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城 第37章 決裂 (2)
    「你想不到會有這麼高的回報吧!」他笑著對我說,「我想你會接受的,因為只有傻瓜才不會接受這樣的好事。但我仍會給你一天的時間作決定,因為——」

    「我現在就可以非常明確地答覆你。」我語氣堅定地說。

    「那你說吧。我相信你不會放棄這麼一個好機會的。」

    「能被你信任讓我很高興。但我並不想把我的勇敢用於捕獵奴隸這件事情上。奴隸制度是人類的恥辱,捕獵奴隸更是罪大惡極。每個人都愛錢,但我絕不會為了錢去造孽,讓我的良心受到玷污!」

    納希爾失望極了,他說:「你可要考慮清楚啊。」

    「我已經考慮得非常清楚了。」

    「請想一想收益,難道你一點兒都不動心嗎?」

    「我更想得到安心。」

    「我的妹妹卡蘭菲爾也不能讓你做這件事嗎?」

    「不能。」

    「你瞧不起她嗎?」

    「當然不是。你要把妹妹許配給我,這是違背你們習俗的做法。作為一個單身漢,我本應感到無比的榮幸,但是我沒有福分贏得這位姑娘的芳心。希望我能夠得到你的原諒,我是按照自己的道德觀念和價值標準作出這樣的決定的。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我站起身來準備離開。納希爾也站了起來,生氣地說道:「你想就這樣結束嗎?絕不可能!如果你離開了這裡,我們就會變成死敵。」

    「有這個必要嗎。」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嗎?你是總督的船長的朋友,將要去喀土穆拜訪他。另外你還想尋找奴隸販子伊本赫提,而且——」

    「噢,你承認你的合作夥伴就是他了?」

    「我什麼都沒說!你現在掌握了太多我的情況,如果你離開這裡,無疑將成為我最危險的敵人。所以請你再重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

    「根本就沒有必要了。」

    「好吧!我們的關係就到此為止了。我為你做了那麼多好事,你居然就這麼離開我了,這可真讓我傷心啊!」

    他臉上的真誠和謙遜瞬間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仇恨和威脅。他閃光的眼睛告訴我,從現在開始,我們已經是一生的死敵了。

    「做了好事?是因為你打算邀請我,我才會在你那裡吃住的。我如果拒絕你,無疑會傷了你的心,而且從禮貌方面也說不過去。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做好事嗎?」

    「在錢財方面我不也給你提供了很大的幫助嗎?」

    他的一副標準的奴隸販子的下流嘴臉讓我覺得很噁心!如果是別人,就一定會當面說出來。我覺得沒有必要這麼做,就忍住了,只是掏出錢袋,把他給我的錢拿出來扔到地毯上,然後毅然決然地向門外走去。當我走到門口時,他再一次挽留我。

    我沒有理他,繼續向前走。他看到我沒有回心轉意的跡象,就大聲叫起來:「走吧,你這個白眼狼!你以後可要小心了!」

    我的情緒激動不已,以致無法安然入睡。為了平復這種情緒,我走出旅店,茫然地向沙漠走去。回想在開羅時我是多麼相信這個納希爾啊,簡直太疏忽大意了。此時此刻我站在遙遠的努比亞沙漠裡,錢袋裡空空如也,等待著返回家鄉。我並沒有因此而害怕,但我所經歷的一切給我帶來了無比的失望之情。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納希爾會是這樣一個人。

    我這樣漫無目的地走著,大約一個小時後,一陣從遠處傳來的奇特的聲響吸引了我的注意。當這個聲音和我的距離越來越小時,我聽出了那是六絃琴的彈奏和女人的歌聲。我看到了一個騎著駱駝的人,他手裡拿著長矛,身後跟著十二匹駱駝,駱駝的身上馱著轎子,女人們的歌聲、笑聲和說話聲不斷地從轎中傳來,有一些全副武裝的男人跟在轎子後面負責守衛。我的腦中瞬間閃過詩人弗萊裡希格拉特「幽靈的商隊」中的詩句。

    毫無疑問,這是一支將女奴秘密運往埃及的隊伍。為保證這些女奴不因憂愁而失去美貌,人們強制她們在途中不斷地唱歌和說笑。這可能是來自阿布哈邁德的隊伍,但匆匆經過科羅斯克,不敢在那裡停留,怕被人看見遭到官府的緝捕。

    我走累了,就回到旅館中。躺在床上,我怎麼都睡不著。我並不會因為失去了納希爾的友誼而沮喪,也不會為他的威脅而擔驚受怕,我要考慮一些問題,尤其是納希爾和獵奴者伊本赫提的關係問題。我很想知道伊本赫提在哪裡。我想到,既然納希爾和伊本赫提是合作夥伴,那他們總會見面的,如果我盯住納希爾不就可以找到伊本赫提了嗎?想到這裡,我便標定決心盯緊納希爾。目前我最需要做的就是幫助馬布德的嚮導找到他失蹤的兄弟。

    第二天一早,正當我坐在旅店門口喝著咖啡,看著醒來的牲畜的活動時,一個人騎著駱駝飛快地向旅店奔來。由於距離太遠,我看不清他的面孔,但根據他前進的速度可以看出,他的駱駝是一頭非常優秀的坐騎。那個人離我越來越近,最後我看出他就是艾赫邁德的副官法立德。我正打算站起身迎接他,他也看到了我,於是就調整駱駝前進的方向,讓駱駝跑到我的身邊來。

    「埃米爾應該在喀土穆啊,你怎麼會到這裡來呢?」我驚奇地問道。

    「艾赫邁德本來是在那裡。我一會兒再告訴你他現在的駐地吧,現在我必須要見到村長。」

    「他可能正在茅屋前做早禱。」

    在我的指引下,法立德立即向茅屋走了過去。

    法立德急急忙忙地到這裡來究竟為了什麼事情?我一邊想著一邊把視線集中到他們坐騎身上。現在他的駱駝正跪在我的身邊,從外觀和毛色就可以判斷出它一定價值不菲。據我所知,這種駱駝是為騎行而用的,有時一天可以不停地跑一百公里。而且它受過很好的訓練,當我撫摸它時,它非常溫馴地看著我,絕不像有些野駱駝那樣性格暴烈。當我仔細地欣賞著這頭駱駝時,賽利姆從房裡走了出來,逕直來到我的身邊。

    「先生,你是不是和納希爾結仇了?」

    「你怎麼知道?」

    「是他親自告訴我的。他還命令我不准和你說話。先生,我現在想向你提出一個緊急請求。」

    「什麼請求?」

    「我不想繼續為納希爾服務了。」

    「這是因為什麼?你在他那裡不是很好嗎?」

    「是很好,但是從文斯尤特到這裡的途中,他講的很多事情都讓我很不高興。」

    「哪些事情?」

    「我現在還是他的僕人,作為一個僕人,我不知道該不該出賣自己的主人——」

    「你說的是關於販賣奴隸的事情?」

    「就是這件事!我聽說,你已知道了他的真實身份。」

    「是的,我知道了。」

    「那我要和你說這件事,就不算出賣他了。他想讓我繼續為他服務,我覺得如果我聽他的話,幫他做一些非法的事情,要是被人捉住的話,可能就會性命不保了。」

    「你是不是又害怕了?」

    「害怕?怎麼會呢!我和你說過,我是所有貝都因人崇拜的英雄,我可以殺死一千頭獅子,有機會的話我也願意像英雄一樣戰死,但我不想和奴隸販子有什麼牽連,因為那樣我會受到別人的唾罵。」

    「你這種想法很好。」

    「那麼說你支持我了?」

    「對。」

    「那我馬上就要向他宣佈,我將和他解除主僕關係。可我以後去哪裡呢?因為你是我最為敬重的人,所以我才會向你提這個問題。但我一直因這件事耿耿於懷,所以我想給你提一個建議。」

    「儘管說出來!」

    「先生,你是一個知識淵博的聰明人,能夠解決一切難題,但你還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你存在著一個缺陷。」

    「什麼缺陷?」

    「你缺少一個像我一樣的僕人。如果有我在你身邊時刻陪伴著,那你受到的尊敬要比現在多很多倍。」

    「你是想做我的僕人?」

    「是的。」

    「這不行,我可受不了你總是用嘴表示的勇敢。而且謀殺和襲擊總是像幽靈一樣糾纏著我。」

    「哦,你完全不必為此擔心。我如果由於看不慣一個人的罪惡而與他展開決鬥,我自己會去完成它,而且你可以從中看清我的真實力量。我不會連累你的,恰恰相反,我會隨時準備為你去戰鬥。」

    「你還是省省吧,那樣我們大家都有好處。」

    「你的命令就是我行動的指南,我非常樂意聽從你的安排。你是否接受我的建議呢?」

    「我還需要考慮一下。」

    「先生,這件事情難道還需要考慮嗎?在這個世界上,會有哪個僕人對待主人能夠像我對你那樣敬重呢?我敢打賭,沒有一個人。」

    「也許吧,但我已經有一個僕人了。」

    「你說的是本尼羅吧。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子能有什麼用呢?他和敵人搏鬥過嗎?」

    「我覺得他很可能成為比你還偉大的英雄。」

    「先生,這可無法讓我信服了。本尼羅一點兒也不謙虛,總是反對我,像他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成就大事呢?」

    「你見多識廣,應該原諒他。如果你能容忍他、接納他,給他提供無私的幫助,那麼我將會非常高興。」

    「我當然願意這樣做了,我將用我博大的心胸寬容他,用我豐富的經驗給他提供幫助。」

    「很好。你現在就去找他,把你留在我的身邊的想法告訴他。他的意見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我的決定。」

    「難道一個著名的先生作出決定,還要看一個僕人的臉色不成?」

    「不是那樣。但我必須要考慮他的感受,因為他將和你共事。」

    「先生,既然你願意,我馬上去找他談。能夠和一個英雄朝夕相處,他一定會感到十分開心的。」

    賽利姆說完就離開了。他和本尼羅之間的談話一定會非常有趣。賽利姆儘管有很多缺點,特別是喜歡吹噓,但他是一個善良忠厚的人,在很多時候都表現得很好。而本尼羅喜歡沉默寡言,雖然年紀不大,但考慮問題時經常表現出一種與他年齡不相符的成熟氣質。儘管他的勇氣還沒有機會得到充分的發揮,但我始終認為在這方面他是不會讓我失望的。

    這時我看到法立德和村長從茅屋中走了出來。村長不顧身份,飛快地向河邊跑去。法立德回到了他的坐騎旁邊,並從駱駝馱袋中取出煙袋,裝上煙草。我給他點著了煙袋。

    「這是一頭多好的駱駝啊,騎著它在沙漠中飛馳,一定會讓人興奮不已的。」

    「你完全有機會感到那種興奮,因為很快你就會騎在它的背上。」法立德回答說,「這是埃米爾為你租的。」

    「真的嗎?他怎麼會想到給我送匹駱駝來呢?」

    「不僅如此,他還讓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你對沙漠非常熟悉,而且很善於辨別人和動物的足跡。他讓我問你,是否——」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停住了。

    原來在我們面前的店舖附近,出現了一群趕著駱駝的貝都因人,他們到這裡來是為了把駱駝租給前往沙漠的旅行者。在旅店中的納希爾看到了他們,就向他們走去。由於我和法立德正好坐在門旁的角落裡,所以他沒有看到我們。法立德就是因為看到他才把要說的話又吞回肚子裡去了。他默默地注視著納希爾,臉上的表情很複雜。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