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從醫務室回辦公室後,方雨晨始終心神不寧,他紊亂的思緒裡,凌祖安那素雅、柔美的容顏,從記憶裡鮮活的跳脫出來,佔滿他整個思維空間。
幾次按捺不住思念的衝動,想打通電話給凌祖安,縱然無法如昔日般互吐衷腸,或許不過只是簡單的道聲祝福,然而這股衝動,總在第一聲通話聲響起,旋即沮喪地斷訊。
他渴望卻竟又驚怯於電話接通,而他想說的不過是聲簡短的祝福。
擺在公文堆上層谷筱雅的資料卡上,那張素潔、嫻美的容顏,莫名慰藉他的落寞、悵然與傷懷。
她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孩子?有凌祖安那種婉約動人的柔情嗎?
她該醒了吧!?或許誠如老妹所言,移情心態發酵,方雨晨離開辦公室,懷著感傷的失落來到醫務室。
何醫師正收拾著東西準備離去,護士忙著整理病床上的被套。
但不見那名女子蹤影。
那名女子呢!?
"總經理,她堅持要走,我留不住她。」護士歉然的說。
方雨晨蹙起愁眉臉上輕抹幾許失望,"何醫師,她的傷勢如何?無礙吧!?」
"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但是她延誤醫治時間,身體又孱弱單薄,若不好好休養,我擔心會有併發症出現。」何醫師解釋。
方雨晨沒多說什麼,黯然轉身想走,不經意低垂的眼角發現一條染上血漬的白色絲絹。
是那名女子遺落的絲絹嗎?淡淡的薰衣草芳香,從絲絹上飄進方雨晨的鼻息。
而那血漬猶如潑墨畫作上的一朵鮮艷盛開的紅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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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晨優雅地端坐在黑色凱迪拉克高級房車內,司機阿德的眼睛也盡職地盯著"紫竹華苑」的大門。這是去年方雨晨為凌祖安選購的公寓,她頑固地拒絕接受這幢公寓,堅持以租賃方式讓他無奈妥協。
已經過個把鐘頭了,依然不見凌祖安倩影。
阿德不瞭解總經理為何不直接進公寓,如同方雨晨自己也疑惑,如此漫長的守候,所為何來?
傾訴最後的思慕衷情?或只為了見那朝思暮想的倩影最後一眼?也或許只為了道聲祝福?
阿德眼睛綻亮,"總經理,凌小姐出來了。」
方雨晨優雅地緩緩將目光移至大門,那熟悉的倩影、神盼,依然深深鎖住他的神魂。
她依然喜歡淡紫色系的服飾,秋風飄起裙擺,烏亮長髮從削肩隨風波蕩,她依然是那般典雅秀麗、婉約動人。
"總經理,你不下去喚她嗎?」阿德問。
"不了。」方雨晨淡淡吐話,傷懷的臉上,隱隱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
她倩眸顧盼,似乎在等候某人。少頃,一部機車緩緩朝她身旁停下,兩人狀似親密的交談幾句,那男子體貼的扶她坐上後座,緩緩馳去。
是名看似憨厚的帥小子,一個方雨晨直覺相信能給凌祖安一份踏實、安全的感情的老實男子。
"總經理,凌小姐打算嫁給這樣的男孩子?瞧他一副窮酸樣,我都可以比得過他。」阿德不平。
方雨晨會心一笑,釋懷地說:"愛情是種很微妙的感覺,它無法用任何東西來衡量的。」他懷著幾許黯然,無奈的又說:"如果愛情能衡量的話,那已不再是真正的愛情了,懂嗎?」
"我不懂!」他傻呼呼地摸摸後腦勺。
"當你真正愛上一個女孩子,願意為她付出一切時,你就會懂,也許||」也許愛情永遠沒人能真正弄懂,要不何來糾纏難解的愛嗔與癡怨。
"總經理,現在回公司嗎?」
方雨晨從口袋裡掏出那條染著血漬的白色絲絹,淡然說:"去找絲絹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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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條陰暗潮濕的污穢巷弄,狹窄得容不下房車進去,方雨晨將絲絹摺成整齊方塊擺在手心才下車。
"總經理,你真的要進去?」阿德一臉嫌惡。
"留在這裡等我。」方雨晨步履優雅的走進巷弄。
他筆挺的西裝、俊秀的相貌及那舉止間散發出的貴族氣息,與眼前不堪入目的污穢及瀰漫在空氣中的惡臭,顯露出強烈的對比,也不時惹來好奇的目光。
這是幢老舊的公寓,沿著窄小的樓梯間拾階而上,斑剝的牆上儘是胡亂的塗鴨。
方雨晨開始懷疑自己是身處於國際知名的大都會嗎?
是這間吧!?方雨晨有禮貌地輕敲屋門。
開門的是谷筱雅,她氣若游絲的問:"請問你找誰?」
方雨晨怔然得說不出話來。天吶!她的眼神恍惚、臉色竟蒼白得嚇人,而且那孱弱的身子,似枝頭上鼓不動羽翼的輕燕,迎風欲墜。
"先生,請問你……」
"我是來還你絲絹的,是我在公司醫務室撿到的,應該是你的吧!?」方雨晨誠懇的說,且為他的唐突造訪表示歉意。
谷筱雅恍惚地接過方雨晨遞來的絲絹,病懨懨的倦容勉強露出感激的笑意。
"謝謝!為了一條不值錢的絲絹,讓你專程送來。」
"你……你生病了!」
"對不起!」谷筱雅強打起精神,"很抱歉!我們未曾謀面恐怕無法招待你進屋。」
方雨晨諒解一笑,"那||那我就||」
他本欲就此告辭,豈料尚未轉身,谷筱雅搖搖欲墜的身體竟不支前傾,撲進他懷裡。
方雨晨不知所措的愣住,隨即抱起谷筱雅朝樓下直奔,"阿德,阿德,快備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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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經理室內,辦公桌上電腦螢幕閃動的螢光色,使得偌大幽暗的辦公室,透露出一股詭異的氛圍。
螢幕上重複出現劫機事件中,展臣隨著驚惶的人群,泰然灑脫的登上接駁巴士的鏡頭。
他,靠在長背沙發椅上,螢光的投映效果,令那張猙獰的臉龐更顯詭異嚇人。
螢幕上傳達出來的訊息,不斷燃燒著他凝重的表情,憤恨的怒火,眼神裡佈滿肅殺的凶光,恨不能將展臣生吞活剝,除之而後快!
"展臣,好一個展臣,你到底還是出現了。」他咬牙切齒的低哼!
他永遠忘不了四年前栽在展臣手中的心頭之恨,他發誓要連本帶利討回來。
電腦螢幕上,顯示出要求下達進一步的指示。
他的唇角牽動極為陰邪可怖的冷笑,手指含著一股憤恨的殺氣,敲下鍵盤||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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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透過似薄翼的白色窗簾,柔柔地篩灑進佈置柔美雅致的高級私人病房。
谷筱雅緩緩睜開迷濛惺忪的睡眼,清秀的雙眉間因病痛而緊蹙。
這是哪裡?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而那位手肘撐著沙發扶手,托住臉頰而睡的男子又是誰?那是張俊雅迷人的睡臉,就連倚靠沙發而眠的姿態,竟也是那般優雅,全身散發出一股儒雅的高貴氣息。
這般迷人的男子究竟是誰?她對於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因頭痛而回憶不起絲毫清晰的景像,彷彿是||
谷筱雅難忍痛苦的顫動,驚醒假寐的方雨晨,他為自己不盡責的睡著,而露出忸怩的歉然表情。
"你醒了?"
"請問這是哪裡?我又怎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我家……是公司的專屬醫院。"方雨晨刻意掩飾身份,這間高級病房是方家專屬的,她是第一個住進這間病房的外人,連凌祖安也未曾使用過,他繼續解釋,"昨晚送絲絹給你,見你昏了過去,情急之下沒經你同意便送你來醫院。」
谷筱雅的模糊記憶逐漸清晰,是這名俊雅男子專程送來絲絹,只是昨晚病得神智模糊,竟不知他是如此俊雅得令人險些失了魂的男子。
"是你照顧了我整晚?」
"昨晚你發燒得厲害,怕護士疏於照顧||你沒事我就放心多了。」
谷筱雅為之動容!只是心中納悶,他不過是個陌生人,"請問你是……」
"我是公司的總||人事處的總務。」方雨晨為自己的撒謊而顯得有些不自在,恨自己不懂得掩飾,忙又說:"昨晚除了送還絲絹之外,還要通知你,為了彌補公司的疏失,決定再給你一次面試的機會。」
谷筱雅喜出望外,歉然又說:"其實這不關那女職員的事,是我自己因為緊張,而冒失撞到她的。」她錯將方婕當成是公司職員,又關心的問:"那位小姐沒事吧?還沒有機會向她正式道歉。」
"你會有機會的,我是說如果你通過面試,在公司一定會有見面的機會。」
"如果再見到她一定要好好向她致歉。」
她那誠懇的神態,是那般純真,令方雨晨險些失神。此時,眼前的谷筱雅,因生病憔悴而更顯出楚楚動人的慵懶嬌態,睡眼因迷濛而更顯出別有一番風韻的嫵媚,這是她清秀佳人之美外的另一種教方雨晨悸動的驚艷之美。
"如果能如願成為貴公司的職員,我一定會好好表現。」谷筱雅露出憧憬的甜美笑容。
方雨晨頓時失神,那笑容不止甜美,且純真可人得足以震撼心房,在這爾虞我詐的都會裡,純真,總是那麼令人動容且彌足珍責。
"你似乎很在意這份工作。」方雨晨直覺的問。
"我渴望有這份工作,如果沒有了這份工作||」谷筱雅激動的脫口而出,旋即又似難以啟齒,黯然不語。
"對不起!我無意窺探你的隱私,還觸及了你的感傷處。」方雨晨深表歉意。
谷筱雅釋懷含笑,無奈地說:"人總要工作生活嘛!」
方雨晨刻意岔開話題,"你是澎湖人,哦!我是在你的資料卡上發現的。
公司正打算在澎湖開發度假村,說不定以後還需要你的幫助。」
谷筱雅顯然對這開發案感到遺憾,"澎湖是座美麗的島嶼,沒有任何地方比澎湖還來得美麗動人,它的日出、日落,它的潮汐變化,以及善良熱情的村民,純真樸實的風土民情,無論什麼時候、任何季節,總是各有它動人的美麗,人們總是為了私利,而處心積慮、用盡所有手段來破壞大自然賜予人類的美麗禮物。」
方雨晨震懾了,她的字字句句猶如大自然的反擊,對他提出垂死前嘶聲的哀號與嚴厲的控訴。
也或許這件開發案遭受殘酷傷害的不只是澎湖的那塊純淨的樂土;還有一樁他不願卻又無奈而不得不接受的婚約。他懷疑,這樣的犧牲是否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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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雨晨微顯出幾許疲憊回公司,踏進辦公室時,看到霍維政漠視職務倫理,坐在總經理的寶座上,猶似"真命天子」般派令業務事宜。
方雨晨並不喜歡他如此越矩的行徑,只是也未曾對他提出任何的提醒告誡。
"總經理早!」霍維政不疾不徐地起身,不失其恭敬,"董事長找了你一整晚。
」
"有事嗎?」方雨晨清楚真正找他的是霍維政。
"董事長要我提醒總經理,早上的澎湖開發案合作會議,科喬建設將派人參加,希望總經理與會,會議上的資料,我已經替你準備齊全。」霍維政向他報告。
"知道了。」方雨晨沒抬頭,忙批閱公文。
"還有,你和柯小姐的約會也做好了安排,時間是明晚七點,為避免傳統相親約會的尷尬,計劃以活潑的舞會進行,屆時由總經理和柯小姐為這場舞會開舞。」
方雨晨頓了半晌,沒表示任何意見,這不過是操控在別人手上的相親約會,充其量自己不過是個傀儡主角罷了!
方雨晨猛然想起來一件要事,他取出谷筱雅的資料卡遞給霍維政,"馬上通知人事處,錄用這位小姐。」至少對他而言,這事要比和柯婷芳的相親來得重要。
霍維政微愕地看了谷筱雅的照片,這女孩的神韻、容貌竟這般酷似凌祖安?
"錄用新人不過是件小事,總經理如此重視,顯然這女孩子有其不凡之處。」
她的不凡之處,在於酷似凌祖安,他們彼此心知肚明,方雨晨不願作任何解釋。
"長得真像凌小姐。」霍維政陰陰的淺笑,對方雨晨的移情心態提出"善意」忠告,"現在董事長積極撮合你和柯小姐的婚事,如果這件事讓董事長或柯家的人知道,恐怕不是件好事。」
"我身為總經理,難道連錄用一名新員工的權利都沒有嗎?」方雨晨微慍,他痛惡霍維政以這種近似警告的口吻對他說話。
"我沒這個意思。」霍維政恭敬地表示歉意,"只是擔心總經理難以忘情凌小姐,而移情至別的女孩子身上,這恐怕不是董事長所願意樂見的事。」
"我的私事,用不著你來替我操心。」
"但有件事卻不得不提醒總經理,萬一因而影響澎湖開發案,對公司而言,絕非是件好事。」
"你||」方雨晨抑止怒氣,他越來越無法忍受霍維政老是拿老爸當擋箭牌,來箝制他所有的一切,他困惑的蹙眉,"維政,你究竟有沒有愛過一個人?你曾經體會過什麼是愛情的滋味嗎?」
霍維政唇角暗暗露出不屑冷笑,"愛情只不過是填補我偶爾的空虛、寂寞的一種遊戲罷了!總經理,恕我冒昧直言,一個真正的男人,是不應該太沈溺於男歡女愛的情感裡,太過於感情用事的男人,是創不出霸業來的。」
方雨晨想到一個不懂愛的人,每個細胞裡潛伏著的是隨時伺機而動的危險因子,他是冷血的,而且是絕對無法滿足於現狀的。
或許,他逐漸能瞭解,何以老妹方婕會如此厭惡霍維政,而父親又何以看不出他的得力助手不是馴服的牧羊犬,而是只詭詐的狐狸!
不懂愛的男人,是絕對冷血的恐怖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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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澎湖度假中心開發案,由霍維政負責作簡報,科喬建設派出首席建築師群及投資顧問與會,顯示出對這項開發案的重視。
"澎湖是未開發的度假天堂,在這塊處女地上充滿期待開發的資源,度假中心的開發,並不只是建築一座涵蓋休憩娛樂功能的五星級度假飯店,更重要的,將建築一座傲視亞洲的豪華國際賭場,這座賭場的開發預計在兩年內吸引前往澳門的五成賭客,屆時將能為澎湖帶來前所未有的觀光熱潮,當地各個單位也極力配合這項開發案,在航道、道路交通方面||」
霍維政搭配著電腦動畫繪製而出的澎湖開發案的假想遠景,口若懸河的詳盡報告,聽得與會人員為之著迷,彷彿原是一場遙不可及的美夢,如今竟那麼一觸可及的真實呈現出來。他那化腐朽為神奇、化夢想為真實的舌粲蓮花的口才,教與會人士如癡如醉。
就連興致缺缺的方雨晨,也曾幾次被他精采的簡報魅力收回遊蕩的神魂。
他的魅力在於強烈催眠了所有人,一切的美夢如果化為行動便能實現。
"夢與真實只取決於行動,夢不去實現將永遠只是夢,將夢化為行動,便能將夢化為美好的真實,經由兩家公司的合作,相信必能讓這個夢呈現出一片美好的遠景。」
方雨晨猶如受了催眠般,浸淫於霍維政編織、彩繪出度假中心的美好遠景。
只是在不經意間,透過帷幕玻璃、穿過中庭的人事處門口,有個看起來愉悅的倩影,吸引住他的目光,他的神魂再次飛出會議室外。
谷筱雅難掩喜出望外的雀躍情緒,忘情地在人事處走廊上翩然起舞,那嬌俏容顏上泛漾的喜悅,深深吸引方雨晨目光,她宛似花叢間翩然飛舞的美麗蝴蝶,教人為之神魂顛倒,情緒也飄然蕩漾。
方雨晨凝神於那優雅曼妙的舞姿,唇角也隨那輕盈婀娜的身體,忘情的泛起陶然笑意。
那個我見猶憐、楚楚動人的柔弱女子,竟也有如此燦爛的笑容及活潑迷人的嬌態。
但欣喜的愉悅使得她忘卻尚未痊癒的腳傷,甫不留神觸及了腳踝痛處,難忍的痛楚使她緊蹙柳眉,跪了下來。
"小心!」方雨晨的驚叫,惹來所有疑惑的目光。
"總經理,有問題嗎?」霍維政問他。
"沒事,繼續。」方雨晨面露尷尬,為自己的失態致歉。
方雨晨飛到會議室外的神魂,已叫喚不回來,他無心於會議,惦念的是那惹得他心頭隱隱不忍而作痛的谷筱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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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冗長的會議,方雨晨心急如焚地在公司尋找谷筱雅的芳蹤。
在公司中庭休息室內,他心疼地見她難忍痛楚的按摩腳踝。
"你沒事吧!?」方雨晨因焦慮而使得他進門時有些冒失。
他的出現頗令她意外,她喜形於色,"是你!?我正想告訴你我被錄取了,但昨天忘了問你的名字,也不曉得從何找起。」
"我叫方雨晨,恭喜你被錄取了。」他的心懸著她的傷,"你的腳是不是剛才過於高興的跳舞時又扭傷了?」
谷筱雅怔愣!心想他怎麼知道?
"對不起!剛才我在會議室內開會時,不經意見到你愉悅的神態。」
谷筱雅宛如做錯事的小孩般,柔潤的嬌顏霎時染上一片酡紅。糗死了!她真恨不得找個洞鑽。
"我的模樣一定很蠢。」她羞愧的垂下粉頸,尷尬得不知該將雙手擺於何處。
"不,很美,像只輕快飛舞花叢間的美麗蝴蝶,不像第一次見到你時,那般愁眉深鎖。」眼前的她羞澀的嬌態,又是教方雨晨驚艷的另一種風韻之美。
谷筱雅頓時芳心大亂,心湖無端被撩撥起泛漾的漣漪。
方雨晨情急地蹲下身,看著她紅腫的腳踝,"我送你到醫務室,再讓醫生看看。
」
谷筱雅矜持地縮回那修長的美腿,"不用了,已經好多了,不礙事。」
"不行,瞧你的腳又紅腫得這麼嚇人。」方雨晨堅持。
她竟更拗了,"你已經幫我這麼多忙了,還不知如何感謝你呢!?」
"不,這算不上什麼。」
一種微妙而難以言喻的尷尬,在彼此呼吸間瀰漫凝結,兩顆紊亂的心似乎在等待著融合協調的跳動!
"對不起!我該走了,別打攪你上班,要不讓你主管撞見了,可要怪罪了。」谷筱雅羞怯的倩眸閃爍,刻意避開方雨晨那忘情的凝眸。
方雨晨失神乍醒,莫名的念頭閃進他腦裡,他情急的又說:"明晚你有空嗎?」
谷筱雅怔愣得不知該如何回應這突如其來的邀約。
"剛才無意間看見你曼妙的舞姿,正巧明晚公司有場舞會,不知你是否肯賞光?」方雨晨忙又說:"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不勉強,但如果你真想感謝我的話,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邀請。」
谷筱雅顯然毫無選擇,羞澀地應允。只是令她芳心忐忑的是這叫方雨晨的脫俗儒雅男子是所為何來?天吶!這個問題恐怕要折磨她的腦筋,晚上別想睡個好覺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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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間極富德州鄉村牛仔風味的PUB,播放著輕快的鄉村歌曲,流瀉出酒客對鄉村老歌的懷念情感。
曲冰向來不喝粉紅佳人,一杯伏特加足以讓她閒適悠哉的殺掉整晚的孤寂。
只是今晚,她享受閒散的雅致,全教難以忍受的喧嘩吵雜,搗亂得七葷八素。
她目光冰冷地朝囂張的喧譁製造區掃去。
禍源正出於吧檯左邊的一桌打扮新潮怪異的男女,哦!正確說,該是一男三女。呵!難怪這麼囂張,一個男人左擁右抱,三個美女互相爭寵,他能不神氣囂張嗎?
是哪個公子哥竟能有這般能耐?哈!那不是邱宇生嗎?
曲冰那冷冷的目光,偏巧讓邱宇生逮個正著。自命風流的他,顯然沒注意到她冰冷的目光裡含有不屑的敵意,見曲冰倩影孤單,他自詡風流情聖般地迎向坐於吧檯的曲冰。
"小姐一個人?」他沒徵詢曲冰的意思,擅自喚了酒保,"給這位美麗動人的小姐一杯紅粉佳人。」
曲冰輕藐地瞥他一眼,哼!你算哪根蔥?不長眼睛的登徒子。
"先生,曲小姐只喝伏特加。」酒保代曲冰回話。
"哦!?」邱宇生訝然而笑,"夠辣,我就喜歡這種辣得嗆味的小姐,姓曲是吧!?」
曲冰有默契地拋了個眼神給酒保。
酒保笑了笑,又逮到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先生想追求曲小姐?」
"當然,我向來只追求美女的,尤其像這種冰山美人,最對味了。」邱宇生自負狂傲的說道。
酒保忍住笑意,"先生大概是第一次光臨敝店,曲小姐是咱們店裡的老主顧,想追求她必須通過兩項考驗。」
顯然,覬覦曲冰美色的男子自不在少數。
"哦!」考驗更加提昇了邱宇生的征服欲,"說來聽聽,我不信有我把不上的馬子。」
"先生你酒量行嗎?」
邱宇生一臉"開玩笑」的嗤笑表情。
酒保取出一瓶伏特加,"曲小姐的酒量是一瓶半的伏特加,不多,只要先生有辦法在五分鐘內喝掉這瓶伏特加,並且能走出店門的話,就算通過考驗,爬出去也算。」
邱宇生咕嚕地吞嚥了口水,乖乖!五分鐘內乾掉一瓶伏特加,那不掛了才怪!
"沒關係,如果先生沒有一瓶伏特加的酒量,還有另一項考驗。」
酒保話一落下,曲冰從腰間取出一把迷你手槍置於吧檯上。
邱宇生喉間嘎哼一聲,兩腿發軟,忙用手肘支住吧檯,糗大了!難不成惹上了女閻羅!
"先生你沒事吧!?」酒保含笑揶揄,指著二十公尺處牆上的靶,"只要你有本事一槍中紅心,那酒就不用喝了,不過我懷疑,你的手抖得那麼厲害,能瞄得準紅心嗎?」
話甫落,一道悶沉槍聲劃過看熱鬧的人群,正中靶心,所有好奇的目光全移向門口漂亮收槍的展臣。
在一片叫好聲中,邱宇生早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地爬回女人堆裡。
"又讓你搶了風頭。」曲冰微漾笑意。
"我已經習慣替你趕走不長眼睛的蒼蠅。」展臣神采灑脫地坐落曲冰身邊,照舊以一瓶啤酒先潤喉,他問曲冰:"找我什麼事?如果是總部老大要你傳話,那就別浪費你的唇舌了。」
"你回台灣,果然逼得雷虎現身。」曲冰扼要直言。
展臣眼睛一亮,笑笑又說:"我已經不打算替國際特警工作了。」
曲冰不以為然,這傢伙離得開這份具有挑戰刺激性的工作才怪哩!"雷虎已經對你發佈格殺令!」
展臣訝然一笑,其實這應該早在他的意料中,"雷老虎向來謹慎詭詐,這回怎麼變得毛躁了。」
"他的組織早在四年前瓦解了,勢單力薄下,先下手為強是可以預料的,這次他透過國際殺手組織,以一千萬代價要你的命。」曲冰解釋。
"雷老虎簡直在污辱我嘛!就殺手組織的行情,至少我也值個五千萬。」
"殺手組織已經接下了這筆買賣。」
展臣依然灑脫自若,"有你這個美麗又幹練的特警保護,我還擔心什麼?」
曲冰露出幾許失望的無奈,"老大要我在近日內向總部報到,接替你在總部未完成的任務。」
展臣恍然大悟!"這隻老狐狸!我還納悶他怎麼會那麼輕易放我長假,原來是要我回台灣引雷老虎出來,再讓我完成逮捕雷老虎的任務,原來我早是他盤算的一顆棋子,沒想到我被他擺了一道。」
"只有你曾經逮捕過雷虎,這也是老大要你完成這個任務的原因。」曲冰進一步解釋,"我們已經追查出來,格殺令是從國內一家財團的資訊系統裡傳出來的。
」
"哪家財團?」
"鼎龍財團,一家多元化經營的龐大財團,在國內具有極為崇高的地位與聲譽。」
"負責人是誰?」
"方龍天,妻子已去世,兒子方雨晨是該公司總經理,女兒方婕是一名航空公司的空姐。」曲冰詳盡介紹方家的背景。
"方婕!?」好熟悉的名字,展臣在記憶裡搜尋。
"你認識?」
"只覺得熟悉。」展臣又問:"你懷疑雷老虎藏身在這家公司?」
"不無這個可能,而且恰巧是該公司目前正積極在澎湖開發一座大型的國際賭場,如果你沒那麼健忘的話,應該清楚雷虎始終懷有建賭場的野心夢想。」
展臣依然記憶猶新,在將雷虎從墨西哥押解至美國途中,雷虎曾慨然吐訴擁有一座傲視亞洲的大型國際賭場,是他終其一生的夢想。
"如果有機會讓我脫逃,必定要完成這個夢想。」展臣依然沒忘記雷虎說這話時,泛漾起那壯志未酬的陰冷笑意。
展臣若有所思地沉默半晌,"你要我進入該公司,將雷老虎給揪出來?」
曲冰笑說:"你並非是個守株待兔、等殺手找上門的人,不是嗎?」
展臣一笑,"我真懷疑,是不是你和老大聯合起來,擺我的道。」
此時,方婕俏麗的身影走進店裡,被展臣閒散的目光逮個正著。
"是她!?」展臣微微一笑。
"你認識?」曲冰問。
"就是你剛才說的,那家公司的大小姐。」
"方婕!?」
方婕顯然是衝著邱宇生而來,並沒注意到坐在吧檯的展臣,逕朝邱宇生走去。
適才錯將女煞星當成獵艷對象,驚魂甫定的邱宇生,沒料到方婕冷不防蹦了出來,直教邱宇生啞然怔愕!
"喲!艷福不淺,挺會享受的嘛!」方婕不留顏面地調侃。
"你誤會了,只不過是朋友聚會而已。」邱宇生慌忙解釋。
"無所謂,及時行樂是人生一件快意的事。」
邱宇生無詞辯解,唯恐避之不及似地支開身邊的三名女子。
一名女子潑辣地開罵:"她算什麼東西,憑什麼她一來我們就得走。」
"你他媽的,你以為自己是誰?老子高興要你們陪我,算夠看得起你們了,現在叫你們走還囉嗦什麼?」邱宇生毫不給顏面地破口大罵。
"嘖!嘖!真不懂得憐香惜玉,這種男人也有人拿他當寶。」方婕揶揄,"很抱歉!破壞了你們的玩興,放心!不會打攪你們太久的時間,我只要跟那只妄想吃天鵝肉的癩蝦蟆說幾句話就走人。」
"婕兒,不如我們另外找個地方好好聊聊。」邱宇生低聲下氣地說。
"本姑娘沒那閒工夫。」方婕板起臉,"姓邱的,我奉勸你別白費心機在我老爸身上下功夫,我不像我老哥,可以任憑我老爸擺佈,你最好別再纏著我,不然准教你吃不完兜著走。」
軟的不行,邱宇生露出沒正經的笑意,"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模樣有多迷人,如果我平白放棄你這麼個如此標緻的美人兒,我豈不是要抱撼終生。」
"你……」犯不著跟這無賴生氣,她露出嫌惡的笑意,"想跟我鬥?那算你倒楣,小心別吃不到魚還惹上滿身腥。」
"是嗎?」邱宇生挑釁冷笑。
她促狹地故意露出嬌憨的笑容,"我好怕哦!咱們就走著瞧吧!你們繼續。」她說完掉頭就走。
展臣在一旁忍俊不住,"這丫頭越看越有意思。」
"你又鎖定了獵艷對像?」曲冰笑問,這風流成性的傢伙會放過如此嬌俏的美人兒才怪哩!
"你不是希望我混進鼎龍財團嗎?」展臣將酒一仰而盡,擺了擺手,瀟灑地走出PUB.
突然有一隻從身後搭上肩的"魔掌」,使學過防身術的方婕迅即施出久未派上用場的擒拿術,"警告過你別纏著我。」
她當是那不知好歹的邱宇生,沒想擒人不成反被擒,她回過頭訝然發現居然是||展臣!
方婕既驚又喜,失神了老半天,隱隱的痛楚才遲鈍地傳到她的中樞神經,"喂!你弄痛我了。」
展臣鬆開那雪嫩的纖手,"你總是以這種方式,來保護你的美麗不受侵犯嗎?
」
"我以為你是……」以為他是邱宇生,她一臉刁鑽的俏模樣,"是啊!就專門對付像你這種心懷鬼胎,沒正經的大無賴。」
展臣消遣地笑說:"如果我是大無賴,那剛才被你削得顏面無光的傢伙豈不是超級大無賴!?」
方婕感到訝然。"你全都看見了?」
"在店裡的每個客人,有誰錯過那場精采好戲嗎?」
呵!難不成她還真成了笑話!?
"他是你男朋友?」
"他!?」方婕一臉啼笑皆非。
"唉!難怪有人說,美麗的女孩子總是沒大腦,品味似乎也太差了,挺糟蹋你那美麗的嬌俏容貌,可惜啊!」展臣歎聲連連地調侃。
方婕哪受得了這消遣,氣鼓著腮幫子,咬牙低嚷:"就算我瞎了眼睛,也不會有那種低級加三等的男朋友,給我聽清楚,那個混蛋不是我的男朋友。」
"哦!那是我看走眼了,我代替我的兩隻眼睛向你道歉。」展臣沒正經的說。
哼!她何止聰穎美麗?還古靈精怪、刁鑽得教人受不了哩!哪天就讓他嘗嘗她的厲害!
瞧他一副吊兒郎當沒正經的嘻皮樣,她就是搞不懂,她的心兒硬是那麼不爭氣,被他挑逗得像跳亂了節奏的舞步似的,怦通亂跳。
"老天爺的力量真是奧妙,冥冥中安排我們再次重逢,緣分這玩意兒,真是奇妙得令人讚歎.」
方婕心兒悸動驚顫,前天著魔似的想找出展臣這傢伙,為的不就是期盼能再次和他邂逅,而今緣分幫了這個忙,反教她莫名地畏怯。
眼前這放浪不羈的傢伙,骨子裡像是潛伏著一股不安定的靈魂,及極具危險的野性,而那股眩惑的野性,卻充滿了教人渴望被愛,又怕受傷害的魔力。
"哼!如果這算是緣分的話,那也是個倒楣的緣分。」方婕沒好氣地說,絕不能讓那傢伙看透她此時忐忑的芳心。
"方婕,鼎龍財團負責人方龍天的掌上明珠,這算不算另外三分之一的答案?
」
方婕訝然!"你怎麼知道?」
展臣聳肩,神秘的笑說:"對於像你這麼嬌俏美麗的女孩,我向來不會輕易放過。」
"你最好別告訴我,你是名警探?」他能擁槍來去自如,方婕的推測不無道理。
還不是暴露身份的時候,他自若地笑說:"聽過偵探社這個行業嗎?」
方婕狐疑地打量他半晌,嗤笑一聲:"說得也是,如果警探全是像你這種吊兒郎當、油腔滑調的傢伙,那還真是不幸呢!偵探社,說得難聽點,還不是躲在暗處窺人隱私的小老鼠。」她附送一個扮老鼠的可愛鬼臉給他。
那調皮可愛的俏模樣,惹得展臣發笑。她像是落入凡間的調皮精靈,一顰一笑及嬌嗔都是那般燦爛、活潑、爽朗迷人。
展臣不禁懷疑,這小妮子懂得什麼是憂愁嗎?
冷不防,前方一棟老舊木造房屋的窗口,有一道冷冽的金屬光芒閃進展臣眼底;那是他所熟悉的要命光芒。
"小心!」展臣身手敏捷地抱著方婕閃身,只覺一道冷勁風速從身邊呼嘯而過。
啪!又是一記巴掌。
連同劫機事件那個巴掌,展臣挨得可真冤枉吶!
"喂,我是救你命耶!」展臣叫屈。
就在方婕怔然時,展臣飛身朝那木屋奔去。少頃,展臣扼腕地回到方婕身邊。
"身手如此敏捷,肯定是個職業殺手,雷老虎這回真的急瘋了。」展臣喃喃自語,險些忘了怔愣在一旁的方婕,循著彈道,他找到嵌在路旁樟樹上的子彈,"小姐,以後你要賞人耳光前,請先搞清楚狀況,對方使用了滅音器,你根本就聽不到槍聲的。」
方婕驚魂未定,二話不說,氣急敗壞地掉頭就走。
"喂!怎麼悶不吭聲地說走就走?」展臣追了上去。
"你最好別跟著我,兩次見到你都差點要了我的命。」方婕的心還七上八下哩!
哈!他這回倒成了她唯恐避之不及的瘟神了。