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是這裡吧?」
平見正弘瞧著眼前的房子,店門口掛著小小的招牌,他輕輕地蹙了下眉,心裡有點猶豫。這兩天腳傷完全康復,他得到大夫的允許後便像匹脫韁野馬,迫不及待地離開家中。在街上打聽了一會兒後,他總算找到人們口中所說的店家。平見正弘聽說在這裡可以找得到男人陪寢。
「反正父親大人也是這樣,沒什麼好奇怪的。」
平見正弘自言自語地,像是在給自己的猶豫找理由,讓自己鼓起勇氣走進去。
他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是對男人起了異樣的慾念,還是單純地對慎島貞睦那張臉發情。
為了確定這件事,前些日子他才會裝得很聽話,所以現在,即使已經是大半夜了,他溜出家門也沒有引來侍從的警覺與跟蹤。
平見正弘站在店門口來回踱步了一會兒,終於踏入店裡。
因為他想確定自己真正的心意,這樣他才可以心平氣和地與慎島貞睦相處。
「你是第一次到這裡來吧?」一個漂亮的年輕男子坐在角落打量著平見正弘。
「嗯。」平見正弘就是來找人的,所以一聽見有人與他打招呼,他便往那個年輕男子走了過去。
「你……」平見正弘吞了下口水,他打量著眼前的男子,再瞧瞧四周,輕聲問道:「你是做生意的人嗎?」這個年輕男子有張秀氣的臉孔,讓平見正弘不得不這麼聯想。
「今天還沒招到客人。」身為商品的男子笑了笑。「小少爺有興趣嗎?」男子伸手勾住平見正弘,把他往自己的懷里拉。
「你幹什麼?」平見正弘沒想到男子會主動碰他,於是反射性地將他推開。「別碰我!」
剛才那一瞬間,平見正弘只覺得頭皮發麻,還想給這男人一拳。
「看來我似乎不合你的口味。」男子搖了搖頭。「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我幫你找找,你只要給我點賞錢就行了。」
「嗯……」知道男子不會再碰自己,平見正弘點了點頭。
但是……問他想要什麼樣的類型?他目前能想到的,也只有慎島貞睦而已啊!
「我……」平見正弘蹙著眉,有些彆扭地吐出問句:「有長得很漂亮、瘦瘦的,跟我差不多高,大概二十幾歲左右的男人嗎?」
過去他都是上街找女人,今天還是頭一次找男人,感覺挺詭異的。
「聽起來,不跟我挺像的嗎?」男子挑了一下眉。
「這個……」平見正弘愣了一下。
仔細打量過後,他發現眼前這個男人真的很符合他的條件,只是……沒慎島貞睦那種感覺,因為他比年輕男子還要冷淡些。
「我是來找男人,不是想找男人抱我。」平見正弘覺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畢竟在他的遐想裡,可沒有「讓慎島貞睦壓倒」這個畫面出現。
「大部分來這裡的客人都是想找男人,不是讓我們抱啊。」男子放聲笑了出來,「看你這個樣子……你沒抱過男人吧?」
「是這樣啊!怪不得……」平見正弘環視四周,才發覺店裡的男人幾乎都長得很秀氣。
「我是沒碰過男人,不然我上這兒幹什麼?難道叫我隨便在大街上找個男人上嗎?」男子的話讓平見正弘感到不悅,卻又在同時聯想起慎島貞睦。
這男人話中帶刺的感覺,倒是與冷淡的慎島貞睦有幾分相似。
「真的不找我?沒抱過男人就找那些新手的話,恐怕你應付不來。」男子臉上的笑容帶點嘲笑的感覺。
那種相似感越發強烈了。在對上這名男子帶幾分嘲笑意味的臉孔時——
「就你吧。」平見正弘決定豁出去了。
「跟我來吧!」
男子帶著平見正弘走上二樓,在進入長廊盡頭的隔間前,兩旁的房間裡還傳出男人們的申吟與笑鬧聲。
「我就住這。」推開房門,男子先踏了進去。
房間不大,除了牆角放著兩個衣箱外,沒有其它傢俱和窗戶,就只是在地上鋪了床墊。
「小少爺,別呆在門邊,進來吧。」
平見正弘依言進了房,又順手將房門帶上。
他走到床墊旁,環視著四周,納悶道:「住這裡不累嗎?沒有窗戶……曬不到陽光的。」
平見正弘住慣了華屋大宅,雖知平民百姓的生活比不上親王家優渥,但是也沒想到有如此簡陋的地方。
「沒地方住才累。」男子聳聳肩。「況且客人來這裡也不是為了欣賞窗外的景色。」
男子靠在牆邊,伸手拉開自己的腰帶,鬆開的袍子順著肩膀滑落,半遮半掩著他細瘦的腰身和修長的雙腿。
「你要我自己脫,還是……」
「你……你……」平見正弘瞪大了眼瞧著男子半裸的身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雖然這個男人的身材挺纖瘦的,沒有肥肉橫陳的噁心感,尤其那細瘦的手臂與指節,更是令他掛念起慎島貞睦來,但是……本能讓他只想往後退。
平見正弘努力將反射動作壓抑下來。
他今天是來這裡證實自己的興趣是否有異,可不能當個膽小鬼說跑就跑。
「等一下……」他思索著該怎麼開始,因為過去抱的都是女人,從來沒這種經驗,所以他有點手足無措。
過了好半晌,他迸出一個問句:「至少……先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跟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上床,感覺挺詭異的。
「水蓮。」年輕男子笑了笑。「還有什麼問題想問的?」
「呃……」平見正弘有絲尷尬地在床墊上坐下,他乾笑了兩聲,續道:「你怎麼會來做這個工作啊?」
一般男人是不會想賣身的吧?雖然這麼想有點怪,但是再怎麼樣去偷、去搶,對男人來說都比賣身好吧?
「能走的話我早走了。」水蓮瞄了平見正弘一眼,看也知道平見正弘不是真的打算買個男人玩樂,所以他把衣服拉上,並在旁邊的小燈裡添了點油。
「因為父母早逝,所以我跟著伯父種田,九歲那年碰上乾旱,田里收成不好,伯父就把我賣進來了。」
「原來……」這種事情時有耳聞,以前平見正弘只知道當領主的不能讓人民生活得不好,但是一聽水蓮的回答,他突然覺得身上背負的責任加倍沉重了。
「對不起……」雖然知道這事與他沒有直接關係,可平見正弘認為自己身為親王的兒子,多少應該負起點連帶責任。
「你不用道歉,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聽過就忘了吧。」水蓮起身繞過平見正弘,稍稍推開房門。「小少爺想喝點酒嗎?」
「嗯,好啊!」平見正弘連點了兩下頭。
喝點酒可以壯壯膽,等他跟水蓮多聊聊,熟一點之後,再來考慮要怎麼向水蓮問男人跟男人之間的事情。
「我要喝。」平見正弘接過杯子,就著唇淺嘗幾口,辛辣的味道讓他嗆了一下。
這裡的酒還真不是普通的糟,不過聊勝於無。咳了幾聲後,平見正弘瞧著水蓮的臉,淡淡地吐出一句心裡話。「其實,我找你是因為……你長得像我很在意的男人。」
冷淡的態度、清麗的長相、瘦削的身材……這幾個特質讓平見正弘將水蓮與慎島貞睦重迭在一起。
「嗯。」水蓮以單音作為回應。
人們為了各種原因踏進這家娼館買男人,平見正弘的理由還算常見。
「不過,我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想要他,因為我過去一直都是喜歡女人的,我從來沒碰過男人。」這就是令他最苦惱的一點。「我不懂自己為何會對他產生慾望,我想親他、想摸他,不過他很不領情就是了。」
水蓮幽幽回答:「如果你和我上了床,就表示你喜歡男人,並不是針對那個你在意的人;但如果你沒辦法和我做,就是你根本不喜歡男人……小少爺是這麼想的?」
「大概就是這樣吧!」平見正弘看了水蓮一眼,「不過……就像你說的,我是打算確定一下,看看自己是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平見正弘聳聳肩,故作輕鬆地說道。「也許我只是一時意亂情迷,畢竟我跟他相處十來年,沒道理現在才對著個熟人發情吧?」
平見正弘話匣子一開便停不下來,索性拍拍底下的床墊笑道:「等會兒我還有很多事想請教你,這做不做嘛……得看最後一刻,所以為了感謝你陪我聊天,想吃什麼就叫人送過來吧,當是我麻煩你的謝禮。」
「你在這裡吃的、喝的、包括買我的錢,最後都會進店主人的口袋,所以真要謝我的話,不如給點賞錢。」水蓮笑了笑。
事實上,客人的賞錢才是水蓮的真正收入,他打算存夠錢便替自己贖身,所以做不做平見正弘這筆生意他都無所謂,只要平見正弘坐在房裡,店主就不會壓他去接客,他樂得陪平見正弘聊天好換一晚的優閒。
「那我就買你一晚、讓你陪我聊天吧!」平見正弘拿出沉甸甸的銀兩,放到床墊上頭。
「那就謝謝小少爺了。」水蓮不客氣的收下銀兩。「若是小少爺想聊天,多買我幾晚都行。」
「看來你並不喜歡這個工作,」平見正弘搖搖頭。「給男人抱那麼不舒服嗎?」若是他想碰慎島貞睦,起碼得確定自己不會讓他感到痛苦才行,他可不想在自己享受的同時,看見他因為忍耐而一臉難受的模樣。
「看對象吧……若是小少爺想要,我倒不太排斥。」雖然這麼說,水蓮可不覺得平見正弘會與他歡愛,所以拿了繩子,把過腰的長髮紮成馬尾。
「這跟對像有關嗎?」平見正弘覺得很納悶,男人不都一樣,會有什麼不同的地方?
他瞧著水蓮綁起頭髮的模樣,與慎島貞睦的相似度越來越高,也讓他的心跳漸漸地加速起來……莫非,他真的喜歡上男人了?「你有喜歡的人嗎?」平見正弘瞪著水蓮紮起馬尾、衣襟半敞的樣子,忍不住想起他在夢裡看見的慎島貞睦。
那個不會排斥他、不會說他像孩子、更不會遠離他的慎島貞睦只存在於夢裡。
平見正弘甩甩頭,他瞧瞧水蓮,那副打扮真的讓他感到心跳加速,於是他到水蓮身邊坐下。
「我摸你的話,你會覺得討厭嗎?」雖然知道水蓮是賣身的男娼,但是平見正弘想起一被自己碰就與他保持距離的慎島貞睦,剛伸出去的手就忍不住又縮了回來。
「簡單的分類,小少爺算是我喜歡的客人。」水蓮拉過平見正弘的手,在平見正弘的指尖上輕輕咬了一下。
「那你算是在勾引我嗎?」平見正弘雖然沒碰過男人,卻抱過不少女人,所以經驗還是有的。
他探出另一隻手,輕輕觸上水蓮的臉頰。
水蓮的肌膚少了慎島貞睦那樣的溫暖,雖然一樣是熱的,卻不知為何帶著幾分冰涼,不過……摸起來還是挺舒服的,或許是因為賣身的人會理所當然地照料好自己的外貌吧!
「就隨小少爺吧。」反正他本來就是賣的,這一點水蓮很認命。
「那我就不客氣了。」平見正弘一直很想知道,而且是迫切地想確認,自己是否真的對男人有了興趣。
畢竟那關係著他日後與慎島貞睦的相處。
平見正弘的手指沿著水蓮的臉頰往下滑,水蓮的頸子很細,彷彿一捏就會碎了,平見正弘緊張地將身子往前挨近了點,然後伸出雙手解開水蓮的上衣。如果自己這麼碰慎島貞睦,他會如何反應,是給他一拳、還是狠狠打他一頓?想起幻境裡的情景,平見正弘忍不住湊上唇,往水蓮白皙的頸項上吻去。
或許是習慣了吧,大部分的客人根本不能勾起水蓮的慾望,雖然平見正弘的吻也是如此,但他還是義務性的伸手挽住平見正弘,並將頭往後仰,任平見正弘親吻他的頸子和肩膀……
平見正弘吻著水蓮的胸膛,雙手摟著他的腰身,雖然明知水蓮是個男人,但是一想到水蓮是個「跟貞睦很像」的男人,他的吻就突然變得激烈起來,手臂也不自覺地使勁、緊緊地將水蓮的腰給勒住,像在擔心慎島貞睦再度遠離他一樣……
「貞……睦……」平見正弘下意識地吐出慎島貞睦的名字,語調夾雜著喘息聲,從他迷濛的眼眸裡看去,他所抱的男人是慎島貞睦而不是水蓮……
水蓮知道這個「貞睦」,八成就是平見正弘碰不到的男人。
就當做好事吧,若自己和慎島貞睦真的如此相像。他抱住平見正弘,細長的手指滑過平見正弘的耳垂和頸子,在平見正弘的背上游移,他可是很久沒這麼配合客人了……
「不……」平見正弘突然吐出一句破壞氣氛的話來。
緊跟著,他撐起身子,連帶地也讓自己跟水蓮分開。
「對、對不起,我……」平見正弘慌張地瞪著眼前那副潔白的身軀,他抓著頭,覺得好像有東西在啃蝕他的腦袋。
「我不能抱你,對不起,我……」
剛才,當水蓮把手搭上他的背時,慎島貞睦為他包紮傷處的畫面一下子從腦海裡竄了出來,硬生生地打斷了他正沉醉其中的美夢。
「我……不是慎島貞睦,就不行!」平見正弘無法理解,為什麼呢?
為什麼只有慎島貞睦會勾起他的慾望呢?他無法碰另一個男人,不就代表他不愛男人嗎?那慎島貞睦對他產生的誘惑力,又是從何而來?他不懂啊!
「這就是喜歡與不喜歡。」水蓮淡淡笑道。「若是小少爺還想找人聊天,請指名我吧,你是個好客人。」他……喜歡慎島貞睦嗎?
平見正弘望著幽黑的街道,今夜的月亮藏在雲端之後,星子微光淡而且弱,就如同他心裡的烏雲,擋住明月的光亮,令他辨不清事情的真相。
「貞睦!」平見正弘反覆地喚著這個令他煩惱多時的名字,在聽過水蓮的啟示後,他判斷自己應該是喜歡慎島貞睦的。
所以非貞睦他不想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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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腦袋消化掉這個事實之後,平見正弘匆匆地趕回家裡,他一心想找到慎島貞睦,向慎島貞睦說明這件事,以至於忘了自己出門時是摸黑翻牆出去的,還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入,引來守夜的侍衛們一陣錯愕,因為他們根本沒瞧見這個少主是何時溜出府邸的。
平見正弘沒去搭理侍衛們驚訝的目光,他熟悉地跨步往慎島貞睦所居住的房間移動,用力地將門打開,直接往慎島貞睦的床邊走去,掀起棉被、動手扯開慎島貞睦的上衣,低頭親吻他懸念已久的唇瓣……
慎島貞睦在平見正弘的親吻下醒了過來,不過他的反應不像平見正弘那般熱情。
由於左臂被壓住,慎島貞睦只好以右手握拳,往平見正弘的腰間揮去。
「嗚!」平見正弘抱住肚子悶哼一聲,他雖然猜得到慎島貞睦會生氣,卻沒料到這一招。
不過由於這個動作,他鬆開原本壓住慎島貞睦的手,緊跟著被甩在一旁。
慎島貞睦自枕頭下抽出匕首,利落的翻身而起,就著門外的微光,找到躺在地上的人影。
「說出主子和目的,我就讓你死得痛快。」慎島貞睦將匕首架上平見正弘的脖子,冷冷地盤問半夜闖入他房裡的不速之客。
感覺到殺氣的平見正弘自然遲疑,他艱難地迸出幾個字來。「貞……貞睦……咳、咳!」說沒兩個字,他就因為呼吸困難而猛咳嗽,差點讓脖子跟匕首的鋒芒吻上。
該死的!他怎麼會一下子就被慎島貞睦給制服,而且連抵抗的能力都沒有,貞睦這傢伙,看起來那麼瘦弱的模樣,怎麼打起架來力氣這麼大?
「貞睦大人,您沒事吧?」聽見打鬥聲的侍衛們紛紛趕來,瞬間燈籠的火光照亮了慎島貞睦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少主?」沒想到被壓在地上的人竟是親王府的小主人,慎島貞睦和侍衛都愣住了。
「貞睦失禮了。」慎島貞睦收起匕首,將平見正弘扶了起來。
「替少主倒點熱茶過來,其它人就退下吧。」慎島貞睦點上房裡的油燈,揮了揮手讓擠在門口的侍衛們回去站崗巡邏。
等端熱茶來的侍女離開房間後,慎島貞睦才開口:「少主有話想說嗎?」
他明白平見正弘對自己有興趣,卻沒料到平見正弘會在半夜摸進他的房裡,此刻他的心情只能以複雜來形容。
「我……」平見正弘摸著自個兒的腹部,忍不住眉頭緊皺。「好痛,你也太狠了吧,我是在吻你耶!」
哪有人在親熱的時候揮拳相向的!難不成他的吻技有那麼差嗎?
不過慎島貞睦的唇好軟,嘗起來帶點甜味,讓他回味再三……
「那少主覺得我應該有何反應?」慎島貞睦冷冷的應道。「三更半夜有人進了我的房間,難不成要我坐以待斃?」
「我又不是在偷襲你,我有拿刀抵著你的脖子嗎?我有打你嗎?」平見正弘大聲地叫嚷起來。「還是說,你覺得我剛才是想殺了你?」
「依少主的意思,只要進房間的人是吻我,不是刺殺我,我就不該反抗?」慎島貞睦反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平見正弘想了想,慎島貞睦反抗他也沒有什麼錯,只是……「總之,先把這個問題丟到一邊去,這個不是重點。」反正就算有人要偷襲慎島貞睦,下場八成都是被宰掉。
平見正弘搖了搖頭,好把腦袋裡的雜事甩開,然後定睛看向慎島貞睦。「其實,我有話想告訴你。」
「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吧。」慎島貞睦看平見正弘認真的模樣,和夜闖自己房間的舉動,大概猜得出他想說些什麼。對平見正弘的心意,他無意接受,所以讓平見正弘說白了,只會讓兩人間的氣氛變得尷尬。他疼愛這個小少主,所以不想破壞長年的相處模式。
「貞睦!」平見正弘不滿地站起身來,對於他一再逃避的行為感到惱火。「我是認真在跟你談,不要敷衍我!」
他不喜歡這種曖昧的詭異氣氛,與其尷尬相處,他寧願講個清楚。
「既然如此,慎島貞睦就認真的回答少主。」慎島貞睦跪在平見正弘面前,額頭貼上地板。
「我拒絕。」不管平見正弘想說什麼,這三個字就是慎島貞睦的回答。
平見正弘對他來說,是將來會成為親王的少主、是他照顧多年的小弟,而自己絕不是平見正弘期待的「情人」。
「你……我什麼都還沒說啊!」平見正弘氣憤地吼道。「難道你就這麼討厭我?連聽我講句話都不行?」他不想慎島貞睦對他行叩頭禮,他只想抱著貞睦啊!
「貞睦不討厭少主,只是有些事情不說出來較好。」慎島貞睦皺緊眉頭。他知道平見正弘對他的感情,也注意到平見正弘追著自己的目光,但他身為親王家臣,他的一切都屬於平見千正,所以無法接受平見正弘的心意。
「你又知道我想說什麼了?」平見正弘氣得想跳腳。
每次只要他想對慎島貞睦說話,幾乎都會被打斷!
「少主……」慎島貞睦這輩子首次碰上這種進退兩難的狀況,過去什麼事情他都能迎刃而解,但感情這回事卻不是這麼容易處理的。
「你不讓我說,我就偏要說!」平見正弘發起脾氣來,他決定跟慎島貞睦堅持到底。「我喜歡上你了!這就是我想說的!」
不帶半點浪漫氣氛的示愛宣言,在慎島貞睦的房裡迴盪著,平見正弘的響亮聲音在寧靜的午夜裡聽來格外清晰,甚至連躲在院子中偷看的下人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少主希望我有何回應?」慎島貞睦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問著。
「我想知道你心裡的話。」
討厭也好、喜歡也好,平見正弘發覺慎島貞睦似乎永遠都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孔,危險時、高興時,他依然是同樣的表情。
偶爾平見正弘會懷疑,慎島貞睦到底有沒有自己的感覺?
他猜不出慎島貞睦在想什麼,所以他想知道慎島貞睦的心意、不希望得到的只是敷衍。
「少主想知道什麼?」慎島貞睦淡淡的問道。
事實上他從未去想過與感情有關的問題,若非平見正弘執意提起,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碰上這個令他棘手的事吧。
「你是怎麼看我的?」知道他在躲自己之後,平見正弘不覺得慎島貞睦會喜歡他。
但是……只有一點點也好,至少他得知道慎島貞睦對自己的看法,不然他要怎麼追貞睦?至少他可以知道自己是哪裡不夠好,才讓貞睦看不上眼。
「親王的獨子。」慎島貞睦不是刻意敷衍或逃避,但平見正弘對他來說,就是平見千正的獨子,上河親王的子嗣。
「不是這個!」平見正弘的怒氣又被挑起。「感覺、我是問感覺!就像我喜歡你一樣,你對我有什麼感覺,喜歡還是討厭,你總能分得出來吧?我只是想知道答案,我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發現自己喜歡你,甚至喜歡到想抱你,我覺得我有必要問個清楚。」
「若是少主想要我,就請少主吩咐。」慎島貞睦妥協了。
若平見正弘求的只是歡愛,對慎島貞睦來說不是難事,他連命都給了平見家,身軀又算得了什麼。
「你以為我喜歡抱男人嗎?我是喜歡你才想抱你的。」平見正弘的情緒突然冷淡下來。
慎島貞睦咬了下嘴唇。「貞睦願為少主捨命,但是若論及感情,我真的從未想過……」
只有忠心,沒有真情……
「是嗎?」貞睦的回答其實很明顯了,貞睦對他並沒什麼特殊的感情,一切都只是他單相思罷了。「我懂了。」平見正弘低著頭轉過身,打算離開房間。
「少主……」見平見正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慎島貞睦有絲愧疚。他並不是對平見正弘毫無感情,也不知道將來自己是否能夠回應平見正弘的愛戀,只是要他馬上點頭答應接受平見正弘的心意……似乎有些強人所難。
他轉身想拉住平見正弘,希望能多解釋一下自己的心情,至少不要造成平見正弘心裡的陰影,讓兩人的關係從此破裂。
但是當他轉過視線,卻發現平見千正竟站在門外瞧著他。
由於紙門沒關,所以方才發生的事情八成全讓平見千正聽個徹底、也看個明白。
「父親大人……」平見正弘愣愣地望著站在門外的平見千正,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父親會怎麼看他?是罰他?還是生氣?
不過,不管怎麼樣……這些都沒有慎島貞睦的拒絕來得可怕。
「你回房去。」平見千正淡淡的說著,從他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情緒起伏。
平見正弘沒有答話,只是依言走出房間,臨去前還瞪了父親一眼。
擺那什麼架子啊!自己還不是找了個男人寵愛得緊,他喜歡上慎島貞睦又惹到誰啦?
越想越氣的平見正弘沒走回房間,雖然夜已盡、天將明,他還是轉身往大門步去。
他決定了,他要暫時泡在水蓮那邊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