希爾離開之前又一次對我喊道:「你搶走了我的僕人賽利姆,你這個無恥的王八蛋。記住我說的話:千萬不要再讓我見到你了,否則我一定會把你剁碎了餵狗的!」

    我沒有理他,因為我把他看成一隻失去了理智的瘋狗。他會為他說過的話付出代價的,我始終堅信這一點。大約過了十五分鐘以後,村長帶著兩個人來了,他們每人牽著一頭駱駝。那兩頭駱駝是非常好的騎駝,這讓我很吃驚。此外還有一些擔心——不是為我自己,而是為艾赫邁德,因為他這次要損失一大筆錢了。我把這個想法告訴給村長,村長說:「你考慮得太多了,先生!駱駝的租金是由埃米爾確定的。他是總督的代表,根本不用花一分錢。你只需要寫一份書面文件,證明你從我這裡收到兩頭駱駝就行了。」

    我按照他說的,寫了一份書面回執交給他,給了那兩個人每人一個銀幣作為小費,之後便和他們告別了。我的兩名僕人賽利姆和本尼羅都騎上了漂亮的駱駝。我讓他們保管著我的東西,然後付了住宿費。這筆錢本該由納希爾支付,因為我們都是他的客人。科羅斯克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在這裡發生了很多令人難忘的事情,我看清楚了納希爾的真面目,並果斷地和他斷絕了關係,儘管我因此變成了窮光蛋。但現在我的兩名僕人都騎上了租金昂貴的騎駝,這怎麼能不讓我興奮和自豪呢?

    我們沿著法立德留下的足跡一路向前,很快就在尼羅河下游的河邊找到了他。他正無聊地坐在樹後,旁邊是他的駱駝,正在悠然地啃著樹葉。相比之下,我的駱駝可就淒慘多了。它被綁在遠離河水的位置,眼睛裡充滿了對水的渴望之情。看到它那副可憐的樣子,我心裡也很難受,看到動物遭到不公平的待遇甚至被虐待,哪個富有同情心的人能不難受呢?難受歸難受,但我必須這麼做,因為這樣做能給我們帶來很大的好處。

    法立德沒有想到我會帶別人一起來,所以他的臉上滿是意外的神情。但他或多或少地瞭解一些我在這段時間裡的遭遇,所以他已經知道了他們是誰。

    「我在這裡等你很久了,」他開口說道,「我還擔心你找不到我的足跡呢!看來我的擔心純粹是多餘的。這個年輕人就是本尼羅嗎?」

    「沒錯,他就是本尼羅。」

    「很好,那另外一位就是偉大的英雄、真正的勇士賽利姆了?」

    「對,我就是,」賽利姆急不可耐地回答道,「你一定聽過我的大名了,現在看到我是不是非常吃驚?」

    「的確很吃驚!我問先生問題時,哪輪到你這個僕人來回答了。他們和我們一起走嗎?」

    「是的。」我十分肯定地說道。

    「希望他們的行為不要讓這兩頭優秀的騎駝受辱。『你第一,他第二』,這是艾赫邁德的命令。你可以按照你認為正確的方法做事,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此犯錯誤。讓我們把水囊灌滿,然後像英雄一樣出發吧!」

    駱駝架的兩邊各放著一個大水囊,我們到河邊把它們裝滿水,然後就騎上駱駝出發了。他們三個人的駱駝都喝飽了水,所以跑起來十分賣力。而我的駱駝彷彿被釘在了地上,每向前邁一步都十分費力。我知道,它很想喝水,但我更知道,我不能讓它喝水。儘管一開始它表現得不太好,但當我們離開尼羅河後,它就奮力向前了,而且很快就超過了它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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