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
「擦亮我們的眼睛,時刻盯緊他們。如果他們有人落到我的手裡,我就要指控他,讓他得到應有的懲罰。」
「我只想痛快地宰了他們。那個偽君子奧布特阿西最可惡,因為他的假面具欺騙了太多善良的人,那些人把他看成一個虔誠的人,對他敬愛有加,可越敬愛他的人受到的傷害就越深。」
「奧布特阿西是誰?」我吃驚地問。
「就是那個苦行僧啊!難道你不知道他叫什麼嗎?」
「原來那個苦行僧就是奧布特阿西,之前我一直被蒙在鼓裡。」
「那你現在總算是知道了。」
「你聽說過伊本赫提這個名字嗎?」我問道。
「你是不是因為想起了我當船員的那艘帆船了?」本尼羅疑惑地問道。
「不。我可不會在意你在奴隸船上或者其他船上當水手的事情。」
「不會因此瞧不起我吧?」
「怎麼會呢?」
「那好吧,我告訴你,我很熟悉伊本赫提這個名字。」
「他和奧布特阿西是什麼關係?」
「父子關係,他是老奧布特阿西的兒子,被人稱做勇敢者。」
「謝謝你。你給我提供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你去過喀土穆嗎?」
「經常去。」
「那裡有一個叫巴亞德的商人,不知道你是否認識?」
「我和他很熟。」
「你能評價一下他嗎?」
「他是一個誠實的人,我相信他的行為對得起他的名聲。先生,你接下來是要去喀土穆嗎?」
「嗯。」
「先生,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願意為你效犬馬之勞,而且不要報酬,只要你讓我不至於餓死就行了。」
「好,我願意帶你一起去。你曾做過水手,或許我能給你找到合適的職位。」
「謝謝你的好意,咱們什麼時候起程?」
「先不要著急,我還要等一個同伴。」
「他什麼時候來?如果是今天,那我就沒法和你一同前往了,因為這裡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著我去做。」
「不會是今天,因為今天我還走不了。我要到馬布德去一趟,或許苦行僧奧布特阿西正在那裡。」
「我要和你一起去,我要找他報仇,我剛才說的重要的事情就是這件事。」
「你就讓我來處理這件事吧!」
「那可不行!我們都要找他報仇,你怎麼可以讓我不管這件事呢?」
「要想報仇談何容易,現在你身上連一把刀都沒有,看到他你又有什麼辦法?」
「我本來是有刀的,但去豎井時被奧布特阿西那個騙子給拿走了。作為你的僕人,我十分希望能從你那裡得到一把。」
我覺得他是一個誠實、謙遜的年輕人,而且他對尼羅河一帶的情況可謂瞭如指掌,有他在身邊,我一定會受益匪淺的。
原來困擾著我的這件事情越來越清晰了。接我去沙丘的男孩,還有途中遇到的園丁,他們的態度表明他們一定知道我要面臨的處境。苦行僧把他和他兒子的名字都大方地告訴給我了,他告訴我勇敢者伊本赫提的身份,還有馬布德的嚮導本瓦薩科的事情。這可都是十分重要的秘密,他把這些秘密告訴給我,是因為他認定我一定會死在豎井之中。
我們的歷險暫時告一段落,是時候動身回城了。由於本尼羅的身體還比較虛弱,我們走得很慢,走了很久才回到城中。
「你會不會使用武器?」我問本尼羅。
「當然會。」
「你膽量如何?」
「你可以試一下,先生。」
賽利姆覺得他的地位受到了挑戰,於是趕緊插嘴說:「有很多人靠嘴皮子活著,他們說得與事實相差十萬八千里。而像我這種貨真價實的人,可並不多見。我在我們部落的地位非常顯赫,他們把我稱為最偉大的英雄……」
「你天天把你的部落掛在嘴邊,但到底是哪個部落呢?」我問道。
「哦,原來你不知道啊。好,現在我就讓你大吃一驚,我的部落是天底下最輝煌的一個,它的名字就是本尼惠特他部落。」
「本尼惠特他部落?是在北方的科托潘嗎?」
「你說得沒錯,先生!那是我的出生地。」
「你為什麼沒有繼續留在那裡呢?」
「那裡沒有戰爭了,我留在那裡還有什麼意思呢?像我這樣的英雄,必須經歷戰爭和鮮血的洗禮,才會變得更加強大。就是為了使自己變得更加強大,我才選擇離開家鄉的。」
「你在哪裡和敵人浴血奮戰過?」
「世界各地都留下了我的光輝足跡。我和人類還有野獸進行殊死搏鬥,最終取得了不朽的功績。好了,現在讓本尼羅介紹一下他的情況吧!」
「我是一個烏雷奧利貝都因人。」本尼羅答道。
「你都和誰交過手?」賽利姆追問道。
「誰都沒有。」
「那你怎能和我相比呢?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我站在你的面前都會覺得很丟面子。但我不會介意的,我可以讓你成為一個像我這樣的英雄。」
「我要給他武器。」我笑著說,「你們都進來吧!」
這時我們正經過一個武器市場。我在一家商店裡給本尼羅買了一把刀、一桿長槍、兩支手槍。他很高興,謝過我之後立刻把把刀和手槍****皮帶上,又把長槍背到肩上,然後跑到賽利姆身邊炫耀起來。我本來還想給他買件便宜的衣服,但考慮到明天還有時間,況且我的衣服也爛得不成樣子了,我也需要買一件,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回到宮殿之後,賽利姆丟下我和本尼羅飛奔向德伍特的住所。我把本尼羅介紹給伊斯梅爾,希望他能像我一樣喜歡這個年輕人。我簡單地敘述了我們的遭遇,之後便享受到了一頓非常豐盛的午餐。本尼羅已經餓了好幾天了,他的肚子這時得到了很好的補償。當我們盡情地享用美味的午餐時,伊斯梅爾派人為我們準備了一艘小船。還沒等我們吃完,德伍特和賽利姆也來了。德伍特迫不及待地對我說:「先生,你親身體會到了月食所帶來的後果了吧?昨天在我身上得到了驗證,今天便轉移到了你們身上。」
「多虧了你的遇險,我們才能夠從豎井之中逃脫啊!」我回答說。
「說得對。但是不能讓犯罪的人逍遙法外!」
「對!」
「賽利姆告訴我,你打算去馬布德捉拿苦行僧。為了安全起見,我命令一船士兵一起去,我要親手抓住兇徒。」
我覺得他這樣做可能會起到相反的效果,就勸阻他說:「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係呢?你還是不去為好。」
「不,你是我的客人,受到我們的喜愛,有人和你作對,那就是和我過不去。而且這件事也與帕夏有關,他現在不在,我身為宮殿總管,怎麼能置之不理呢?」
「我不想麻煩你。」
「這一點兒都不麻煩,反而充滿了樂趣。今天你去豎井時,我沒有和你一起去。現在要去逮捕兇徒,你一個人去我可不放心。」
「恕我直言,這件事我不想別人插手!」
「你不必再說了!我一定要幫助你,這是我不可推卸的責任。」
儘管我再三勸阻,但仍然無法阻止宮殿總管德伍特大人去捉拿罪犯。既然無法阻止,那就一起去吧!我們出發了,伊斯梅爾和賽利姆也一起去。賽利姆又一次讓我們見識到了他說大話的本領,他大言不慚地說他一個人就能夠捉住苦行僧。
來到河岸邊,我看到伊斯梅爾和德伍特分別安排的兩隻小船已經準備就緒。我和本羅尼坐到了第一隻船上,馬伕擔任划船的任務。德伍特和賽利姆坐在另一隻船上,那條船上還坐著所謂的士兵們。這些士兵真是讓人不敢恭維。當艾赫邁德把我帶到宮殿時,我在宮殿的第一個大院中看到很多衣衫不整的老頭兒坐在那裡,幹著一些縫紉、編織和其他反正不是士兵該幹的事情。現在我才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現在他們披堅執銳,十二個人組成一支軍隊,但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像是保衛帕夏的衛士,反而更像沿街乞討的老頭。可是沒過多久,他們就用事實更正了我的看法。船行駛到河道中央時升起了風帆,那些老頭兒奮力划槳,只見小船像離弦的箭一樣向前衝去,我們的船很快就被遠遠地落在了後面。
「快停下!」我大聲喊道,「我們要一起行動。」
德伍特不但沒有停船,反而命令士兵們劃得再快些,只給我留下一句「我們在馬布德會合」。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我覺得他更有可能向受人尊重的苦行僧報信,而不是幫助我這個基督徒。於是我命令馬伕們趕緊追上他們的船,甚至急不可耐地親自劃起槳來,但這樣做顯然不起任何作用。我們的船剛過曼卡巴特,我就急忙用望遠鏡觀察尼羅河右岸高地的情況,同時也注意著另一條船的動向。
當我把視線集中到馬布德的山巖時,發現有一個人坐在村頭,好像正在觀察著尼羅河上的動靜。沒錯,賣藝人!肯定是賣藝人。還沒有等到第一艘船靠岸停穩,他就立刻跳了起來,以極其驚人的速度跑向村子裡。
士兵們在德伍特的帶領下,下船向村子進發。還沒有等到他們進入村子,我看到了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個便是賣藝人,他們向高地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峽谷裡。我們的船在三分鐘之後也靠岸了。剛才我看到的另一個人很可能就是苦行僧。因此我們上岸後沒有向村子前進,而是向著山巖跑去。本尼羅跟在我的後面,伊斯梅爾向我大喊大叫,說我的方向不對。這時我哪有時間理他啊,他見我沒理他,就和馬伕們一起向村子走去。
「我們按照這個方向走,或許能夠追上苦行僧和賣藝人。」本尼羅說。
「你覺得那兩個人是他們嗎?」
「沒錯,就是他們。我的眼睛完全能夠比得上你的望遠鏡。」
「你對這一帶很熟嗎?」
「不是很熟。我以前曾多次來過這裡,但卻一次也沒有來過高地。」
十五分鐘過後,我們到了峽谷處。這一帶溝壑縱橫,根本就沒有道路,峽谷像迷宮一樣讓人不知道該往哪裡走。
無奈之下,我們只能憑著感覺向右邊追去。還沒走五分鐘,我們就走到了盡頭,於是只能返回原地,然後向左追。這是一條弧形的道路,而且又有分叉,我們向左,但很快就被山巖擋住去路。於是我們只能再向右走,這條路很陡峭,走了一會兒,我們來到一個平台處,它被包圍在一片筆直的深谷之中。我們又一次走錯了方向,只能失望地返回去了。
「那兩個王八蛋跑到哪兒去了?難道他們插上翅膀飛上天了不成。」本尼羅氣憤地說。
「這個高地上佈滿了洞穴。他們一定是跑進某個洞穴,藏了起來。我們還是先回村子好了!也許是我們看走了眼,那兩個人根本就不是苦行僧和賣藝人。」
「不,先生。肯定是他們,我是不會看錯的。我知道現在沒法找下去了,因為天很快就要黑了。」
是啊,天的確要黑了,但這是怎樣困苦的一天啊!苦行僧派人在中午前一小時來接的我們,去豎井的路又耗費了我們一個小時。我們被困在豎井裡大約三個小時,逃出來後回家、吃飯、坐船來到馬布德,然後又到峽谷追人。太陽快落山了,夜晚即將來臨。
回到村子後,我看到其他人正坐在那裡,悠然地吐著煙圈,一些村民站在旁邊和士兵們聊得不亦樂乎。
我問德伍特有沒有派人去尋找苦行僧。他直截了當地回答「沒有」。
於是我便追問道:「你們為什麼沒有去?」
「你沒看見我們一直在等你嗎?你為什麼不和我們一起來?」
「在場的馬布德人知道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嗎?」
「當然知道,我已經告訴他們了。」
「既然如此,我們也就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這些人都知道了我們的意圖,我們再找下去也是白費工夫。」
我向在場的村民打聽洞穴嚮導本瓦薩科的消息。他們告訴我說他目前不在這裡,而是去了下游的阿里施。只有他能夠幫助我找到逃跑者的隱藏地,但現在他不在這裡,我也就只好放棄了這次抓捕行動。我又向村民們打聽苦行僧或賣藝人的消息,得到的回答是沒有他們的行蹤。我不甘心,又派人在村子裡搜了一遍,但仍然沒有收穫。儘管這次我沒有取得成功,但我相信他們是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